《[清]四爷,养生了解一下》作者:岳月 文案: 菜鸟中医耿奕带着养生系统穿越成为雍正爷后院的耿格格 她能看见所有人的健康状态,发现四爷的状态一直飘红,这怎么行! 家里两个熊孩子,一个败家一个喜欢办丧礼,没四爷镇住还得了? 于是耿奕兢兢业业给四爷做药膳做按摩做针灸:爷,咱再活五十年如何? p.s.架空文,博君一笑不要太认真 2021.5.18留的脑洞 食用指南: 1、养生从年轻时候开始啊,为了早点给四爷养生,所以作者调整时间线,让女主提早入府了。 2、文中关于医术都是作者胡编的,不要较真不要当真,要遵医嘱哦! 内容标签: 清穿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耿奕(耿格格),四爷 ┃ 配角:预收文《清穿之跟康熙一起做科研》 一句话简介:让四爷再活五十年 立意:保持身体健康,才能创造更多成就 作品简评: 菜鸟中医耿奕带着系统穿越成为雍正爷后院的耿格格,发现四爷的状态一直处于亚健康,这怎么行!为了国富民强,耿奕兢兢业业给四爷做药膳、做**、做艾灸,努力让四爷再活五十年!自己也从后院一个小格格,逐渐成为四爷的心尖宠。 本文不着墨于权力倾轧的宫廷斗争,转而展现阿哥们之间的兄弟之情。文风轻快,文笔简洁流畅,故事温馨治煎日常为主,佐以各种美食来养生,以美食来治煎各种小问题。人物性格刻画鲜明,情节妙趣横生! 第1章 “格格可醒了?”外头一个圆脸的丫鬟小声问道。 宁弈仰头躺在床榻上,宁愿自己没醒来。 她就是跟着爷爷去乡下义诊,却遇上特大暴雨发生泥石流。 最后的记忆是宁弈用力推开身边的爷爷,也不知道爷爷有没有得救,反正她睁开眼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估计她是没救了。 丫鬟掀开帘子看着自家格格两眼无神望着顶头帐子的模样被吓住了,小心翼翼问道:“格格可要起了?” “起吧,”宁弈的历史学得一般,却有个喜欢清宫小说的表妹,每次见面一得空,表妹就嘚啵个不停,耳濡目染之下她也能知道一点。 刚来的时候她满脸茫然,睁开眼看见榻前的嬷嬷抹着泪,弄得宁弈以为自己又要死了。 好在后来一个穿得更光鲜的丫鬟带着一个老大夫进来,还行礼唤了自己一声“耿格格”,才让她稍微弄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 耿格格只是染了风寒,夜里发热,好在不是很严重,老大夫妙手回春,两碗药就让她退烧了,就是浑身没有力气。 宁弈想着,她得忘记以前,从今天开始成为真正的耿格格才行。 不然被人发现她不是原装的耿格格,会不会被架在火柴堆里烧了? 光是想想,耿格格就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 伺候她起身穿衣的丫鬟连忙担忧道:“格格可是冷了?” 她赶紧给耿格格裹上披风,生怕自家主子又冻着了。 耿格格抬头,想了下这个丫鬟的名字:“如玉,我没事,邓嬷嬷呢?” 院子里伺候的除了如玉这个丫鬟,还有一个叫如穗,后边这个丫鬟昨晚守夜,今儿一早跟如玉换了,自去歇一会。 邓嬷嬷在耿格格刚退烧醒来的时候在榻前抹泪,见她睁开眼还有些惊讶,然后还嚎了几声,差点让刚醒来的耿格格又给厥过去了。 那么大的嗓门,她的耳朵当时嗡嗡好久,感觉头更晕,恨不能出手用银针把邓嬷嬷的声音给封了,免得继续吵得自己耳朵疼。 如玉的面色有点尴尬道:“邓嬷嬷早上去歇息了,等下该是会回来。” 耿格格是看出来了,那个邓嬷嬷以为她挺不过去,在榻前装模作样的哭嚎,看自己又好了,也就不装了,直接回去休息,比她这个主子的架子还大。 估计原身对身边伺候的人都挺好的,脾气又不错,哪怕邓嬷嬷这样也没出过手,这才让人越发嚣张了。 耿格格就点头道:“既是如此,就让嬷嬷歇着,暂时都不必过来我这里伺候了。” 如玉应下,伺候她洗漱后,就提着食盒进来,里头是一碗白粥和一碟小菜,另外还有一蛊蛋羹。 她刚病了一场确实没什么胃口,也不想吃油腻,这些清淡的吃食正好。 如玉看着全空了的碗碟,满脸高兴道:“格格胃口比昨儿好了,想必很快就能痊愈。” 耿格格看她真心高兴的模样,心里也高兴:“去把我的镜子拿过来。” 如玉小心送来一块巴掌大的西洋镜子,耿格格最是宝贝这个,摔一下就得碎了,平日都放在锦盒里面只偶尔拿出来看看。 耿格格看着镜子里的人,容貌跟她原本差不多,只是年纪要更小几岁。 她是中医世家,小时候开始就总跟着爷爷到处义诊,可惜天赋不高,这些年就学了点皮毛,还晒得一张脸黑黝黝的,头发也剪了最短的容易打理,跟个假小子一样。 如今镜子里的人就要白皙秀美得多,耿格格还是挺满意的。 要是一张跟以前黑黝黝的假小子脸,她感觉那位四贝勒估计是没眼看了。 不受宠没什么,却要严重影响伙食,这是耿格格万万不乐意的。 哪怕跟着爷爷在外头风吹雨晒的,吃喝是绝不能落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在野外她也能捣鼓出不少好吃的来! 光是想了一下,耿格格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刚吃完的肚子好像又饿了。 白粥穿肠过,只怕什么都没留下。 她正叹着气要放下镜子,忽然看见自己头顶冒出一道红光,顿时满脸问号:这什么玩意儿? 一旁的如玉听见耿格格叹气的声音,只以为她看着自己病容憔悴十分担心,连忙安抚道:“格格只要好好养一养,气色就能好上许多。” 耿格格抬头见如玉头上什么都没有,这个丫鬟也一副没看见自己头上冒红光的样子,都怀疑自己这身体是不是病久了开始眼花的。 她正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如玉低声提醒道:“天色还早,格格要去给福晋请安吗?” 耿格格看着外头天色刚亮,就随口问道:“我多久没去请安了?其他人也是每天去吗?” 如玉点头道:“虽然福晋让格格们不必每天去,哪怕每天去,福晋也未必都见了,不过宋格格是每天去的,李格格初一十五的时候会去,钮钴禄格格则是逢五天去一回。” “格格和钮钴禄格格一起,大多都是五天去一回。” 耿格格是听明白了,反正去了福晋也未必都会见,每天去没必要,索性五天去一次,看来他跟钮钴禄格格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相携一起过去的。 宋格格每天去,恐怕是努力跟福晋示好。 李格格就懒多了,而且专门挑初一十五去,那会儿贝勒爷肯定会过去的,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耿格格就问道:“我上回是什么时候去的,五天到了吗?” 如玉点头答道:“是,今儿正巧是第五天,格格若是累了,奴婢这就去跟福晋告罪一声。” “不必,我感觉好多了,今儿就慢慢过去。”耿格格也想着刚才看见的红光有点奇怪,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还不如出去看看的。 而且总不能在院子呆着,身边人问一句回一句,多问几句都一问三不知,她还不如出去打探一下,哪怕多听几个人说话也能搜集多一点的信息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她要好好在这里活下来,就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周围全是人精,一个不好被发现,耿格格就别想活了,还是少问多看为好。 她换了一身浅色的衣裙,不会太素净,看着脸色有点差,还添了一点胭脂,这才被如玉扶着往外走。 耿格格刚走的时候有点累,久了之后手脚暖和,感觉还神清气爽了一点。 半路遇到一个年轻的格格也带着丫鬟,远远看见她就笑着迎上来:“耿姐姐这是大好了?” 耿格格一听这亲昵的语气,就猜这人是钮钴禄格格。 果然身边的如玉行礼道:“见过钮钴禄格格。” 钮钴禄格格挥挥手道:“快起来,我扶着姐姐就好。” 她果然过来扶着耿格格继续往前走,小声道:“宋格格听闻一大早就到了,我出来的时候听说李格格也要来,就是还没出院子,我们得赶紧的,总不能最后一个到。” 李格格是常年都最后一个,耿格格都习惯了,却也赞同她的话。 要是比李格格还晚到,福晋只怕要不高兴的。 李格格那是仗着四贝勒宠爱能任性一点,她们两个就没有任性的资本了。 耿格格深吸一口气,再缓了缓呼吸,一口气走到主院。 福晋自然还没出来,花厅里有地龙,一进去耿格格感觉浑身都暖和了。 两人在宋格格下首落座,宋格格看见两人只木然抬头点了点,算是打了招呼。 她们也不敢开口,安安静静回礼后就陆续落座。 有小丫鬟轻手轻脚给两人上了热茶,几人也不敢随意开口,耿格格索性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居然感觉这茶不错。 她以前跟着爷爷喝过,是上好的毛尖,福晋还真是个大方的人,连给几个格格喝的茶都不差,而不是什么陈茶碎沫子。 不过就福晋这里,陈茶碎沫子这种东西恐怕也是见不着的。 几人坐了足足一刻钟后,李格格才姗姗来迟,穿着一身桃红的衣裙,满脸红光进来,见着几人笑道:“宋姐姐和两位妹妹都来了,我昨晚有些累睡得迟了,今早险些没起来。” 耿格格没什么反应,钮钴禄格格脸上笑着,手里抓着帕子就紧了紧。 宋格格面无表情,似乎当李格格跟空气一样也不回话。 李格格原本想炫耀她昨晚伺候四贝勒才起来迟了,让几人羡慕一下,谁知道哪个都不捧哏,让自己都说不下去,只好郁闷地坐在另外一边,喝了一口茶还不高兴道:“这什么茶,太烫了,赶紧给我换了。” 小丫鬟不敢多话,赶紧给她换了一杯。 幸好李格格也知道这里是主院,不是她的院子,就没敢太放肆,换了一杯就老老实实喝了。 福晋这时候才被嬷嬷扶着出来道:“李格格既然喝不惯我这里的茶水,那就都撤了吧?” 话音刚落,不等李格格开口辩解,小丫鬟们就上前麻溜把她面前的茶杯都撤走了。 耿格格看着娇小的福晋板着脸的样子,遗憾手里少了一把瓜子:哦豁,这就要打起来了吗? 第2章 李格格白着一张脸站在原地,福晋坐下后压根没看她,也不打算继续的样子,直接把人晾着,然后转头看了过来:“耿格格这是大好了?脸色看着尚可,还得好好养着才是。” 她扭头吩咐身边的廖嬷嬷给耿奕送了一盒血燕,还以为自己只当布景板看戏的耿奕赶紧起来行礼道谢:“多谢福晋赏赐。” 福晋只轻轻点头,又看向另一边道:“宋格格不必每天都来,最近天冷了,你身子骨素来羸弱,还是在院子里歇着为好。” 宋格格起身应了一句,却没有答应不每天来的意思。 福晋拿她也没办法,这才慢吞吞转了回来:“李格格还站着做什么,坐下吧。” 李格格刚才想坐又不太敢坐,知道福晋故意让她难堪,还是硬生生站了一会,这会儿脸色更白了,眼圈也红了,低头应了一声。 她就要坐下的时候,忽然听见外头的脚步声,身子一僵又站直身了。 耿奕心里正遗憾两人没打起来,忽然看李格格的样子,感觉又有戏看了! 果然一个高大年轻的男子走了进来,身上穿着朝服,似乎是刚下朝回来。 不用说,这自然是四贝勒了。 他看着上首的福晋正要开口,李格格突然凑过来道:“贝勒爷……” 她后边的话一句没说,眼泪就先下来了,哭得无声无息,还十分楚楚可怜。 耿奕看得叹为观止,李格格这眼睛是水龙头吗,说开就开,水哗啦啦的,还流得特别有美感? 而且李格格侧着头的角度,正好看见她优美的下颚线,眼泪簇簇而下,不疾不徐的,脸上的脂粉是一点都没花。 什么叫技术,这才是超高的技术,怎么哭得又美又动人! 四贝勒被惊了一下,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哭哭啼啼的?” 李格格慌忙擦着眼泪摇头道:“没、没什么,就是见着爷特别高兴。” “高兴还哭成这样?”四贝勒一脸疑惑,却没上前安抚李格格的意思。 耿奕还等着李格格来个细腰一扭,直接跌入四贝勒怀里的经典场景。 然后李格格还真是上前一步,纤细的腰肢一软就要倒下,四贝勒却退后一步然后径直往前走。 福晋不意外地起身迎四贝勒,等他坐下后才小声解释道:“刚我说了李格格几句,她这是委屈了。” 四贝勒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低头抿了一口:“福晋既开口,自然是她的错,李格格有什么好委屈的?” 耿奕眼看着李格格原本想倒,硬生生扭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把腰给折了。 不过李格格这细腰够软的,愣是扭一半居然都能若无其事扭回去。 而且她以为李格格特别受宠,怎么四贝勒一点没怜香惜玉的意思? 四贝勒喝了一杯茶,还让丫鬟倒了一杯,显然上朝的时候累了,扭头跟福晋说了几句:“河道的事出了点差错,皇阿玛大发雷霆。” 福晋稍微知道一点是修永定河的事,便点点头道:“爷也累了,要不去里面换一身松快松快?” 四贝勒面露疲惫地点了下头,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耿奕连忙起身欢送两人,忽然看见四贝勒头上红光闪了一下,然后那道红光慢慢落到他的后颈的位置闪烁了几下才消失。 她一脸莫名,这红光究竟是什么玩意,跟成精一样来去匆匆的? 面前的四贝勒却突然脚步一顿,身体摇晃了一下,伸手捂住额头摇摇欲坠。 耿奕下意识上前一把将人扶住后,才心里咯噔一下:糟糕,身体条件反射了! 以前她跟着爷爷去义诊,偶尔会遇到忽然发病不适的病人,都是自己反应快一把将人抱住,免得晕倒摔在地上造成二次伤害。 如今耿奕扶着人就尴尬了,她是松手退开,还是索性救人救到底,把人扶到旁边的椅子坐下? 没等她做选择,福晋就一脸苍白过来想扶着四贝勒另外一边,李格格却比福晋的动作更快,直接就扑了过来哭嚎:“爷!爷没事吧?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御医!” 耿奕扶着一个大男人够辛苦了,李格格还要加上她的体重整个人扑过来,害得耿奕也退后一步差点没把四贝勒扶住了。 还好福晋看出耿奕的窘迫,赶紧让廖嬷嬷把李格格拉开,跟耿奕一起扶着人坐下才细声细气道:“爷,要去请御医吗?” 四贝勒坐下后似乎缓过来了,摆摆手道:“不用,我就刚才有点晕,这会儿没事了。” 看他人还清醒着,没什么大碍的样子,福晋还是担心,只得道:“不请御医,不如去府外请个大夫来。就说是我得了一盒子药材,想找人来瞧瞧。” 四贝勒这才点头了,福晋赶紧去吩咐人,只交代请个嘴巴严实的老大夫。 有福晋安排照顾,耿奕就乖乖退到后边跟钮钴禄格格站在一起当背景板,当做她刚才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她心里不由嘀咕,难不成四贝勒这么大的人了还害怕看御医吗? 不然的话,怎么他一听要请御医就立刻摆手拒绝的? 就连去府外请的大夫,福晋都要找借口来请人,还要跟四贝勒撇清关系? 李格格这下挣脱了廖嬷嬷的钳制上前关心道:“妾刚才担心坏了,爷要好好保重啊。” 福晋不悦道:“李格格吵吵嚷嚷做什么,让爷清净些,等会大夫过来也得安静看诊。” 她这是逐客令了,耿奕一把抓住身边的钮钴禄格格就要乖乖离开。 福晋和善的目光却看了过来:“耿格格先留下帮把手,其他人都散了吧。” 耿奕被李格格狠狠瞪了一眼,看着她气呼呼走了。 钮钴禄格格对耿奕露出羡慕的眼神,也跟着离开的。 宋格格看耿奕的眼神就要复杂多了,复杂得让耿奕后背都要发毛的时候她才转过头慢吞吞出去了。 耿奕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四贝勒缓过劲来了,坐在椅子上抬头问道:“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闻言,耿奕才小步凑过去,还站在一步远的地方。 四贝勒看得想笑:“刚才不是挺大胆的,怎么现在跟个兔子一样,胆子那么小,连我身边都不敢靠近了?” 耿奕小声解释道:“刚才是妾一时情急,才失了规矩……” 这样说没错了吧,她文绉绉说话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太绕口了。 四贝勒摆摆手道:“好在有你扶着,不然我就要摔着了,还说什么规矩,该是有功才是。” 福晋在旁边也附和道:“就是,刚才没耿格格扶着,爷就要摔着了。” 两夫妻一唱一和夸奖,耿奕还有点小小的不好意思。 幸好老大夫来得够快,才没让她被夸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嗐,自己就是举手之劳,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 这老大夫年纪很大了,颤颤巍巍行礼后上前给四贝勒把脉,摸了好一会才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先把四贝勒夸了一顿,气血足精力旺,然后开始说上淤下堵。 至于解决方法,居然是放血。 说是淤血出来了,人也就恢复了。 耿奕瞪大眼,还有这等操作? 她开始怀疑人生,放血这种操作不是以前欧洲那些医生喜欢用的,这里也有吗? 耿奕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把脉就会个皮毛,而且现在也不可能靠近四贝勒说她要把脉,四贝勒不把人打出去才怪,却想到那一道红光,试探着小声问道:“爷最近是不是伏案久了,感觉后颈这里有些不适?” 四贝勒有些惊讶地道:“对,最近因为河道的事连续写了好几天的折子,后颈这里是有些难受。” 却也没难受得太厉害,所以他并不在意。 要不是耿奕忽然问起,四贝勒压根想不起此事来。 福晋原本想着放血有些担心,一听耿奕这话就惊喜问道:“耿格格知道这要怎么治吗?” 耿奕犹豫了一下,四贝勒看起来就是低头工作太久有点颈椎问题,然后导致的头晕。 她张口想说来个粪字操,然而繁体字的粪字做完的话,估计颈椎更难受了,而且这个字实在有点不雅,于是只能开口说了米字操。 不但四贝勒,就连老大夫都很感兴趣:“敢问这位贵主,米字操是什么?” 耿奕解释道:“就是用脑袋写几个米字,放松后颈这个位置。” 老大夫摸着胡子连连点头道:“不错,确实有些道理。” 四贝勒笑笑:“倒是有趣,还有呢?” 耿奕眨眨眼道:“还有就是热敷后颈那个位置,也可以做个圆枕。” 圆枕正好托着颈椎的地方,也不用睡一晚上,而是一刻钟左右,就能让颈椎放松一点。 “要是圆枕里面再添上艾灸,后颈这边热热的就会舒服一些。” 耿奕比划了一下,眼巴巴看着福晋,等着她吩咐人去动手。 谁知道福晋一声不吭,四贝勒却挑眉道:“看来耿格格很懂这个,那就由你来做。” 耿奕一愣,她就打算张张嘴,怎么到最后要自己来干活的? 好在福晋笑着解围:“耿格格也不必担心,回头让两个针线丫鬟去你的院子帮把手就是了。” 耿奕连连点头,还是福晋好,知道她的女红不怎么样,找人帮忙动手,自己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四贝勒却突然转过头来盯着她问道:“说起来,耿格格怎的如此熟悉,难道以前治过谁了?” 第3章 耿奕一颗心立刻提起来了,对上四贝勒的目光,她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要怎么说,说以前见过吗? 要是四贝勒接着问是在哪里见过,见过的人是谁,然后派人去查证发现没有这回事,自己不就露馅了? 耿奕的心里转了好几圈,面上不显,只能装糊涂了:“回爷的话,妾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只记得要这样做。不过还得大夫点头才行,免得这办法不好使耽误了爷。” 福晋看她忐忑不安的模样就开口道:“想必耿格格是进府前,家中长辈曾有这样的事才记住了,当时年纪小恐怕没记住多少。这不是耿格格关心爷,愣是只记住了怎么治好的法子。” 四贝勒轻轻颔首,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没继续刨根问底:“大夫觉得没问题,那就试试。” 老大夫摸着胡子道:“老夫以为可以一试,不知贝勒爷可否让老夫回头再来府上瞧瞧这做的圆枕,以及贝勒爷后来恢复得如何?” 福晋特意让人请的这位老大夫平日也给不少官员们看诊,他们大多也是伏案久了,后颈都不大舒服,放血的效果说实在并不算好,要是有更好的办法,老大夫医者仁心,自然想要造福其他人。 四贝勒当然不会拒绝,点头道:“可以。” 老大夫拱拱手:“多谢贝勒爷,老夫回头再来叨扰了。” 他一走,福晋见耿奕还呆呆站在原地,赶紧催促道:“耿格格先回去吧,几个针线丫鬟等会就过去。” 耿奕一听,立刻行礼后麻溜跑了,再留下来鬼知道四贝勒还会不会继续追问什么。 四贝勒看着耿奕跑得飞快的身形,越发跟个胆小的兔子一样,不太高兴道:“她这是跑什么,刚才不是挺胆大利索的,这会儿才知道怕了?” 福晋笑道:“刚才耿格格是担心爷才如此,平日就是这性子,爷不也知道吗?” 四贝勒想了想确实是,这位耿格格进府后确实不大爱出来走动,胆子小,说话也细声细气的,第一次侍寝的时候小脑袋一直低着都不敢抬起头来。 因为侍寝的次数太少,他对这位耿格格的脸印象都不太深刻,实在是她总不抬头,怎么看啊! 不像能说会道的李格格,侍寝之前她的小嘴就叭叭个不停,省了四贝勒不少事,都不用找话题,只需要“嗯嗯”两声附和一下就好,她就能一直说下去。 至于在耿格格那边,四贝勒也不可能主动找话题,两人就沉默坐一会就开始,到结束都不会说几句话,今天算是两人对话最多的一次了,可能之前说的话加起来都没今天多。 四贝勒隐约觉得今天的耿格格有些不同,变得活泼了一些,却还是紧张无措的样子,好像又还是原来那个,很快抛诸脑后了:“李格格骄纵了些,福晋很不必顺着,让她禁足三天吧。” 最后这句话他是对着身边的苏培盛说的,后者应下后就悄然无声出去吩咐了。 福晋心里烫贴,李格格哪怕再是受宠,在四贝勒这里也是越不过自己去的。 哪怕只禁足三天,这惩罚并不重,却足够让李格格丢脸。 耿奕前脚回去,后脚两个针线丫鬟就来了。 圆枕不难做,就是选隔热好一点又皮子软一点的,避免四贝勒脖子枕得不舒服找她的麻烦。 里面放艾灸的话,不隔热那就要烫着了,他肯定也要找人麻烦的。 耿奕只觉得这活烫手,直接交代几句让两个针线丫鬟苦恼去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着库房那几块布料,肯定不会有适合的,后脚廖嬷嬷过来领着两个针线丫鬟去贝勒府的大库房挑布料,说是福晋的吩咐。 耿奕连连道谢,多得福晋想的周到,不然她去哪里找适合的布料做圆枕? 来的廖嬷嬷人长得严肃,板着脸从来不笑,说话行礼都规规矩矩,跟标尺一样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看着跟机器人一样。 看如玉跟鹌鹑一样规规矩矩站在原地都不敢说话了,就知道廖嬷嬷什么都不用说便足够让人胆寒。 耿奕却觉得这位廖嬷嬷跟她奶奶很相似,人是严肃一点,其实心肠不坏。 廖嬷嬷问清楚耿奕描述的料子,亲自去开了库房,挑了几样布料送过来让她看看:“耿格格瞧瞧,这料子轻薄隔热还凑合,这料子要厚实一些也软和,另外这个料子在两者之间。” 她还让耿奕亲手一一摸过,又让针线丫鬟剪了一块,把手炉放进去,再把掌心隔着布料看看烫不烫手。 两人轮流试过后,淘汰了其中一块,另外两块却有些犹豫,毕竟感觉都差不多。 耿奕索性问道:“廖嬷嬷,爷总不会只用一个圆枕,平日要清洗替换,不如就索性做两个?也能让爷看看更喜欢哪一种,还能叫人用一样的布料多做两个。” 谁知道四贝勒喜欢什么,要不喜欢还得另外做,不如一次性做两个让他选了。 要都不喜欢的话……反正脖子疼的人不是她,管它呢! 廖嬷嬷微微点头道:“耿格格想得周到,奴婢这就带着两个丫鬟去做。” 她带着两个针线丫鬟回去做圆枕了,耿奕回头看见如玉一脸崇拜看着自己,不由好笑道:“怎么这样看我?” 如玉小声道:“格格刚才好厉害,一点都不怕廖嬷嬷。” 耿奕笑了:“廖嬷嬷虽然爱板着脸,性子挺不错的,有问有答,也没为难人。” 更没看不起人,福晋交代了,廖嬷嬷就认认真真过来帮把手,就没一点扯高气扬的模样。 她瞅着余下的布料有点手痒道:“如玉,不如我们也做两个玩玩?” 如玉一愣,很快恍然大悟道:“格格想要亲手给贝勒爷做圆枕吗?格格只管说,奴婢帮忙把布料裁剪好。” 她一手拿着布料,一手拿着剪刀,就等耿奕开口了。 耿奕原本想解释,看着如玉这架势还是算了。 她刚才是想着圆枕这个东西放脖子可以,来月事的时候放肚子上也是可以的啊! 耿奕以前每个月都会有点不舒服,艾灸放在肚子上暖暖的,就没那么疼了。 有备无患,谁知道这身体会不会疼,提早做一个备着也挺好的。 自己用的话,她就不需要纠结女红有多糟糕,做出来有多不好看了。 “不用那么多布料,小一点,只要能包住艾灸的小炉就行了。”耿奕比划了一下,如玉很快麻利剪出两块一样的布料来。 耿奕接过去用针线缝了缝,还以为她这双手跟以前一样会做出狗啃一样的线头,谁知道看着还不错? 看来这身体的技能还在,她就放心了,很快做出一个拳头大的袋子来。 然后如玉就眼睁睁看着耿奕在袋子两边还缝上两条两只粗的布条,满脸疑惑道:“格格,这是做什么用的?” 耿奕两手拿着两条带着比划了一下:“这样,袋子放前面,袋子就可以绑在后边固定起来。” 她示范了一下,如玉连连点头:“格格真聪明,这东西固定好就不会滑动了。就是两条带子会不会太长了,绑在脖子上不是得绕两圈吗?” 两圈可能不够,得好几圈才行,哪里就舒服了? 耿奕无奈招招手让如玉凑过来,然后在她耳朵边把这东西的真正用法说了。 如玉脸一红,很快耳根都红了:“格格,这东西真能好起来,没那么疼吗?” 耿奕点头道:“是啊,我以前试过,你要会疼的话,那这个就送给你,等你小日子来的时候能用上。” 如玉连连摆手,脸颊更红了:“不是奴婢,是如穗,每次都疼得起不了身,不能伺候格格,她心里怪愧疚的。” 耿奕不以为然:“这有什么,难受的时候就好好歇息,就是让你累点而已。下回的时候就你去休息,让如穗多干活就好。” 反正她身边又没什么事,两个丫鬟轮流来伺候就行了。 如玉眼红红道:“格格待奴婢真好,要是……” 她抿着唇不敢说,耿奕却猜出来了:“你是不是说要邓嬷嬷回来帮把手,我身边就不止一个人伺候,而是两个了?” 如玉小心翼翼点头,又问道:“格格不让邓嬷嬷进来伺候,她就没再过来了,要不奴婢喊邓嬷嬷回来?” 耿奕冷笑,邓嬷嬷就是知道她身边只有三个人,少了她一个,两个丫鬟就得轮流伺候,肯定累得慌,邓嬷嬷就想着让自己喊她回来呢! 谁要喊她了,这个邓嬷嬷来了也不干活,平白得那么多月钱。 但是要没找到理由,还真不好把邓嬷嬷彻底打发掉,耿奕摸着下巴问道:“我院子里的月钱是谁管的?” 如玉瞪大眼答道:“格格,是邓嬷嬷。” 耿奕挑眉继续问道:“那她人不在这里伺候,我月钱没人管了,你知道都放在哪里的?” 如玉瞅着内间的柜子也不确定了:“奴婢看邓嬷嬷时常在柜子边上打转,月钱的锦盒该是放在这里面的。” “那就都打开看看,能不能寻着了。” 耿奕这话一出,如玉都有点不确定了:“格格,邓嬷嬷的胆子应该没那么大吧?” 她真敢带着主子的月钱在身边,让主子没有钱可用,被福晋知道简直是吃不了兜着走! 打发出贝勒府都算小事,直接扭送回去内务府的话,邓嬷嬷哪怕不死都要脱层皮! 第4章 耿奕努力回想,原身的记忆陆陆续续回来,她想起这个邓嬷嬷还是耿家拐了不知道多少层的熟人。 亲爹就是个小管领,还是使钱到处打点,好歹让自己认识的人去女儿身边能照顾一点。 可惜亲爹是看错人了,所托非人,这个邓嬷嬷好吃懒做不说还贪心。 这样的人留在身边简直是祸害,又对原身相当熟悉,不打发走是不可能的,却还是得想想怎么打发才是。 要么不出手,要么就要一击即中,直接把人踩下去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不然邓嬷嬷这样贪心不足,睚眦必报的人,必然会反过来咬她一口! 见耿奕沉默,如玉不敢多问,只低头努力在柜子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通,顿时惊呆了,钱匣子真的不在! “格格,这事得告诉贝勒爷和福晋才行。” 耿奕摇头道:“不急。” 如玉比她还急了:“知道格格心善,却不能纵着这邓嬷嬷。” 显然这个聪慧的丫鬟也隐约知道邓嬷嬷是耿家拐着弯认识的,担心耿格格未必愿意把人弄走,然后换个不熟悉的人到身边来。 加上邓嬷嬷还是耿家千求万求送来的人,耿格格也不想辜负老父亲的一片心意,才会一直忍耐着。 在耿奕看来这根本没必要,把邓嬷嬷赶走才是不辜负耿父的心意,毕竟他送人来就是想让女儿有人照应,一个拖后腿的,估计耿父知道都恨不得自己拿家伙把人打出去的! 耿奕看如玉满脸焦急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放心,不会纵着邓嬷嬷的,就是需要等个机会才说。你看我做出这个东西,爷要是用着好肯定会给赏赐。” 如玉一手摸着被捏的脸颊还有点懵,一听就明白了:“格格是打算要赏赐的时候,让爷换个嬷嬷来?” 这却是个好办法,毕竟贝勒爷开口,邓嬷嬷不走也得走! 看如玉小脸写着全是高兴,耿奕就琢磨着这小丫头私底下估计也忍了邓嬷嬷很久,说不定还被这个老嬷嬷欺负了!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原主对邓嬷嬷挺好的,还让她管账,当做是心腹来用了,可惜邓嬷嬷太贪心,还觉得主子好拿捏就越发放肆了。 耿奕看着布料剩下挺多,索性一口气做了两个小圆枕用来打发时间。 还是如玉担心她做女红伤神,才算是没把布料都用完了。 下午的时候另外一个叫如穗的丫鬟过来了,高挑清秀,看着性子不是如玉这样活泼,更要稳重一点。 如穗直接去厨房提了晚饭过来,然后催促如玉去休息,屋里没见到邓嬷嬷,她也不意外,从食盒往外拿吃的:“格格,这是厨房炖了小半天的老母鸡汤,油星都让厨子撇去了,还有一碗鸡丝面,另外有一盘时蔬。” 大冬天能看见点蔬菜可不容易,耿奕想到早饭没那么丰盛,晚饭就挺好的。 这里一天就两顿饭,她已经饥肠辘辘了,胃口也上来了,吃了小半碗面条,才感觉肚子没那么饿。 鸡丝面明显也是用的鸡汤煮的,汤头鲜香,面条也劲道,鸡肉很嫩,撕开刚入口的样子,耿奕就问道:“这是哪个厨子做的,味道不错。” 如穗就答道:“这是刘伴伴的手艺,比起马伴伴也就稍逊一些。” 耿奕回想了一下,马伴伴基本上就是给四贝勒和福晋做饭的,刘伴伴也会做一部分,但是没有马伴伴那么多。 一般像她们这些格格,身份不算高,用不着刘伴伴动手,多是两位太监的徒弟来做。 看来耿奕今天扶了四贝勒一把,给这位爷夸了一句又开始做圆枕,厨房已经收到消息,刘伴伴率先来示好了? 这么看来,厨房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马伴伴还不至于放低身份来跟一个格格示好,刘伴伴一直被马伴伴压一头,这是打算另辟蹊径了? 看来连厨房都有争斗,这个刘伴伴就挺会来事的。 耿奕美滋滋把晚饭吃得干干净净,这顿饭清淡又有营养,味道还好,显然是费了心思的。 厨房那边知道她大病初愈胃口不算特别好,太清淡却也吃不下,又不能太油腻,特意做的这些都特别可口,还好克化。 她接过如穗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之后就吩咐道:“你等会亲自跟刘伴伴道一句谢,再面色为难一点,隐晦点说我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了,赏钱只能欠着。具体究竟什么缘故,你就别开口解释一个字,想来刘伴伴也不会追问的。” 如穗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打算借着厨房把消息递出去。 她麻利地把桌子收拾好,提着食盒就去厨房,按照耿奕的吩咐先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刘伴伴道谢,然后带着人到角落才满脸为难小声说了几句才走。 刘厨子身边的徒弟也在,见如穗走了,小声嘀咕道:“这耿格格听说性子挺和善,待伺候的人也不错,怎么连个赏钱都不给师傅,只知道说一句好就完事了?” 他虽然抱怨,指责主子的话是不敢说的,但是这话里话外意思就差没指着耿奕说她吝啬了。 刘厨子伸手给徒弟一个暴栗,教训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你,今儿就去那边帮忙切菜,这两天都别想上灶了。” 徒弟好不容易能跟着上灶,这还没几天就给赶回去当杂工,差点哭出声来:“师傅,徒儿错了。” 刘厨子皱眉问道:“你说说,究竟错在哪里?” 徒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刘厨子就叹气:“我怎么收了你这个榆木脑袋,以后你这样怎么办?” 他到底是有心带人的,小声给徒弟解释道:“耿格格这是屋里遇上事了,手里的银钱没了,这才拿不出赏钱来。” 徒弟不傻,转念就明白,顿时咂舌了:“哪个奴才胆子那么大,连主子屋里的银钱都敢伸手,不要命了吗?” 刘厨子冷笑道:“这种不要命的还少了吗?不就是看主子心善没多苛责,就越发蹭鼻子上脸了。等会福晋院子的吉祥过来取甜汤的时候,你给他嘀咕两句。” 吉祥是福晋院子里伺候的小太监,跟他徒弟是同乡,关系还算不错。 徒弟摸着脑袋疑惑,刘厨子这是打算给耿格格出头了,为什么啊? 刘厨子一眼就看出徒弟的想法,叹气道:“你啊,就当是结个善缘,反正福晋那边迟早都会知道的。” 耿格格不想直接去告状,让他提前递个话而已,也不费什么事。 徒弟这边一递话,吉祥不敢耽搁,直接就告诉福晋了。 福晋挥挥手让小太监下去,对身边的廖嬷嬷吩咐道:“嬷嬷去查一查,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府里真是松懈久了,居然还能出这样的事来。” 四贝勒沐浴后出来,正巧听见后边这句,不由问道:“怎么,府里出什么事了?” 福晋迎上去给四贝勒擦了擦有些湿润的头发,就把吉祥从厨房那边听的事说了:“耿格格房里怕是出了胆大的刁奴,爷也知道耿格格素来性子温和,想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今儿还是厨房那边给不出赏钱才叫人察觉了。” 四贝勒听得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什么玩意儿,赶紧把人收拾了,回头让人送个厉害点的嬷嬷过去耿格格那边。” 福晋应了,心里也十分恼火,只觉得邓嬷嬷是坏了她在四贝勒心里的印象。 她也懒得等了,连夜让人去邓嬷嬷的住处搜了一圈,发现这个嬷嬷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除了耿格格的月钱之外,就连丢失的首饰都在,全是她从耿家带过来没有宫里印记的东西,转头卖掉就能换钱。 只有一部分首饰在,另外的早就让邓嬷嬷转手了。 这就算了,耿家还托人让邓嬷嬷把一些银钱转送给耿格格,全叫她截胡,自个藏起来了。 福晋直接让人一锅端了,然后剩下的首饰和银票全一股脑送去给耿奕。 耿奕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忽然暴富,一匣子的银票快要溢出来了,另外还有不少首饰。 如玉和如穗正在清点:“这一半都是耿府带来的首饰,另外一半却不知道哪里来的。” 两个丫鬟从一开始就跟着伺候,对耿格格的首饰自然熟悉,一半确实是她的,另外一半看着就面生。 耿奕估摸着是邓嬷嬷变卖了不少东西,然后全换成这些金银首饰和银票了,如今就都便宜了她。 果然福晋让廖嬷嬷请她过去主院,就提起此事来:“邓嬷嬷都招了,以前耿家丢失的摆件都是她摸走变卖了银钱,另外还变卖了你的部分首饰,另外托外侄子在乡下买了院子和田地。想着这些都是从耿家和你身上搜刮来的不义之财,就都送去给你了。” 乡下的院子和田地自然是不义之财买的,回头让人变卖掉,福晋索性估算了一下银钱先送过来,回头再让人处理了。 “人已经扭送回去内务府,放心,她绝不会被姑息的。” 其实把邓嬷嬷直接打死也没什么,福晋就是觉得晦气还坏了自己和四贝勒的名声,还不如送回去算了。 内务府也不会直接把人弄死了,毕竟犯错,立刻死了才便宜了她,怎么都要做最重最累的活,生不如死才行! 耿奕连忙起身道谢,只觉得福晋真大方,抄家和查探的全是福晋的人,邓嬷嬷的赃款她却一个铜板都没留下,全送给自己了。 福晋提了提此事就算过了,反正邓嬷嬷自是有人处置:“回头内务府可能会再送几个嬷嬷过来,到时候耿格格再挑一挑就好了。” 内务府哪敢只送一个,要是耿格格没看上或者人又不行就麻烦了,还不如一股脑送好几个来让耿奕亲自挑。 当然他们也是理亏,当时好几个嬷嬷,管事偏偏挑了邓嬷嬷,明显是邓嬷嬷也提前打点过特意要过来的机会。 耿奕巴不得如此,还是亲自挑的才能信得过。 福晋又道:“正好廖嬷嬷把圆枕做出来了,耿格格来瞧瞧。” 丫鬟托着两个圆枕过来,耿奕拿起一个低头打量。针脚细密,摸着平滑,布料细心做了两层来隔热,既好看又实用,她就点头道:“做得很好,有劳廖嬷嬷了。” 福晋就道:“耿格格在这边坐一会,爷等会下朝回来试一试。” 话音刚落,四贝勒就已经回来了,看见耿奕在也不意外,却忍不住开口道:“你啊,就是个不省心的。回头内务府送的几个嬷嬷来了,福晋帮忙掌掌眼,回头我也亲自瞧瞧。” 这是他准备亲自挑了,还真是难得,福晋连忙应下。 听说圆枕做好了,四贝勒进去换了一身常服,就在里头的软塌躺下。 廖嬷嬷点了艾灸放进雕花缠丝的手炉里面,塞进圆枕再递给耿奕。 耿奕只好接过,小心翼翼枕在四贝勒的后颈。 她回想红光的地方,一点点调整圆枕的位置,也没急着抽回手,指尖放在圆枕的边缘,试了一会温度,感觉没那么烫手才松手。 就是圆枕没有固定的地方,四贝勒要一直躺着不动,不然圆枕就可能挪地方了,也怪难受的。 耿奕想了想就对福晋道:“妾另外做了两个,添了带子能固定,就是可能有些不舒服,爷要试试吗?” 那带子原本是准备绑在腰上的,现在要绑在脖子上,只怕四贝勒要不习惯。 他不要的话,自己就当没说过咯! 毕竟回头四贝勒知道耿奕另外做了两个却不拿出来,谁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反正耿奕是坦白说了,用不用就是四贝勒自己的事了! 福晋的目光有些复杂地在耿奕身上一瞬,很快就点头应了。 如穗回去取了耿奕做的两个圆枕,耿奕对如穗使了下眼色,后者会意,带着东西在外头递过去的时候跟廖嬷嬷小声解释道:“这是格格打算给自己做的,以往来小日子的时候肚子疼,想着这东西能热敷脖子,也能让肚子舒服一些。” 廖嬷嬷原本也有些不高兴,觉得耿奕把此事交给她去办,回头却自己亲手做了两个,这是不相信她做的吗? 耿奕嘴上说着满意,回头就在背后戳她一刀了? 如今她一听,面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加上廖嬷嬷接过耿奕做的圆枕,看得出两边缝上的带子很长,不可能事先为了绑在脖子上准备的,更像是如穗解释的那样,就为了绑在肚子上而做的。 带子绕一圈正好绑在腰上,脖子的话就太长了一点。 要是耿奕早有预谋,没必要把带子做那么长,谁的脖子需要绕几圈? 廖嬷嬷的脸色更缓和了一些,把耿奕新做的圆枕递进去,又在福晋耳边低语了几句。 福晋看着也有些心动,毕竟她小日子来的时候也是疼得冷汗连连,要是能有点作用,不妨试一试。 耿奕一看福晋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就道:“正好妾做了两个,这个送给福晋如何?” 那边丫鬟正帮四贝勒摘掉后颈的圆枕,打算换上耿奕新做的这个,听见她的话不由扭头问道:“怎么,福晋的后颈也不舒服?” 福晋有点不好意思,耿奕大大方方解释道:“爷,这个也能暖肚子用的。” 四贝勒不傻,看着她手里的圆枕那个带子,都要气笑了:“敢情你原本就没打算亲手给爷做一个,却记得给福晋做一个了。” 耿奕看他恼了也不怕,笑着道:“有廖嬷嬷在,针线丫鬟必然能给爷做个最好的圆枕。妾这点手艺就不献丑了,福晋愿意收下那也是心善不介意。若是福晋能用得好,妾也是高兴得很。” 四贝勒伸手虚虚点了她一下,好在也没真的生气:“还不赶紧过来给爷弄上你这个?” 虽然带子上了一点,不过绑在脖子上,圆枕确实就不会移位了,就是看着有点古怪。 耿奕好歹忍着笑,她要真笑,恐怕四贝勒这次是真的会恼的! 四贝勒被绑着也怪别扭的,又不能伸手去拽,免得拽开了。 好就好在绑起来的话,就不必他一直躺着,也能坐着弄的。 既然能坐着也不耽误事,四贝勒索性去书房看书写折子,不在这里呆着了。 耿奕不得不感慨四贝勒真是劳模,就连做艾灸那点时间都等不及,非要去一边工作一边做艾灸,这脖子真的能好吗? 好在红光暂时没再出现,四贝勒的身体如今还算可以? 四贝勒一走,福晋没急着让耿奕离开。 耿奕这才发现福晋的脸色有些苍白,廖嬷嬷试探着问道:“耿格格,这要怎么用,跟贝勒爷那样嘛?” 她后知后觉,福晋这是正来小日子,看来是疼得厉害,也是够能忍的。 毕竟福晋除了脸色白一点之外,刚才说话走路丝毫没一点不一样的地方,连一丝疼痛难忍的表情都没有,跟平常几乎没什么不同。 别说耿奕,就连敏锐的四贝勒也没看出福晋的不妥来。 要是耿奕,这时候早就躺着不动了,她疼得要死要活的,管他天王老子都别想叫自己起来! 第5章 耿奕看着福晋都感觉自己肚子开始有点疼一样,赶紧手把手让廖嬷嬷给福晋戴上圆枕,正好放在小腹上。 艾灸的味道不算好闻,不过肚子暖暖的,福晋的脸色肉眼可见没那么惨白了。 福晋的面色缓和后想开口跟耿奕寒暄的样子,后者摆摆手道:“福晋歇一歇,等这艾灸烧完后还感觉不太舒服,可以再来一回,妾就不打扰了。就是这东西治标不治本的,福晋还是得请大夫来把脉才好。” 毕竟导致这个疼的缘故有很多,可能是气血不足,可能是淤血太多,又或者里面长了东西,反正都有可能。 就大夫基本上是男人,懂妇科的不算多,哪怕懂一点的,看病的时候福晋估计也怪尴尬的。 耿奕说完行礼后就麻溜带着如穗回去了,走得是风风火火。 福晋就对廖嬷嬷道:“耿格格病了一场后看着活泼多了,也是个热心肠。之前叫她受委屈了,这次又送了这个来,确实感觉要舒服一点,没那么疼了。回头嬷嬷去库房看看,冬日看着耿格格的披风有些旧了,我依稀记得还有几块不错的皮子。” 廖嬷嬷答道:“是,库房里的皮子有去年贝勒爷打的,也有宫里去年新年时候的赏赐,回头奴婢就挑两块上好的皮子送过去给耿格格。” 福晋眯着眼点点头,肚子暖暖的,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廖嬷嬷索性扶着她去内间躺下,福晋昨晚疼得一夜没怎么睡着,这会儿能眯一会眼也是好的。 福晋沾着枕头就睡过去了,睡之前还惦记着书房那边四贝勒的情况。 廖嬷嬷看着她这样又是心疼又是叹气,轻轻拍打着福晋的后背轻声保证道:“吉祥早就过去在书房门口候着,若是福晋不放心,等会让玲珑过去看看爷有什么缺的。” 被她轻轻拍打着,福晋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睡过去的。 直到福晋的呼吸变得绵长轻缓,廖嬷嬷才轻手轻脚起身给她小心翼翼掖好被子,就在外间守着,不忘让大丫鬟玲珑去书房那边看一眼问一句。 玲珑点头,也是蹑手蹑脚离开,免得吵醒了福晋。 她匆匆赶去书房那边,远远跟吉祥招手。 吉祥颠颠过来行礼,声音压得很低:“玲珑姐姐,福晋是有什么吩咐吗?” 玲珑低声吩咐道:“没什么,就是福晋担心贝勒爷这边,让你好好伺候,有什么事记得过来跟我说一声。” 吉祥连连点头:“玲珑姐姐放心,贝勒爷用着那个叫圆枕的东西挺好的,这会儿正专心写折子。” 玲珑估摸着还是河道的问题,也没多打扰,很快就走了。 书房里的四贝勒写完折子的草稿抬起头来,苏培盛已经把他喜欢的普洱茶摆在手边,茶温正好入口:“外头刚才是谁来过了?” 哪怕他专心致志写折子,外头的动静还是察觉到了。 苏培盛低头答道:“是福晋那边的玲珑,想必是过来问一问爷这边的圆枕用得如何了。” 四贝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伸手拨弄了一下后颈的圆枕,已经不怎么烫了。 苏培盛连忙上前帮忙解下,打开后里头的艾灸条已经烧完了。 四贝勒动了动脖子,还别说,真的比之前要舒服一些:“这东西看着不起眼,确实有些用处。” 苏培盛笑道:“这是耿格格呈上的,必然是担心贝勒爷才用心做出来的。” 一听这话四贝勒就冷哼一声,特意为他做是没有的,没看耿奕给自己做了两个,还大方送了福晋一个? 要不是廖嬷嬷做的圆枕不能固定,耿奕还未必把东西拿出来! 苏培盛的脑袋更低了,也不敢吱声,好在四贝勒还不至于跟一个格格置气。 而且换过来说,如果耿奕真是跟福晋说一套,让廖嬷嬷来负责,回头却是另外一套,亲自做了圆枕主动送过来给四贝勒,那就真是故意给福晋没脸了。 然而耿奕坦坦荡荡的,她觉得廖嬷嬷做的就很好,亲手做的两个就是留给自己用的,恐怕也是觉得布料留下不用有点浪费,于是琢磨着用掉。 好在廖嬷嬷做的不太合用,她就立刻说出来,也算是帮忙解围。 四贝勒忍不住问道:“耿格格送去的那个,福晋真的用了?” 这事苏培盛还真不知道,只好告罪后让门口的吉祥回去看看。 吉祥只好飞快跑过去看一眼,跟玲珑迅速交换消息后就跑回来,气喘吁吁答道:“回贝勒爷,福晋把圆枕固定在肚子上,这会儿是睡着了,奴才不好进去吵醒福晋。” 四贝勒点点头,福晋是个自律克己之人,大白天不可能躲起来睡觉,显然她是真的难受,圆枕又确实得用,让她舒服得忍不住睡过去了:“耿格格不错,我记得库房里有宫里送的几匹布料,挑一匹给她送去。” 于是耿奕就收到四贝勒和福晋分别派人送来的布料,正好一人一匹,都不是张扬的颜色,十分适合她用。 她让如玉给廖嬷嬷递了荷包,如玉把廖嬷嬷送出去,回头就见耿奕挺高兴地比划道:“这两匹布料不错,做两套新衣裙如何?” 如玉点头附和,却有点闷闷不乐的,耿奕就奇怪了:“怎么苦着脸了?” 她看着四周没人在,贴着耿奕的耳朵小声嘀咕:“奴婢之前看廖嬷嬷在库房拿出了皮子,都是上好的,给格格做个披肩是恰恰好,毕竟格格的披风也有些年头了。谁想贝勒爷让苏培盛去库房挑了一匹布,让人送过来格格这里。” 耿奕立刻明白了,福晋的赏赐怎么都不好越过四贝勒。 四贝勒送一匹布,福晋就只能跟着,皮子就收回去了,如玉是眼看着到手的好皮子飞了,这是给她打抱不平的。 耿奕笑着捏了捏如玉的鼻尖:“你个丫头什么都敢说,也就是我听见了,不然仔细你的皮!有赏就不错了,你还挑剔上了?” 她也能理解,毕竟四贝勒手头挺紧的。 四贝勒当初生母身份低微不能抚养他,只能交给当初的佟佳氏贵妃抚养长大。 佟佳氏后来病亡,跟生母的关系一般,他在宫里就没帮衬的人了。 加上德妃如今又有了十四阿哥,对这个幼子极为疼爱,把当初失去四贝勒的母爱都倾注在年纪不大的十四阿哥身上,对四贝勒就更疏远了,哪里会想到这个儿子紧巴巴的呢! 如今四贝勒当差才几年,有太子这个珠玉在前,康熙对他也没多宠爱,赏赐不算特别多。 每年的年礼他却不能比别人少,还得养一大家子,进项不多,支出却不少,也是怪难的。 耿奕看着手里的手炉发了一会呆,忽然问道:“如玉,府里能找匠人改一改这东西吗?” 如玉答道:“有个跑腿的小太监叫小李子,他家是做铁匠的,小东西应该能改一改,就是可能手艺不精,府外请人做也行。” 耿奕还担心如今知识产权不严谨,她要让府外的人做了,回头人家做一样的去卖,自己又不能追讨商品专利费,那也太亏了! 索性她让如玉把这个小李子叫过来,看看能不能做,不行再想办法。 小李子很快来了,耿奕一看就有点失望。 无他,这小李子太瘦了,跟个麻杆一样,看着个子也不大,真有力气改这东西吗? 别看炉子不大,要改起来却需要使大力气的。 这里工具又不多,光靠一把力气,小李子这么瘦小的孩子真的行吗? 在耿奕看来,小李子最多十三岁,她都不敢让人上手的。 后来她才知道,小李子已经十六了。 他生怕耿奕看不上自己,急急道:“格格,奴才的力气很大,平日也帮忙修缮什么的。” 小李子长得一般,嘴巴也笨的样子,没能在院子伺候,只能当个跑腿的,吃得多还瘦巴巴的,就只能每天这个帮忙那个帮忙多混两口饭吃。 耿奕听着就怪惨的,这是半大小子胃口犹如黑洞,快吃穷自己了,于是就比划了一下:“我就想把这个手炉改成平的,上下都是平的,两边没有棱角,可以放进这个圆枕里面。表面有镂空,上下两层还能转一转,能调整镂空的大小。” 她简单说完,小李子立刻就明白了,连连点头道:“格格,奴才今晚就可以改出来。” 耿奕一听就惊讶了:“真的吗?那你试试。” 如玉接过手炉递给小李子,忍不住有点心疼,毕竟耿奕这里的手炉只有这么一个,要改坏了就没有的! 耿奕看得好笑,大手一挥道:“没事,回头托人在外头买两个就是了,不至于如此。小李子你也放心改,实在不行我让外头的工匠再试试。” 小李子抱着手炉连连保证,这才三步一回头走了。 耿奕对小李子其实没多大信心,实在不行她自己亲手改也行,不就是把最上面的缠丝压平了,用锤子应该就行了吧? 她也不确定,还跟如玉开玩笑问哪里有锤子,把如玉吓得够呛:“格格是万不能亲自动手的,伤着手怎么办?” 如玉恨不能帮着耿奕把这事给做了,哪怕她也是压根就不会。 好在如穗看出耿奕是开玩笑的,转开话题道:“格格,李格格给四贝勒禁足三天了。” 耿奕之前忙着做圆枕和艾灸这东西,也就一时没注意外头的事。 她算了算,三天的话,明天李格格就要给放出来了。 就这么几天功夫,一眨眼就过去了,显然李格格在四贝勒心里还是颇为受宠的。 但是耿奕回想了一下,发现李格格受宠可能是因为四贝勒不爱说话,又不想冷场,后院里就李格格特别会热场子了。 有李格格滔滔不绝说话,就不用大眼瞪小眼互相沉默而尴尬。 耿奕想到原来的耿格格有点害羞胆小,不像李格格那么能说会道,于是每次侍寝的时候她和四贝勒你看我我看你,这就怪沉闷的了。 她虽然不是社恐,但是也害怕跟人见面,对方极为沉默,然后就尴尬得让人坐立不安了。 偏偏不知道四贝勒看起来十分内向沉稳的样子让人误会了,以为也喜欢这样的,看看后院的几人,福晋也是有事说事的性子,没事就没话说了。 宋格格不用说,几年前她为四贝勒生下的长女没熬多久就去了。 这位格格原本就不是多活泼的性子,之后因为丧女之痛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起来。 钮钴禄格格的性子就要开朗一些,却是年纪小,看见四贝勒就紧张,一开口就结巴,就不太敢开口。 于是耿奕数来数去,后院居然只有李格格一个话痨,还能自言自语说个不停,她其实也是佩服的。 因为李格格完全不需要别人回应,只要不打断她,稍微给个“嗯”就能一个劲说下去。 对不爱说话又不喜欢冷场的四贝勒来说,李格格完全就是个自动播放器了吧? 说喜欢可能也没有那么喜欢,毕竟后院他也没有第二个自动播放器能选择了! 第6章 如玉还担心自家格格听见李格格的事后会不高兴,谁知道耿奕的脸上神色如常,似乎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就悄悄松了一口气。 以前自家格格嘴上不说,回头却闷闷不乐的,心里还是在乎四贝勒的。 四贝勒虽然不来,每次去请安要碰到李格格,耿格格就能闷闷不乐好几天,饭也吃不下,比平日更加沉默。 好在自家格格最近似乎对女红很感兴趣,还打算改造手炉,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她只要对别的感兴趣,转开了心思,就没那么难过了。 耿奕不知道身边的丫鬟心里百转心思,还对她担心不已,自己是想到了一个问题。 艾灸该是早就出现的东西,怎么感觉没什么人用的? 她担心出了忌讳,就开口让如玉去把老大夫请过来。 如玉顿时紧张了:“格格是哪里不爽利吗?要禀报福晋吗?” 耿奕想了想,去府外请大夫的事自然要问过福晋,还得请她派人去请才是:“那你去跟廖嬷嬷说一声,就说我有些事想问一问老大夫,正好也让大夫给福晋看看。” 虽说姨妈疼未必是病,却总归是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福晋能忍,她看着都疼了。 反正她也要请老大夫进府的,不如物尽其用,顺道给福晋看看的。 福晋不乐意是怕别人觉得她老请大夫不好,传出不好的流言就麻烦了。 廖嬷嬷肯定心疼她,必然会愿意帮忙劝着一点。 果然老大夫很快就被请过来了,先是到耿奕这边的院子。 耿奕已经让如玉去弄了些艾灸来,这里用的是艾灸条,跟她见过的没什么两样:“我想问这东西平日大夫会用吗?” 说的自然是王府外的大夫,老大夫行礼后才坐下,摸着胡子答道:“自然是用的,却用的人不多。” 他简单比划了一下,耿奕就明白了。 如今的艾灸大多还是直接点燃后烫在疼的地方,若是疤痕体质就会留下痕迹,不说女眷,男子出外的时候要是衣服没遮住就怪尴尬的,所以用的人就不多了。 耿奕点点头,恰好小李子把手炉改好送过来,她特意让小李子在里面弄了横着放艾条的东西,也没点燃,直接把艾条放进去。 两边都是平的手炉看着古怪,但是一扭就能合上,老大夫的双眼一亮,明白这东西的好处了。 既不会烫着病人留下痕迹,艾灸还能通过镂空散发出来,热度也不会特别烫,加上外头再添个圆枕套着,那就只余下药热了。 老大夫笑着感慨道:“这是好东西啊,不知道贵主子可否愿意让老夫在外头也用一用。” 耿奕摇头,老大夫面露失望,知道贵人的东西没那么容易要过来,心里难免失望,却听她道:“这东西是贝勒爷用着的,要怎么处置该由爷来决定。爷素来心善,该是愿意让府外的大夫们用着的,但是大夫也该明白,还得过了明路。” 这明路不用说,自然是要先呈上给宫里了。 不然外头都用了,宫里却不知道,四贝勒这边就要过不去了。 老大夫连连点头道:“贵主子思虑周到,是老夫想得太简单了一点。” 耿奕想得更多,这玩意儿外边没有的话是不是能卖啊? 有四贝勒和福晋亲证是个好东西,当代言人,就不愁卖不了,销量也是有保证的。 毕竟其他皇子和大臣也跟四贝勒一样勤勉,伏案久了脖子疼肩膀疼腰疼是常有的事。 福晋那边的话,谁家夫人和姑娘们来小日子的时候不舒服,不就能缓解一些了? 都不必大肆宣扬,口口相传就足够了。 耿奕琢磨着这事还真能做,就看四贝勒愿不愿意的。 她打算先跟福晋那边通一通气,若是福晋觉得可为再问四贝勒的意思,要是能做,自己总能要一点分成不为过吧? 哪怕现在耿奕比以前有钱了,钱匣子都放不下,得准备个新的,但是谁会嫌弃钱多呢! 耿奕思及此,就带上小李子新改的手炉和艾灸条,另外叫上老大夫一起去主院的。 她乖乖站在外边等着廖嬷嬷去禀报,没一会儿进去的时候就发现除了福晋之外,四贝勒居然也在? 福晋的脸色比之前要好一些了,没那么苍白,甚至带着点粉色,看来休息得还算不错。 耿奕老实行礼后把手里的新手炉献上,四贝勒直接伸手拿走看了看:“确实有几分巧妙,就是做工粗糙了一点。” 耿奕就无语了,就让小太监稍微改改,人家连夜改出来就不错了,哪里就能精致呢? 她只能道:“是让底下一个小太监动手试着做一做,想着贝勒爷和福晋若是用得好,兴许能当一门买卖?” 福晋有些惊讶,看向四贝勒道:“确实,我用过后感觉浑身爽利了不少,女眷们想必是愿意用的。” 她是清楚府里如今进项不算多,很多买卖就不能做,免得被说是与民争利,要是只跟贵人做这个买卖,就不怕有这个麻烦了。 四贝勒看着手里不起眼的手炉,扁扁的,看着就丑,镂空该是压扁后勉强修补了一下,看着更丑了,不由皱眉道:“这种丑东西,真有人愿意买吗?” 耿奕面色一僵,明明镂空雕花都在,哪里就丑了? 而且这东西哪怕丑,它好用不就行了! 福晋好笑道:“耿格格第一回 做这个,想必也十分匆忙,不如爷帮忙改一改,再让人做得精巧一点?” 四贝勒矜持地点点头,吩咐道:“苏培盛,笔墨伺候。” 苏培盛麻溜把笔墨纸砚准备好,还亲自磨了墨,展开了宣纸,就等四贝勒拿起毛笔挥毫了。 耿奕忍不住好奇靠近几步,看着四贝勒想了想就开始下笔,不过寥寥几笔就画出一个精致的手炉,上面的缠丝都栩栩如生。 看他还要把画作细致,连缠丝都要一根根画明白了,耿奕只能小心翼翼开口泼冷水道:“贝勒爷,艾灸的这个手炉放在身上只能是平的。” 不然人家躺着或者倚在软塌上,挨不过去那就难受坏了,而且这手炉画得尖尖的还会戳着脖子。 四贝勒板着脸示意苏培盛把这张画拿掉,重新又画了一个扁平的手炉,在上面增加了无数的雕花。 眼看他又开始把雕花细致化,工匠看完就能无差别做出来的样子,耿奕都想叹气了:“贝勒爷,这上面的雕花能移动,才能控制艾灸条的火势大小。” 火大了,那就会烫人,火小了,那效果就不如之前了。 四贝勒忍了又忍,才没把毛笔扔在桌上,脸色都沉下来了:“耿格格你说说究竟要怎么做。” 他就不信了,耿奕还能说出什么,让自己画不出来了! 福晋看两人忽然僵持起来,只得道:“爷,这艾灸盒能用才好,不如在外边的圆枕上下功夫?” 毕竟圆枕一套上,谁知道里面的艾灸盒长什么样子呢? 这话让四贝勒的脸色才好一点了,冷哼一句道:“那让耿格格画几个图样来,怎么都要比这东西好看才行。” 耿奕心里嘀咕了一句小心眼,还是老老实实应下了。 四贝勒估计心里不大痛快,没多久就走了。 福晋用眼神安抚耿奕,笑吟吟道:“耿格格有心了,这东西确实好使,我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 下午小憩了一会,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喝了一蛊甜汤,处理府里的琐事都比平日要快得多。 原本福晋还担心白天睡得多,夜里要睡不着,谁知道沾着枕头又睡过去了,还一夜无梦到天亮,也是好久没试过的事了。 耿奕笑着道:“原本就是个小东西,福晋得用就好。” 她看了眼在门外候着的老大夫,到底没多留就走了,老大夫看病的时候自己就不留下听了的。 廖嬷嬷只觉得这位格格真懂事,亲自把耿格格送出去,回来把老大夫请进来。 老大夫颤颤巍巍给福晋的手腕托了垫子,这才伸手把脉,好一会才开口道:“福晋体弱,有些气血不足,又劳心劳神过多,还得多歇息才是。” 福晋毕竟年轻,大毛病不多,小毛病却不少。 尤其她这身子骨还虚不受补,得慢慢来才行。 廖嬷嬷想到去年福晋生下嫡长子弘晖之后就睡得不大踏实,生产的时候又凶险,坐月子该四十天才好,福晋却急着出来处理府里内务,硬生生三十天就出来了。 可以说福晋年纪轻轻,就是把自己累病的,看得廖嬷嬷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福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给了老大夫诊金后就把人从后门送出去。 廖嬷嬷这才开口劝道:“福晋还是要听大夫的,多歇歇才是。“ 毕竟内务是做不完的,让底下人帮着盯一盯就好,不必福晋事事躬亲。 福晋摇头道:“贝勒爷把王府交给我,就不能放松一丝一毫,不亲自盯着我也不能放心。不过话说回来,这东西要真能卖,给王府多一点进项也是好的。” 她也不用殚精竭虑来怎么开源节流,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的。 廖嬷嬷赞同道:“这东西福晋用着好,自是有用处的,必然能卖出去。” 但是要怎么卖,卖多少钱,卖给谁,就要细细斟酌一番了。 四贝勒在书房郁闷了一会,又溜达过来问道:“大夫走了,他怎么说?” 知道福晋是累得身子弱了,四贝勒也皱眉道:“知道这些年是辛苦你了,要是耿格格那个东西能当个进项,兴许能帮忙分担一些。” 就是这东西长得实在太丑,他都有点拿不出手了! 福晋一眼看出四贝勒的顾虑,犹豫着问道:“不如这样,先做出几个来,我带去宫里给额娘用一用试试?” 她记得德妃到了小日子的时候也会有些疼,之前跟自己提过一次,让福晋记住了。 要是德妃用着好,底下的嫔妃必然也会跟着用,顺道还让皇阿玛知道,就不必四贝勒主动开口推出去了。 让四贝勒主动开口去卖这东西,他肯定开不了口还感觉十分掉价,要是皇阿玛知道后感兴趣要来看看试试,想必其他大臣知道后必定好奇然后入手几个看看的。 如此一来,这买卖不就能做起来了? 要耿奕在这里知道福晋是怎么想的,肯定要惊讶到鼓掌了。 福晋这举一反三的,耿奕让福晋和四贝勒试用然后把东西推出去,她就想到给德妃和康熙用,借着名人效应把买卖做得更大,目标客人直接包揽满朝文武,是个从商的人才了! 第7章 四贝勒沉默了一会才道:“不必,太子殿下之前提过这些时日肩膀有些酸疼,回头我派人送两个过去给他试试。” 福晋听了一愣,乖顺地点了点头,知道他并不想通过德妃来卖东西。 一来德妃未必会帮忙,二来若是帮忙,四贝勒就要去宫里跟生母见面并道谢。 不管哪一种,四贝勒都不太乐意。 两人坐在一起无话可说,让他有种跟熟悉的陌生人在一起的感觉。 而且德妃可能也觉得两人大眼瞪小眼实在太无聊了,只能随意找话题,不外乎是开始问四贝勒的差事做得怎么样,平日吃睡如何,福晋怎样,然后就开始提起十四阿哥的趣事来。 四贝勒一点都不想听,还得用心听着附和,不然德妃还觉得他是不是不喜欢十四阿哥这个同母的幼弟。 他还不能起身拂袖而去,要表现出耐心的表情,从头到尾听完,表现出母慈子孝的两人这才分开,免得宫里宫外有不合适的流言。 每次对四贝勒来说都做如针毡,基本上是能不见就不见了。 要让德妃帮忙,岂不是他们两人又要多见好几次? 毕竟这事怎么都不可能一次见面就交代完,后续总要继续跟着交流才行。 哪怕只让福晋过去,四贝勒一次都不去实在说不过去的。 而且德妃要见上皇帝没那么容易,毕竟德妃有些年纪了,皇帝偶尔才会过去也不会留宿,最多一起用膳,或者叫上几个嫔妃一起逛园子,都不是适合开口说这个事的机会,然而太子要见皇帝就要容易得多了。 就算太子没主动见,他身边不知道有多少是皇帝的眼线,太子那边发生的事不管大小就会立刻传到皇帝耳边,等于是间接告诉皇帝了。 福晋点点头道:“那我这边找好手艺好的匠人,等耿格格送图样就能动起来了。” 耿奕回去后就让如玉摊开宣纸,拿着毛笔就不知道怎么画。 天知道她从来就没用过毛笔画画,原身似乎也不太会。 想来想去,耿奕只好让如玉去厨房弄了一根炭条来,削得细一点,后边装个木套,不至于画个东西给自己弄得满手黑乎乎的。 木套自然是小李子做的,耿奕为了方便,直接让人问了福晋的意思,把他留在自己院子里了。 小李子简直乐疯了,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头,脑门磕红都破皮了,足见他有多高兴。 没想到有一天他这三脚猫的手艺还能入了主子的眼,又能有个吃饱穿暖的地方,能不高兴吗? 耿奕拿着炭条比划了一下,感觉手感还在,想了想就画了个梅花的图样。 贵人都喜欢风雅的吧,梅花高洁,最是适合不过了。 哪怕用圆枕套着,里边看不大清楚,却还是得好看点才行,不然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正好小李子在就能顺手打个样,耿奕细细指挥道:“这个梅花的花瓣做镂空,上下两层,跟之前的一样。” 小李子连连点头,看了两眼花样就出去弄样板了。 耿奕顺手又画了个铜板的图样,沿着中轴画了一圈铜板还意犹未尽,想了想怕贵人觉得铜板图样满是铜臭味,就在上面画上了出入平安等字眼,也算是吉祥图样了,让如玉送去给小李子的。 也不知道四贝勒是不是有千里眼顺风耳,她这边刚花完两个图样,苏培盛就上门来要了。 耿奕看着自己画得还算可以,毕竟当中医的时候还需要画出经脉图来,所以基础画工还是有的,于是就把图样交出去了,想着应该能交差。 谁想到前后也没多久,苏培盛又回来了,两个图样都被打回来的。 耿奕不可置信,看着这两个图样感觉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画着也挺好,怎么就不行了? 四贝勒不会还计较之前自己没主动拿出艾灸盒的事,那么小心眼吗? 耿奕只好一下午加晚上都吭哧吭哧又画了好几幅,就差没画个3D图样出来,让四贝勒能清晰看明白每一个细节。 苏培盛走之前说她画好后让丫鬟送去主院就行,耿奕晚上画完只好让如穗去送,一边让如玉帮忙捏一捏肩膀,画得她手都酸了。 这次再不行,耿奕也没辙了。 她看着苏培盛没回来,还以为这图样终于过了,安心睡了个好觉,一大清早廖嬷嬷却过来了,请自己去主院跟福晋一起用早饭。 如玉费了老大劲才把耿奕叫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窗外还没天亮,闭着眼满脸痛苦面具,这天还黑着就让人干活,人干事啊! 耿奕郁闷得不行,也只能赶紧起来洗漱,用冷水泼了脸,好歹把自己弄醒,换好衣服后就带上如穗去主院的。 她去到的时候,不但宋格格在,李格格也在,不由满脸惊讶。 乖乖,自己来得还算晚了? 外边这天色约莫就三四更天的样子,她们两个昨晚都不用睡觉的吗? 难得李格格看见耿奕只起身打招呼一句,然后就沉默下来了。 耿奕纳闷,李格格被关了三天这是转性了? 自动播放机居然有卡带的时候,是没电了吗? 李格格确实没憋住太久,没一会儿就忍不住问道:“听闻妹妹弄出个小玩意来,要是需要帮忙的话,妹妹不妨开口啊。” 耿奕忍不住侧目,李格格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啊,这都知道了? 不过王府也不算大,她这来来回回送图样,还往主院跑了几次,很难没人察觉然后打听出来的。 耿奕学着耿格格原本的样子腼腆一笑道:“就是胡乱想出来的,画的图样昨夜送去给贝勒爷了,今儿福晋让人叫我过来,可能是准备动手做了。” 所以帮忙什么的,就没必要了。 李格格的小脸上满是失望,估计以为能分一杯羹,谁知道刚听见就结束了呢? “那妹妹以后要帮忙的话再叫我也行,叫宋姐姐也可以。” 她把宋格格一并叫进来了,宋格格听见后抬头看了耿奕一眼道:“嗯。” 耿奕有点意外,宋格格也想跟着干活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事四贝勒重视,回头做得好了,他必然会高兴,指不定会偏宠几分,谁会不乐意呢? 耿奕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办公室里面跟上司提了一个大项目,其他同事就摩拳擦掌想加入到她的团队里面一样。 好在加不加入这件事也不是耿奕说了算,而是四贝勒和福晋说了算。 李格格和宋格格显然知道这一点,也没追着让耿奕点头,毕竟她答应了也没用,却想让耿奕美言几句。 耿奕能怎么办,只能保持微笑。 好在很快廖嬷嬷就出来解围,请耿奕进去说话了,又对宋格格和李格格道:“四贝勒和福晋有事跟耿格格商量,两位格格就不必久等了。” 言下之意,福晋是不会出来的,四贝勒也是,两人等着也是白等,还不如回去了。 李格格的神色更失望了,宋格格就要平静许多,她们起身离开后,耿奕才跟着廖嬷嬷往后边走。 桌上已经摆了早饭,有粥有点心。 粥是福晋的,红枣桂圆粥,补气血最是适合,显然是厨房特意为她做的。 点心都是又大又实在,没那么花哨,这是给四贝勒准备的,让他吃完垫了肚子,不至于去早朝的时候还饿。 看得出四贝勒要准备出门,没时间跟耿奕说太多,指着苏培盛手里的图样道:“这两样还是不行,你再改改。” 耿奕无语了,甲方你得说说哪里不行,她才能改啊! “爷,这图样画了好几次了,到底哪里不妥的?” 她不知道啊,给个准话吧! 四贝勒皱眉道:“花样还行,就是看着别扭。” 耿奕感觉遇到最可怕的甲方了,哪里不对?就是感觉不对! 要命,鬼知道哪里感觉不对! 四贝勒可能也觉得自己这个说法太笼统了一点,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回头再看看,你先改着。” 行了,反正她得先干活,不然就是态度不够端正! 耿奕无奈接过图样,四贝勒已经吃完,漱口后就出门了。 早上茶水还不能多喝,不然他就得跑茅房,早朝的时候哪能中途跑呢? 所以只能少喝或者不喝,硬塞了硬邦邦的点心他就要去上班了。 难为外边天色还没亮,福晋就要陪着起来吃早饭,耿奕也没能睡个自然醒就被叫过来了。 这么说来,加上外边比耿奕来得还早的宋格格和李格格也挺可怕的,她们真是舍命陪君子,舍命陪着四贝勒当社畜了。 见耿奕拿着图样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的样子,福晋招手道:“耿格格过来坐下,也一并用点。这粥有点甜,若是想要咸粥的话也有。” 厨房另外做了咸粥,毕竟等会四贝勒下朝回来还是要吃点才行,不然半天下来那些点心都消化完了。 耿奕点点头,廖嬷嬷很快让人从厨房送了咸粥来。 她心不在焉吃着粥,时不时瞄两眼图样,感慨自己刚才脾气真好,没把图纸直接扔在四贝勒脸上去的。 福晋还以为耿奕担心等会四贝勒回来就要新图样,还可能责备她画得不好,就安慰道:“爷觉得这图样能用,若是小修一下就更好了。” 耿奕点点头,差点说她也觉得自己画得这图样确实挺好的,话到了嘴边只能咽下道:“福晋,爷觉得这图样究竟哪里需要改了?” 这话把福晋问住了,说真的,她也不明白既然图样能用,怎么四贝勒就是不满意,还说不出究竟哪里不满意的? “这梅花镂空惟妙惟俏就挺好看的,可能是五朵梅花少了一点?” 福晋的话让耿奕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一点就要抓住,非常接近了。 见耿奕怔住的模样,福晋又安抚道:“不必担心,爷不会为难你的。能改就好,不能改的话等爷想明白再说。” 耿奕连连点头,吃完粥后就吃了一口点心,差点给噎住了。 这点心又大又硬,不沾水也不知道怎么咽下去的。 她都要佩服四贝勒了,一大早吃这个虽然很顶饱,也太难咽下去了吧? 耿奕感觉这点心砸地上都可能砸出个响来,实在太可怕了。 面点师傅哪里做的是点心,这是做的武器吧,感觉用来砸人脑袋也是没问题的! 耿奕都想拿着点心砸一下自己的脑袋,指不定就能想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了! 她拿着点心开始思考这东西是不是真能让脑袋砸出点灵感来,不经意把目光扫到图样上,结合福晋的话,突然灵机一动。 五朵梅花可能有点少……哪里是少了,这还不对称啊! 耿奕狠狠咬了一口点心,恶狠狠撕咬的样子把福晋都吓了一跳。 福晋跟廖嬷嬷互相看了一眼,这耿格格不会是被四贝勒反复改图样给逼疯了吧? 耿奕当然没疯,而是发现了华点。 不过她也不是特别确定,吃完早饭就打算动手改图样。索性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早干完早超生。 福晋就让耿奕索性别回去,来回走的,还不如留下来改,反正纸墨笔砚都是现成的。 耿奕点点头,洗手后还是让如穗送来炭条开始在宣纸上画了起来。 福晋看得惊讶道:“这是炭条?耿格格怎的用这个来画图样了?” 耿奕只能含糊解释说:“这东西能画得更细一点,毕竟毛笔可能容易画成一团。” 毛笔用力大一点,线条就粗了,哪里有炭条那么好用,想要多细只要削就行了。 福晋是看出耿奕的毛笔可能用得不太好,画画就更难了,索性没继续追问,免得她尴尬。 毕竟格格们只要性子好,会做点女红,识字就行了,也没必要一个个都是才女,琴棋书画都会才行。 反正图样只要画出来,用什么画的并不重要。 耿奕这次迟迟没下笔,皱着眉看了一会,对福晋道:“还缺个尺子,福晋这里有吗?” 福晋点头,示意玲珑去取了做衣服的木尺来,就是奇怪道:“耿格格要这个做什么,用尺子来画这个图样?” 耿奕解释道:“是,妾打算画上六朵梅花。左右一样,上下看也是齐整的。” 她用木尺在宣纸上浅浅画了轮廓,然后才开始画梅花,每一朵都是上下对称,花瓣都对着的,十分工整的样子。 就这么个梅花图样,耿奕足足画了将近一个时辰,起来的时候感觉腰板都快直不起来了。 她伸手锤了锤腰,左看右看这个梅花图样都十分对称,应该没问题了吧? 福晋示意如穗把耿奕扶着坐下,再让人送了茶点,才低头仔仔细细看这个图样,除了个别工整之外,她实在看不出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好不好是四贝勒说了算,等他回来看看就知道了。 等四贝勒回来一看,挑眉道:“不错,改得挺好的,就按照这个来做。” 耿奕偷偷松口气,总算自己没猜错,四贝勒果然有强迫症! 他自己可能都没发现,所以也不清楚究竟哪里不对,只知道感觉不太好! 现在上下左右都对称了,连花瓣都是每一朵跟复制黏贴一样,四贝勒看着感觉舒服多了,自然哪里都妥当的! 第8章 四贝勒挺高兴的,回来的路上他在马车里面就琢磨好久要怎么跟耿奕说要如何改。 谁知道没等他想好,回府发现耿奕就改好了! 还改得特别合自己心意,看着就舒服,叫四贝勒都忍不住侧目。 耿格格平日不声不响,却是个难得的聪慧之人。 耿奕松口气,总算赌对了甲方的要求,不然反复改来改去也不知道要怎么改,那就太虐了一点。 她吩咐如穗把新的图样送去给小李子,只希望他还没做太多,不然要重新做一遍了。 幸好小李子刚上手做出轮廓来,里面还没开始雕镂空,不至于重新来,调整一下就好了。 耿奕再三叮嘱一定要按照图纸上的规格来,木尺都给小李子送去了,绝对不能跟图样有一点差别,不然小李子就白忙一场的。 小李子板着小脸满是严肃,保证一定按照图纸原原本本的样子来做。 有小李子在,福晋就没另外找工匠,索性先让这小太监试试,若是做得不好另外找人也来得及。 耿奕这一天是累坏了,大清早被叫醒去干活,好不容易改完了,回去后趴在榻上就不想起来,头也不抬地吩咐如穗:“给我暗暗后腰,站着画图样实在太累了。” 画的时候坐着不方便用木尺,索性站着了。 弯腰专心画的时候没觉得累,现在画完还过关了,她松口气后,才感觉浑身上下就没一个地方是不累的! 如穗小心翼翼伸手摁了摁耿奕的后腰问道:“格格,是这里酸吗?” 耿奕闷哼一声:“对,往上一点,是那里了,左右都按一按。” 如穗的手劲不大,她又不敢真的使劲弄疼耿奕,吭哧吭哧按了一圈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耿奕感觉还算舒服,趴着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后背却忽然一轻,如穗的手挪开了,耿奕只以为她是累了起身缓缓也没在意。 也可能如穗以为耿奕睡着了,不敢再按吵醒她。 耿奕感觉自己快睡着了,后腰忽然被人用力一按,疼得差点整个人跳起来,什么瞌睡虫都飞了,眼泪汪汪回过头来,却发现榻前站着的哪里是如穗,而是四贝勒! 如穗一脸发白站在不远处,低着头不敢吭声。 恐怕四贝勒进来的时候让如穗闭嘴走开,她也不敢忤逆来提醒耿奕。 “贝勒爷……”耿奕扶着腰想起来,被四贝勒反手又摁回去了。 “别动,我给你按两下。” 耿奕不知道该露出受宠若惊还是惊慌失措的表情来,乖乖,她的后腰再被按几下得疼没了吧…… 没等她想好,后腰又被四贝勒用力按了几下,疼得耿奕差点叫出声来。 这是放松腰还是谋杀啊喂…… 好在四贝勒按了几下就停手了,如穗乖巧递上帕子给他,然后赶紧上前扶着耿奕坐起身。 耿奕还以为后腰会变得非常疼,坐起来后感觉居然轻松了不少,没那么酸疼了? 她摸着后腰,表情有点茫然。 四贝勒冷哼道:“爷以前学武的时候摔打多了,只按按筋骨这种小事还是很擅长的。“ 耿奕乖巧点头,心里吐槽他冷不丁来一手,哪怕有效,刚开始也太疼了。 她一个弱质女流,四贝勒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算了,耿奕摸着后腰,就当做苦口良药,反正虽然刚开始第一下比较疼,后面慢慢就好多了。 “多亏爷出手,妾这腰总算不酸疼了。” 四贝勒点点头,知道耿奕这腰是因为白天改图样弄的,才会出手帮忙按了几下。 耿奕正要吩咐如穗去厨房提吃的过来,刘厨子已经派了徒弟来询问。 她起身打算去问了问,徒弟已经率先小声说道:“师傅在厨房煨了一蛊羊肉炖萝卜,最是适合冬日用了,还能滋补身子。另外今儿送来的豆腐不错,还有一小筐的白菜。” 耿奕一听就明白,刘厨子这是献殷勤来了,也就受了这份好意:“那就有劳刘伴伴送一蛊羊肉炖萝卜来,再做个芙蓉豆腐和醋溜白菜。” 徒弟记下后麻溜跑回去厨房告诉刘厨子了,两个人三个菜不算多,刘厨子亲自做了另外两个菜,分量却没特别多,盘子都比平日小一点。 刘厨子还交代道:“别傻愣着,麻溜把那边做好的五常米盛上。” 一桌子热菜很快送到跟前,耿奕着实松了一口气。 幸好炖菜是现成的,不然她跟四贝勒面对面坐着,短时间还能找点话题,时间长了就只能大眼瞪小眼。 刚才四贝勒难得有了聊天的兴致,问道:“你怎么想到这样改的?之前我就看着哪里不对劲,却没发现这是梅花少了一点?” 耿奕心里吐槽,哪里是梅花少了,而是不对称啊! 她还不能直接说四贝勒龟毛,又不能随便糊弄了,憋得一张小脸通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吞吞吐吐道:“妾觉得这样好看,想着如此一改,等爷回来瞧瞧,要也看着好就行。” 四贝勒饶有兴趣看着耿格格憋了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个糊弄人的话来,不过也是难为不善言辞的她了,估计说不出所以然来,就没有继续刨根问底的:“改得不错,回头等打样出来,我准备送去给太子殿下试试。” 耿奕一听就明白,四贝勒打算找太子做名人效应了,立刻点头道:“爷这个好,太子殿下要是用着好,必然会有很多人感兴趣。” 都不需要他们开口叫卖,自然而然就客人如云了。 而且太子都试了,难道皇上不会好奇看看吗? 皇上看了,其他大臣必然也跟着好奇,耿奕已经能想象到金银满到库房放不下的情景,一定很壮观。 她眼巴巴看着四贝勒,所以自己这么劳心劳力,会有分红吗? 四贝勒赞许道:“要是能行,爷就记你一功。” 耿奕等了一会,顿时傻眼了,后边呢,这就没了?就夸一夸,不给钱了吗?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看出对方的意思,旁边的如玉瞧着还以为两人含情脉脉对视,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 等着没下文,耿奕满脸失望低头道:“是妾该做的,能给爷帮忙就好。” 四贝勒的思维跟耿奕跟平行线一样,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诉求。 耿奕因为太失望都不想说话了,于是周围突然沉默下来,等她察觉的时候已经沉默好一会了,感觉有点尴尬。 自动播放器李格格这时候都会跟四贝勒说什么啊,耿奕绞尽脑汁琢磨,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到话题,好在这时候厨房送饭菜来,总算是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沉默氛围。 四贝勒也松口气,跟福晋还能偶尔说说朝堂的事,跟耿奕就不太合适了,于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耿奕也努力支棱起来了,看着菜式就夸道:“这羊肉炖白萝卜瞧着就不错,爷尝尝如何?听闻是刘厨子的拿手菜,想必差不了。” 四贝勒点点头,夹了一筷子,羊肉炖得久,入口即化,也没有膻味,带着一点香料的香味,肉质鲜美,吃得出是刚杀好的羊,十分新鲜。 白萝卜跟着炖久了,汤汁都融入进去了,吃一口就暖暖的,还带着一股子的肉香味。 他矜持地再次点头道:“这道菜不错,你也试试。” 耿奕吃一口就眯起眼,果然味道不错。比起羊肉,白萝卜更入味,她更喜欢。 但是她下筷子没两下之后,发现白萝卜少得特别快,才发现自己喜欢,四贝勒也喜欢这个啊。 耿奕手一顿,眼睁睁看着白萝卜被吃得干干净净,四贝勒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她只好舀了一勺羊肉,添了底下的汤汁拌在米饭里面,换了个汤勺,一口下去既有羊肉也有米饭,米饭里面还有汤汁的鲜味。 这些汤汁才是浓缩的精华,耿奕自然不能浪费掉。 她吃完一碗感觉才半饱,再想去添饭的时候发现那蛊已经空了。 身边的四贝勒手里的饭碗,满满当当的羊肉加上汤汁,差点要溢出来的。 四贝勒看耿奕控诉的眼神看过来,这次是接收到了,尴尬道:“看你吃得香,我就想试试,确实这样的拌饭很不错。” 守在门口的徒弟竖起耳朵听见,与有荣焉,打算回头就跟刘厨子说四贝勒有多喜欢他做的羊肉炖萝卜! 羊肉和汤汁都没了,耿奕只好转向芙蓉豆腐,舀了好几下,把一碗米饭都淹没了,还露出尖尖来,这才吃了起来。 她就怕自己吃完,这盘芙蓉豆腐也没了。 四贝勒平日在后院吃饭就是慢条斯理的,而且哪个女眷吃得都不多,筷子起来没几回就放下了,最多是给他殷勤夹菜。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比自己还能吃的,不给夹菜不说,恨不能把半盘子菜刮走,叫四贝勒都忍不住加快吃饭的速度,一不留神比平日吃得都多了。 两人一人分了半盘子芙蓉豆腐,醋溜白菜也十分下饭,愣是把送来的一大锅米饭都吃完了。 徒弟拿着全部空盘的食盒回去,脸上的笑意都要压不住,简直美滋滋的。 厨房哪怕是马厨子在王府做了这么久,也没见四贝勒能吃得这么干净,足见刘厨子的厨艺更胜一筹! 他打算等会回去厨房,打开食盒慢吞吞把每个盘子和瓷碗拿出来,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才行! 耿奕捂着嘴巴偷偷打了个饱嗝,因为担心四贝勒把菜都吃完了,她忍不住加快了扒饭的速度,一不小心就吃得有点撑了。 四贝勒硬生生憋住才没打饱嗝,不然成何体统! 苏培盛满脸欣慰,已经很久没见自家贝勒爷吃得那么痛快了。 都说民以食为天,最近四贝勒因为河道的事茶饭不思,累得都吃不下,难得在耿格格这里吃得不少。 不过看耿格格刚才吃得香甜又享受的样子,苏培盛都觉得有点饿了。 耿奕琢磨这时候该提出去散步消食,免得两人继续在屋里大眼瞪小眼,还是准备做点别的什么? 好在这时候小李子恰逢打好了新的艾灸盒,屁颠屁颠就送过来。 耿奕给他递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小李子你来得正是时候! 小李子看见四贝勒也在,手忙脚乱行礼后把艾灸盒差点扔地上了,幸好被眼明手快的苏培盛接住,恨不得把这个粗手粗脚的小太监给赶出去。 四贝勒接过艾灸盒侧着看,横着看,梅花镂空跟图样一样整齐,这才满意地点头:“做得不错。” 被夸赞的小李子满脸通红来谢恩,差点把自己给摔了。 苏培盛实在没眼看,示意如玉赶紧把人撵出去,别扫了主子们的兴致。 四贝勒随手递给身边的耿奕,她低头检查起来就要细致多了。 除了对称不对称这个问题之外,还得看旋转开来,上下两层是不是贴合而且丝滑没卡住。 要是松松垮垮的,转开的时候上下两层就会有缝隙,烟雾就不好出来了。 打开后还得看最里面挂艾灸条的地方,太宽就挂不住,太窄就容易烧一半后因为这个东西隔开了,于是没能烧完。 还要挂得稳当,不然烧着一半掉了,虽然有圆枕隔开,但是烫着人就不好了。 要烫出伤痕来,甚至留下疤痕,这买卖还没做就得完,还得掏赔偿费,实在是得不偿失。 耿奕检查得很仔细,用手拽了拽感觉还挺稳当,这才放心地合上。 她抬头对上四贝勒的目光不由一怔:“爷看着妾做什么?” 四贝勒看耿奕一张小脸板着,严肃认真检查的样子挺有趣的,不由自主盯着看了一会:“检查好了?外边的圆枕你打算怎么做?” 耿奕想了想提议道:“不如就用梅花,还能跟里面的里外呼应。正巧如今正是梅花盛开的时候,若是在圆枕上熏一点梅花香,压一压艾灸条的味道也是好的。” 艾灸条是好用,就是用完浑身一股子味道经久不散,得立刻沐浴净身才行。 就不知道梅花香混着艾灸的味道,会不会混合成为更恐怕的东西出来? 四贝勒看着耿奕道:“福晋素来忙碌,这点小事就不必劳烦她。圆枕上有了图样,让人帮忙做刺绣的话,宋格格的女红是最好的,让她来就行。李格格的女红还凑合,就是人有些毛躁,叫她试着做,若是做得好就用上,不行就算了。” 耿奕眨眨眼,忽然发现他这是把工作分配出去,果然后院都是一个团队来着? 四贝勒还雨露均沾,生怕落下谁了? 她是乐得轻松,不用所有事都叫自己来做,就是四贝勒也打算把功劳平分吗? 四贝勒不知道怎么居然察觉到耿奕的疑惑,开口安抚道:“你自然是功劳最大的,只是不必什么事都揽在身上。而且就你一个人忙碌,其他人都看着很是不必,不如让她们也一起忙起来。” 这话耿奕是听懂了,后院闲着的人实在太多,只看着她一个人干活,累得要死,其他人无所事事很可能就会来找茬,还不如让她们也跟着忙碌起来,就没心思和精力来没事找事了。 四贝勒还是很懂知人善用,耿奕就乖巧点头应了。 看她这么乖顺,毫无异议就把一部分功劳拱手让给别人,四贝勒觉得耿奕有点傻乎乎的,忍不住叹气道:“你是不是以为事情一丢,让我派人去告诉宋格格和李格格如何安排就好了?” 耿奕瞪大眼,满眼疑惑:难道不是这样吗? 四贝勒看着她的样子又想叹气了:“真是傻乎乎的,这事当然是你亲自去说。她们承了你的情,才会感激你。“ 而不是让她们两人误以为这是四贝勒的吩咐,跟耿奕没关系,可能耿奕还未必愿意把手上的功劳让出去的。 树大招风,后院除了福晋之外就耿奕如今一直在四贝勒跟前露脸,其他人会怎么想呢? 会羡慕,会嫉妒,还是会暗地里使坏? 都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没有千日防贼的,还不如一开始把这个苗头给掐了! 耿奕却感叹四贝勒果然深谙办公室的生存之道,要他一人独大,把工作都揽在身上还办得妥妥帖帖的,属下能力出众,上司当然高兴,同事们就未必了。 还不如把工作分出去一点,做个牵头之人。 上司觉得办公室气氛和谐友爱,同事也愿意高高兴兴帮忙,自己也能轻松一点,不至于一个人累死了。 而且同事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哪里会给自己使坏翻船一场空呢,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妙,实在是妙哉! 耿奕心里嘀咕,四贝勒在皇上面前是不是也这个样子。 是个好兄长,好弟弟,功劳大家一起分,也就谁都不得罪,跟谁的关系就都颇好了! 第9章 四阿哥见耿奕盯着自己,眼神都开始飘了,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就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问道:“听明白了吗?” 耿奕连忙回神,连连点头口齿不清道:“爷,妾明白了。” 看她确实明白的样子,四阿哥才松开手:“明白就好,等会就去安排,尽快做出来。” 说完,他就起身准备走了,耿奕还纳闷,这人吃完饭就跑了? 耿奕又是困惑又是松口气,虽然这身体对四阿哥是熟悉的,但她不是啊! 刚见面没多久就要滚作一团,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四阿哥不留下真是太好了! 耿奕努力压下嘴角的弧度,微微低头问道:“爷今天不留下来吗?” 四阿哥脚步一顿,回头解释道:“还有个折子要写,今晚恐怕都要在书房了。” 他难得耐心解释,耿奕顺势乖巧点头道:“爷辛苦了,回头妾去厨房安排,让人给爷做点滋补的汤水。” 四阿哥随意点点头,转身就带着苏培盛离开了。 如玉一脸遗憾的样子安慰耿奕道:“格格别担心,贝勒爷是有紧要事才没留下,下次肯定会留的。” 耿奕却一扫刚才沮丧低沉的模样,绕着桌椅走了一圈又一圈。 如玉看着都有点晕了,奇怪道:“格格怎么一直在走,绕得奴婢都要晕了。” 还能是什么,耿奕吃撑了啊! 刚才她要专注应付四阿哥怕掉马甲崩人设,紧张度都拉满了。 这会儿放松下来,耿奕撑得不要不要的,扶着腰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后来走得她都快晕了才停下来。 原身也吃太少了吧,就两碗饭,至于让她撑成这样吗? 如玉心疼道:“格格,要不去厨房拿点山楂片泡水?平日格格只吃半碗饭,生怕衣裙穿着紧了。” 她说完也是疑惑,毕竟耿奕今天吃得是平时的两倍还多,怎么胃口突然就那么好了呢? 耿奕还能怎么说,只能胡诌道:“爷许久没来,我见着他一高兴就忍不住吃多了。而且我可能还给贝勒爷帮上忙了,能不更高兴吗?” 走了一半又倒回来,准备要新艾灸盒熏一熏肩膀的四阿哥嘴角一勾,担心他进去的话,这位耿格格要羞得满脸通红,甚至可能激动得晕过去,自己还是别进去为好。 苏培盛就看着自家贝勒爷都到门口了,忽然又转身要走,还做了噤声的手势,只好跟着走了。 等到了书房门口,四阿哥笑了笑道:“对了,你去耿格格那里取那个新艾灸盒过来让我用用。” 苏培盛听了,只能又回去走一趟,却被四阿哥叫住道:“刚才我回去的事,你别让耿格格知道。” 他连忙应了,瞧着四阿哥听见耿格格的话满脸笑容,看着就挺高兴的,于是心里把耿奕的地位往上提了提,再回去的时候礼数都更恭敬了一分。 听说苏培盛是来取新的艾灸盒,耿奕赶紧给了。 如玉没看出苏培盛的态度更好了一点,耿奕却是察觉到了,心里纳闷了一下,只认为苏培盛是个礼多规矩之人,也没多想。 走了好几圈,耿奕总算消化得差不多,如玉帮忙用手炉暖了床铺,她躺进去暖呼呼的,浑身都舒服了,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舒舒服服睡了个午觉,她醒来的时候有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 耿奕赖了一会床,这才爬起来开始准备拉人头干活。 她让如玉随手带上一块廖嬷嬷送来的布料,然后去了宋格格的院子。 比起喋喋不休的李格格,耿奕觉得还是宋格格好说话一点,起码不会话多到让她插不上嘴。 宋格格看见耿奕十分诧异,还是让身边的丫鬟赶紧送茶来,把人迎进去落座。 耿奕稍微看了下宋格格的院子,朝向和大小都跟她差不多,却要素净太多了。 除了家具之外几乎就空空荡荡的,摆件不多,都不是鲜艳的颜色。 屋内有淡淡的线香味,床头还摆着两册经书,上头的一本翻开放着,刚才宋格格该是在看这个。 经书的书角微微卷起,也不知道被她来回翻了多少次。 恐怕除了每天去福晋的院子请安之外,宋格格就在这里看看经书再点了线香,这日子过得是心如止水的。 丫鬟送来茶水,宋格格窘迫道:“我这里没什么好茶,妹妹别嫌弃才是。” 耿奕喝了一口,茶水的温度正好,虽然不是特别好的茶,却跟她那里差不多。 都是格格,规格就在那里,四贝勒自己都没什么特别好的茶叶,更别提是她们了。 耿奕就笑道:“宋姐姐折煞我了,咱们都差不多,茶叶能喝就行了,这丫鬟泡茶功夫还不错,正能入口。” 宋格格的目光微微一闪,还以为耿格格是来炫耀自己在四贝勒面前得脸的,毕竟刚才四贝勒就是她的院子用的饭了。 王府就那么大,四阿哥进出哪里,不到片刻谁都知道了。 谁想到耿奕这一开口不似是来戳人心肝,却十分和善的样子? 宋格格脸色有些困惑,还是答道:“这丫鬟手脚还算麻利,能得了妹妹的青眼也是她的荣幸。不知道妹妹下午过来这里,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耿奕笑道:“确实需要姐姐帮忙,我这不是看贝勒爷脖子疼,打算做个新的艾灸盒。艾灸盒给贝勒爷改过几回总算能用,就是这外边的圆枕却不那么容易。”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腼腆道:“姐姐也知道我的女红实在一般,贝勒爷是看不上的,我这不想起宋姐姐的女红十分出色,苦思冥想就厚着脸皮过来请姐姐帮忙了。” 这话实在烫贴得很,又把宋格格夸了,又解释了耿奕这几天往主院跑的缘故,是在办事不是在邀宠,宋格格难得露出一点浅笑来:“妹妹谬赞了,我的女红也没那么好。” 耿奕一把抓住宋格格的手道:“姐姐就别谦虚了,贝勒爷这事急着呢。咱们姐妹都是为贝勒爷分忧的,很不必互相谦让了。就是需要做的圆枕得多一些,时间要紧,我等会打算去李姐姐那边,请她也帮忙做一做。” 宋格格更惊讶了,问道:“妹妹,爷要得这般急吗?” 耿奕心想当然急啊,赶紧送给太子然后推广出去,他们的钱才会从天上来! 当然她不敢照实说,只比划了一下皇宫的方向,压低声音道:“我给宋姐姐说一声,千万别往外传,贝勒爷是打算送进那边去的,当然马虎不得。姐姐也知道贝勒爷颇为严格,时间太紧,多做几个也能挑一挑,姐姐以为呢。” 宋格格心里咯噔一跳,这东西居然要送到宫里去,是送给太子爷还是送给皇上,又或者德妃的? 不管是哪一个,要是被选上了,都能让她在贵人面前哪怕露个名字。这事她以前想都不敢想,又是震惊又是欢喜。 宋格格一手捂着心口,激动得差点要晕过去了,脸颊难得多了几分血色:“好,我这就开始做,一定不会耽误了贝勒爷的大事。” 耿奕看她一副恨不得立刻动手的样子,赶紧让如玉把布料送来:“这是福晋那边开了库房取的布料,最是适合做这个圆枕,这边有个我之前做的圆枕,虽然做得不怎么样,规格却是对的,姐姐对着做一样大的就行,那就有劳宋姐姐了。” 连布料和打样都准备好了,布料还是福晋那边开库房取的,样板是耿奕亲手做的,显然不会在上面做什么手脚,宋格格的目光就更温和了一点。 可以说耿奕把东西准备得越是妥当周全,证明她是真的想让宋格格帮忙,而不是给人挖坑的。 宋格格承了耿奕的情,还把人送到院门口目送她离开。 身后的丫鬟海燕困惑地问道:“格格的女红是后院最好的,手脚也快,连夜做两个不在话下,耿格格何必还找李格格?而且布料也没让格格挑,而是直接给了。” 言下之意,若是真心送布料来,耿奕不该让宋格格亲自挑选吗? 宋格格看了海燕一眼道:“这话在外头就别说了,把门先关上。” 她进了里头,这才对身边的丫鬟道:“这事耿格格其实都不必找我,一个人就能做完了。你别说什么我的女红才是最好的话,送去宫里的东西,重要的是心意,不然宫里多的是手艺更好的绣娘,哪里轮得上我?” “耿格格会来事,自个在贝勒爷面前得脸了,也愿意带上其他人,好让大家都分一杯羹。你刚才说她怎么不让我挑选布料,要我挑的不好,爷不喜欢呢,到时候算谁的?还不如耿格格让丫鬟随手给一块,每个人不同,也就不会出什么纷争了。” 刚才耿奕看也不看从后边拿了一块布料,拿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回头宋格格挑的要不满意,心里不得劲,耿奕也不高兴,这事还怎么做下去呢? 宋格格打量手里做的圆枕,心里比划着等会要裁剪多大的布料,接着开口道:“人就不能太贪心,耿格格给了这个机会,我好好做就行了,至于其他的,想要的太多,回头好好一件事做完谁都不高兴,何必呢!” 宋格格之前怀上四阿哥第一个孩子,心里觉得颇为骄傲。 四阿哥对这个孩子也期待,毕竟是第一次当阿玛,时不时让苏培盛过来瞧瞧,又让福晋多照应一番。 宋格格期待越高,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平日小心翼翼,谁知道最后生下一个不太健康的女儿,没多久就夭折了,她整个人悲痛欲绝,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忍不住反复想,自己当初要没那么贪心,没想要那么多,是不是就能留下这个女儿呢? 然而想得再多,宋格格终究不能释怀。 连带因为女儿的去世让四阿哥伤心这第一个孩子的离开,许久不能面对宋格格,看着她就容易想起那个夭折的女儿,踏足宋格格院子的机会简直屈指可数。 宋格格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发现四阿哥不来了,心里也是沮丧又绝望。 四阿哥不来,她还怎么再拥有一个孩子呢? 但是这事很难强求,宋格格只能在福晋那边使劲,想着她规矩懂事一些,福晋愿意在四阿哥面前美言几句,兴许能让四阿哥哪天再过来看一眼自己也好。 如今耿奕给了这个机会,宋格格得牢牢抓住才是,说不准做得好,四阿哥就会赞她一句呢! 宋格格抬头见海燕一脸纠结的模样不由笑道:“你是不是想着这么个好事,耿格格自个做就好了,怎么还愿意主动拉别人一起做?” 海燕点点头道:“是,奴婢这事想不明白,耿格格是怎么想的?” 宋格格这次却没回答,耿奕能怎么想,树大招风,她有牵头的功劳,就没必要全揽在身上当个靶子。自个能吃肉,也不会让别人连一口汤都喝不到。 第10章 耿奕出了宋格格的院子,很快就往李格格那边去。 李格格早就听说她去宋格格那边,没多久就出来,还往自己这边来,顿时满心好奇。 等耿奕到了,李格格特地出来迎,还笑着道:“妹妹真是稀客了,快请进。” 耿奕也不含糊,抢着李格格问起来之前就先把话解释了一遍,跟宋格格那边没什么区别,又从后头随手拿了一块布料出来:“东西都在这里了,李姐姐愿意帮这个忙吗?” 李格格听得整个人都惊住了,哪里会拒绝,赶紧让丫鬟接过布料道:“妹妹能想起我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不愿意?” 她拍着心口保证,一定好好做,恨不得指天发誓了。 李格格还抓着耿奕的胳膊亲昵问道:“妹妹刚从宋姐姐那边出来,也是请她帮忙了吗?” 耿奕也没隐瞒,点头答道:“对,宋姐姐的女红是极好的,这还是李姐姐告诉我的。这圆枕需要很多,一个人做是做不完的,多几个人做才好。毕竟贝勒爷要得着急,李姐姐不如这会儿就开始做起来?” 看她风风火火要走的模样,李格格连连点头,又问道:“等会妹妹是回去,还是再去钮钴禄妹妹那边?” 耿奕知道李格格是看见送来的东西还有一份,便点头承认道:“是,钮钴禄妹妹那边也打算让她帮忙。都说人多力量大,四个人一起做,至少能做四五六个了,就能换着用了。” 李格格就不明白了,耿奕要让宋格格动手,那是因为宋格格的女红是最好的。 找她来做,是因为后院暂时最受宠的,除了福晋之外就是李格格了,耿奕肯定要巴结讨好一下,怎么都不敢忘了自己的。 但是钮钴禄格格有什么啊,进来是最晚的,女红不是顶尖,人也不受宠,最多脾气好跟耿奕的关系还算不错,两人走得也近。 李格格想了想,要是后院三个人都在干活,就撇开了钮钴禄格格,仿佛是排挤她一样。 反正多个人也没什么,李格格没再多问,毕竟她急着开始动手做。 她的女红不如宋格格,没做得那么快,但是无论如何明天得做出来,不能让宋格格给比下去了! 耿奕原本还担心李格格要抓着自己说话个没完,看她战意盎然要开始努力做女红,这才松口气赶紧溜了。 钮钴禄格格的院子离她是最近的,所以饶了一圈才回来去那边。 就是耿奕踏进院子的时候,钮钴禄格格正坐在门口的石桌前皱眉,看见她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叫耿奕不由笑了:“怎么,我脸上长东西了,叫钮钴禄妹妹这般看我?” 钮钴禄格格连忙摇头,起身过来道:“哪里,就是惊讶耿姐姐来妹妹这里了。” 耿奕和她一起往里走,听了这话疑惑道:“怎么就惊讶了,我平日来得也不少,妹妹这是埋怨我这几天没过来了?” 钮钴禄格格吓得连连摆手:“耿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耿奕笑道:“好了,我这不是跟妹妹开玩笑,别当真。我这几天忙着,这不刚忙完一茬,赶紧过来请妹妹帮忙来着。” 她又把话说了一遍,钮钴禄格格怔怔看着耿奕,久久不能回神,许久才低头道:“我还以为姐姐不会过来的。” 毕竟找人帮忙,宋格格和李格格就很足够了。 耿奕知道原身和钮钴禄格格都不算受宠,两人进府的时间也是最迟的,性子都腼腆胆小,于是还挺合得来,互相鼓励陪伴,度过了不少苦闷清冷的日子,关系还挺好的。 既然是小姐妹,耿奕有好事当然不能忘了钮钴禄格格,笑着道:“妹妹想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开始动手才是。我也得回去开始做了,怎么都不能躲懒的!” 钮钴禄格格点点头,又道了一声谢,送走耿奕后才回去开始剪裁做针线了。 走了一圈回来,耿奕感觉自己身体都要掏空了。好歹把团队组起来了,她只要意思意思动动手做一个就行了。 她让如穗帮忙裁剪了布料,也开始做一个新的圆枕,怎么都要做一个明天交差的。 看宋格格和李格格雄心壮志的模样,她们两个很可能今晚都不睡了,一口气做两三个出来。 钮钴禄格格的女红跟耿奕半斤八两,不吃不睡做两个都顶天了。 耿奕就不为难自己了,做一个能交差就好。 她慢吞吞做了一会,差点要睡过去了,看着手里快做好的圆枕还挺有成就感的。 谁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手工居然那么厉害了,说不定以后能回去,耿奕还能给爷爷亲手做个护膝的! 想到爷爷,耿奕沮丧了一会,就见如穗进来道:“格格,刘伴伴的徒弟小祝子过来了。” 耿奕还奇怪:“怎么过来我这边,他们是忘记爷在书房了?” 要问也该直接去问四贝勒,怎么跑到她这里来了? 如穗无奈道:“格格忘了,之前给贝勒爷说过帮忙选今晚的菜式。” 她不提醒,耿奕还真忘得一干二净。 耿奕自己虽然忘了,但是刘厨子是一点都没忘,早早就打发徒弟来问了。 小祝子在外边等了一会,才被如穗请了进去,赶紧行礼后道:“格格,下午的时候厨房送来不少新鲜的食材。” 他张口报了一大串,耿奕听得头晕。 她今天陪着四阿哥吃饭是看出来了,他偏爱素食,却又不喜欢全素。 最好是有肉炖着的素菜,沾满了肉汤,而不是清汤素菜这种寡淡的口味。 耿奕就问道:“厨房有栗子吗?” 见小祝子点头,她就道:“那就要个栗子鸡,然后地三鲜,再来一碗羊汤。” 大冬天的,喝一碗羊汤也能浑身暖和,看四阿哥的样子又要努力工作到半夜,喝完羊汤要是能困了,也就能早点睡下的。 作为学中医的人,最怕看到就是四阿哥这样糟蹋自己身体的,趁着年轻还能熬,过几年就要熬不住了。 耿奕细细吩咐道:“羊汤的羊肉不必放太多,另外加上笋干、香菇丁,记得再添上白萝卜,多搁一点花椒。” 小祝子听得为难道:“格格,四贝勒的菜肴一向清淡,搁一点花椒是去腥味,太多会不会太辣了一点?” 耿奕笑笑,就是要辣,吃完出一身汗才叫那个舒服:“你只管搁就好,若是爷问起,你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能发发汗,夜里睡得也能更舒服一点。” 小祝子这才应了,赶紧一溜烟跑回厨房去告诉自家师傅。 刘厨子犹豫一下还是按照耿奕的意思来,做好两菜一汤送过去。 四阿哥在书房里正埋头苦干,忽然闻到浓郁的食物香味,这才感觉有些饿了:“晚饭送来了?” 苏培盛答道:“是,耿格格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他这才想起来,下午的时候耿奕说要替自己选晚饭的菜式,便点点头出去了。 桌上两菜一汤,分量都不算多,正好四阿哥吃完能七八分饱,不至于撑了或者浪费掉了。 他坐下后尝了一口栗子,沾了鸡肉的味道,又香又甜,地三鲜就清爽可口,正好中和了栗子吃多的甜腻。 鸡肉多汁,伴着饭不留神就能吃下半碗。 只是等四阿哥喝了一口羊汤后,舌头辣得麻麻的,差点要吐出来。 他忍了又忍才咽下去问道:“这是什么,搁了多少花椒的?” 苏培盛赶紧把刘厨子叫了过来,刘厨子躬着身子把耿奕的话兢兢战战重复了一遍,四阿哥皱着眉头看手里的羊汤,半晌才道:“行了,那你退下吧。” 刘厨子摸不准四贝勒究竟是高兴还是生气,被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赶紧退下了。 苏培盛小心翼翼问道:“爷是要把这羊汤撤掉吗?” 四阿哥犹豫了一会,原本想撤掉,刚才喝下的那一口味道实在太可怕了一点。 但是很快缓过劲来,感觉浑身暖融融的,甚至额头隐隐有点汗,积累一天的疲倦仿佛发散出来一些,他就摇头道:“喝着确实暖和,就别浪费了。” 就着汤吃着饭,四阿哥愣是把两菜一汤吃了个干净,手脚都暖和了,整个人懒洋洋地喝着热茶,有点不想回去书房继续写折子了。 永定河修缮的事换了好几个方案,皇阿玛还是不满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书房绞尽脑汁写出满满一折子,四阿哥却不怎么满意。 原本他心里不大痛快,吃完一顿晚饭后浑身热乎乎的,整个人轻快了一些,眼皮却渐渐变得沉重下来。 索性今晚自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如就此睡下算了。 四阿哥难得破天荒没过子时就要睡下,苏培盛是巴不得的。 毕竟自家贝勒爷素来勤勉,子时睡下都算早了,更别提如今离着子时还有半个多时辰! 苏培盛屁颠屁颠去铺床了,心里对耿格格的地位又拔高了一点点。 四阿哥很久没那么早睡了,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道沾着枕头很快就陷入黑甜,直到被苏培盛轻轻叫醒,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睁眼就已经五更天了。 再不起来就要错过早朝,四阿哥起身的时候感觉难得的神清气爽。 他伸了个懒腰,忽然灵机一动,起身连洗漱都顾不上,大步进了书房,示意苏培盛磨墨。 之前建议大规模建堤坝,四阿哥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昨晚休息得好,他脑海中忽然灵光闪动,很快就畅快淋漓写完了一本折子。 束水之外还要攻沙,随着河水而来的沙子不断抬高河床,才让河岸两边的良田宅子每次暴雨后都会被淹没。 不把河床里面积累的沙子弄走,那么哪怕建造了河堤,也无法护住河堤两边的田地不再被淹没。 之前的河道总督就是光造河堤而没有注意河沙的事,才会让皇帝大发雷霆,还把人撤职查办。 四阿哥看了一遍折子没什么问题,这才让苏培盛收好,自己洗漱后匆忙吃了两块面点就赶去上朝了。 刚上轿子,福晋带着廖嬷嬷送来一个锦盒,里面是几个做好的圆枕,另外有三个新的艾灸盒,都是连夜做出来的。 后院几位显然一大早就送到福晋这边来仔细检查过,才敢交到四阿哥手里。 四阿哥信得过福晋,她看过后没问题,那就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收下后就示意福晋回去歇着了。 轿子匆匆离开,福晋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才被廖嬷嬷劝着回去。 主院里已经满满当当坐着人,除了最后一刻才到的耿奕,其他人都是早早来的。 耿奕怀疑后院这几个格格昨晚压根就没睡,一个个眼睛红彤彤的。 送上来的圆枕一个比一个做得精美,做得最多的自然是宋格格,她足足做好了三个。 李格格要少一点,也做好了两个,钮钴禄格格也是两个。 唯独耿奕只做了一个,因为她做好一个后就早早睡下了,精神头反而是看着最好的。 福晋一看就明白,耿奕是不想把功劳都独自一人揽下,其他人则是更想在四阿哥面前表现得好一些。 听闻耿奕昨晚给四阿哥点的菜让他挺喜欢的,还难得早早就睡下了。 刚才福晋看四阿哥精神奕奕的样子,若是以后他都能这样,却也不错。 耿奕没福晋想得那么多,她就是打算浑水摸鱼一下,凑合做一个能交差就行。 毕竟吃睡是人生第一大事,绝对的缺一不可! 耿奕偷偷打了个哈欠,其他人也是兴奋了一晚上,如今把东西一交,几个人都露出疲倦的神色来。 福晋就没多留她们,让大家回去睡个回笼觉,等四阿哥进宫回来看看如何了。 第11章 四阿哥带着东西进宫,先把折子呈上,早朝的时候精神头还不错,三阿哥还多看了一眼笑道:“四弟今儿的脸色不错,昨晚看来睡得颇好?” 四阿哥笑笑道:“是,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 三阿哥是知道他最近卯着劲反复写折子来攻克解决永定河淤堵之事,可是皇帝也不断打回来似是不满意,只觉得这个四弟实在固执得很,还爱钻牛角尖。 永定河的问题多年来都没解决,哪里是四阿哥一个人短时间内能解决得了的呢? 还不如放下,四阿哥何必死磕呢? 看他手里拿着折子,估计昨晚又写了一个,三阿哥摇摇头,都懒得劝这个固执的弟弟了。 四阿哥把折子交给李德全,然后就去自己的位置站定,等着皇帝出来。 等了一会,比平日要晚一刻钟,大臣们面面相觑,还以为皇帝今天不来早朝的时候,他才带着李德全匆匆出来。 大臣只以为皇帝今儿可能是起晚了,有心人已经开始琢磨回头打听昨夜侍寝的娘娘是哪一位。 皇帝一开头就提出永定河的事,在座的都知道是个老棘手的问题了,也就没人回答。 还是他开口道:“刚朕看完四阿哥的折子,认为可行,众卿家也看看。” 折子被小太监送下去,在大臣手里转了一圈,他们一目十行看得飞快,时不时有人点头,也有人皱着眉头不是很认同。 很快折子就重新回到李德全手里,放在皇帝手边,皇帝笑着赞许道:“四阿哥之前写了无数的折子,只有这一本很得朕心。回头太子和四阿哥一起写得更详细一些,再交上来给朕看看。” 太子和四阿哥出列应下,四阿哥抿着唇心里有点高兴,他是难得被皇帝如此直面地夸赞。 早朝过后,太子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道:“不愧是四弟,我早知道你能解决得了,去我那边坐坐,我们好好商量一番?” 四阿哥应下,那边就有大臣过来跟太子请安,还有太子的娘家人似是有事要说。 于是四阿哥就退开一些,正巧大阿哥经过,冷哼道:“四弟辛辛苦苦写出的折子,回头功劳不是你一个人,还得让给太子,你能甘心吗?” 四阿哥摇头道:“大哥说得什么话,都是为皇阿玛分忧而已。” 什么功劳,他只是为了皇帝分忧解难尽一份力! 大阿哥不高兴地看了四阿哥一眼:“我劝四弟还是走心点,不然以后费尽心思做什么,转头都要拱手让人,跟你没关系了。” 太子却忽然站在大阿哥身后道:“那就不劳大阿哥担心了。” 大阿哥看了他一眼,冷哼着就走了,太子转过头来招呼四阿哥道:“大阿哥没为难你吧?” 四阿哥摇头道:“没有,大哥只跟弟弟闲聊了几句。” 太子看四阿哥的神色如常,确实没被为难到这才放心了,领着人去了东宫的书房,就见四阿哥忽然拿出一个锦盒来道:“对了,弟弟最近弄了点新玩意,用着还不错,之前二哥说肩膀酸疼,可以试试看。” 锦盒打开,里面是两个奇怪扁平的东西,旋转后居然能打开,太子拿着看了几下疑惑道:“这是什么,手炉吗?” 这手炉也太丑了一点,他眉头皱紧了,一看就是仓促打造出来的,这个四弟已经手头紧成这样了吗? 四阿哥却笑着解释道:“二哥别看这东西不起眼,确实挺好用的。想着尽快用上比较好,做得就稍微粗糙了一些。” 他极力推荐,太子也不好拒绝就坐下了。 四阿哥把艾灸条放进盒子里面,然后亲自点上,旋转合上后放进圆枕里面,然后问了太子哪里酸疼,就把艾灸盒固定在那个地方。 太子看着还挺新奇的,任由四阿哥摆弄了一番,过了一会感觉肩膀有些热热的,透着一股子艾灸的药香味,他闻着还挺舒服的:“是感觉不错,肩膀这边热乎乎的,四弟怎么想到这个东西来了?” 四阿哥笑着解释道:“是后院的一个格格看我每天伏案写折子,脖子有些疼,就琢磨了这么个法子。二哥也知道,艾灸条要直接用很容易烫伤留下疤痕,若是用这个东西隔开,既能舒缓酸疼,却也不至于烫着人了。” 太子颔首道:“是个心思巧的,最难得为了四弟费心。而且这东西戴上也不碍事,不必只能躺着或者趴着,都不能干别的了。” 反而他挂着这个东西,行走自如,还能看书写字,完全不碍事。 那两条带子能固定住,哪怕走动的时候也不会掉,只是不能动作幅度太大,不然还是挂不住的。 太子索性挂着艾灸盒跟四阿哥商讨起折子的事,两人规划了永定河几个洪水泛滥最厉害也最频密的地方,打算从这里开始。 若是建造堤坝,要选好合适的位置,也得算好大小。 材料、人工,甚至是中途运送也得计算在内。 两人专心算了一会儿,四阿哥把大约的支出写下来,抬手摸了下太子身上的艾灸盒道:“二哥,这东西该是烧完了,肩膀感觉好一点了吗?” 太子都快忘了身上有这个东西,身边的太监拆掉艾灸盒之后,他动了动肩膀,惊讶道:“还真是好多了,四弟这东西确实不错。” 四阿哥笑了:“那正好,这些就留着给二哥用,我回头让人做得更好一点,再给二哥送来,二哥别嫌弃才是。” 弟弟特意送来,就因为他偶然提的一句肩膀有些酸了,如此实在的心意,太子哪里会嫌弃,还十分感动,拍着四阿哥的肩膀道:“你这般用心,我就笑纳了。” 得知几个圆枕都是后院的格格们连夜亲手做的,太子只觉得四阿哥用心极了,转头皇帝叫太子过去问起折子的事,他就提了两句。 皇帝还挺好奇的样子,太子就让人把艾灸盒送过来给他过目。 摆弄着手里的艾灸盒,太子都试过了,皇帝就打算自己也试一试。 太子选了一个没用过的递给李德全,又小声指点怎么用,这才给皇帝戴上了。 皇帝也是低头伏案久了,脖子和肩膀都有些僵硬酸疼,平日有人捏肩,确实能松快一点,却不喜欢有人站在身后,要不是实在太难受都不爱叫人,这会儿不用人站在身后就能用,他自然感兴趣。 烧着的艾灸盒暖呼呼的,他感觉脖子和肩膀都热热的,没多久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皇帝点点头道:“确实要舒坦一些,热乎乎的让人松快不少。” 知道是四阿哥后院的格格想出来的主意,四哥哥听说太子肩膀不舒服就眼巴巴送来,他就笑道:“兄友弟恭,不错。” 四阿哥想着自家哥哥,有好东西就来分享了。当哥哥的太子一看有好东西就给亲阿玛分享不说,还给弟弟美言几句,功劳都没揽在身上,让皇帝听着十分满意。 人年纪大了,皇帝最是喜欢看见几个年长的儿子感情深厚,相处和谐。 皇帝留下太子一起用膳,父子两个和和美美的。 等太子走后,李德全请了太医院的院首过来,看看这艾灸盒子。 院首拿在手上仔细查看,不但看了还没烧过的艾灸条,连烧过的都戳开成粉末,在手里碾压一会,再靠近鼻子闻了闻,许久后才道:“皇上,这艾灸没有问题,是新鲜的艾灸晒干后磨成条,里面没夹杂别的东西,十分正宗。” 听闻艾灸条烧过后没烫着人,脖子和肩膀都舒服了不少,院首十分感兴趣道:“皇上,可否让微臣带回去试用一番?” 皇帝摆摆手,把其中一个艾灸盒递了过去:“拿去吧,回头给朕说说这功效如何。” 院首恭敬接过后退下了,皇帝换了一身衣裳,去掉浑身艾灸的味道。 还别说,艾灸之后他真感觉肩膀不如之前僵硬了。 皇帝看了眼身边沉默伺候的李德全道:“你刚才欲言又止想阻拦,是不是担心这东西有问题不敢让朕用上?” 李德全赶紧跪下了:“奴才不敢。” 毕竟这东西是太子亲自拿过来的,而且四阿哥用过,太子也亲自试过,绝不会有什么问题,不然皇帝哪里敢直接用了? 事后查看一番,皇帝也不过是验证一下,果然太子和四阿哥都是纯孝之人,没辜负了皇帝的信任。 皇帝笑笑道:“这东西送过来的时候是干净的,回头朕用完了,不让院首亲自检查过,转头有人动了手脚,诬陷这东西不干净,太子和老四就要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既没有问题,之前皇额娘膝盖时常会疼,回头让人打几个送过去。” 皇帝又赏了东西,让人分别送去给太子和四阿哥的贝勒府上。 第二天消息传开,所有人都知道四阿哥和太子给皇帝献上了好用的东西。 院首连夜让人试用,对活络筋骨和老寒腿都有一定作用,而且用过后还能睡得好一点之外就没有别的问题。 今天正巧沐休,四阿哥难得睡了个懒觉,起来就收到消息,皇帝派人送来赏赐,赶紧叫上福晋一起去门口接了。 赏赐很实在,除了一盒子珍珠之外还有一对金如意,另外是一套文房四宝,再有一小筐的瓜果。 四阿哥恭敬接下,送赏赐来的太监笑道:“皇上已经让工匠加紧做了,回头再送一些过来。” 他应下,明白有宫里的工匠动手,就不必自己再让人做艾灸盒子送进宫里去了。 送走宣旨的太监,四阿哥道:“这一盒子珍珠福晋留下一半,余下的都分给后院几个格格。“ 福晋就问道:“耿格格的功劳最大,我没做什么,这珍珠就不留了吧。” 四阿哥想了想就点头:“也罢,这对金如意就摆在主院,珍珠一半给耿格格。” 耿奕没想到自己能得半盒子珍珠,珍珠圆润,每一颗都是一样的,大约是拇指肚大小,打首饰就能十分体面,可以做项链,也可以镶嵌在首饰上,另外送人也是一份厚礼了。 她欢欢喜喜让如玉收好这盒子珍珠,就见这个丫鬟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好笑道:“你是不是想问,贝勒爷把东西送出去,如今宫里自个做,买卖就做不成了?” 如玉连连点头:“格格金睛火眼,奴婢就是担心这个。” 自家格格和贝勒爷费尽心思做了几个送进宫里,还以为能把这个买卖做起来,谁知道转头皇上送来赏赐,宫里的工匠接手了小李子的活计。 小李子沮丧坏了,还以为没了用处,刚才就开始抢着干活,已经在外边做洒扫,生怕要被赶走。 耿奕摇头道:“宫里自有宫里的想法,买卖还能做,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皇帝想必是打算用这个赏人,而不是做买卖的,既是赏人,总不能叫四阿哥再破费和找人做,而且也要慢上许多。 宫里那么多匠人也不是摆着看的,他还能多做一些送给四阿哥,回头四阿哥是送人还是做买卖都行,实在是贴心极了。 而且宫里的工匠做出来的东西又快又好,四阿哥拿去送人都特别体面,收到礼物的人也面上有光。 等皇帝和赏的人都用上了,四阿哥再着手开始大规模流水线做得稍微次一点放出去做买卖就适合了。 不然宫里还没用上的东西,宫外就开始用了,这怎么可以? 四阿哥对福晋也是这么说的:“等宫里头用的差不多了,再开始做着放到宫外去,就是需要福晋来操心了。我打算找两个铺面,分成男馆和女馆。男馆这边我来物色人选,女馆那边就有劳福晋挑个细心守礼的嬷嬷。” 两人商议了一会,这铺面容易找,地方要够大,最好是包间,毕竟艾灸的时候可能需要脱掉衣服,做完后还得有沐浴换衣的地方。 里面味道太大也不行,通风要极好,只开着窗户是不够的,大冬天冻着人也不好。 四阿哥微微皱眉,去书房想了一会,就往耿奕的院子去了。 正巧耿奕在点菜,因为之前刘厨子做的菜让四阿哥都吃完了,还得了夸赞,他就更积极让徒弟小祝子过来。 哪怕送来的菜式不是都刘厨子来做,每次却至少做一盘送来。 耿奕正琢磨晚上吃什么,就见四阿哥溜溜达达进来,赶紧起身行礼:“爷来了。” 四阿哥远远见她十分认真地在思索,还以为在琢磨什么厉害的东西,居然在点菜,不由好笑道:“你这是想吃什么,琢磨那么久的?” 耿奕有点不好意思,她是有点想家了,所以准备点一道白斩鸡。 这道菜不算稀奇,就是很少人做,刘厨子对这个不熟悉,马厨子才会,小祝子是实话实说,免得做出来的菜式不够正宗,那不叫人失望了? 耿奕也不好让刘厨子为难,犹豫要不要换一道菜。 四阿哥一听摆摆手道:“这有何难,让马厨子做这道菜送来,正好我也留下来用饭。” 若是耿奕单独吃饭要点名马厨子做菜,那是不合规矩,但是四阿哥也留下一起用餐,那就没问题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耿奕也挺好奇厨房一把手的马厨子手艺怎么样。 两人耐心等饭的时候又开始大眼瞪小眼,耿奕苦恼,感觉以后要去找自动播放器的李格格取经,不然两人干坐着实在太尴尬了。 她努力找话题:“爷赏的珍珠特别好看,妾都舍不得用了。” 四阿哥笑笑道:“送你的就收着,没什么舍不得的,回头让人镶嵌在首饰上,或是留着把玩也行。” 耿奕笑着点头,就是卡壳了,好在这次四阿哥愿意主动找话题:“太子殿下用着不错,肩膀酸疼要好一些了,就连皇阿玛用过也说挺好的。” “皇上和太子殿下能用就好,都是爷心好,想着皇上和太子的。”她是看出来了,四阿哥这事上被皇帝夸了,心情挺好的,于是顺着也夸了夸他,果然四阿哥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夸夸夸之后,好在厨房那边动作麻利,耿奕不用继续琢磨要怎么继续夸了。 菜刚送上,耿奕就闻到香味,忍不住露出怀念的神色来。 四阿哥却以为她嘴馋又饿了,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道:“吃吧,看你眼珠子都快掉到盘子里面了。” 耿奕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嘴角,好在没流口水那么丢脸。 白斩鸡看着做法不难,却最是考验厨艺的。 要火候刚刚好,久了肉会柴,口感不好,不够的话就太生了,会带着腥味不说,肉也是不好吃的。 马厨子显然不愧是厨房一把手,这白斩鸡做得纯火炉青,肉质刚刚好,十分鲜嫩。 这白斩鸡最看的还是酱料,蘸酱要是做得不好,白斩鸡的味道就要砍半。 耿奕夹了一块鸡肉蘸酱后放进嘴里,酱料的鲜香和鸡肉混合在一起,完全是一加一等于三的完美搭配! 她想着吃完这次,下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每一块都吃得尤为仔细,表情相当虔诚,一口接一口的,满脸都是享受。 四阿哥都看饿了,他吃了一块感觉马厨子的手艺是不错,却也没有不错到这个地步,让耿奕这吃得小脸满是感动都快落泪了? 他琢磨着自己平日是不是对耿奕太忽视了,然后厨子们看人下菜碟,这是欺负她,克扣吃食了? 第12章 幸好耿奕察觉四阿哥的表情不对,问了之后赶紧解释道:“厨房没有克扣吃食,就是妾有些馋了。” 格格的规格就在哪里,她也不能随便点很贵的食材来扎眼。 再就是她想吃就要花钱,虽然如今手里的银钱不算少,也就能隔个十天八天开个小灶,一天三顿吃是不可能的,当然这些不能直接跟四阿哥说。 “跟着爷吃饭就很好了,能尝到马伴伴的手艺。” 难怪刘厨子要另辟蹊径,确实比起经验老到的马厨子是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 四阿哥笑着点头道:“你这是让爷以后多过来一起用饭了?” 耿奕一愣,她这话居然算邀宠吗? 见她不说话,满脸纠结的模样,四阿哥又笑了:“行了,就你爱胡思乱想,爷有空会多过来看看你的。” 另外还有一道白菜炖腊肉,一碗熬了不少时辰的鱼汤,已经熬出了奶白色。 耿奕端起碗喝了一口鱼汤,就差把脸埋进去,就不用继续跟四阿哥尴聊了。 好在四阿哥依旧勤勉,吃完饭又回去他的书房继续写折子。 耿奕感觉四阿哥有永远写不完的折子,不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四阿哥要无所事事那证明皇上并不打算重用他。 就是他这拼命三郎的样子,难怪以后好不容易登基了,熬个十几年,年纪不算大的时候就把自己熬没了。 想到以后从钮钴禄格格肚子里出来的败家子,还有她肚皮里出来的那个喜欢搞葬礼的熊孩子,耿奕觉得很有需要给四阿哥多养生,让他活久一点。 不然就钮钴禄格格那宠溺孩子的劲儿,耿奕想到以后要压着熊孩子劳心劳力的样子,就巴不得四阿哥能长命百岁。 耿奕想到刚才见四阿哥的眼角泛红,指甲靠近月牙的地方也要红一些,明显肝火有些旺。 养生就得琢磨着得从小地方开始,她回忆了一下自己背诵过的方子,里面有一道养神汤,用料不复杂,就她手边都能找到的材料。 说做就做,她把方子默写下来,让如穗去去主院那边跟福晋说一声,免得叫人误会了。 虽说都是普通不起眼的药材,要做成养神汤,怎么都要告诉福晋。 福晋倒是奇怪耿奕怎么突然要药材,等耿奕跟她一说才明白是想做一道养神汤。 耿奕解释道:“这汤贝勒爷和福晋喝着都合适,不过还是得做出来后请老大夫看过才好。妾想着先做出一碗,自个先喝着看看。” 福晋笑道:“耿格格有心了。” 用了艾灸,她夜里能睡得稍微安稳一些,白天的精神头却还是不大好。 按照耿奕的意思,这养神汤能滋补养神,清心调肝,对思虑过多的人最是适合。 不管四阿哥还是福晋都是思虑颇多的人,耿奕这才努力回忆起祖上留下的安神方子。 耿奕把方子默写出来,先让廖嬷嬷找大夫看看。 廖嬷嬷让人找了之前的老大夫,他看了药方后摸着胡子不住点头道:“这方子确实合适,思虑过度容易暗生内热,耗费心肝致肝火盛。桂圆能补心气,补血分,此乃主药。生地黄能去虚热,天门冬能去清心去燥。” 老大夫越是琢磨越是忍不住点头赞道:“这方子十分温和,正是适合福晋用。四贝勒曾中暑,体内虚热易旺也是合适,不知道是哪位大夫定的方子,可否给老夫引荐一番?” 廖嬷嬷没想到耿格格送来的一道方子居然如此有用,原本只想着能有点用就不错了,不由疑惑这位格格从哪里得来的方子? 她照实说了,老大夫也是一呆:“兴许这位贵主家中曾有各种药方,这是背下来了?” 有些人家祖上有些底蕴,留下不少古方,会让后辈都背诵下来。 不管有没会用,要用的时候不至于两眼抓瞎。 廖嬷嬷也不确定,但是想到耿家对耿格格极为宠爱,还真有这个可能。 毕竟哪家藏着点压箱底的东西,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匆匆凑好药方上的各种药材就赶回王府,跟福晋禀报了。 福晋一听耿奕拿出的药方不但四阿哥能用,她也适合用,更觉得这个格格用心了。 “既能用,那就让厨房多煮一些,回头送去书房给爷用。” 苦口良药她是喝得多了,还以为会很难入口,谁知道厨房送来的时候只有一股很淡的药香味,喝着的时候居然有一丝甘甜,而不是苦涩难咽的味道。 福晋还挺稀奇的,一口气喝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真感觉心口都没那么赌着了,人也精神了一点。 廖嬷嬷看她喝完后有些懒洋洋的,午后倚着软塌小憩了一会,竟然能睡着。 虽然睡着的时辰不长,中途福晋都没惊醒过来,已经相当难得了。 福晋醒来后感觉精神头好了不少,便笑道:“这汤药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症的缘故,刚才躺下后就感觉浑身松快了一些,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廖嬷嬷难得露出笑容来:“对症就好,奴婢许久没见福晋的脸色这般好了。” 自从生了弘辉之后,福晋的脸色就一天比一天苍白,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子没彻底养好的缘故,到底还是伤了点底子。 福晋用着好,让人跟四阿哥说了一声,苏培盛送养神汤的时候也提了一嘴。 四阿哥有些嫌弃药味,喝了一口后跟福晋一样,口感甘甜,不像黑漆漆的汤药那么难喝。 听说里面放了甘草和生麦芽,就知道能中和掉不少苦涩的味道了。 他示意苏培盛去请耿格格到书房来,耿奕原本都吃过饭,穿着松散的常服,挨着软塌正没骨头一样趴着看话本,被叫过来只好重新起身穿衣打扮梳头。 耿奕趴着看话本都快看得睡过去,这会儿被硬生生大冬天叫出来,心里怪郁闷的。 这时候四阿哥不该在书房里勤快写折子,怎么还大晚上把自己弄过来的? 四阿哥见着耿奕,招手让她到跟前来帮忙磨墨,一边问道道:“你给的方子不错,就也不知道原本是不是特地给小儿做的方子,竟还添了许多跟药性无关的东西,只为了能入口吗?” 耿奕眨眨眼,回答道:“妾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为小儿做的药方,只是苦口良药,良药却未必都要苦口。” 四阿哥听着点头道:“是啊,御医总说苦口良药,味道却难以下咽。” 他估计想起小时候喝的苦药,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耿奕忽然发现,四阿哥其实可能不喜欢看御医,是因为要喝苦药吗? 想到之前四阿哥再三拒绝请御医,什么都自己扛着来,还真有这个可能。 四阿哥又问道:“你是从哪里看到的方子?” 耿奕之前回想了一下,耿家虽然不算富裕,祖上却出过大儒的,虽然后人都没怎么继承上,家里的藏书就不少,还有一个专门的藏书楼。 当然以前进去藏书楼的人几乎没有,不过原身很喜欢呆在里面,有浓郁的书香味,很适合睡觉。 对,就是去藏书楼睡一个下午,又安静又枕着书,仿佛自己身上都带着点书香了。 原身爱去藏书楼这个事一打听的话,耿家上下都知道的,但是她进去后是睡觉还是看书,就没人清楚了。 这时候耿奕拿出来搪塞,四阿哥回头派人去查也不会出什么纰漏,是最适合的理由了。 四阿哥也不知道有没相信,只看着耿奕笑道:“没想到你爱看书,还把方子都背下来了,是不是脑瓜子里背了不少?” 耿奕还真是这样,她学中医的天赋不高,不能举一反三,但是背书却十分厉害,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耿爷爷时常就遗憾耿奕记性好,对中医的兴趣却不是很大,所以才会学成半桶水的样子,要再用心一点可能就好了。 当然耿奕还是清楚自己的情况,说好听点是聪明,不好听的话其实还是没有天赋的。 望闻问切她都只能做到一般般,看不清楚,脉象很努力都感觉不够清晰,索性只能一直帮着爷爷打下手。 这时候耿奕的记性就有用处了,完全不需要她动手,只动动嘴皮子就有人把汤药都煎好送来。 厨房送来的养神汤挺多,四阿哥示意苏培盛也给耿奕倒了一杯。 她道谢后端起喝了一口,细品了一下,药材不错,煎的人也用心,火候刚刚好,喝着带着一点甘甜是丝毫不苦,还挺好喝的。 四阿哥看耿奕喝得津津有味,还挺稀奇,就听她道:“妾这脑瓜子的东西不用的时候想不起来,用到的时候才能想到。” 这就是为何她之前没想起来的缘故,四阿哥有些哭笑不得:“那以后你帮着福晋多干点活,脑瓜子就能多想起点事情来了。” 耿奕笑着应了,低头专心磨墨,心里却觉得福晋跟四阿哥一样都是工作狂,还喜欢什么事都亲自做,都不太需要别人帮忙的意思,然后把自己累坏了。 果然四阿哥这个工作狂又要写折子和继续看资料,今晚还得留在书房不打算去后院。 磨墨之后,耿奕就乖乖回去,又要换掉衣服,拆掉梳起的头发,洗掉脸上的脂粉,这才舒舒服服躺下的。 如穗早就把床榻铺好,又用手炉暖过,被窝暖呼呼的,她滚了一圈抱着被子就睡过去了,感觉自己入乡随俗还习惯得挺快,转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熟悉得不行。 以前耿奕是事事躬亲,平日去乡下义诊的时候还要照顾好爷爷。 如今她饿了有人送饭到跟前,累了有人捏肩,困了有人铺床暖被窝,简直快活过神仙。 耿奕不由感慨每天倒在软乎暖和的床榻是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是四阿哥怎么一点都不想早点躺下睡觉呢? 不睡觉怎么会有精神,熬着熬着不就把身子骨给熬坏了,还可能肾虚掉发! 耿奕摸了摸自己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沾着枕头赶紧舒舒服服睡过去了。 她是被如玉小心翼翼推醒的,看着窗外天色才擦亮,顿时缩在被窝里不想起来。 大冬天的,这么早起床简直要人命! 但是耿奕掐指一算,正好五天,她得起来去主院请安了。 如玉也道:“钮钴禄格格已经来了,就在外边等着。” 这就更不好让人等了,耿奕痛不欲生起来洗漱打扮,飞快弄好后出去对钮钴禄格格歉意一笑道:“让妹妹久等了,这冬天在被窝里太舒服,我有点起不来。” 钮钴禄格格笑笑道:“妹妹没等多久,姐姐也不必担心,这时辰还早,慢慢来就好。” 耿奕摸着她的手有点凉,还把手炉塞了过去:“妹妹暖一会,我这还有一个。” 上回她把院子里的手炉给改成艾灸盒,福晋回头就让人送了两个来。 钮钴禄格格和耿奕一人揣着一个小手炉,冒着冷风赶到主院,宋格格已经在了,她果然是第一个到的。 比起之前的沉默寡言,宋格格难得对两人笑笑,还主动寒暄道:“外边有些冷,把火盆挪过去一点烤一烤。” 耿奕赶紧拦下丫鬟,对宋格格摇头道:“我们都带着手炉,穿得也暖和,一路上过来并不冷,可别冻着宋姐姐了。” 宋格格早早过来坐着,走动的时候身上还会热乎乎的,坐久了只会越来越冷。 耿奕走过来还挺热的,坐下的时候看宋格格的小手发白,就伸手握住了。 宋格格一怔,被她暖呼呼的手一握,感觉手心的热气慢慢蔓延上来,身上也暖和了一点。 耿奕皱眉道:“宋姐姐这手也太冷了一点,给。” 她把手炉塞到宋格格手里,抬头看了一眼,就知道宋格格必然是气血两亏。 尤其宋格格还每天一大早过来请安,大冬天的,身体又虚,要真冻着那就麻烦了。 “这天冷,宋姐姐也得多顾着自己身子骨才是。毕竟宋姐姐还年轻,身子骨养起来,后边的日子长久着呢。” 耿奕是看得出宋格格每天一大早过来福晋这边请安为的是什么,四阿哥不去她的院子,宋格格除了在这里能偶尔碰上四阿哥看一眼就别无他法。 福晋也明白宋格格的心思,怜惜她之前的丧女之痛就没说什么,难得平日不怎么走动,性子又腼腆的耿格格都忍不住开口劝她。 宋格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小声问道:“我这脸色这么差吗?叫妹妹都看出不好来了?” 耿奕安慰她道:“还好,宋姐姐看着就是脸色苍白了一些。只是宋姐姐双手冰凉,想必双脚也是这样,夜里是不是辗转睡很久,这身上都很难暖和起来?” 宋格格还真是这样,冬天夜里把床褥暖过之后,刚进去是缓和的,过阵子被窝开始凉,身上也渐渐不暖和了。 哪怕她勉强睡过去,第二天醒来双脚跟冰块一样冷,也睡得不大安稳的。 宋格格一怔道:“之前听说妹妹给贝勒爷和福晋送了药方,如今听来妹妹对此也相当有见地?” 耿奕就笑道:“见地不敢当,都是女子,总是知道那么一些小毛病的用法。” 这个宋格格赞同地点头,她们作为格格也不好整天请御医,就连福晋身体不舒服都不敢经常请,更何况是她们了。 知道怎么治小毛病,在后院简直不要太方便了。 “那妹妹可有适合的药方给我?我夜里身子骨凉,总是睡得不大安稳。” 宋格格想看四阿哥之余,何尝不想要身体好起来,病恹恹的,以后哪怕有机会让四阿哥到院子来过夜,她如果能一次怀上,孩子也可能病恹恹,很难平安康健的长大。 耿奕回想了一下,还真有个适合宋格格的汤方,正是当归四逆汤,是个补血的方子。 仔细看宋格格的嘴唇颜色很淡,血气严重不足,很可能还是贫血的。 比起福晋的脸色苍白,宋格格的面色不但惨白,还透着一点青,贫血估计已经相当严重了。 加上宋格格还不爱惜身体,大冬天一大早就过来请安,再年轻的身体都折腾不住,就饿越发糟糕了。 耿奕的手悄悄往上挪,给宋格格偷偷把脉。 她把脉的技术不如爷爷,但小毛病还是能看出来的。 跟耿奕猜想得差不多,宋格格这身体恐怕是产后没保养好,气血两亏,又因为丧女郁结在心,还不好好养着,这身体破破烂烂的,也就身体底子不错,表面看着还凑合。 身体底子好就是有本钱能够挥霍,宋格格这个病恹恹的样子不赶紧养起来,恐怕岁数都不长久。 被耿奕凝重的神色吓住,宋格格屏住呼吸问道:“耿妹妹,我这是没适合的药方还是怎么了?” 耿奕犹豫是哄一哄她,还是照实说了。 不过这里也不是照实说的地方,她就含糊道:“药方是有一个,等我回头给宋姐姐写好,先让老大夫看过后再送过去。” 宋格格点头,知道耿奕这是谨慎,她送药方来是好心,要回头自己吃出什么毛病就麻烦了。 耿奕担心别人听见不好,几乎跟宋格格是头碰头小声说的。 福晋出来的时候看见两人亲昵说话的样子还有些惊讶,毕竟就宋格格那样,请安的时候都憋不出三句话来,耿奕的话也是腼腆寡言,她们居然会有凑一起闲聊的时候? 她多看了两眼,另外一边的李格格早就憋不住,恨不能凑过来竖起耳朵听的,就问道:“宋姐姐和耿妹妹说什么呢,说得如此专心入神的。” 耿奕这才注意到福晋出来了,赶紧起身道:“没什么,就是宋姐姐这手很冷,便低声问了几句。” 福晋看着宋格格比平日稍微缓和一些的面色,手里还拿着手炉,想来是耿格格塞过去的。 宋格格过来的时候穿得还算厚实,手炉却是一直没见带过,福晋以前是觉得宋格格不喜欢带这些,如今却觉得是伺候的丫鬟不够精心。 看耿奕就穿得特别厚实,脱下来的披风就放在后边,还带着帽子,毛茸茸的一圈显得更暖和了。 她脸颊红扑扑的,大冬天也没见冻着,双眼还亮晶晶的,比起以前鲜活了不少。 福晋就道:“宋格格是该多穿一些,身边人也太懒散了,没给你准备手炉。” 宋格格身后的海燕顿时脸色一白,赶紧跪下告罪,生怕被福晋责罚。 见状,宋格格也赶紧起来,被福晋挥挥手,示意她重新坐下:“知道宋格格心善,对身边伺候的人都多为宽容,身子骨的事却不能马虎了。若还有下次,伺候的人还是换了吧。” 耿奕深以为然,宋格格不记得,难道身边人也不知道提醒吗? 连本分之事都做不好,留下来有何用? 只是福晋居然开口敲打宋格格身边伺候的丫鬟,难不成里头还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隐秘之事,让福晋都忍不了的? 第13章 耿奕简直好奇坏了,可惜福晋难得开了这次口,没几句就说乏了,打发她们回去。 不过福晋还是留了耿奕一会,笑着道:“养神汤我喝了两回,确实不错,爷也觉得好。” 耿奕笑笑:“福晋的脸色确实比之前好一些了,夜里是睡得踏实多了吗?” 福晋点头道:“是,没那么容易惊醒过来了,耿格格这都看出来了?” 耿奕想着之前福晋的眼睛里面红血丝那么多,显然就没有睡好,偏偏睡得还挺早,跟四阿哥这种熬夜党不一样。 早睡早起还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福晋又是个心思重的,显然是半路老醒过来了。 她简单说了猜想,福晋就笑着点头问道:“刚才耿格格是看出宋格格身子弱,打算给她也写药方了?” 耿奕感觉自己就像是到处拉客的赤脚大夫一样,怪窘迫的,脸色也带了出来:“就是见宋姐姐手脚冷,问了问夜里被窝也是冷的,难怪睡不好,努力回想了一下,当归四逆汤正适合她。” 福晋还挺好奇的:“既是如此,回头让人买药材就是了。贝勒爷想着那位老大夫的医术不错,人品也是极好的,药店炮制的药材几十年来没出过问题,已经把店面盘下来了。以后耿格格要什么,只管写个单子给玲珑就行。” 耿奕咂舌,四阿哥居然把老大夫的药店整个盘下来,还真是怪方便的。 毕竟外边买药,药材参差不齐,跑腿的人哪里能辨认得出来,而且对方口风不紧的话,传出风言风语就不好。 索性老大夫是个嘴严的,来回跑了两次都没在外头露出什么风声来。 加上人品好,医术也不错,几十年来药店的口碑都是极好的。 一个人的好,坚持三五年就不容易,坚持几十年实在难得。 耿奕却好奇问道:“老大夫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福晋赞许得看着她,知道耿奕是明白四阿哥不会无缘无故就盘下别人的店面,尤其这药店对老大夫来说是唯一的营生:“老大夫的独子去山上采药的时候摔下来,人是昏迷不醒,大徒弟打算把药店继承过来。” 这一听耿奕就知道里面没那么简单,恐怕是争夺大戏了。 哪怕就是个小药店,附带了几十年的好口碑和老字号,大徒弟继承就是巅峰了。 唯一的对手是老大夫的独子,这一摔也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若是放任的话,老大夫一边要照顾昏迷的独子,一边药店没心思开门,久而久之就只能空置了。 大徒弟继承了老大夫的衣钵,要继承药店想必能发扬光大。 但是如果大徒弟的医术不错,品性却不行,老大夫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把药店交给对方的。 可是老大夫又没有其他能继承之人,熬几年他没能熬住撒手人寰,到底还是会便宜了大徒弟。 这时候四阿哥出手,等于是替老大夫把药店给稳住了。 大徒弟哪怕有无数的招数,对上老大夫还行,对上四阿哥立刻就怂了。 耿奕感慨四阿哥这一出手,老大夫感激涕零,必定会愿意为他卖命的。 就是老大夫年纪大了,如果这独子的医术也继承到了,能醒来的话才是一大助力。 她忍不住问道:“福晋,老大夫这独子可有救?” 福晋叹息道:“贝勒爷已经让人送去了一支百年人参,回来的人都说独子一直躺着昏迷不醒,恐怕再醒来有些难了。” 耿奕皱眉道:“妾这边还记得一个化淤的药方,不如写下来给老大夫看看能不能用?” 她也是想尽一份心,虽然没见到病人,但是摔下来后筋骨必然有伤,内出血的几率很大。 如果不尽快化去淤血,这人就很难清醒,那就更难办了。 福晋颔首道:“耿格格写完交给吉祥,他会尽快送过去的。” 耿奕回去后就赶紧写下血府逐淤汤的药方,这个在活血化瘀上的效果尤为显著。 另外她还写上需要针灸来配合的字眼,光是化淤,也得让淤血从针刺的地方出来才行。 耿奕写得飞快,写完就让如玉赶紧送去给吉祥。 救人就得跟阎罗王抢时间,越早干涉越是有效。 她看着如玉离开,才想起要给宋格格也写个汤方。 当归四逆汤就要简单得多了,当归是养血的,添上桂枝是用来温和去寒,还能帮助通血脉。另外还有芍药和细辛,都用来补血。 桂枝为君药,芍药和细辛为臣药,君臣联手都是辅助当归发挥药性的。 接着还有通草,是用来畅通气血,让气血能够流动起来,宋格格的手脚就会渐渐没那么畏寒,始终暖和不起来了。 再就是红枣,是个关键的东西,能够帮当归更为补血,又能防止桂枝和细辛过于燥烈,能缓和之用。 耿奕写完反复看了看,知道自己这药方没有问题,转头见如玉还没回来,索性先把药方放下。 宋格格的问题不要命,老大夫那边要紧一些,等独子能缓过来,再让他看看这个方子也来得及。 耿奕这边刚放下,廖嬷嬷就带着一个老太监过来,后边还跟着好几个嬷嬷,就猜是内务府送来的人。 果不其然廖嬷嬷道:“这是邓伴伴,内务府特意来送几个嬷嬷给格格过目的。” 邓太监长得瘦削,胡子有些灰白,显然年纪不算轻,笑着行礼:“见过耿格格,这些都是内务府精挑细选过的嬷嬷,规矩是极好的,出来之前还特意敲打过,还请耿格格瞧瞧。” 耿奕点点头,看向几个嬷嬷,一个个低眉顺眼的样子似是十分规矩,谁都没敢目光到处乱飘:“都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嬷嬷们一个个抬头,也不敢直视耿奕,眼神略略往下看,脸却都露出来了。 左边是个圆脸嬷嬷,看着就是个脾气不错的。 她旁边则是个长脸嬷嬷,板着脸就十分有威严的样子。 再旁边就是个虎背熊腰的嬷嬷,比其他人足足高出大半个头,相当威武的模样,光是站着不开口就相当有震慑力了。 耿奕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嬷嬷一眼,旁边的邓太监立刻上前道:“这位是胡嬷嬷,长得高力气大,人也本分。” 只因为内务府也不清楚耿奕想要什么样的,于是所有不同类别的嬷嬷都送过来让她看看了。 胡嬷嬷这个高大威猛的样子在后宫实在不知道安排在哪里去,哪里都不太想要她的样子,索性送过来看看,总不能就这么把人一直放着。 邓太监偷偷看了耿奕两眼,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起码看见胡嬷嬷的时候没露出惊惧的神色来。 耿奕没急着挑选,而是先跟几个嬷嬷聊了起来,问她们之前在哪里干过,是哪个地方来的,什么时候进宫等等。 都不是特别隐秘的问题,也没涉及宫里,嬷嬷们都老实回答了。 胡嬷嬷还挺特别,她居然是出生在江南,因为天生力气大吃得多,家贫养不起才送进宫里来的。 原本就是个普通宫女,身子骨实在好,熬死了前面的人,年岁一长她又不想出宫,于是就成了宫里头的嬷嬷。 耿奕就问了问胡嬷嬷家里还有什么人,胡嬷嬷就闷声闷气道:“回格格,家中老父和老母已经病逝了,上头有一个哥哥已经成亲,在酒楼做账房先生,底下有个妹妹已经出嫁。” 可以说家里人过得不算特别好,却也不至于特别坏,但是胡嬷嬷回去就成了负担,索性就继续留在宫里了,起码吃穿不愁。 耿奕觉得胡嬷嬷还挺想得开的,又问几个嬷嬷她们擅长的。 圆脸嬷嬷擅长的是女红,也曾在针线房呆了好几年,眼睛实在熬得不行了才出来的。 长脸嬷嬷以前是个给小宫女教规矩的嬷嬷,对宫里规矩极为熟悉。 耿奕想着这个嬷嬷教训人的手段,恐怕也是相当熟悉的。 胡嬷嬷的话,除了力气大,居然很会打算盘,心算也不错。 可能是继承了家里的本事,听闻老父以前也是个厉害的账房先生,可惜后来摔断腿没了营生,家里才开始落魄起来,不得让老母亲打零工来维持生计。 要是胡嬷嬷吃得不多还能勉强维持下去,但是她一个人能吃掉一家子的吃食,继续下去所有人都要饿死,还不如自己主动进宫,起码也能吃饱,不至于在家里得跟着挨饿。 毕竟吃得多还饿得快,胡嬷嬷拼命吃少点就饿晕过去的。 进宫也是胡嬷嬷自个提议的,老父犹豫了几天才勉强答应下来。 耿奕特意让如玉送来算盘和一册账本,胡嬷嬷的指尖打得飞快,都快出残影来了。 等算下来,她一看都是正确的数字,不由挑眉。 别说耿奕,就连邓太监都惊讶,胡嬷嬷还有这一手功夫? 她在宫里还真是不显山不显水的,原来是等在这里吗? 耿奕也没犹豫,就把胡嬷嬷给留下了,以后要算账的时候,都有人帮忙了。 廖嬷嬷一直没吭声,等耿奕挑好了新的嬷嬷,就送邓太监出去,另外也要带胡嬷嬷去见福晋,再交代她一些王府的规矩什么的。 耿奕点点头:“那有劳廖嬷嬷了,胡嬷嬷跟着去也记着点。” 胡嬷嬷满脸诧异,她是没想到自己会被留下,呆愣的时候被廖嬷嬷轻轻一推,这才赶紧给耿奕行礼:“多谢格格,奴婢一定好好记下。” 她在宫里总是被人嫌弃,自己早就习惯了,这次其实也没有胡嬷嬷的,却是因为选好的一个嬷嬷昨天开始上吐下泻,已经被挪出去,自然不可能送到耿奕这边来挑选。 邓太监怀疑是另外两个嬷嬷当中谁动的手脚,排除异己了,却找不到证据,只能用吃坏肚子的事轻轻过去,另外找了胡嬷嬷凑数的。 谁想到这个凑数的人,居然就被耿奕看中了呢! 邓太监想到人的运气来了真是拦都拦不住,胡嬷嬷这不就是苦尽甘来了? 估计其他备选的嬷嬷都没想到一个凑数的胡嬷嬷竟然会打败所有人,然后顺利留下的。 福晋见着胡嬷嬷也大吃一惊,心里不免疑惑耿格格的胆子那么小,怎的会选个那么高大吓人的嬷嬷。 不过她看胡嬷嬷目光清正,人也规矩老实,就让廖嬷嬷说说规矩敲打几下便放人回去了。 别说福晋,四阿哥晚上去耿奕那边的时候看见胡嬷嬷也是惊讶,满脸疑惑道:“你平日看着胆子挺小,竟然挑个这么高大的嬷嬷,就不害怕吗?” 耿奕奇怪道:“胡嬷嬷长得高大,力气也大,有什么事也能帮把手不是很好吗?她又不打人不吃人,哪里就会害怕了?” 她想嘀咕自己胆子其实并不小,四阿哥却是笑了:“确实不能以貌取人,她是个规矩的就行。” 他又提起外边的事来:“你给的汤方交给老大夫之后,他看完就赶紧用了,灌了两碗汤药,再辅上针刺。听说傍晚的时候他的独子就醒来了一会,虽然没多久,不过总算是过了一道坎。” 如果这两天老大夫的独子还不醒来,恐怕就要无力回天了。 毕竟这边不是现代,没有胃管或者葡萄糖之类的能够补充能量,人昏迷不醒咽不下吃的,加上身体原本就有伤,渐渐就会虚弱下去,更加难以醒过来,可能就此一睡不醒了。 耿奕松口气,笑着道:“能帮上忙就好,也是托了爷的福气,原本还担心老大夫这独子的情况会更加糟糕,想必也是好人命不该绝。” 好歹汤药灌下去,辅助针刺后还能醒来,说明这个独子还有机会抢救回来的。 四阿哥点头道:“这独子确实医术精湛不输老大夫,比他的徒弟学医还要晚几年,却是青出于蓝二更胜于蓝。” 也难怪老大夫的大徒弟会对独子下手了,有这个独子在,压根就没自己徒弟什么事,以后也只能留在药店给独子打下手,哪里能当店主那么风光自在呢! 耿奕就道:“如此心思狭窄之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造化的。如今瞧着医术还行,但是他没有医德在,也终归不会长久。” 当医生的没有医德在,他暂时还能说自己医术了得,然而以后医术肯定会停滞不前的。 毕竟他都把精力放在排除异己上面,哪里有心思钻研医术,救治病人呢? 四阿哥点头赞同道:“不错,正是这个理。老大夫对药方赞不绝口,等独子的情况稳定下来,他估计就会上门来跟你道谢了。” 耿奕就笑道:“爷把药店盘下来,老大夫就是爷的属下了,妾能帮上忙也是给爷分忧,老大夫更该感谢贝勒爷才是。” 四阿哥笑笑道:“你这嘴还挺甜的,今天跟抹了蜜一样。” 耿奕仔细打量,发现四阿哥眼角的红丝褪去了一些,指甲也不如之前那么燥红了,看来养神汤对他来说还是十分对症好用的。 今天晚饭她就点了马厨子的拿手菜蒸鸭,毕竟牛羊肉对四阿哥来说可能太燥热了一点。 原本耿奕听着名字还以为就是把拔毛洗净的鸭放在火上隔水蒸,后来她听小祝子细细解释,才明白这道菜并不容易做。 要把许多食材放进鸭肚子里面一起蒸,包括切细的火腿、大菜头、香菇、糯米、笋干和料酒,外边还用鸡汤来浇,再隔水蒸透。 火候要不大不小的,大了鸭外边焦了,里面可能还是生的。要是火小了,里外都可能熬老了。 中火慢炖足足一个时辰才能出锅,鲜香肉嫩。 耿奕当时听着就口水都要下来了,等上菜的时候十分期待。 果然刚上菜就闻到浓郁的香味,这道菜还有菜有肉有汤,都不必另外点别的了。 四阿哥吃得十分满足,他每次过来耿奕这边感觉都吃得十分合心。 尤其耿奕还会告诉他今晚为什么会点这个,比如鸭肉温和滋补又不燥热,最是适合四阿哥吃用,味道还好,里面的糯米包裹了鸭肉的鲜味,还有各种蔬菜塞进肚子里面,另外有鸡汤在饭后用一用。 既不会荤菜太多让四阿哥感觉吃腻了,却也足够果腹,约莫能七八分饱,分量正好两个人不会吃撑了,最是符合养生之道。 旁人如此用心,只因为在乎他的身体康健,四阿哥自然承这份情,把这道菜吃得干干净净。 第14章 等空盘子送回来厨房,马厨子才是偷偷松口气。 之前刘厨子好几次送过去的菜式都让四阿哥吃得干干净净,比起马厨子之前送回来大半的好多了,都让他怀疑自己的手艺是不是真的退步了,每天愁得头发都要掉。 好在这次耿奕点菜,挑的还是自己的拿手菜,马厨子是使出浑身解数做好这道菜,怎么都不能让刘厨子继续比过自己了。 幸好四阿哥十分赏脸都吃完了,马厨子能在厨房一把手多年,当然不是个傻的,明白他的手艺没退步,而是每次四哥哥能吃完的菜式都是耿格格点的。 马厨子原本还疑惑刘厨子怎么眼巴巴攀上后院一个格格,还不是最受宠的李格格,而是安安静静没什么存在感的耿格格。 原来如此,刘厨子实在狡猾得很,还让小祝子去攀交情,不就是因为小祝子长得小,嘴巴甜会哄人吗! 他看了眼身边比自己还沉默的徒弟,也跟着沉默下来。 怪只怪在马厨子当初收徒只看技术不看会不会来事,导致收的徒弟一个比一个手艺不错,还认真刻苦,就是不会说话。 别说跟贵人身边伺候的人攀上关系,他们开口不得罪人就不错了。 马厨子暗暗叹气,好在徒弟们都争气,手艺越发精湛,只留在厨房继承他的衣钵也不错。 就是看以后耿奕点菜,究竟会点哪个厨子多一些了。 马厨子就不信了,他使出浑身解数做出来的菜,还能比刘厨子差吗! 等耿格格多吃几次他做的菜,自然就能比较出来,多来他这边点菜了! 耿奕不知道自己让厨房里马厨子变得雄心勃勃,准备和刘厨子是隐隐竞争起来,第二天老大夫亲自上门来道谢,她顺势把宋格格那个药方给他看了。 老大夫看完后连连点头道:“不错,药方温和滋补,能温养经脉,养血通脉,对体寒之人颇有益处。” 他又起身对耿奕拱手再三道谢:“多得贵主子赠送的药方,才叫老夫的独子能一条腿踏出了鬼门关。” 耿奕赶紧让胡嬷嬷把老大夫扶起来:“大夫几十年来救人无数,受人敬佩,儿子继承了你的衣钵,听闻也是帮着救了不少人,好人自有好报。” 药方虽好,也得老大夫这个独子还有强烈的求生意志,身体硬朗,才能挺过来。 从山上摔下来必定疼痛难忍,要不是意志极为坚强之人恐怕很难熬过去的。 耿奕请老大夫坐下,问过后得知他的独子如今手脚断裂,哪怕活着,以后恐怕都要躺着度过余生,老大夫就忍不住眼圈通红。 儿子躺着不能起来,他如今还能照顾一二,但是自己也没几年好活了,以后怎么办呢? 而且独子心性骄傲,这样躺着需要人照顾才能活着,醒来后会不会受不了而寻死觅活? 耿奕想着他儿子很可能是粉碎性骨折,要不及时把碎骨拿走,把主骨接起来,等养好后确实根本不可能站起来的:“大夫可找人接骨了?续骨膏用上了吗?” 老大夫双眼突然一亮,连连拱手问道:“贵主是有这续骨膏的方子,能给老夫一用吗?老夫以后哪怕做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贵主的。” 耿奕连连摆手道:“大夫不必说什么做牛做马的话,报答的也该是贝勒爷才是。我确实记得续骨膏的药方,就不知道能不能用。” 这是个古方,就不知道里面的药材如今还有没,名字又是不是一样的。 她还是把药方默写下来,让人递给老大夫,他如获至宝,拿在手里仔细查看后不由瞪大眼道:“贵主,这虎骨草是什么?” 其他药材他都认得,就是不知道这虎骨草是什么。 耿奕觉得解释起来可能不够清楚,索性简单画了虎骨草的模样:“这样的,大夫记得用根茎,虎骨草的叶子和果子都是有毒的不能用。对了,虎骨草喜冷不喜热,不喜水,不会长在水边,喜欢在高处,大夫可以在山顶周围看看。” 老大夫牢牢记住,小心拿着药方和画的虎骨草图样就匆忙离开。 四阿哥听说老大夫把药店一关,然后开始到处寻那个虎骨草,费了一天一夜还真让他在后山的悬崖边上找到了,再着手调配那个续骨膏,他还挺好奇的,回头问耿奕:“这膏药真能续骨那么神奇?” 耿奕就解释道:“不是随意涂抹就行,还得配合正骨。骨头正了,再抹上膏药能事半功倍,让骨头能够长起来。” 若果骨头没摆正,长歪了,还得拆开来重新接一次才行,膏药也就帮着能好得快一些。 四阿哥点头道:“即便如此也是个好东西。” 学武之人平日谁没个伤筋动骨的,若是这个东西有用,就能推广出去了。 耿奕见他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还奇怪,毕竟之前见的时候不是挺高兴的吗? “爷,是出什么事了吗?” 对上她关切的眼神,四阿哥犹豫一会,打发掉伺候的人之后才道:“今儿早朝的时候有御史弹劾我,说是没经过太医院就随意给太子殿下用艾灸。” 耿奕就纳闷了,这都好几天了,御史才忽然发难。 太子还给皇帝用了,御史怎么就不说了,非要揪着四阿哥来弹劾,这不是欺负人吗? 耿奕给四阿哥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爷今儿回来的时辰跟平日一样,皇上并没把御史这话听进去吧?” 四阿哥答道:“是,皇阿玛用过后觉得好,就让太医院看过,然后送去给皇祖母用了。用着挺好,冬日皇祖母的膝盖有些隐隐做疼,用过后能舒服一些。” 耿奕是看出来了,四阿哥是感觉有点小委屈小情绪了,但是不好跟皇帝说,也不好跟福晋说,正憋在心里难得流露出来一丁点。 四阿哥就容易多想,还爱钻牛角尖,耿奕不得不安慰道:“皇上相信爷,太子殿下也是相信的,不然也不会都用上,御史说的那些话爷很不必放在心上。” 很多御史上蹿下跳找存在感,未必说得就是有理了,谁说嗓门大的那个就肯定是有理的呢? 见四阿哥还不能完全释怀的模样,耿奕就眨眨眼道:“那些人叫爷心里不痛快,爷真的不高兴,那不就遂了他们的愿?” 他就该高兴点,表现得越不在乎,然后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让那些御史做了无用功,一拳打在棉花上郁闷得很才对。 “反正爷没错,如今御史还被皇上反驳回去了,他们心里正不得劲着呢!爷这边占着理,怎么能跟他们一般见识,反倒不高兴了?” 四阿哥感觉耿奕说得有点道理,就点头道:“也是,这事我没错,皇阿玛也是这么说,还说我关心兄长来着。” 耿奕笑着附和道:“就是,皇上也亲自用过觉得好,如今太后娘娘也用着好,那些御史估计就是鸡蛋里挑骨头罢了。” 四阿哥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你啊真是什么还都敢说,在我面前说就算了,让别人听见可不行。” 耿奕笑眯眯道:“也就爷心胸宽广,所以妾在爷面前才敢畅所欲言的。” 四阿哥感觉痛快多了,就问道:“今儿吃什么?平日厨房都是按照规矩差不多的菜式,也就你爱点菜。” 这样还挺新奇的,毕竟每次厨房送来的吃食大多都是四平八稳的菜式,大胆一点都是不敢的,免得惹着主子不高兴,不符合他们的口味被斥责就麻烦了。 索性厨子一个比一个谨慎小心,菜式都是大错不错的,每天的差别都不大,吃得多了,四阿哥都感觉有点没滋没味的。 耿奕就微笑着卖了个关子:“等会厨房送饭来,爷不就知道了?” 四阿哥还挺稀奇的,居然没事先报菜式,而是直接送过来,他今天被耿奕安抚后心情还不错,于是难得安静等着一会儿。 要是以前厨房不报菜式直接送来,四阿哥闭着眼睛闻着味道都知道是哪几样,实在没什么新意,如今难得就有点期待了。 厨房的手脚很麻利,很快就送饭菜过来了。 远远就闻着香味,打开食盒之后的味道更浓郁了一点,甚至还带着若隐若现的酒香。 四阿哥好奇看了一眼,笑道:“这是唐鸡?也是马厨子的拿手菜吧?” 他是曾经尝过一次,却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耿奕愣了一下,她点的是酒煮鸡,这边是叫唐鸡吗? 她就点头道:“是,妾形容了一番,小祝子就说这是马伴伴的拿手菜。想着爷今晚要过来,妾就斗胆先点了。” 要四阿哥不过来,耿奕这道菜估计只能看不能吃,还可能看都不能看直接送到四阿哥那边去的。 幸好他还是来了,耿奕不算白点了。 这道菜可以用白酒,也可以用黄酒,耿奕闻着似是放了黄酒,果然尝了一口后的确是黄酒了。 黄酒煮菜后大多数的酒精都挥发了,吃着鸡肉并不会醉人,有一点微醺的感觉,吃完后倒头就睡是再适合不过,最是舒服的。 第二天还有早朝,要是吃得醉醺醺的就不合适,微醺的话就能助眠了。 恰好四阿哥今天有点小小的不开心,喝点酒就更好啦! 四阿哥的酒量比耿奕要好得多了,耿奕吃了半盘后感觉脸颊滚烫,在他看来就是满脸飞霞,难得透出几分娇憨之色。 吃完饭后的耿奕站起身感觉脚底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棉花,有点轻飘飘的,就笑呵呵道:“爷,我感觉要飞起来了……” 四阿哥好笑,搂着东倒西歪的人免得耿奕摔了:“你真是,吃个鸡都能喝醉了,想要飞去哪里?” 耿奕想了想,感觉脑袋昏沉沉的,枕在他的肩头只笑道:“我要飞到很高的地方去,比如云端上面,一定很漂亮。” 四阿哥就耐心哄着她往里走:“云端之上有什么,怎么你就觉得一定会漂亮的?” 她眯起眼,忽然凑到四阿哥耳边小声道:“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四阿哥微微皱眉,但是低头对上耿奕的目光又好笑,一个醉鬼能说出什么秘密来? “那你给爷说说自己的秘密是什么?” 耿奕想了一会才慢吞吞道:“我很聪明!也很厉害的!” 四阿哥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来,一听就忍不住笑了:“好好好,你特别厉害。” 耿奕觉得他的语气跟哄小孩一样敷衍,不高兴地把人用力往后一推,在如玉的惊呼声中把四阿哥推到床榻上,气哼哼道:“看招!我厉害了吧!” 四阿哥伸手扶住耿奕的腰,免得人用力一推,自己也要往外倒在地上的,无奈把人一拽,跌坐在他的怀里哄道:“是,你最厉害了。” 苏培盛一把抓住还发呆的如玉往外边去,胡嬷嬷已经守在门外吩咐厨房去烧热水了。 他这才面露满意,好歹这院子里除了这个呆呆的丫鬟之外,这个胡嬷嬷还能用。 如玉这才回过神来,小脸通红,小声跟苏培盛道谢了。 她刚才要一直呆着不走,难道还要四阿哥把自己撵走吗? 光是想想,如玉就没脸见人了。 苏培盛挥挥手道:“你先回去休息,换另外一个丫鬟过来。” 如玉看着呆,另外那个如穗看着要稳重一些,应该会好一点。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话,大多是四阿哥在哄着人的声音,比平日要温柔一些。 苏培盛心里咂舌,耿奕莫不是故意的,特地点了这道唐鸡,好能跟四阿哥成事吗? 等里头闹腾了一回,耿奕才慢慢酒醒了,捂着脸觉得果然醉酒壮胆,她之前老多的忐忑不安和纠结,因为醉酒什么都没想,直接就把人办了。 四阿哥看她把小脸埋在手心里不肯抬头见人,耳朵尖红得快滴血,也忍不住好笑:“这会儿终于酒醒了?刚才不是很大胆吗?” 他之前跟苏培盛想得一样,感觉自己难得的意乱情迷,是不是耿奕故意点了这道菜的。 加上四阿哥之前心情不错,吃得多了有些微醺,就顺势而为了。 如今看耿奕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的样子,就知道她确实不是故意的。 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之前还发了一会酒疯。 不过发酒疯的样子颇为娇憨可人,四阿哥伸手摩挲着耿奕的后背安抚她:“好了,还要低头多久,不会难受吗?” 耿奕哪怕难受都不想抬头,毕竟她肯定会对上四阿哥揶揄或者餍足的目光,还不如一直低着头当鸵鸟自欺欺人算了! 四阿哥忍着笑道:“你进府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那么害羞呢?好了,起来去沐浴吧。” 浑身黏糊糊的确实难受,耿奕小幅度点头后就跟装了弹簧一样跳下榻,裹了外袍就一溜烟往外跑去。 胡嬷嬷正好倒了热水出来,差点跟耿奕撞了个满怀,两人都吓了一跳。 她赶紧把耿奕扶着,伺候着人进浴桶里面。 耿奕浑身泡在热水里感觉舒舒服服的,趴在桶边都有点昏昏欲睡,脸颊给热水熏得绯红。 胡嬷嬷小声道:“奴婢会一点捏肩的功夫,给格格松快一下?” 耿奕胡乱点了下头,还有点担心胡嬷嬷的力气会不会太大把人捏疼了,谁知道胡嬷嬷确实有一手,捏得力度正好,既不会太大让人疼,也不会太小跟挠痒痒一样,捏得她舒服得都快要在浴桶里彻底睡过去了。 既是过了这道坎,耿奕感觉自己跟四阿哥忽然亲近了一些,终于有种真实生活在这里的感觉。 她其实有时候的梦里会想着哪天忽然就回去了,跟爷爷还是过着以前一样匆匆忙忙的生活,但是每次醒来都只有自己一个。 耿奕就明白,起码短时间之内她是没办法回去的了,只能老老实实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被胡嬷嬷努力捏了一圈,耿奕感觉自己浑身骨头都要松了,晕乎乎从浴桶出来,穿着常服回去,就被四阿哥笑着搂在怀里:“洗这么久?” 耿奕就笑道:“胡嬷嬷捏肩特别舒服,妾都快在浴桶里睡过去了。” 她挨着四阿哥说了一会话,还以为身边多了一个体温,从来习惯一个人睡的自己会睡不着,谁知道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四阿哥看着怀里比自己睡得还快的耿奕,不由失笑。 平日侍寝的哪个敢比他还早睡,看来这位耿格格今晚是真的累到了。 思及此,四阿哥也心满意足睡了过去。 第15章 耿奕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了,第二天都醒不过来,再睁开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她迷迷糊糊起身,看见如玉就问道:“爷呢?” 如玉无奈答道:“贝勒爷一大早已经起来去早朝了,格格怎么都叫不醒,爷就让格格多睡一会儿。” 耿奕一愣,看着窗外天色都亮了,身边的床榻都是凉的,四阿哥离开应该很久了,她居然睡得毫无知觉,连人走了都不知道吗? 胡嬷嬷在后边闷声闷气道:“是贝勒爷见格格睡得沉,就让我们别叫醒格格了。” 四阿哥体贴自家格格,耿奕昨晚累了,多睡一会怎么了? 耿奕想想也理直气壮起来,又赖了一会床才起来,想到自己居然睡了四爷,而且四爷的技术还很不错,顿时美滋滋的。 她起来洗漱完开始吃早饭,依旧是粥和包子,另外还有一小蛊鸡汤。 鸡汤显示是刘厨子的孝敬,她一觉醒来是谁都知道自己昨晚侍寝劳累了吗? 耿奕感慨后院真是没有秘密,鸡汤却是十分鲜美好喝,她高高兴兴喝了个底朝天,打了个饱嗝,感觉特别满足。 刚吃完早饭,她已经开始琢磨晚饭吃什么了。 如玉却在旁边小心翼翼提醒道:“贝勒爷过来格格这边已经两天了,今晚该是不会过来才是。” 耿奕眨眨眼,回想了一下,四阿哥还真是在后院都很少连续去三天,事不过三吗? 四阿哥这强迫症也太厉害了一点,她无所谓道:“爷不来,我总要吃饭的,难道我就不能点菜了?” 如玉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马伴伴的菜就不能点了。” 耿奕点头:“应当的,爷不过来,马厨子素来是只给爷和福晋做菜的,那就点刘厨子或者其他人的。” 不过四阿哥不过来,她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就不必点很多了。 想了想,耿奕就点了一道爆鱼面。 新鲜的河鱼放了作料稍微煎一煎,入味后再放入热油里炸一炸,连鱼骨都是酥的,吃起来脆脆的,一点都不油腻而是非常爽口,再加上用鱼汤吊的面条,吃起来简直快活过神仙! 她跟小祝子一说,小徒弟麻溜回去跟自家师傅说了。 刘厨子摸了把额头,他还真是服了这位耿格格,天南地北哪里的菜式都能点出来。 亏得他曾经跟一个江南出身的灶头学过几手,不然还真的未必能做得出来! 恰好厨房送来了几尾新鲜的河鱼,刘厨子下午的时候挑了一条不大的,飞快刮了鱼鳞洗净后开始备调料煎鱼,很快厨房就传出香味来。 “好香,刘伴伴这是做什么?” 小祝子听见问话一回头,发现是李格格身边的丫鬟春芳,赶紧答道:“这是耿格格点的爆鱼面,师傅正做鱼呢,春芳姐姐是来给李格格点菜的吧?” 春芳连连点头,闻着刘厨子灶头上的香味都挪不动脚了:“这个爆鱼面,李格格那边也可以来一份吗?” 小祝子一怔,转头去问刘厨子,后者就点头了。 反正做一份是做,做两份也是做,就是材料多准备一些而已,也不麻烦。 春芳这才笑了,又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等她一走,小祝子苦着脸道:“李格格这也点太多了,爷回头会不会说我们浪费?” 就两个人居然点了五个菜,还都是不容易做,颇费功夫的菜式。 刘厨子好笑道:“你忘了,这些菜该是马伴伴来做才是。” 他有点幸灾乐祸,毕竟自己就负责爆鱼面,其他四个菜都是马厨子的事了。 马厨子听着也是头疼,李格格居然点了一道飞天。 这菜叫飞天,其实原本叫凤凰飞,但是这名字有些忌讳就改了。 是用鸡肉做的,旁边用萝卜围成一圈,雕出展翅高飞的样子。 鸡肉不难做,唯独这雕刻需要时间,这一圈下来十分费功夫。 另外还有一道长相思,其实是一道梅子鸭,要用泡了几年的相思梅跟鸭肉一起炖至少两个时辰,鸭肉软绵,筷子轻轻一掰就能下来。 既带着鸭肉的鲜嫩,又有酸梅的香气,酸酸甜甜的相当可口。 另外两道菜虽然不需要炖煮很长时间,却需要刀工,这加起来时间就不够用了。 马厨子只能让人去问李格格,能不能只做前面两道菜,另外加上爆鱼面,不然时间实在不够。 李格格有些郁闷,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春芳不高兴道:“格格,怎么耿格格那边要点什么菜厨房就做出来了,到我们这边就推三推四的?” 明明自家主子才是后院最受宠的那个,耿格格也就做出点小玩意儿入了四阿哥的眼,厨房就开始巴结她起来了? 李格格瞥了她一眼道:“胡说什么,是我贪心了,一时想要多几个菜,如今想来这些菜确实费时间,下次再点就是了。” 春芳还替自家主子有些打抱不平,喃喃道:“爷最喜欢格格了,昨天在耿格格那边,今儿就过来的。” 李格格没好气道:“行了,就你多话。” 她在后院能受宠可不是没脑袋的傻子,还不是后院的几个格格的嘴巴跟闷葫芦一样,一个比一个沉闷,四阿哥也是不爱说话的,这才喜欢到自己这边来。 耿格格病了一场后比以前活泼了一些,话也多了一点,四阿哥就多了一个去处,不至于只到自己这边来。 李格格想着耿格格哪怕跟以前不一样了,还是不如她了解四阿哥,来得摸清他的心思。 四阿哥下午的时候果然让人传话,说晚上到她的院子来。 李格格早早就让人打扫院子,下午的时候就沐浴换衣,身上擦了香膏,连厨房都交代好了,只等着四阿哥过来。 四阿哥素来勤勉,果然快傍晚的时候才从书房过来,看着心情还不错,李格格笑眯眯迎了上去行礼道:“爷来了。” 他点点头进去坐下,李格格就让厨房上菜。 飞天的造型尤为华丽,四阿哥不由多看了一眼:“这是飞天?” 李格格笑着答道:“是,这是马伴伴的拿手菜,爷快尝尝?” 四阿哥尝了一筷子,就转向了旁边的长相思,鸭肉酸甜可口,但吃多了还是有点腻人。 最后他转向旁边的一碗面:“这是什么?” 李格格被问住了,毕竟这道菜不是她点的,旁边的春芳赶紧答道:“贝勒爷,这是爆鱼面,是江南那边的菜式,是刘伴伴做的。” 四阿哥似乎有点感兴趣,吃了一口鱼肉,脆脆的十分可口,再吃一口面条,面条里带着鱼汤的香气十分解腻。 他低头不知不觉把整碗面吃完了,感觉肚子暖暖的,口舌里一股鲜香久久不散,就笑着赞道:“这面条不错。” 李格格不免失望,她点的两道菜四阿哥没看上,春芳在厨房顺势点的爆鱼面居然让四阿哥喜欢了吗? 她开始怀疑自己伺候四阿哥好几年了,其实还不如耿格格来得熟悉? 好在接下来跟平日没什么两样,李格格这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耿奕知道自己的爆鱼面被复制了一份送去李格格那边了,不以为然道:“多做一份是刘伴伴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如玉嘟着嘴道:“明明是格格的菜式,却被李格格送去讨好四阿哥了。” 耿奕好笑道:“怎么就是讨好了,说不定四阿哥不喜欢这道菜呢!不过刘伴伴这道爆鱼面做得真正宗,味道相当不错。” 就跟她当初在江南吃的一模一样,甚至手艺更高超了。 耿奕美滋滋吃完一碗面,摸着肚子感觉不要太满足。 想想她如今一个人住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有两个丫鬟和一个嬷嬷,还有一个跑腿的小太监伺候,每天吃饭跟五星级酒店一样可以点菜,当然送来的菜味道也不输五星级酒店。 钱匣子还是满满当当的,晚上一个人的时候耿奕会打开数一数,这钱虽然不能够富可敌国,但是出去买宅子买田地还是绰绰有余的,她也是富婆本婆了! 虽然吧她可能没机会出去买,但是这么多的钱自己就能变着花样吃好吃的了! 耿奕想到以前跟着爷爷专门往荒郊野岭的地方去,不是采摘草药,就是义诊居多。 哪怕在城里的时候,慕名而来的病人实在太多了,她忙得脚不沾地,别说吃顿好的,经常一整天都没时间吃饭,最多抽空匆匆扒两口已经冷掉的外卖,实在太苦了。 不过哪怕耿奕吃冷的,她还是好好给爷爷热了饭菜,毕竟她爷爷一忙起来也是忘记吃饭,胃也不怎么好。 如今到了这里,耿奕再也不用忙忙碌碌的,终于可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这种神仙般的日子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 她一觉好眠,还梦见了一桌满汉全席,馋得不要不要的,可惜一口没吃上就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好在枕头没被口水弄湿掉。 今天不用请安,钮钴禄格格上午的时候就带着布料和针线过来,要跟耿奕一起做荷包。 钮钴禄格格提醒道:“快过年了,打赏人的荷包需要很多,丫鬟们哪怕帮着做还是不够的。” 当然不是平日跑腿那些,而是在四阿哥和福晋身边重要的几个丫鬟、嬷嬷和太监才有资格拿她们亲手做的荷包。 耿奕这才想到不知不觉这就要过年了,索性也拿起针线开始做荷包打发时间。 她做得很专心,打算做个笑脸在荷包上面。 大过年的就该欢欢喜喜,一张笑脸是最适合不过了。 而且笑脸也容易做,只要缝个圆脸,再来个笑得弯弯的双眼,上扬的嘴巴,齐活! “……这是什么东西?” 忽然有人在旁边一问,耿奕头也不抬地答道:“这是笑脸,不像吗?” 她回答完才后知后觉不是钮钴禄格格的声音,抬头看见旁边是四阿哥,钮钴禄格格早就起身站着了。 耿奕赶紧起身行礼:“爷来了怎么没让人提醒妾?” 四阿哥笑道:“看你做得认真就没让人打扰,就是你这个笑脸实在太奇怪了一点。” 原本不知道是什么,说是笑脸,看着也确实是。 就是太简陋了,就那么几条线,不费什么功夫就能弄出来。 喜庆是喜庆,也太敷衍了一点。 四阿哥放下荷包,坐下后示意两人也坐下:“我就过来看看,你们也不必太拘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钮钴禄格格坐下后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耿奕看她的样子就知道热场子的重任落在自己身上,就笑着道:“爷看着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好事吗?” 四阿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这么明显吗?都让你看出来了?” 他喝了口热茶,这才不经意道:“皇祖母冬日的时候膝盖疼得厉害,艾灸之后舒服了许多,夜里也睡得安稳,脸色好了不少,身子骨也强壮了一些。今天院首去请平安脉,皇阿玛听到后十分高兴。” 耿奕知道四阿哥接下来的话,必然是皇上高兴,于是把他夸了一顿,这才开心了。 这四阿哥也太容易满足了,被皇帝夸一夸就那么高兴了吗? 她就顺着四阿哥的话道:“那真是太好了,这也是爷的功劳。” 四阿哥含笑道:“怎么就是我的功劳了?” 耿奕掰着手指道:“爷看看,要不是爷想着太子殿下,也不会得了这个好东西就眼巴巴送进宫里去。太子殿下也是纯孝,得了好东西就送去给皇上。皇上更是天下最孝顺的人,有了这个就送去给皇太后了,这么算下来不就是爷的功劳了?” 四舍五入,要不是四阿哥把东西送进宫,哪里就有后头的事呢? 四阿哥笑眯眯的:“你这张小嘴是越发会说话了,该赏。” 耿奕眨巴着眼:“爷要赏妾什么?” 是金银呢,还是金银呢? 四阿哥想了想道:“既然你那么喜欢马厨子做的菜,今晚就特许你让马厨子做一桌菜送过来?” 耿奕心里叹气,还以为是黄白之物,居然赏菜吗? 不过能吃到马厨子的一道菜,也算是恩典了,于是她赶紧起身道谢。 四阿哥看了钮钴禄格格一眼,转头对耿奕道:“我来就是想给你说,外头的艾灸馆子已经物色好地方,人也备好,就等着开张了。” 耿奕满脸吃惊:“这么快?那么多艾灸盒子,爷是怎么备齐的?另外做艾灸的人也得知道一点穴位,可不是谁都跟爷和太子殿下,还有皇上那么厉害,一看就会用的。” 四阿哥笑道:“放心,宫里送来不少艾灸盒,已经让人在外边主板一个地方专门做这个。馆子里请了几个大夫,女馆那边请的是女大夫,男馆那边则是几个老大夫,都是人品好又经验老道的,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耿奕就笑道:“爷办事哪里就需要妾操心了,自然是办得妥妥当当的。就是开张得选个好日子,是在年前开,还是在年后开?” 四阿哥沉吟道:“虽说都准备好了,年前开总归太仓促了一些,就想着年后开比较好。” 毕竟过年的时候各家各户都要上门走动或是招待客人,哪里有时间在外头做艾灸什么的呢! “而且我看过历法,过年前都没有好日子,索性挪到年后去。” 耿奕还等着下文,以为自己会有一点分红什么的,谁知道四阿哥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人,只笑着道:“晚上再来看你。” 然后他就施施然走了,耿奕简直失望坏了。 她回头看见钮钴禄格格满脸羡慕的神色,不由叹道:“妹妹也太腼腆了一些,爷在的话,你怎么不跟他多说两句话呢?” 钮钴禄格格不好意思道:“爷刚才说的,我都插不上嘴。不过耿姐姐真厉害,都能帮爷在外头做起买卖来,爷还特地过来跟姐姐说一声。” 尤其最后四阿哥还说晚上过来耿奕这里,叫她别提多羡慕了。 耿奕其实想说她更乐意要点分红,不过如今这年头自己开口要分红会不会太惊世骇俗了? 她转念想到一个问题,四阿哥给了自己一个今晚在马厨子那边点菜的机会,他要今晚过来的话,这个奖赏的意义在哪里,不就白奖赏了吗? 毕竟四阿哥过来的话,肯定是马厨子做的菜啊! 大意了!失策了! 耿奕气鼓鼓坐下,钮钴禄格格小心翼翼凑过来问道:“耿姐姐怎么突然生气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闻言,耿奕连忙摇头道:“没有的事,我就是想到爷刚才的赏赐是马伴伴的一桌菜,要他今晚过来的话,这道菜是算在里面,还是另外算啊?” 钮钴禄格格可能没想到耿奕居然执着于这菜,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要不姐姐今晚问一下爷?” 耿奕笑着摇头:“算了,反正能吃到就行,就不问了。今晚得吃个够本才行,不知道马伴伴的拿手菜都有什么?” 这事钮钴禄格格还真不知道,就摇了摇头。 耿奕看着天色,这会儿说晚饭似乎太早了一点:“时间还早,我们先继续做荷包。这个就不要了,再重新做一个。” 她凑过去看钮钴禄格格做的荷包,上面是一个福字,比自己做的那个笑脸好看还简单,索性也跟着做了几个“福、禄、寿”的荷包,另外还绣了个元宝在上面。 这元宝活灵活现的,圆滚滚特别可爱,钮钴禄格格都说好。 耿奕笑道:“还是妹妹好。” 不管她的荷包做成什么样,只捡着好的地方夸夸夸了。 她们埋头苦干一个下午,耿奕绣到最后眼睛都要花了,让如玉收起来,带着钮钴禄格格在窗口站一会,看看远处来放松一下眼睛。 钮钴禄格格站在耿奕身边,忽然小声问道:“听说耿姐姐看了许多医书,知道很多药方,也背了下来,妹妹好奇这些药方里头会有生子秘药吗?” 她说到最后声音很小,只有耿奕听见了。 耿奕转过头来摇头道:“没有这个东西,如果以后谁跟你说有生子秘药,那肯定是骗妹妹的。” 钮钴禄格格小声问道:“耿姐姐,真的没有吗?” “自然没有的,最多只有那种调理身子的药方。而且未必就是身子不适,而是跟孩子的缘分没到,妹妹还年轻就不必心急的。毕竟是药三分毒,没事喝药反而对身体不好。” 耿奕也是压低声音回答,没叫外头的人听见。 钮钴禄格格露出失望的神色,很快释然道:“好,我听耿姐姐的。” 耿奕看着周围没人,声音压得更低了:“是谁给妹妹说这个,身边的还是外头的人?” 按理说他们身边的丫鬟都是内务府安排的人,要递消息来不容易,却并非不可能,毕竟有钱使得鬼推磨,总归有愿意收钱办事的。 只要送进来的消息不会害了主子,他们一般都乐意跑个腿。 钮钴禄格格的声音也低下去,几乎贴着耿奕的耳边道:“是娘家的远亲送的方子,说是服下三帖后就能有动静。娘家人不敢送外头药店让大夫看,我又不懂这个,就犹豫了下来。” 耿奕皱眉道:“要妹妹信得过我,把药方给我看两眼?” 钮钴禄格格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显然这东西一直带在身上,都不敢放在外头,免得被人发现。 耿奕接过方子收在袖子里就对外扬声道:“如玉你在门口守着,我跟妹妹说些贴心话。” 如玉在门外应了,果然没进来,耿奕这才关上窗户,展开药方看了一眼,很快就扔在火盆里烧掉了。 钮钴禄格格吓得快要跳起来,小声问道:“耿姐姐?” 耿奕看着门外一眼,没什么动静,这才压低声音给她解释道:“这药方不能生子,吃过后还会伤了底子。不止会伤了妹妹的身子,还可能伤了爷的身子。” 钮钴禄格格没想到那么严重,这次真的吓得脸色都白了起来,耿奕捧着她的脸颊安抚道:“别担心,药方一把火烧掉了,谁都不知道。你也不必传消息出去,免得那些人还往你娘家那边去,想必你娘家人也不敢对外宣扬,肯定会把此事烂在肚子里面的。” 闻言,钮钴禄格格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叹气道:“幸好耿姐姐懂这个,不然就出大事了。” 伤了她的底子就算了,伤了四阿哥的话,自己怕是在王府再也呆不下去的。 想想那个下场,钮钴禄格格就不寒而栗。 耿奕简直气死了,这药方也不知道哪个缺德人想出来的,完全是缺德到家了。 而且这人必然还懂一点医术,不然也不会弄出这样的药方来。 学医术居然用来害人,这是耿奕绝对忍受不了的! 但是这人是谁,在哪里,会不会还用别的药方来害人? 耿奕皱着眉头在房间来回转悠,一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钮钴禄格格心下感动,她其实在拿出药方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忐忑的。 哪怕她相处多日,知道耿奕的为人,却依旧担心耿奕看到后会不会直接拿着药方告到四阿哥面前。 谁知道耿奕毫不犹豫就把药方烧掉了,不但丝毫没有告状的意思,还帮着毁尸灭迹,甚至反过来安慰自己,叫钮钴禄格格心里如何能不感动? 她抓住耿奕的手道:“此事万不能连累了耿姐姐,也不好瞒着爷才是。姐姐想必也担心这人拿着药方到处害人,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冲着爷来的,晚些我亲自跟爷解释就好了。” 耿奕想了想也是,光靠她们两个很难把对方揪出来,有四阿哥出手就不一样了,索性道:“那不如这样,妹妹等会留下,等爷过来我们一起说说?” 第16章 16 四阿哥傍晚过来的时候还以为钮钴禄格格已经回去了,谁知道进来发现两人都在,不由一怔。 别说他吃惊,就是身后的苏培盛都惊住了。 苏培盛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四阿哥白天都亲口说今晚会过来,钮钴禄格格怎么都要避开才是,难不成还想三人行吗? 他心里嘀咕了一句,还是不敢多言,只在门外低头不语了。 眼见四阿哥的神色不对,耿奕赶紧迎上去道:“爷,我们有重要的话要说。” 四阿哥坐下后也看出钮钴禄格格的神色有些不对,就点头道:“苏培盛在外边守着,别让人进来。” 苏培盛应下后,四阿哥就等着钮钴禄格格开口,谁知道她紧张得脸色都白了,愣是一直没说话。 耿奕只好道:“妹妹,不如我来说?” “不,不,还是我来。”钮钴禄格格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给自己壮壮胆,这才一口气把事情说了出来,最后还道:“药方是妾烧掉的,回头妾让娘家人再送一份来,还请爷恕罪。” 耿奕一愣,想要开口说是她烧的,钮钴禄格格却对自己轻轻摇头。 四阿哥是看出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不由皱眉道:“怎么,你们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耿奕连忙请罪道:“爷,不是钮钴禄妹妹烧的药方,是妾烧的,只因为这药方一看就是害人的,妾心里生气得很,就忍不住一口气烧了。毕竟学医术是为了救死扶伤,怎么能用来害人呢!” 她气得脸都红了,觉得这人叫毒医都算抬举了,完全是玷污了医这个字眼! 耿奕的脸颊忽然被四阿哥掐了一下,她顿时就懵了:“爷?” 四阿哥若无其事收回手道:“行了,这事我知道了。” 然后呢,就没下文了? 耿奕更懵了,四阿哥这时候不是该特别生气,然后大发雷霆,可能还会呵斥钮钴禄格格和她,然后自己要努力哄着点儿? 怎么四阿哥的反应这么平淡,好像并不意外的样子? 钮钴禄格格也傻眼了,看着四阿哥,再看看耿奕,小脸上满是茫然。 四阿哥叫苏培盛进来交代一二,不外乎是让他派人查一查钮钴禄家最近跟谁来往,看看背后送药方的人究竟是谁。 苏培盛一走,四阿哥就问道:“你这一下午都纠结这事了,还记得跟厨房交代吃食了吗?” 耿奕从茫然中回过神来,拼命点头道:“交代了,就是实在没心思说太具体,让马伴伴看着办了。” 四阿哥微微一笑,摇头道:“那马厨子要头疼了,也不知道会送什么过来。” 他还挺期待的,毕竟马厨子一向四平八稳的,然而耿奕不按理出牌,给刘厨子点了不少菜都让四阿哥十分惊艳,还都吃完了,于是马厨子肩膀的压力越来越大。 平日耿奕点菜都十分具体,有时候连做法都跟以前不太一样,做出来还挺不错的。 马厨子还盼着今晚耿格格点菜,自己也能试试新菜式,谁知道她送丫鬟来一句看着办,让他愁坏了。 要按照以前的菜式,四阿哥可能就不新鲜不感兴趣,若是开发新菜,他也不太敢下手。 最后马厨子咬咬牙,做了几个不常做的拿手菜。 他吩咐几个徒弟帮忙处理食材,一口气做了三个菜。 送过去的时候,马厨子才感觉浑身都累,他真是许久没使出浑身功夫去做菜了。 想来也是刚进王府的时候他兢兢战战害怕拿捏不住四阿哥和福晋的口味,于是每天变着花样做,然而两位的胃口都不算特别好,却也不挑剔,给什么就吃什么。 久而久之,只要不犯忌讳,马厨子就按照那些菜式轮着来。 看两位主子没异议,他就这么混着。 如今想来,马厨子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变得懒惰了,开始不思进取,只求稳妥,而且他真的拿捏住主子们的口味了吗? 耿奕不知道马厨子开始怀疑自己,三道菜送来,她也是有些惊讶,马厨子这次是使出真功夫了啊。 一道是芋头喂肉,肉是鸡肉,选的该是小月份的鸡,肉质更为鲜嫩。芋头吸满了肉汁,炖的时间也长,入口即化。 一道叫玉兰片,却不是玉兰花做的,而是笋干。春天的笋采摘下来后晒干,切开后像是玉兰花的花瓣,于是叫做玉兰片。简单搁了火腿和冬菇进去炒一炒,笋干鲜美依旧,仿佛回到了春天一样。 最后一道是八宝肉丸,挑的是一半肥一半瘦的肉,添上松仁、笋尖、荸荠,全部切碎后混在一起,添上粉捏成团,搁上甜酒上锅蒸,松软易入口,还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钮钴禄格格也被留下用饭,刚开始不太敢动筷子,还是给耿奕夹了几次把碗塞满了,这才慢慢用了起来,很快吃空了,自己也知道去夹了,吃得是一本满足。 芋头全是鸡肉的鲜味,炖得久了十分绵软。玉兰片脆脆的,有火腿和冬菇的香气。另外一道八宝肉丸吃着肉不油腻,里面还有荸荠,咬下去有点脆,还中和了肉的腻,相当爽口。 四阿哥微微眯起眼,耿奕看得出他也挺喜欢的,尤其喜欢芋头和玉兰片,筷子动的最多。 这些菜做法都不算复杂,用料也不奢侈,重要的是用心多了,而不是来回就那些菜轮着换。 他以前是不大在乎吃的,只要味道不差能吃就行了。 也是耿奕换着法子点菜,四阿哥吃着不错,才开始关注这事起来。 马厨子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四阿哥口味清淡,做的菜式越发淡得舌头都要出鸟来。 四阿哥还不好直接跟他说自己不喜欢,也不是完全不喜欢,而是不喜欢一成不变的淡口味,偶尔也得换点花样吧。 可惜马厨子始终没开窍,四阿哥又是个什么都闷在心里的闷葫芦,于是莫名的误会就产生了。 马厨子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子的喜好,四阿哥每次吃得淡而无味也渐渐习惯了。 如今味蕾被耿奕点的菜都养刁了,要是换成以前清淡的,四阿哥是绝对吃不下去的。 还好马厨子不算傻,终于知道变通。 吃完饭,钮钴禄格格就再也呆不下去,赶紧告辞回去的。 四阿哥扭头看耿奕盯着自己不由挑眉:“看着我做什么?” 耿奕挽着他的胳膊笑眯眯夸道:“感觉爷今晚特别英气逼人!” 四阿哥失笑,捏着她的脸颊道:“好好说话,还有什么瞒着我的赶紧说,过时不候!” 耿奕连忙摇头:“没了,真的没有了。今儿钮钴禄妹妹带着药方过来的时候也吓了妾一跳,就是她娘家人太心急了一点,就让人钻了空子。” 四阿哥的眉头挑得更高了:“你还帮着钮钴禄家说好话了?” 耿奕不好意思道:“也不是说好话,就是当爹娘的总想女儿过得好一点。其实能进爷的后院就已经吃穿不愁,日子过得够好的了。他们就会盼着女儿有个孩子傍身,以后日子能更加安稳一点。” “其实爷还年轻,很不必这么着急的。就是当爹娘的心里难免焦急,被有心人一挑拨就更心急了,糊里糊涂就送了这药方过来。” 四阿哥皱眉道:“幸好你懂一点看明白了,不然钮钴禄格格真用上,就不是让人查明白那么简单的。” 钮钴禄格格到时候显然是不可能继续呆在王府了,被打发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好去处。 耿奕小心翼翼道:“钮钴禄妹妹还是很谨慎的,这东西哪怕是娘家人送来的,因为没有让大夫看过,她到底还是拿出来让妾先看看。” 四阿哥又捏了捏她的脸颊:“行了,你这好话一箩筐的,不就怕我惩罚钮钴禄格格吗?但是这事不能一笔带过,真的一点都不惩罚。不然谁都随便送一个药方进来,真坏事了怎么办?” 见耿奕眼巴巴看过来,四阿哥就道:“放心,也不会惩罚太重,先禁足一个月吧。” 等查明白究竟是不是钮钴禄家的主意,他再看要不要让钮钴禄格格继续禁足的。 耿奕想着这惩罚不大不小还可以,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李格格和宋格格去福晋那边请安的时候,没见着钮钴禄格格,还以为她病了,一问才知道她被四阿哥禁足一个月。 这惩罚不算轻,把两人吓了一跳,李格格不由问道:“福晋,钮钴禄妹妹怎的被禁足了?” 她记得钮钴禄格格昨天还去耿奕那边,呆到傍晚才出来,当时李格格还觉得奇怪。 四阿哥都去耿格格那边了,钮钴禄格格居然从下午磨蹭到傍晚都没离开,这脸皮也太厚了一点吧! 李格格昨晚听说的时候只嘀咕了一下钮钴禄格格有点不要脸,不过四阿哥好久没去她那边,也是没办法的事,稍微唏嘘两句就睡下了。 谁知道今天听说钮钴禄格格被禁足一个月,李格格不由心戚戚然。 不会是钮钴禄格格打扰了四阿哥和耿格格的好事,四阿哥一怒之下就让她禁足了吧! 一个月也太重了一点,就四阿哥这忙碌的样子,一个月后估计都把钮钴禄格格忘得差不多了。 福晋只道:“这事是贝勒爷决定的,你们就别问了。” 这话让李格格更确定是钮钴禄格格打扰了耿格格的好事,让四阿哥恼羞成怒了。 宋格格想得差不多,还偷偷递给了耿奕一个同情的眼神。 耿奕都想到宋格格估计脑补了她和四阿哥两人对视,含情脉脉,就要开场的时候,钮钴禄格格还跟桩子一样坐在旁边当电灯泡,甚至还开口打破浪漫的气氛之类的场景。 偏偏这事还没查清楚,四阿哥也交代暂时不好让后院其他人知道,耿奕只能露出尴尬窘迫的表情,让宋格格和李格格的误会更深了。 尤其请安之后,福晋还把耿奕留下来似是要安抚一二,两人走的时候那怜悯的小眼神都快要溢出来的。 耿奕被看得后背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好在她们总算走了,这才偷偷松口气。 福晋看向耿奕道:“这次的事贝勒爷跟我说了,幸好钮钴禄格格把药方先给你过目,但是你也太冲动了一些,直接就把药方给烧了。” 毕竟派人去查总要有些线索,如今只能从给钮钴禄格格送消息进来的人开始。 可惜王府里那个下人就是后门跑腿的婆子,因为贪钱收了点银两把药方递进去,一问三不知,只哭天喊地,叫福晋也头疼得很。 婆子只道送东西的是个穿得普通的孩子,显然对方也防备着,只花点铜板让人跑腿,那个送东西的孩子估计也不知道多少东西,线索就断在这里了。 耿奕知道自己烧药方一时让人没了线索查下去,立刻补救道:“那药方妾看过后还记得,能够默写下来,连笔迹也可以。” 福晋有些惊讶:“笔迹也可以彻底模仿?” 耿奕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小时候顽劣,会学着模仿家里人的笔迹。” 福晋想着,这还真是个了不起的技能,就让耿奕试一试了,叫廖嬷嬷送来文房四宝,当然也有炭条。 耿奕掂量着炭条,确实比起毛笔她用这个更擅长一些,对福晋露出感激的微笑来,这才低头想了想,一口气把药方重新默写了一遍。 默写完,她还把自己知道的说了:“那张药方上沾了点药材的味道,对方很可能确实是个大夫,而且可能是炮制药材之后写下的,所以在纸上留下了一点点味道。味道虽然很淡,妾却闻出该是石葵花。这味药材不易寻,若是找人问一问,指不定能找到对方。” 见福晋露出疑惑的神色,耿奕正好解释石葵花是什么,福晋却抬起手来道:“等爷回来后你再一块儿解释,没必要再说一遍。爷只怕等会才回来,你先留下跟我一起用早饭吧,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等着。” 耿奕不由感慨福晋就是贴心,收好药方后就让廖嬷嬷送来早饭,上来的依旧是甜粥和小菜,另外有给她特意送的咸粥和饽饽。 然后耿奕看着福晋慢吞吞喝完一碗甜粥就饱了,连小菜都没碰过,更别提是吃饽饽的。 吃那么少,难怪福晋看起来那么瘦。 不过这甜粥吃一次两次还好,每天早上吃也容易腻人。 耿奕就忍不住道:“福晋吃得也太少了一点,是每天只喝一碗甜粥就够了吗?” 言下之意,厨房都不带换别的早饭吗? 福晋笑道:“甜粥里面放了红枣桂圆,有补气血之效,就让人每天做了。” 耿奕就道:“除了甜粥之外,也有很多相同效果的,比如阳春白雪糕,不如让厨房试着做一做?” 福晋对她那么好,自己也该报之以桃李,就只能为难一下厨房了。 福晋一听果然有些兴趣:“阳春白雪糕,是怎么样的?” 耿奕就细细解释道:“是用白茯苓、山药、芡实、莲子、大米和糯米做的,因为材料全是白色的,做出来的糕点犹如皑皑白雪,所以才叫白雪糕。有补养元气,宁心安神之效,很适合福晋用了。” “虽说里头有糯米不太好克化,只是量并不多,福晋也不必担心这个。尤其这阳春白雪糕吃过后能健脾胃,还能让福晋的胃口更好一点。” 福晋轻轻点头,身边的廖嬷嬷已经一一都记住了,吩咐厨房去试着做一些送过来。 耿奕担心马厨子头都要秃了,冷不丁要做个新糕点,还是立刻送来,就让如玉跑一趟,把做法详细说一遍,让马厨子能一次做成功,不至于叫福晋等太久。 前脚廖嬷嬷刚吩咐,马厨子正头疼,好在后脚如玉就来了,细细把做法说了一遍,生怕说错了,还一字一句慢慢说,一个字都不敢漏掉。 马厨子一听,心里就有谱了,对耿格格的好感度刚掉了一点又回去了。 要不是她突然跟福晋说什么新糕点,也不至于让自己如今手忙脚乱要做出来。 用料和做法都说得那么明白,马厨子再做不出来就不配当厨房一把手了。 送上去的阳春白雪糕放在盘子里,远看就像是雪山一样,雪白无瑕。 正巧四阿哥下朝回来,看福晋和耿格格也在,又送来新糕点,问了是耿奕让厨房新做的,就笑着坐下了:“我也来试试。” 耿奕就眼睁睁看着四阿哥吃了一块又一块,赶紧夹了一块放进福晋碗里,再给自己来一块,不然盘子里的阳春白雪糕该让他一个人吃完了! 福晋看得抿唇一笑:“爷是饿了吧,让人再上一碗咸粥?” 四阿哥就指着耿奕道:“让她再来一道新菜,叫我也尝尝鲜。” 他说完就进去换常服了,耿奕瞪大眼感觉自己遭了无妄之灾! 她也太难了,恨不得跟厨房说炖个大猪蹄子送过来算了! 但是耿奕怂,最后还是不敢,只敢让马厨子做个鸭肉粥。 做法很简单,只要把少量鸭肉和大米一起煮成粥就行了,功效却很好,能去水肿,又能去燥火,对四阿哥这样内热的人是最为适合了,而且有肉有粥也能吃饱。 等鸭肉粥送来还要一段时间,四阿哥换了常服坐下后,耿奕就坐直身,该开始说说那张药方的事了。 第17章 耿奕先解释了药方上沾的那个石葵花的味道:“石葵花这味药据说能够起死回生。” 见四阿哥坐直身, 露出惊讶的神色,连手里的白雪糕都放下了,她赶紧道:“并非字面上的意思,是人只要有一口气在, 服下这个石葵花就能立刻有力气坐起来, 仿佛真的起死回生, 却只是提前透支了性命, 让人回光返照来得更早一点而已。” 四阿哥听后皱眉道:“这药岂不是就表面糊弄人, 让将死之人有了希望又绝望?” 耿奕就道:“这要看大夫了,如果重病之人想要交代遗愿却无法开口, 为了满足他们最后的愿望,用一点石葵花, 让他们彻底交代完不留遗憾, 也能走得安心。如果大夫是专门哄骗人的,为了把药钱卖出天价来, 就说谎糊弄人, 说是能够起死回生什么的, 那就太缺德了。” 不用说, 她怀疑这个缺德鬼就是想糊弄人,才会炮制石葵花的。 “石葵花不易得,因为它怕热又怕冷,需要精心养着,在野外根本没多少。需要运气才能碰上, 爷要是去药店问一问, 谁家有那么一两株石葵花被哪个买走了, 对方的嫌疑就最大。” 四阿哥就问道:“要是对方运气不错, 在野外发现了一株石葵花拿去骗人, 岂不是无从查起了?” 耿奕就道:“那也容易,看看哪家有重病之人,尤其是富贵人家,身份越高越好。打听一下,肯定有人上门,还隐晦提过起死回生的神药之类的话。对方要骗人,肯定不可能直接就拿出来,谁会相信呢?” 必然先要神神秘秘造势,让家属心急火燎等不下去的时候,才会不情不愿拿出来,可能还说是祖上好不容易留下来的,一副心疼的样子不肯给出去,就能漫天要价了。 这套路谁不会,耿奕就跟四阿哥细细说了。 四阿哥看着她道:“确实有可能,就是你对这手法似乎很熟悉?” 耿奕干笑道:“妾琢磨了一下,骗子不外乎就这么几招。不是故弄玄虚,就是趁人之危,根本不为了救人,只图利益。除了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根本不可能有别的了。” 四阿哥微微颔首,扭头示意苏培盛派人去药店和各家打探一下。 京城非富即贵的人家实在太多,要打听病人可能不容易,但是位高权重,在家里就特别有身份地位的人病重多日,这消息却容易打听得多了。 等四阿哥吃完一碗鸭肉粥,又让马厨子再送来两盘阳春白雪糕,他自个就吃完一盘之后,苏培盛已经匆忙进来禀报道:“贝勒爷,简亲王府前阵子就听说一座老寺庙的主持手里有起死回生的神药,故而四处打听。只是这主持到处云游,后来在途中收了个徒弟,他们就辗转找到这个徒弟了,就是人已经死了。” 耿奕听得迷糊了,这人绕了一圈,既是老寺庙的主持,又是徒弟,又是神药的,最后居然说人死了,这不是白忙活一场,图什么啊? 四阿哥看了她一眼提点道:“这是先抑后扬,先给了希望,让他们到处忙活,最后来个噩耗。这时候谁忽然站出来,说那个徒弟死前身边可能有个好友或者知己,你说简亲王府的人会不会继续跑去打听,而且深信不疑?” 耿奕这才恍然大悟,要是骗子直接现身说他就是那个老寺庙主持的徒弟,简亲王府的人必然是不信的。 但是骗子要说我不是那个徒弟,却是徒弟身边的好友,好友临死前把神药送给自己作为念想,以后兴许能用上,如此情深义重的东西哪里能赠送于人? 这就合情合理的,简亲王府的人就不好强要,怎么都要意思意思给点好处。 作为亲王府的人,就指缝漏一点出去的财富就不得了,对普通人来说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对方图的就是这个,兜兜转转来让人相信,然后再顺理成章拿钱拿关系。 简亲王府只给钱怎么能够,这份人情怎么都还不上的,以后这人要有什么难处再上门找王府的人,对方也不好拒绝了。 耿奕有一件事就十分不解了:“按理说这个药服下后只是回光返照,最后那位王爷要是没了,王府的人不就知道这个是骗子了,这人拿一笔钱赶紧跑才是,应该不会傻到还想跟王府攀上关系继续拿好处吧?” 是这骗子太自负,还是王府的人碍于面子不好做什么? 四阿哥笑笑,示意苏培盛继续说,后者就接着道:“奴才仔细问过,那人跟简亲王府的人特地交代,那位徒弟留下的神药不是对谁都有效,若是服用后依旧没能长久把人留住,就是他的过错了,暂时还不肯交出药来。” 耿奕这才明白,对方是以退为进了。 要是神药有效,那是皆大欢喜,要是神药无效,这人事先提醒过,让王府的人有心理准备,最后没达到预期,就跟自己毫无关系了。 既是提醒过,这人交出神药,不管有效无效都是恩人的。 要不是地方不对,耿奕都忍不住想要给这骗子鼓掌了:高,这招实在高啊! 如果不是耿奕事先就知道这所谓的神药就是骗人的,换做是简亲王府的人,只觉得对方实诚得很。 她忍不住问道:“那人是不是还要表现得高风亮节,跟简亲王府的人说他不要钱,能帮上忙就好了?” 苏培盛轻轻点头道:“耿格格说得对,正是如此。” 耿奕皱了下眉头,终于憋不住吐槽道:“这骗子太会装了,不怕被雷劈吗?” 怕四阿哥听不懂“装”的意思,她还补充道:“就是对方太会做戏了,还做了全套。” 这人要是去现代,不去好莱坞拍戏都浪费了这演技了! 有这个聪明劲儿,做点其他正经事不好吗? 四阿哥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这人要不是做戏做全套,也不会把简亲王府骗得团团转。” 主要对方抓的时机实在太好了,要是太早了,简亲王的病还不算特别严重,又有御医频繁上门去诊治,怎么都轮不到外边的赤脚大夫。 还是御医隐晦说简亲王可能熬不到过年,简亲王府的人才开始慌了起来。 毕竟这位简亲王才四十来岁,正是壮年的时候。 而且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亲王了,三代削爵,他要病去了,亲王府就要削爵,地位身份远不如之前,整个门第往下降低,尤其长子作为世子才立了没两年,这简直犹如晴天霹雳,哪里能接受得了? 既御医都没了办法,他们只好求助民间高手,辗转就找到了这么一位,犹如是救命稻草一样想要牢牢抓住了。 毕竟之前问过许多人,要么一看就是装模作样骗钱的骗子,直接扭送去官府了。要么是一进来看过后摇头,表示无能为力的。 最后只剩下这么一个法子,他们不就得死马当活马医了? 耿奕若有所思,最后琢磨出一点味道来了:“爷,此人如此了解简亲王府的情况,不会是有内应吧?而且这个内应的身份还不一般,不然怎么知道那么多事?” 四阿哥轻轻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究竟是谁还需要好好查一查。” 耿奕皱眉,这个内应不但是简亲王府的人,身份不低不说,还可能在王府呆很长时间了,这样的人当内应,外边这个骗子能不得手吗? 就是此人在王府呆那么久,是简亲王的亲属不大可能,他们还不至于降低身份跟骗子同流合污,很可能是身边地位不低的下人。 这人很可能简亲王还在的时候身份会高,但是人一死,对方的身份就一落千丈,于是想要弄到一大笔钱然后远走高飞的。 既然能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还跟外人里应外合,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恐怕做过什么心虚之事,担心简亲王一死无人护着点儿,于是就提前准备跑路了。 这样范围就缩小下来了,只要在简亲王身边的下人查一查,估计就能查出点什么来。 耿奕最好奇的事,是苏培盛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打探出消息来的? 感觉就一顿饭的功夫,按理说这时候四阿哥以后的粘杆处还没建立起来才对啊? 她满脸疑惑,忍不住小声问了。 四阿哥就笑道:“京城中总会有些人手,平日办事方便一些。” 他说得极为隐晦,其实已经足够明确,粘杆处开始有了雏形。 这些人分布在京城各处,身份都不显眼,可能就是码头的搬运工,可能是船工,可能是街上叫卖吃食的小贩,可能是茶楼的小二,甚至是小巷里的老乞丐。 耿奕眨眨眼,觉得四阿哥如今虽然还年轻,已经开始未雨绸缪,真是厉害。 也难怪他年纪轻轻的,身体就那么多小毛病了,显然要安置每一个人在合适的位置,还不会被人看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劳心劳力劳神,四阿哥能不累吗? 哪怕年轻,人又不是铁打的,自然还是会累的。 每天除了做这些,还得上早朝,又要回来写折子,听闻以前都是子时之后才睡下的,一天到晚就没停过,机器久了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人呢! 好在最近在耿奕的努力之下,四阿哥吃得舒心了,睡得也早了一点,反复写的折子通过了,还被皇阿玛夸了两回,心情好,吃得不错,加上艾灸的作用,颈椎也稍微好了一点,睡得踏实,面色都稍微好了不少。 这点福晋都看出来了,四阿哥的精神头都好了不少,比之前嘴角都多了一些笑容,整个人容光焕发的。 她让廖嬷嬷把耿奕默写下来的方子递了过来,四阿哥看着上面的笔迹,确实跟耿奕之前写得完全不一样,饶有兴致道:“你真能模仿所有的笔迹吗?” 耿奕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含糊道:“大部分应该可以的,要是写得太特别,妾可能模仿不出来。” 比如那些擅长草书的,她感觉自己就是在描鬼画符,虽然能描出形状,却很难模仿出神来。 四阿哥点点头,觉得耿奕说的挺实在的,要她说不管什么字迹都能模仿,那就太托大了一些:“你既是模仿过别人的字迹,来说说这字迹能看出什么来吗?” 耿奕看着字迹很久后才勉强开口道:“笔锋十分锋锐,猜测应该是个男子?” 闻言,四阿哥没好气道:“除了这个呢,你看出别的来了吗?” 耿奕又看了看才说道:“这人是个左撇子,故意用右手来写的字。” 四阿哥这才满意地挑眉道:“怎么看出来的?” 耿奕比划了一下她默写时候的笔画:“如果习惯用左手写是这样,用右手就不一样了,笔锋拐弯的地方会有所不同。” 比如上面有马钱草,马子在一横拐勾的时候,右手写会自然而然拐下来,左手就要向右拐下来,笔画会稍显僵硬一点。 当然写习惯了,这种差距十分细微,只因为此人的右手估计用的次数不多,还不是很习惯,这个笔画右手写该是十分顺畅的,却变得稍微僵硬了起来。 四阿哥的指尖点了点药方,转头问福晋道:“福晋看过后以为呢?” 福晋细细看过后答道:“这人的字锋芒毕露,是个颇有野心之人,但是字却写得有些窄,不够敞亮,又是个心胸狭窄的,想必并没有成事,正郁郁不得志。” “看旁边这姑字,旁边的女大古小,想来对方很可能在求妻,却迟迟没能如愿。” 耿奕瞪大眼看着药方,一个字还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吗? 四阿哥颔首道:“是个岁数不大的男大夫或者药师,外表看起来该是相当迷惑人的,一表人才也不为过,尤其喜欢打扮得十分光鲜。是个左撇子,有意向求亲的人家,但是对方没答应,野心勃勃,该是跟简亲王府的人有所接触,却相当小心。” 有这些细节在,京城再大也能找到人。 耿奕觉得这人简直无所遁形,找到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既然商讨得差不多,剩下的就靠四阿哥在外头的眼线查探一番,耿奕就起身准备告辞,却听说老大夫来了,不由疑惑。 她犹豫这一会,四阿哥已经让苏培盛请老大夫进来,也示意耿奕重新坐下:“李大夫在京城经营医馆几十年,对京城的大夫十分熟悉,哪怕没有关系相当亲密,消息比我们漫无目的去找要简单得多了。” 耿奕不由惊讶,在她和福晋猜测的时候,四阿哥已经想到去请这位老大夫了吗? 四阿哥果然是走一步想三步的人,她是自愧不如的。 老大夫匆忙赶来,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行礼道:“四阿哥、福晋,耿格格,老夫失礼了。” 四阿哥摆摆手道:“李大夫请坐,是我有事要请教,才匆忙把你请来。你既要照顾独子,还要为他煎药敷药,实在劳累,反而是我冒昧了。” 李大夫刚坐下,听见这话连忙起身摆手道:“四阿哥折煞老夫了,多得四阿哥派来的两个小厮帮把手,不然就老夫一个人也无法把独子照顾妥当。” 毕竟除了煎药之外,他也要吃饭和出恭的,走开不放心,不走开又有些手忙脚乱。 多了两个帮手,不说别的,就是敷药擦身的时候,也有人帮忙,毕竟老大夫的岁数在那里,要照顾病人实在吃力,更别提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独子没力气自己动,哪怕消瘦了许多,也不是老大夫的老胳膊老腿能够把儿子扶着翻身的。 四阿哥摇头道:“举手之劳罢了,你家独子可是好多了?” 李大夫笑着连连点头道:“是,我儿已经能自个喝点粥水,手脚的淤血排了出来,幸好他摔下来的时候护住了脏腑和头颅,没受太大的内伤。手脚有了耿格格那个续骨膏的方子,已经重新接起来了,暂时还没看出成效,疼痛却不如以前那么厉害。” 总归是有所好转,只要不疼就能踏实睡觉,吃得下睡得着,人就有机会重新好起来。 四阿哥寒暄完就直奔主题,问了符合条件的京城大夫都有谁。 李大夫听过后神色一怔,很快就道:“按照四阿哥说的这一些,老夫别的人可能并不了解是否有相中的姑娘,唯独这些全是跟老夫那个孽徒是一模一样的。” 四阿哥也有些惊讶:“真一样了?那他是不是跟简亲王府的人搭上了?” 李大夫道:“是不是简亲王府,老夫不确定,不过这孽徒之前被老夫赶出医馆的时候就叫嚣已经搭上了天大的贵人,转头有老夫求他的时候。” 耿奕倒抽一口气,这人的语气真是狂妄至极! 四阿哥冷笑道:“天大的贵人,也得看他有没命让你求了。” 李大夫听得不寒而栗,小心翼翼问道:“四阿哥,不知道老夫这孽徒究竟做了什么?” 耿奕看了他一眼,都有点同情这个老大夫了。 年纪大了,独子摔成这样,用心培养的徒弟居然是这个鬼样子,李大夫也是够倒霉的。 四阿哥眯了眯眼,只提醒了一个药材:“石葵花。” 既然耿奕都能知道,李大夫更是清楚这个药材究竟用来做什么的,腿一软险些没能站住,被后头的苏培盛眼明手快扶住,才没至于摔在地上的。 李大夫低下头,喃喃道:“缺德,真是太缺德了,老夫怎会有这样的孽徒?” 明明是从小就跟着他学医的大徒弟,怎么长大后忽然就变成这个样子呢? 以前乖巧懂事的徒弟究竟去哪里了,还是说长大后,人心易变? 耿奕安慰老大夫道:“李大夫也不必自责,有些人天生就擅长伪装,只在需要的时候就表现出真性情,露出獠牙来。” 这种人哪怕在老大夫这样济世为怀的好大夫身边熏陶十几年,都无法撼动他的本性。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这种人了。 不知道哪家倒霉姑娘,竟然被这个大徒弟给看上了? 似是看出耿奕的疑惑,李大夫道:“这孽徒看上的,正是太医院一位御医的女儿。” 这人几代从医,家境殷实,只有一个独女。 可以说大徒弟要是娶了这家的女儿,就等于直接继承了一个殷实的医学世家! 耿奕眨眨眼,这人还真是想得挺美的。 幸好小姑娘眼睛不瞎,没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就是被大徒弟这么纠缠下去,那个姑娘的名声也会有碍。 四阿哥沉吟道:“既然可能是他,让人画上两幅画像,一幅送京兆尹,一幅送去简亲王府。苏培盛,你亲自过去解释一二。” 苏培盛应了,正要去寻画师,耿奕自告奋勇道:“爷,不如让妾来画?” 四阿哥想到她做的那个笑脸荷包,有些半信半疑:“那你就先试一下。” 耿奕拿着炭笔,按照李大夫的形容很快就勾勒出一个年轻男子的轮廓来。 面相看着确实满脸正气,五官端正,一表人才,难怪简亲王府的人会被这个皮囊跟骗了过去。 可惜眼神却不怎么好,耿奕画了几笔,看着这个人都有几分不喜来。 两幅画用了半个时辰就画好了,既不是山水笔法,又不是水墨之法,只简简单单的轮廓线条却是惟妙惟俏。 四阿哥有些惊讶道:“这是西洋画法?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这个。” 耿奕连忙遮掩道:“只是妾胡乱学着画的,毕竟小时候也喜欢描绘花花草草的。” 她随手就画了一朵山茶花,确实用炭笔画要方便得多,不必担心墨水粗细会把花画成一团。 四阿哥示意苏培盛把两幅画带走,只笑道:“画得不错,给爷也画一幅?” 耿奕一愣,四阿哥已经径直坐回椅子上,眼神示意她可以动笔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总不会是自己画了一个陌生男人,四阿哥不太高兴,想让自己给他也话一幅,这才公平吗? 耿奕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给四阿哥画了起来。 比起之前随意潦草画的那个大徒弟,她对四阿哥就要用心得多了。 先是勾勒大概的轮廓,耿奕就费了不少时间。 再就是爆满的额头,一双含笑的眼睛,接着是高挺的鼻梁,再是微微抿着的双唇…… 耿奕想到四阿哥平日不太爱笑有些严肃,嘴唇却很温暖和柔软,耳根就微微一红。 她的脑袋里一堆乱七八糟的思绪乱飞,手却很稳,一点点勾画,再细细添上阴影,费了比之前多一倍的时间才算是画完了。 耿奕左看右看还挺满意的,感觉是自己最出色的画作了。 四阿哥不知道何时站在她的身后笑道:“确实很像。” 福晋在旁边也附和着点头笑道:“是啊,跟爷真像,摆在一起都能以假乱真了。” 耿奕怪不好意思的:“福晋谬赞了,其实也没那么好。” 看福晋眼巴巴盯着画作的样子,耿奕立刻主动问道:“不如妾给福晋也画一副?” 福晋诧异道:“可以吗?那就有劳耿妹妹了。” 她回去坐下,耿奕就重新拿起炭笔,却迟迟没下笔,因为四阿哥就站在自己身后没动,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感觉右手都快烧起来了,整个都僵硬了,哪里还能画得动? “爷这样盯着,妾都要紧张得画不出来了。” 四阿哥不高兴道:“刚才我坐在对面盯着你,也没见你紧张得画不出来啊。” 耿奕无语,坐在前面当模特,和站在后边跟背后灵,那怎么能一样! 福晋在对面就笑道:“爷就别闹耿妹妹了,我还盼着有一张跟爷一样好看的画像呢。” 被她这么一说,四阿哥这才不情不愿挪开一点,没直直盯着,而是坐在旁边时不时看一眼,显然是不乐意离开,非要看着耿奕怎么画了。 耿奕无法,只好努力熟视无睹,只盯着前面福晋看,然后专心低头开始画画。 屋内只有刷刷的炭笔在画纸上勾画的声音,耿奕慢慢变得更加专注起来,完全忘记身边还有一个四阿哥盯着她了。 当初她会去学素描,就为了能帮爷爷画出周边那些药草的样子,好让村民们以后也能认出来。 什么平日能用,什么不能碰,光用说的,说个几天都可能有人误食闹出人命来,还不如直接画出来,哪怕是不识字的村民一看就能辨认出来。 于是耿奕就去学素描了,当时的老师还对她赞不绝口,说是十分有天赋。 然而她去学素描就为了画草药,根本没打算继续画下去的。 素描老师还跑到耿奕家里劝,见劝不住还找耿爷爷劝,一个劲说她是自己教书多年来见过最好的苗子。 为此耿爷爷还让耿奕选择一番,没必要一直陪着他这个老头子满山遍地跑,总要为自己打算一下。 如果耿奕也喜欢画画,跟着这个热爱画画的好老师,以后必然学有成就。 哪怕没成就也无妨,耿爷爷只想让耿奕随心所欲的生活,喜欢什么就能去做什么。 耿奕最后还是拒绝了那位热情的素描老师,因为她确实对画画不是那么感兴趣,当初学画画也只为了能给爷爷帮上忙而已。 而且画画的时候能够集中专注力,整个人能静心下来,这对辨认药草十分有好处。 毕竟草药这个东西,不仔细看不行,炮制的时候还需要耐心,用画画来当做平日锻炼,或者休息时候的小兴趣是不错的,作为以后职业的发展方向,耿奕就没兴趣了。 没想到有一天,不必画草药的她,这个画画的技能竟然也能重新捡起来用的。 福晋的面庞饱满,虽然之前消瘦了一些,依旧无损她的秀美。 一双眼睛透着坚毅,秀气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唇,还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颈侧的曲线也十分优美。 耿奕一直记得素描老师说的话,画画是需要真实,却要发现真实中的美。 一起学画的同学里面,有一个爷爷是有名的画家,只因为学基础才过来的,心高气傲,因为素描老师一直夸赞耿奕而十分不痛快。 尤其素描老师还总说他的画技不错,就是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老师觉得画画的人就该有一双挖掘美的眼睛,哪怕是相同的东西,在每个人的眼里就该是有细微的不一样,美得也该不同。 耿奕细细勾勒,又看了一会才满意地点头。 四阿哥看她专心画画的样子跟平日还有些不一样,颇为有趣:“画完了?” 耿奕点点头:“是,还请福晋过目,看看还喜欢吗?” 福晋这才起身过来一看,顿时惊讶,然后笑了:“真好看,一时都快认不出是我来了。” 因为耿奕把她画得太好看了,自己平日照镜子的时候只看见了憔悴和苍白,然而这画像不过稍微侧了侧头,露出大半张脸,就比平时要美上几分。 耿奕笑道:“福晋就长这样,仔细一看这画就跟福晋一模一样,廖嬷嬷觉得呢?” 廖嬷嬷微笑点头道:“耿格格说得对,奴婢瞧着这就是福晋平日的样子。” 反正福晋平日就是这么好看,她不接受任何人的反驳! 福晋被逗得高兴,难得抿唇一笑。 四阿哥也点头道:“确实画得不错,怎么感觉你画福晋比画我还好看了?” 耿奕眨眨眼,四爷你这样比较就没意思了啊! 福晋也笑道:“我看着爷这幅画也是极好的,要是爷不喜欢,不如送给我?” 四阿哥皱眉道:“福晋都有一幅了,可别来抢我的。” 这是不肯送了,他也再没说自己这画像不如福晋那幅好看的话了。 耿奕松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饿了。 也是,她一上午就画了四幅画,站着画还挺累的,如今胳膊都有点酸了,拿着炭笔的手微微在发抖。 不知道是手累了,还是耿奕饿得手抖了。 然而这边就吃两顿,午饭都是随便来两盘点心凑合的。 耿奕想着不如回去开小灶,于是赶紧开口要告辞:“爷,那妾先回去了?” 四阿哥一把按住她的肩膀道:“这么着急,跑什么?坐着,让厨房送点吃的来。” 耿奕立刻道:“爷,可以点菜吗?妾有些饿了。” 她可怜巴巴的,不知情的还以为贝勒府没给人吃饱! 四阿哥没好气道:“行,你点吧。这大中午的,你是想要吃肉了?” 耿奕连连点头:“妾感觉饿得快能吃掉一头牛了,等不到晚上再吃肉!” 饿得时候当然要上硬菜才行,她看四阿哥和福晋的虚热都去了,这时候也能吃羊肉补一补,于是就让如穗去厨房,要一道烧羊肉。 这烧羊肉其实就是把羊腿上的肉一片片切下来,肉不能太薄,先用酱汁腌一会,再架起来慢慢烤。 上面再撒一点孜然粉,时不时翻个面,用中火而不是大火烤,免得烤焦了。 光是想想,耿奕感觉更饿了,羊肉的香味似乎已经在鼻尖下了。 另外她再要了一道粉蒸肉,肉要肥瘦各半,先放锅里炒成金黄色,然后再搁点酱来炒色,半熟的时候捞起来。盘子底下垫上洗好的白菜,炒好的肉铺在上面,然后隔水蒸一刻钟。 蒸完揭开锅盖就是扑面的香气,肉质鲜嫩多汁,外边炒得有点脆,里面还是嫩的,酱汁还融入到肉里,绝对够味。 大肉吃多了难免会腻人,耿奕还要了一盘白萝卜,不是要煮熟,而是醋泡的。把白萝卜切成薄薄的,稍微过一会热水就捞起来,放进白醋里泡,又酸又脆,既解腻也是一道素菜了。 而且冬天吃萝卜对身体好,也能去一去羊肉的燥热。 马厨子一看这点菜方式就知道肯定又是耿格格点的了,也多得她每次点菜都尤为具体,丫鬟过来说了一大串,连做法都仔细得很,让厨子压根就不可能出错,做出不合符心意的菜式来。 他还挺喜欢这样的点菜方式,毕竟主子们说得越少,就越是要用心猜。猜对了是理所当然,猜错就要倒霉了。 要是遇上主子心情不太美好的时候,那就要倒大霉的。 马厨子很快动起手来,亲自挑了最好的羊腿肉,让大徒弟帮着切片,站在旁边板着脸看了一会没差错,这才看另一边准备配料的二徒弟,再是开始帮忙做粉蒸肉的三徒弟。 他们动作很快,也没什么问题,材料准备妥当,大徒弟生火,马厨子站在灶前就开始动手烤羊肉。 粉蒸肉炒好后已经蒸上了,这边烤好,那边也能出锅。 萝卜也是徒弟切好后泡上的,等着这两个菜出炉,萝卜也能上了。 就是泡的时辰不够久,萝卜可能不够入味。 马厨子犹豫了一会,还是忐忑跟着送菜的人一道过来了。 看见他,四阿哥还有些惊讶道:“没想到马伴伴亲自过来了,是担心送菜的哪里不妥当?” 马厨子只好把白萝卜腌的过于仓促,味道可能不够好的事说了,耿奕就笑道:“那马伴伴就先泡一小缸,以后也能随时吃上了。” 这酸萝卜平日吃粥也好,喝羊汤也行,都能伴着吃,十分爽口解腻。 耿奕尝了一口送来的酸萝卜,其实味道还行,确实泡的时间不够久,也是她失策了,一开口就点菜,如今才发现需要泡久一点才行。她就是忽然想吃这个,所以就顺口叫了。 不过马厨子的刀工好,这萝卜切得非常薄,夹起来都能看见对面的光亮,透透的,却不会一夹就碎。所以虽然时间泡得不够久,白醋还是泡进去一半,依旧是酸酸脆脆的,丝毫不差。 不愧是专业的厨子,哪怕时间不够,没办法也能想出办法来解决! 她不由赞叹一句,马厨子连说不敢当,还道:“这是奴才的徒弟切的,得耿格格一声赞,总算没白练。” 耿奕是吃得相当满足,羊肉新鲜得很,烤的火候又刚刚好,外边有点焦脆里面柔嫩,还包裹了满满的肉汁,一口咬下去,肉汁都要溢出来了,鲜美得都要让人把舌头吞掉! 她吃得一本满足,偷偷看四阿哥和福晋。 四阿哥一如既往的赏脸,看着就挺喜欢的,筷子动得相当勤快。 福晋许久没吃过羊肉了,有些迟疑,不过耿奕既然会点这个,自然是她能吃的,于是只尝试夹了一小块尝了尝,也跟着加快了筷子。 菜式分量不算多,三个人吃正正好。 饭后水果是不能少的,耿奕让人上的是梨子,水分多又爽口解腻,还能去燥,吃完羊肉吃这个是最适合不过了。 她还拦着廖嬷嬷送茶,只道:“刚吃完羊肉,先不要喝茶,等克化得差不多再喝。” 这话让廖嬷嬷都紧张起来了:“耿格格,莫不是吃完羊肉后喝茶会有相克?” 耿奕觉得她要是点头的话,廖嬷嬷可能吓得冷汗都要下来了,就解释道:“也不是相克,就是吃完羊肉后立刻喝茶容易不好消化,晚上小半个时辰就行。” 四阿哥就笑道:“你这讲究还挺多的,以前在家里也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了,耿奕只好道:“以前未出阁是小姑娘,在府里有额娘操心。如今进了贝勒府,自然要关心爷和福晋才是。” 身份不一样,做的也就不同了。 小女儿的时候依赖爹娘,在家里当个娇憨的姑娘家,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操心。 等嫁人之后,就要多为夫家多想了。 四阿哥微微颔首,就见苏培盛匆匆过来:“爷,简亲王世子来了。” 他一怔:“快把人请过来。” 苏培盛很快把一个瘦削的年轻后生请过来,耿奕已经退到后边偷偷张望,不由吓了一大跳。 这位简亲王的世子可能熬得太厉害,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衣袍估计是重新做过的,衣料还新,已经有些空荡荡,暴瘦得相当吓人。 他脸色惨白,还透着青气,两眼无神,皱着眉头一副忧愁的模样。 说真的,如果耿奕不是知道病的是简亲王,都要怀疑病的是这位简亲王世子了。 只是许久不见的红光从世子的头顶落下,嗖的落在胸腹中间开始疯狂闪烁,差点闪瞎了耿奕的双眼。 别人带金手指都是智能的,她这个怎么有点傻乎乎不说,还是个哑巴? 不会说话就算了,还要耿奕猜猜猜? 第18章 不过耿奕仔细看了简亲王世子胸腹的位置, 加上世子这消瘦的模样,很可能显示的是胰脏,那么就可能是消渴症了。 得了消渴症的人吃得多却日渐消瘦,还十分渴, 每天喝水相当多。 耿奕就小声跟福晋说了自己的猜想, 福晋就吩咐廖嬷嬷让厨房送来不甜的点心来招待。 福晋带着耿奕要退后, 四阿哥却不在意道:“世子跟我平辈, 都是一家人不必太生分。就是世子才几天没见却消瘦如此, 总要保重身体才是,皇叔还需要世子照顾的。” 世子叹口气道:“多得四阿哥提醒, 不然阿玛就要被一个骗子大夫给害了啊。” 他起身就要给四阿哥行大礼道谢,被四阿哥赶紧扶住坐下道:“都说是平辈兄弟, 世子怎的还如此多礼?那歹人就是故意行骗, 又装模作样,在世子等人心急如焚的时候才出现, 也是世子纯孝, 盼着皇叔好起来才会被他骗了。” 世子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又叹气道:“虽说是如此, 到底是我没有好好带眼识人。幸好那个所谓的神药还没用,不然阿玛就无力回天了。” 他光是听着苏培盛的复述,想到那个所谓的神药会加速简亲王的死亡,整个人犹如掉进冰窟里面,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所以世子才会匆匆跟着苏培盛过来, 想亲耳听四阿哥再说一遍, 生怕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四阿哥看他不可置信的样子就还是细细重复了一遍:“幸好我后院的耿格格懂一点药理, 碰巧知道这么一味药。” 他凑过去, 小声对世子道:“那人还将一个方子送了进来, 多亏她察觉不对,顺藤摸瓜才找到简亲王那边去。” 世子连忙问道:“不知道是那位格格,我得亲自道谢才是。” 四阿哥笑笑:“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世子看向旁边,一个是他曾见过的福晋,福晋身边的那个陌生的年轻女子想必就是耿格格了。 他赶紧行了个大礼,耿奕吓得连忙避开了一些:“世子多礼,只是碰巧罢了。” “若非耿格格,我阿玛怕是在病中还要再受大罪,是我的恩人才是。” 不然世子犯下这样的错,不说害了亲阿玛,还要被千夫所指,内疚难当,这世子之位恐怕也要保不住的。 “不敢当不敢当,”耿奕吓得连退两步,瞅着这简亲王世子够惨的,自己生病还要照顾亲爹,这会儿因为到处找药想救人却险些害人了,眼圈一红感觉下一刻就能落下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肯定是还没到时候,他这是真的后怕。 四阿哥亲自把世子扶起来重新坐下,见他脸色惨白不免担心:“世子这身子骨也得让人看看才是,怎的面色如此难看,可让御医请过平安脉了?” 世子摇头道:“我就是有些睡不好,胃口却不错,吃得比以前还多,就是不见胖还瘦了,可能因为阿玛的病叫我还是太担心了一些。” 四阿哥正要说话,就见耿奕拼命眨眼跟他使眼色,他不由一怔。 那边厨房已经送来点心,世子似乎也饿了,拿起一块吃了一口,微微皱眉。 四阿哥还以为送来的点心不好,自己也尝了两口,咸点心跟平日一样的好吃,没什么不妥之处:“世子是不喜欢这个点心?要不让厨房换了?” 世子去别人家哪里会提要求,连忙摆手道:“没有的事,我以为是甜的,吃着才发现是咸点心。” 看他确实饿了,说完三两口吃完一块点心,又拿了一块来。 世子很快吃完一盘点心还有些意犹未尽,不好意思道:“我实在有些饿了,这才吃得急,险些忘了我来是要告诉四阿哥,京兆尹已经带差役去抓拿那个歹人的。” 苏培盛先去的京兆尹,再去的简亲王府,世子过来好一会,人应该已经抓到了。 果然京兆尹派来差役送口信,说那歹人已经抓住,在天牢里审问,若是得了供词再让人送过来。 四阿哥却摇头道:“京兆尹办案连皇阿玛都没插手过,是最公正严明不过了,该怎么审就怎么审,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绝不能姑息,却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 差役转头把话告诉了京兆尹,后者摸着胡子连连点头道:“都说四阿哥是个严明之人,果真如此。” 四阿哥既然明言不插手,那他就能按规矩办了。 牢狱里的人没熬多久就什么都说了,大徒弟也姓李,是李大夫出了五服的亲属,血缘关系隔着老远了。 原本家里父亲是猎户,日子还能过得去,偏偏人摔死了,母亲去找的时候淋了一夜雨,回来发高烧没熬几天也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几岁的稚子。 亲属觉得他克死父母,谁都不敢接手,还是李大夫看孩子可怜,索性收在身边,然后发现他有学医的天赋,于是欣喜若狂收回徒弟,想着以后也能继承医术,救死扶伤。 谁知道大徒弟长大后却歹毒把李大夫的独子推下山崖,又想用石葵花哄骗简亲王府得一笔横财,如今落得一场空,被满墙沾血的刑具早就吓破胆,什么都肯招了。 他直接就招出了简亲王府的内应,不是别的人,而是管家的次子。 次子得知自己无法继承管家的位子,而是大哥的,于是醉生梦死到处玩乐挥霍。 管家夫人素来宠爱次子,也明白长子继承是惯例,对次子就多为宠溺放纵,要钱给钱,也不敢多管,想着次子出去散心够了,自然而然就会回家跟以前一样了。 哪料到次子喝醉后在酒楼遇见一个美貌女子想要抢过来,却被她的夫君阻拦,一气之下用酒坛子把人脑袋打破了,那夫君当场就断气,这才吓醒过来。 那女子见自家夫君被打死了,哭哭啼啼就要跑去报官,次子身边的侍从眼见不对,就把人抓住,问自家少爷要怎么处置。 他还能怎么处置,人是绝对不能放的,不然这女子跑去报官,自己就彻底完了! 幸好这女子看着刚烈,人还是软弱,哄着几句之后就愿意要点钱给夫君风光下葬就是了。 谁知道这女子把夫君下葬之后,三翻四次找过来跟次子要钱。 次子手里头的钱就是额娘给的,挥霍得差不多了,之前又一次性给了女子一大笔钱,后面就没了。 被女子三催死催后,次子无法,只好跟外人一拍即合,打算用石葵花讹一大笔钱,跟姓李的徒弟一起两人分一分,然后把那个女子直接掳去南边躲个一两年,风头过了,这女子被他哄进被窝里,自然而然就不会每次都来要钱,还不用担心她把事情宣扬出去。 次子计划得极好,可惜都被这个表面胆大,其实胆子比针眼还小的李家徒弟害惨了。 官兵上门的时候,简亲王世子的脸冷得跟冰渣一样,自己管家阿玛老泪纵横,一个劲给世子磕头:“是奴才管教不严,让孽子犯下这样大错,有愧于王爷啊。” 世子让人扶起这个跟着简亲王曾经出生入死的管家,心里叹息管家什么都好,却让夫人对次子过于宠溺,才造成大错,只让官兵带走了次子。 管家夫人哭天喊地的,最后只被管家捂着嘴呵斥道:“哭什么,是想跟着这孽子一起进大牢,大刑伺候吗?” 一句话让那夫人不敢嚎了,只痛哭出声,长子在旁边也是脸色铁青。 世子到底做主,只把管家一家子送去庄子,再也不能回来,却没要他们的性命。 管家感恩戴德,把这些年的事务和账本都交代给世子的心腹侍从,对简亲王平日的习惯等等都有伺候的几个老人在,他就不必多操心了。 他带着妻儿再三给世子行礼道谢,又在简亲王门前行礼后,这才颤颤巍巍上马车离开了。 这个原本身子骨一直硬朗的管家,忽然间就苍老了许多,露出老态来。 世子心下唏嘘,又派人去抓来次子的侍从和那个女子。 侍从却被人打晕在房间,女子却不知所踪。 世子皱眉道:“找,一定要把此女找到!还有,这女子那个打死的夫君,也派人挖开坟墓看看。” 这事让京兆尹吓一跳,师爷觉得死人最大,这样的举动实在有些欠缺,就小心问道:“大人,真要按照世子的意思打开棺木?” 京兆尹迟疑片刻还是点头道:“这事有些蹊跷,那人说是醉酒的时候打死人,但是那会儿他连走着都是东倒西歪的,手里的力气才多少,真能砸一下就打死人吗?” 他心里存疑,估计世子也一样,于是让差役挖开坟墓,起了棺木,里面确实有东西,沉甸甸的,打开却不是人,而是石头。 “这大大小小的石头从上到下分布,正好是差不多一个人的重量,必然是故意为之,抬棺木的几人都没察觉出来。” 这些抬棺的人配合得十分熟练,棺木都非常平稳,石头就不会滑落到一边,所以也就没察觉到里面装的不是人而是石头了。 棺木是空的,要么打死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死,要么女子根本就没给所谓的夫君下葬,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就连四阿哥都没想到,光是钮钴禄格格送来的一张药方,居然能牵扯出后边那么多事情来。 耿奕也是没想到,光是听四阿哥给她简单描述一番,就感觉是一场环环相扣的大案了! “那个人招了吗,送给钮钴禄妹妹的药方是从哪里来的,莫不是他自个写的方子?” 四阿哥颔首道:“确实如此,之前我盘下了医馆,让他所图一空,于是恶从胆边生,就让人假装成钮钴禄格格的家人送了药方过来。” 耿奕一惊,诧异道:“什么,他假扮钮钴禄妹妹的家人,岂不是钮钴禄家根本就不知情是冤枉的?” 别说钮钴禄家,就钮钴禄格格也比窦娥还冤啊! 四阿哥答道:“是,派人去钮钴禄家周围细查过,根本没有这样的陌生人出现过。私下打听,钮钴禄家也从来没给钮钴禄格格送过东西。” 这都是暗查,还都是他的人,自然不可能说谎,钮钴禄家确实是清白的。 耿奕松口气之余就问道:“那钮钴禄妹妹是不是能出来了,不用继续禁足?” 四阿哥看了她一眼道:“我之前才说让她禁足一个月,转头就改口了,传出去不就惹人笑话了。” 耿奕立刻接话:“毕竟快过年了,爷素来心善,必定不忍心让钮钴禄妹妹一个人只能呆在院子里独自过年的,是吧?” 四阿哥笑道:“就你惯会说话。” 这是答应的意思了,耿奕挽着他的胳膊笑了起来:“妾说的就是实话。” 他就低头问道:“那你说说,之前世子在的时候,你怎么拼命给我使眼色?” 耿奕赶紧把世子可能是消渴症的猜测说了出来:“毕竟世子消瘦得太快,连衣袍都跟不上,吃得却不少,而且还特别渴。” 四阿哥若有所思,确实简亲王世子过来后一个人就吃掉了一盘点心不说,还喝了两壶茶水。 苏培盛在旁边也补充,他上门的时候,简亲王世子正匆匆吃着东西,还以为是因为照顾简亲王而耽误了早饭,然而过来后他还说饿了。 前脚还在吃,后脚又饿了,人还暴瘦,确实有些吓人。 耿奕就道:“妾使眼色是因为世子若果真是消渴症是不能吃甜食的,就请福晋吩咐厨房把点心换成咸的了。” 四阿哥才知道为何点心忽然从甜的换成咸的,原来是有这个缘故。 他看世子刚吃一口神色异样,还想换回甜的,也就那个时候耿奕拼命使眼色,估计是让四阿哥不要换甜的点心过来。 免得世子真吃了之后,要不舒服就麻烦了。 四阿哥让人打听,得知太医院有一位曾御医最是擅长治疗消渴之症,于是让苏培盛进宫亲自把人请去简亲王府给世子把脉。 世子之前只以为自己太操心劳累才会日渐消瘦,不过四阿哥都亲自请了御医过来,他也是承情的,于是乖乖坐下让曾御医请脉。 这一请还真让耿奕说中了,世子确实是得了消渴症。 曾太医皱眉道:“舌苔红,脉象细弱无力,确实是消渴症无疑。世子平日是否感觉渴得厉害,喝水多,却也跑茅房次数多?” 世子连连点头:“我还感觉四肢乏力,吃喝多反而精神不振,人也消瘦得厉害。” 曾太医确认道:“的确是消渴症,好在发现得及时,还不算太晚。” 不然拖得久了,那就难治了。 世子给四阿哥连连行礼道谢:“多得四阿哥发现,不然我要是病了,就无法好好为阿玛侍疾的。” 曾太医好奇道:“微臣不知道原来四阿哥对医术之道也颇有见地,是自学成才吗?” 四阿哥摆手道:“不是,是我身边的耿格格会一点药理。之前请世子到府上见面,无意中叫她看见了,察觉世子身子骨有些不对,就提醒我去请御医,怀疑是消渴之症。” 曾太医更诧异了,一个格格光凭眼睛看都不用把脉,居然就能看出简亲王世子的病症,简直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啊! 只可惜是个女儿身,还是四阿哥身边的格格,不然就能直接请进太医院去学习! 不出几年,估计又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好御医了! 世子此事还惊动了皇帝,他下朝后把四阿哥叫到御书房来问话:“听闻是你身边那位耿格格看出简亲王世子身上的消渴之症来着?朕怎么记得耿家是个小官,祖上可曾出过御医?” 不必他吩咐,李德胜已经悄然躬身下去查了,没多久就回来道:“回皇上,耿家祖上确实出过御医,再往上祖辈还有一位行医高手。” 正因为祖辈在民间行医博得了美名,才让后人能够借此进入太医院。 皇帝微微挑眉:“看来是深得祖辈真传,若是个男儿身,想必就能进太医院跟着院首学一学了。” 说的是祖辈真传,毕竟后来这位虽然进了太医院,显然没做出什么名堂来,也可能落魄了,才会让后辈没成什么大家族,而是普通小官。 要不是耿格格选秀给送进来,压根就没人知道耿家的过往了。 “朕当初看耿格格就是乖巧懂事,如今看来也是个聪明伶俐的,能帮上忙是极好的。” 要不是耿奕看出来,简亲王世子这病一拖,那就很难治好了。 曾太医来禀报的时候就道:“消渴之症越是吃喝多,越是难受和消瘦,再继续消瘦下去,脏腑承受不住犹如崩塌之势,转眼间人就会撑不住了。” 如今看着简亲王世子的精神头还算可以,起码行走自如,人也清醒,但是时间长了,那就不好说了,实在凶险得很! 如今的简亲王曾经骁勇善战,后来又安分守己,很得皇帝重用,如今病了,御医和药材都如同流水一样不停送入简亲王府之中,足见皇帝对他的重视。 要是世子出什么事,皇帝也是愧对简亲王的。 尤其世子是长子,这个长子要是出什么意外,底下的次子年纪却小。 中间其实有两个儿子都没能长大就病没了,所以年纪差得有点大。 世子好歹是简亲王亲自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当世子是绰绰有余,若是人没了,次子还是个幼子,得重新培养起来,到时候简亲王不在,只有后院的女眷,养在妇人之手,又或者被娘家的兄弟把持着,不然简亲王这一脉恐怕有些难了。 而且孩子年幼,意外就更多了,谁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去? 简亲王就这么一大一小两个儿子,绝不能出差池就是了! 皇帝就赞许道:“耿格格有大功,今年的宫宴就破格让她参加吧。” 素来只有阿哥带着福晋来过年的宫宴,今年还是头一年有格格破例被允许参加,是莫大的荣幸了。 除了这个之外,皇帝还让人赏赐了一盒子宝石和半车的布料,甚至还送了一座西洋钟! 耿奕都惊呆了,皇帝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光是这座西洋钟就没几个人家有的,就连四阿哥这里,除了他的书房之外,就只有福晋的院子有一座。 如今除了他们两个,耿奕也能独自拥有一座了。 她简直要热泪盈眶,每天看着窗外天色判断究竟什么时辰实在太为难自己了。 四阿哥看耿奕欢喜若狂的神色不由好笑:“这么高兴吗?” 耿奕连连点头,如今终于有了钟表能看时间,不用再费劲去猜时辰,她能不高兴吗! 半车的布匹实在太多了,她的库房都要塞不下,只好暂时放在院子另外一个空置的房间。 耿奕看着满了一小半的房间,想着以后把余下的位置都填满就好了! 既然高兴,那就很应该大吃一顿! 她扭头就问道:“爷今晚要留下来用饭吗?” 这关乎耿奕能点刘厨子的菜,还是马厨子的菜! 四阿哥笑笑:“既然你想,那我今晚就过来一起用饭。” 耿奕点点头,立刻琢磨菜单去了。 今晚得吃点好的,天气更冷了,就该吃点热乎的。 她叫了小祝子过来,得知厨房送来了一筐子新鲜的河鱼,大冬天的鱼不多,能有这么多实在难得。 天冷鱼就不好放了,厨房正发愁要怎么处置。 要放两天,鱼可能就冻死养不活,那就浪费了。 但是四阿哥和福晋都不怎么爱吃鱼,宋格格这两年吃素居多,李格格和钮钴禄格格也不喜欢这个,一两天消耗掉就很难的。 耿奕灵机一动,这不是可以做酸菜鱼了吗? 她问了小祝子,得知厨房里的酸菜泡了一缸子,平日也会做配菜的,那正好可以做了。 “你去跟两位伴伴说,今晚就要一盆酸菜鱼。鱼洗净后就把骨头剔除,片成薄薄的一块块鱼肉放进酸菜里头,再搁一点茱萸。” 耿奕简单形容了一番,小祝子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耿格格,除了这个酸菜鱼之外还要别的菜马?” 鱼多的话,其实别的菜都不需要了,不过她还是道:“对了,记得酸菜鱼放在锅子里热着,另外配些素菜,有什么都洗净了一块送来。” 到时候酸菜鱼里面的鱼片吃完了,还可以放蔬菜进去煮着吃,既有酸菜鱼的香味,又能解腻。 “还有米饭不能少,酸菜鱼配这个最合适了。” 看耿奕没别的吩咐,小祝子一溜烟跑会厨房去报菜。 刘厨子听后就笑道:“这鱼不少,看来我们得让徒弟们都一起帮忙动手的。” 剔骨和片鱼要求刀工了得,不然片太薄了一煮就容易烂,太厚了却又不入味。 马厨子微微点头道:“那就让他们先试试看。” 两人分别出了一个徒弟,让他们先开始剔骨片鱼。 哪怕两位厨子没说什么,都能看出这是一场无声的较劲,看看谁家的徒弟更厉害! 两个徒弟哪怕见过场面的,拿着刀的手都忍不住微微一紧。 天知道两个师傅盯着他们的目光,如果哪个输了,今晚是不是要顶着一碗水挨着墙角站一晚上? 这天寒地冻的,谁都不想被罚,而且关乎师傅的面子,他们当然得拼命! 于是两边就较真了起来,左手抓住鱼,右手用刀背把鱼打晕,就开始横着动刀把整个鱼背的鱼肉片下来,两边片好后,再片成小块。 薄薄的一片能透光,夹起来的时候却不能碎掉,得又快又好。 转眼间两人就完成了一条鱼,左手重新去桶里抓了一条继续干活。 刘厨子和马厨子就分别去对方的徒弟面前查看,刘厨子对马厨子的徒弟颇为满意,这鱼片几乎每一块都一样大一样薄,平日肯定很下功夫。 虽然马厨子没说什么,刘厨子还是明白自己的徒弟略逊一些,哪怕厚薄差不多,鱼片一样才让人赏心悦目。 刘厨子挥挥手,示意自家徒弟不用忙活,他这次是输了。 徒弟颇为失望,还是放下手里的刀,让马厨子另外一个徒弟继续接手。 马厨子却道:“说到这酸菜,还是你做的地道。” 刘厨子笑笑,明白马厨子这是给自己台阶下,就点头道:“也是,我之前做的那一缸酸菜也是入味了,这就开缸看看。” 他招呼徒弟去大缸里头把酸菜取出来,再切成块。 那边鱼肉切得差不多了,刘厨子就开火先把酸菜煮了起来。 按照耿奕的吩咐还放了茱萸,闻着酸酸辣辣的,口水都开始翻腾。 最后鱼片并没下,因为放早了容易煮老,放迟了容易太生,打算等会马厨子亲自到主子面前放一放。 鱼也没有全切完,只处理了一半,另外一半等主子们觉得不够再切也来得及,而且更新鲜一点。 蔬菜都洗净并分门别类送了上来,满满一大桌子。 四阿哥看到这么多的菜,加上中间有个炉子,不由问道:“今晚是吃锅子吗?” 耿奕就笑着摇头:“不是,等会爷就知道了。” 她居然还卖关子,四阿哥就笑着坐下,那边鱼肉已经送来,马厨子亲自放进锅子里面,跟酸菜一起煮了一会,看着鱼肉的颜色很快点头道:“四阿哥,耿格格,鱼肉好了。” 耿奕赶紧给四阿哥夹了两筷子,这才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吹了吹热气就放进嘴里,很快就眯起了眼。 酸菜很正宗,茱萸的味道稍微有点重,要是直接用辣椒的话会好一点,如果有泡椒那就更好了。 四阿哥尝了一口,鱼肉又酸又辣,吃着鲜嫩没有鱼刺,确实是新鲜的吃法,而且特别下饭。 吃两口鱼肉伴着米饭,没多久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他不由感慨,耿奕是真的好吃,也很会吃了。 “这鱼肉锅子不错,回头把这菜方给皇阿玛和太子殿下那边送一份。”又简单,又是适合冬日吃的锅子,自然不能让两人错过了。 马厨子立刻应下,太监不识字,等会找福晋身边会识字的玲珑帮忙来写菜方就是了。 耿奕还以为鱼肉太多,这一锅吃完就差不多了,可是她还没捞几筷子,鱼肉居然没了,马厨子赶紧让徒弟再切了新鲜的鱼肉送来。 来回送了两趟,四阿哥吃饱了,耿奕因为抢着吃也吃撑了,捂着肚子被如穗扶着起来在屋里走动。 四阿哥就笑道:“让你贪吃,这是吃撑了吧。” 但是他一站起身,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也吃撑了,违背了平日只吃七分饱的规矩,只能跟着耿奕一起在屋里来回转。 他就纳闷:“鱼肉就那么一两口的,一条鱼切出来就两片鱼,吃这么多看着也没多少,怎么就吃撑了呢。” 耿奕心下好笑,因为除了吃鱼,四阿哥也配着米饭吃了,米饭是相当有饱腹感了。 两人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算是舒服了,喝着送来的山楂茶消食。 四阿哥就说起皇帝开口破例让耿奕参加宫宴的事来:“我已经跟福晋说了,回头就让绣娘明儿过来给你量身裁衣,首饰也得搭配上,另外叫廖嬷嬷给你说说宫里的规矩,免得冲撞了其他人。” 见耿奕有点紧张和忐忑的样子,他又安抚道:“小冲撞没什么,只要不犯大错,一般人都不会计较。要对方真计较了,有爷在,你怕什么?” 反正四阿哥一副大事小事都给你兜着的样子,耿奕就笑着点头道谢:“有爷在,妾自然是不怕的。” 她就是有点紧张,毕竟就要见到千古一帝了! 也不知道是特别严肃,还是会和蔼可亲的? 四阿哥搂着耿奕,发现她还浑身紧绷的样子不由失笑:“别胡思乱想,到时候跟着福晋就是了。” 她们必然要去给德妃见礼,不过按照德妃平日的作风,该是不怎么理会耿奕,只会跟福晋说话的。 这样也好,耿奕少说少错,反正跟德妃见面的时间不会太长,很快就能出来了。 第二天福晋就让廖嬷嬷带上绣娘过来耿奕这里开始做新衣,顺道给她说说进宫的规矩。 其实规矩说来说去就只有一个,见到谁都行礼。 耿奕的身份该是不用见命妇的,所以能见的就只有宫里头的主子,她地位最低,于是见到谁都要行礼了。 她想想到时候见人就要跪,膝盖岂不是要废? 是不是该做个跪得容易,免得膝盖真废了? 好在廖嬷嬷给耿奕说道:“除了在外头,在里面见礼的时候,宫女都会准备软垫的。” 言下之意,给贵人行礼,大多不会难为人,大冬天让人跪在冷冰冰的地上,而是给个软垫,在上面既不会疼也不会冷,却是挺好的。 耿奕点点头,看来跪得容易是不用做了。 廖嬷嬷又简单给耿奕说了说,如今宫里暂时没有皇后,只有几位妃子一起主持后宫事务。 命妇是会一起给几位妃子见礼的,人一多耿奕就能滥竽充数了! 耿奕被带着行礼,还以为廖嬷嬷会极为严格,手里还拿着小木棍,哪里不对就敲哪里的。 谁知道廖嬷嬷只简单纠正了几个不对的地方,木棍是为了不接触耿奕的身体,而是稍微作为托起用的。 来回几次,廖嬷嬷就点头道:“耿格格原本的规矩就学得好,行礼并没有差错。” 可见耿奕的身体之前丝毫没荒废过学习,一举一动足够标准。 耿奕终于放心了,要让她重新学一遍,那真是太折磨人了。 幸好这身体足够争气,身体记忆又好,于是让她逃过一劫。 绣娘给耿奕量身后就开始挑选布料,大过年的自然不能挑太素净的颜色,不然就太不吉利了。 但是太艳丽华美的颜色也是不行的,要跟哪个贵主娘娘撞衫撞颜色了,那就失礼了。 只能从中间选,不会太艳丽张扬却又不会太素净的,绣娘挑出三匹布料来,廖嬷嬷就问耿奕更喜欢哪一种。 耿奕就挑了一个花纹少一点的蓝色布料,感觉这个看起来颜色比较清新! 绣娘转头又拿出一本厚厚的花样图,让她继续挑选。 密密麻麻的图案应有尽有,看得耿奕的选择障碍症都要犯了。 这些花纹看着虽然不一样,差别却不是特别大,她瞅着眼晕,只能求救于身边的廖嬷嬷:“廖嬷嬷看看这些花样,哪些更好一点?” 廖嬷嬷对这些花样最熟悉,这知道哪些耿奕能用还适合她,就点了几个。 耿奕胡乱点头道:“那就听廖嬷嬷的,就这几个吧。” 廖嬷嬷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耿格格对自己也太信任了一点,都不仔细看就点头了? 不过想想也是,福晋没有害耿格格的理由,又是重规矩的,廖嬷嬷哪里会跟耿奕过不去呢! 于是衣服鞋子这些终于定下来了,接下来是首饰。 金簪子金步摇这些太显眼,而且多戴两个,耿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是圣诞树一样,都能在黑暗中自己脑袋发光了。 样式简单的银簪子就不太扎眼,却太不显眼,在这种重要场合就寒酸了一点。 最后还是福晋让人去首饰铺新打了一副珍珠首饰,簪子上有用珍珠组成一朵花,旁边还有蝴蝶在,十分好看,叫耿奕都爱不释手了。 另外还有珍珠项链和珍珠耳环,用的是之前赏赐的珍珠,确实不扎眼又大方好看! 耿奕比划了一下,感觉自己美美的! 钮钴禄格格被放出来了,第一时间就过来耿奕这边道谢:“多得姐姐在爷面前美言,不然妹妹也不能提早放出来了。” 耿奕摇头道:“哪里是我的功劳,而是爷查明白,知道妹妹和钮钴禄家都是无辜的,这才赶紧把妹妹放出来一起过年了。” 四阿哥是个有原则的人,既然弄错了,当然不会为了面子将错就错,把钮钴禄格格一直禁足的。 钮钴禄格格却不这么觉得,哪怕弄错了,四阿哥这样出尔反尔的反而不好,还不如让钮钴禄格格继续禁足一阵子再放出来。 不过一个月而已,别人肯定不会为了这事让四阿哥不痛快,怎么会主动求情? 也就耿奕会这么理所当然去做,然后真的说服四阿哥让她出来了。 钮钴禄格格想着人心都不是石头做的,耿奕如此真心待她,自己以后要双倍对耿奕好才是! 她打算等会问过福晋,就跟家里人联系一下,也让娘家人警惕一点,别叫人钻了空子! 另外也跟娘家人报个平安,忽然听说过年前钮钴禄格格被四阿哥禁足,差点没把她额娘吓死,人都吓病了。 钮钴禄格格跟福晋要了牌子,想跟娘家人见一面,来的就不是她的额娘,而是大嫂和妹妹。 大嫂挺着大肚子,吓得钮钴禄格格赶紧让身边的丫鬟云林去扶着人:“大嫂慢一点,如今身子重了,怎的让大嫂过来了?” 看着她大嫂这大肚子至少有六七个月了,圆鼓鼓的比一般人的肚子都来得大,一路颠簸过来够辛苦的,没见脸色都白了起来。 妹妹在旁边小声解释道:“额娘听说姐姐禁足的事就十分担忧,这会染了风寒不能见风,只好让我和大嫂过来了。” 毕竟妹妹到底年幼,可能说不清楚,额娘不放心,还是让大嫂跟着来的。 大嫂扶着肚子笑道:“还好,这孩子不闹人,只是许久没出远门,颠得有些不习惯。咱们见面的时间不长,格格赶紧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 钮钴禄格格就把药方的事说了,又道可能是冲着四阿哥来的,让娘家人以后防范一些。 大嫂听得面色凝重,妹妹有些懵懂,也明白事情不简单,抿着唇看向两人有些无措。 钮钴禄格格就安抚道:“如今事情解决了,真相大白,我也就提前放出来了,实在是虚惊一场。但是以后指不定还有相似的事,得大嫂回去跟阿玛和额娘说说,让他们注意一点儿。” 大嫂连连点头:“格格就放心吧,只是防范于未然,以后来人得上暗号,比如格格房里不用火不是灯,在光下最亮的东西。” 钮钴禄格格听得一怔,她很快笑着点头道:“好,以后就用这个作为暗号。” 妹妹在旁边忍不住轻轻拽她的袖子小声问道:“姐姐,那是什么?” 钮钴禄格格笑而不答,心想放在光下最亮的,还不用火不是灯,自然是她房里最喜欢的那一套琉璃茶具了! 此事除了额娘和曾经是手帕交的大嫂之外,连她妹妹都不知道,用琉璃作为暗号确实可行! 有暗号在,对方究竟是不是自家人,一下子就能立刻辨别出来了! “大嫂这个办法好,以后就这样了。”钮钴禄格格想了想,还是让人请了耿奕来,打算问她有没什么滋补的方子适合自家额娘用,也算是尽自己一份孝心了! 耿奕被请过来,看见钮钴禄格格的大嫂不由一愣。 因为红光又不请自来,跑到钮钴禄格格大嫂的肚子上转了一圈,闪了闪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耿奕忍不住咬牙切齿,这肚子一看就是怀孕了,红光在肚子上敷衍转一圈,让她怎么猜! 第19章 钮钴禄格格见耿奕盯着自家大嫂, 面色渐渐不太好看,顿时吓着了:“耿姐姐,我大嫂这是?” 耿奕回过神来就问道:“可否让我试着把把脉?” 大嫂一脸茫然,钮钴禄格格就连忙解释道:“耿姐姐熟悉药理, 会一点医术, 之前给贝勒爷治好了后颈的疼痛, 还献了艾灸盒进宫里, 听说如今宫里皇上和太子殿下都用着呢。” 这话实在是盛赞了, 大嫂不由满脸惊讶。 毕竟她在深宅中也听几个贵夫人提起过宫里忽然流行起艾灸来,没想到竟然跟面前这位年轻的格格有关系。 耿奕连忙摆手:“妹妹过奖了, 不必担心,我就想把把脉看看。” 她笑着安抚住有些紧张的钮钴禄格格的大嫂, 轻声问道:“怎么称呼呢?” “回耿格格, 叫我文慧就是了。”文慧不是不忐忑,生怕腹中孩子真出什么事, 这毕竟是钮钴禄家的长子长孙或者长孙女了。 耿奕的把脉功夫一般, 只能靠多看和多问, 甚至要动手摸一摸:“不介意我看看肚子?” 文慧是有点不自在, 还是让耿奕上手了。 耿奕的动作很小心,力度也很轻,文慧几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就已经退回去坐下了。 如穗送来帕子,耿奕擦了擦手斟酌着该怎么说, 钮钴禄格格就要着急多了:“姐姐只管说就是, 这里也没外人在。” 耿奕看两人紧张得脸色都白了, 赶紧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吃得有点多, 孩子有点太大了。文慧平日是不是感觉后边腰疼得厉害,而且这肚子只向前长,而不是横着长?” 钮钴禄格格一听是孩子有些大了,这才稍微松口气。 文慧听后连连点头道:“耿格格果然厉害,确实如此,我这肚子只往前长,没横着长,从后边看我就没圆润多少,跟怀孕之前差不多。” 这一点还叫不少怀孕过的夫人十分羡慕,毕竟她们都横着长,不管怎么少吃一点多走动,腰身都粗了两圈。 回头出月子要减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如今文慧这身材生完孩子都不必怎么减腰身就瘦,能不羡慕吗? 她从后边看就跟没怀孕一样纤瘦,等生完后恢复恐怕也会很快。 文慧一直听着夫人们这样羡慕,还以为是好事,如今看耿奕的意思仿佛是不好了? 耿奕就解释道:“不是不好,而是这样往前长就会越来越重,文慧就得凹着腰托起肚子来才好走动,这个动作就会让腰受力太大,所以才会疼起来。” 文慧一脸恍然大悟道:“我只以为怀孕后的妇人都会腰疼,所以没太在意。” 原来是孩子太大,压得她腰疼了吗? 钮钴禄格格问道:“耿姐姐,能用艾灸帮大嫂热敷一下后腰,会不会就能舒服一点?” 耿奕摇头道:“不行,不说艾灸并不适合孕妇用,再就是孩子一直压着,哪怕舒缓了一点后腰,很快又恢复如初了,根本无法治。” 钮钴禄格格若有所思:“那是只能让孩子小一点,没那么重的话会好一些了?” 耿奕赞同道:“是,并非孩子吃得越大就能越好的。不说孩子太大,出生的时候要让文慧遭罪,若是引发大出血就麻烦了。另外盆骨如果不够大,孩子下来也很难。” 要是孩子下来的时候卡住,不说孕妇痛苦会难产大出血,孩子也可能会在肚子里窒息的! 这个时候又没有剖腹产,孕妇孩子不都危险了吗? “最重要的是,孩子太大就不好入盆了。” 不入盆的话,孩子要怎么出生? 钮钴禄格格抓住耿奕的手问道:“耿姐姐必定有解决的办法了,是吗?” 耿奕点头道:“是,文慧之后得少吃一点,不是完全不吃,而是少吃特别滋补的汤水和肥腻的荤菜。还有就是每天在肚子上周围轻轻按压穴位,让肚子能够稍微缩回去,孩子也能顺利入盆。” 她笑着对文慧道:“不必担心,幸好发现得早,如今孩子六个多月,还有时间慢慢调整。” 耿奕让如穗送来炭条,在纸上写了几个穴位的名字和位子,又写上按压的顺序:“力度不能太大,一定按照这个顺序来按压,差一点都不行。” 写完后她又上手给文慧按压一次:“我如今开始了,就是大概这个力度,文慧你记住了。” 文慧紧张地点点头,就感觉耿奕的动作并不大,在穴位上稍微压一下就移开去下一个,并没有压到肚子中间,也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只有点酸酸软软的。 等耿奕起身洗手的时候,文慧对钮钴禄格格小声道:“我感觉肚子舒服了一点,没有像之前那样压得我心口疼了。” 这么短的功夫就压了一次,肯定没那么大的效果,然而文慧被肚子压得时间太久了,稍微轻松一点就立刻感觉出来了。 耿奕就笑着点头道:“让贴身嬷嬷跟着来,或者请个女大夫更好,每天早晚按压一次,一定要每天坚持才会有效果。” 文慧记下了,把记下穴位和顺序的纸贴身藏好,这就不得不起身告辞了。 她们这边耽误得有点久,等文慧带着钮钴禄格格的妹妹出府的时候,福晋收到消息还有些诧异:“钮钴禄格格把耿格格请过去见娘家人了?” 廖嬷嬷去打听一下,很快回来把刚才的事说了:“听闻是钮钴禄格格的大嫂有些不舒服,钮钴禄格格就请耿格格过去看看了。” 福晋感慨:“没想到耿格格连这个都懂,回头你让人盯着,看那边是不是好起来了。” 哪怕耿奕的方法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失败的机会实在太多了。 比如有人没按照穴位来,或者有人反对,或者文慧坚持了几天就坚持不下去等等,福晋总得让人盯着点,别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推到耿奕身上来。 耿奕一片好心,可不能叫人给辜负了! 廖嬷嬷心里也忍不住感慨,后院居然出了耿奕这样的格格,实属难得的热心肠。 热心肠不是坏事,总比那些心眼比针尖小,每天没事找事,闹得后院鸡血不宁得要好。 而且耿奕之前还帮了福晋,让她如今睡得好吃得也好了,廖嬷嬷心里自然感激,也就让人多盯着点,绝不能叫人坏事了。 文慧回去一说,钮钴禄家是知道耿奕帮了钮钴禄格格,才没闹出更大的事来,还帮她求情,又给钮钴禄家洗清了嫌疑,心里感激,对耿奕的话是深信不疑。 钮钴禄家张罗着找来一个颇有名气的女医,专门陪在文慧身边按压穴位。 前后才几天的功夫,文慧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更别提是后腰没那么疼了,钮钴禄家更是对耿奕感激不已。 不过暂时孩子还没入盆,文慧自己相信耿奕,自然愿意继续弄着,别人要是听见了跑来试,回头又说没效这不是砸了耿奕的招牌吗,于是也就藏着掖着不对外说了。 只是她这边藏着掖着,一般人家是不知道,哪里能瞒得过皇家人呢? 好几个阿哥都听后院提起四阿哥这个耿格格,知道今年过年的宫宴她也会出席,不少后院的人都想结识一番。 毕竟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如今女医又少,擅长妇科的大夫却未必擅长接生,多一个懂这些的人在,也能以防万一,还有一根救命稻草在。 耿奕不知道自己在外头已经出名了,正装扮停当,跟在福晋身后就要上马车去皇宫参加宫宴。 她感觉后背被其他人羡慕的目光都快烧出几个窟窿来了,宋格格、李格格和钮钴禄格格都站在后边眼巴巴看着自己。 这么多人也就耿格格被皇帝开了进口破例参加宫宴,其他人是没有这个规矩的,只能老老实实在贝勒府里等着几人从宫宴回来开席,别提多羡慕的。 耿奕是不能带身边的丫鬟进宫了,福晋就让玲珑陪在她身边。 毕竟玲珑也不是第一次进宫,对规矩还是熟悉的,有她在,有什么事耿奕也能有个问的人。 四阿哥在旁边,没打算进去,而是骑马的:“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福晋仔细看四阿哥穿得严实,还带着帽子不会冻着,这才放心上马车了。 耿奕就小声道:“爷等会少喝点酒,尤其不能空腹喝了。” 四阿哥笑笑:“知道了。” 他伸手扶了一下,耿奕才顺利上马车,坐在了福晋对面。 福晋就道:“流程廖嬷嬷已经给你说过了,等会也别太担心,跟皇上见礼之后,我们女眷都要去后头分别跟娘娘们见礼,另外还得单独跟德妃娘娘见一会儿,不会太久的。” 耿奕点点头,正襟危坐,一动不敢动,想看窗外的景色,然而帘子放下了,撩起来的话冷风吹进来会冷。 福晋的身子骨如今虽然比之前好一些了,却还是有些怕冷,吹着别是冻坏了。 于是她一路憋着没看外边,等到了皇宫的时候,才偷偷撩起一小片张望了两眼。 皇宫就跟自己曾经去过的一样,在雪景下尤为壮观,有种气势磅礴的美。 耿奕只看了两眼就放下了,毕竟以前她参观的时候,大部分地方都去过了,还不止去过一回,看两下就够了。 福晋一路察觉到耿奕想要撩起帘子看外边,却一直忍着,估计是怕冻着自己。 这会儿她也是只看了两眼就放下了,还以为会露出惊艳和呆愣的神色,谁知道脸色波澜不惊,福晋就有点稀奇了。 不过耿奕不慌还好,别是太害怕和慌张,等会见礼的时候出错就麻烦的。 马车停下,福晋先下去,耿奕被玲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又塞了一个正好的手炉,这才慢吞吞挪下去。 穿得太多,耿奕差点踩到披风从马车上滚下去,被四阿哥赶紧扶着,无奈道:“小心一点儿。” 在宫里摔下来,周围多少眼睛盯着,耿奕是要丢脸丢到家了。 耿奕脸红红的小声道谢,提着裙子赶紧跟在福晋身后,前边已经有领路的宫女等着了。 宫女领着两人往前走,很快就跟其他宫女撞上,后头都跟着贵夫人们。 有人跟福晋行礼,自是普通命妇。 也有福晋过去行礼,这是大福晋和三福晋了。 大福晋看着四福晋身后的耿奕有几分稀奇,多看了两眼:“怎么宫宴四弟妹还带着格格过来,心肠也太好了一点。” 她只以为是四阿哥最近宠爱的格格,于是让福晋带进宫里见世面了。 也就四福晋居然会听四阿哥的话,带着格格进宫来,不就丢了自己的脸面吗? 四福晋就笑着答道:“这是耿格格,是皇上开口破格参加宫宴的。” 这话让大福晋挑眉,她之前在坐月子,还真不知道四阿哥府上什么时候一个格格都让皇上注意到了,又破格让人上宫宴的? 回头她得打听一下才是,就笑笑道:“难怪了。” 哪怕皇帝开的口,大福晋却觉得跟一个格格走在一起太掉价,找了个借口就避开了。 三福晋犹豫了一会还是留下来,陪着四福晋一起走。 看两人要单独说悄悄话的样子,耿奕就放缓脚步,没跟得太紧的。 三福晋就低声问道:“四弟妹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可有什么特别的滋补方子?” 四福晋就笑着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简单的调理,加上吃食方面注意一点,睡得好了,面色自然就好一些了。” 三福晋有些羡慕,她摸着自己的脸颊叹气道:“才一阵子没见,四弟妹这脸色比我要好看多了,瞧着就年轻了好几岁。” 原本她比四福晋年纪大几岁,如今感觉差别更大了。 四福晋知道三福晋也是忧思过重,夜里睡得不踏实,脸色才一直好不了。 不过三阿哥多情,后院莺莺燕燕不要太多,三福晋简直头疼坏了,哪里能睡得好呢? 四福晋感慨还是四阿哥好,后院的格格除了李格格话多之外,一个比一个沉默,也一个比一个不惹事,要清净得多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地方已经到了。 因为下雪天冷的缘故,宫宴设在殿内,周围放了不少火盆,一踏进去就温暖如春。 皇子和福晋们自然在前头,官员们也是按照官职品级从里面开始往外排。 官职品级低的,自然而然就排到殿外去。 冰天雪地的,哪怕有许多火盆烧着,一场宫宴下来,人也要冻傻了。 上的菜原本就没多热,外边的一送上就得结一层冰了吧? 耿奕是看得心戚戚然,这些大臣真是铁胃,大冬天吃这么冷的饭菜,胃居然不闹腾吗? 不过能参加宫宴已经是祖坟冒烟的事了,估计让这些大臣在冰天雪地里啃石头,恐怕也会高高兴兴啃的! 进了暖和的殿内,玲珑就接过耿奕脱掉的披风,她跟着福晋在前头的位置落座。 原本都是皇子和福晋一起坐,如今忽然多了一个耿格格,太监就只好在落后一步的位置设了个小木几。 耿奕还挺喜欢这个位置的,躲在四阿哥和福晋身后,就能偷瞄周围也不会被人发现了。 就像是她上学的时候坐在最后一排,后边没有人,前边被同学们层层挡住,不会被老师轻易发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轻松自在多了! 坐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太子和太子妃了,太子妃已经来了,太子却还没有,该是等会陪着皇帝一起进来的。 然后是大阿哥和大福晋,大阿哥低头闷闷喝酒,大福晋似乎小声在劝,被他不耐烦推开继续喝。 耿奕琢磨这还没开宴,大阿哥就开始喝那么多了,等下醉了会不会发酒疯啊? 四阿哥恐怕也有这个担心,要大阿哥发酒疯,把好好的宫宴弄得乌烟瘴气的,这个年还让不让人过了? 于是他和旁边的三阿哥互相看了一眼,就一起过去跟大阿哥说话了。 大阿哥对两个弟弟的态度还是可以的,知道他们担心自己喝醉了,也愿意稍微听劝,收敛了一些,开始吃起太监送来的下酒菜垫垫肚子,别醉得那么快。 三阿哥在回去的时候跟四阿哥小声道:“四弟,听闻你后院有个医术厉害的格格,尤其是生子方面的,连钮钴禄家那边胎位不正都能治,有没什么生子秘方啊?”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三哥慎言,哪里有这种东西?我后院这个格格只会一点养生的功夫,哪里会治病了?钮钴禄家那边是请了厉害的女医养胎,可不是无中生有。” 人本来就怀孕了,出了点问题被耿奕看出来,回去请个厉害的女医伺候着,怎么扯到生子秘方去了? 三阿哥就不高兴了,压低声音道:“你我兄弟是什么交情,你还想瞒着我了?外头都传遍了,四弟你就别藏着掖着的。” 四阿哥也不高兴了:“三哥,我怎么藏着掖着了,有就有,说没有那就是没有的。” 看这个弟弟真的急了,三阿哥才愣道:“真没有啊……那真是,我还跟王氏打包票了呢。” 四阿哥看着这个哥哥就恨铁不成钢,这个王氏是三阿哥最近最为宠爱的一个格格,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能跟三阿哥吟诗作对,偏偏宠爱几年肚皮却丝毫没一点动静。 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三阿哥这脸面都不要了,居然跟他这个弟弟要生子秘方? 要真有,四阿哥也不会给三阿哥就是了。 三福晋没犯什么大错,还生了两个小阿哥,只是不如这个才女王氏会吟诗作对而已,就被三阿哥一直冷落。除了初一十五之外,三阿哥就在王氏的院子彻底住下就没挪过窝的! 如今三阿哥还让这个王氏生下小阿哥的话,还不宠得翻了天去啊! 第20章 大过年的, 四阿哥差点就要给三阿哥翻白眼了,憋了一肚子的话也不好在这时候说。 毕竟在宫里,人多嘴杂,不然四阿哥得给三阿哥好好说上一个时辰, 什么叫做规矩, 什么叫宠妾灭妻!他这个当哥哥的, 就不能给底下那些小一点的阿哥当个好榜样吗? 三阿哥看四阿哥的脸色就知道这个弟弟想要说教, 赶紧催促道:“快回去, 皇阿玛和太子殿下快过来了。” 四阿哥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没好气道:“三哥收敛一点, 别以为藏得严实,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见。” 别以为三阿哥如今出宫建府就真的能为所欲为了, 就他后院那点事, 宫里的皇阿玛会不知道吗? 如今皇阿玛不吭气,不等于就是认同, 而是暂时还懒得管, 要三阿哥就这么胡闹下去, 皇帝心里未必不给他记一笔! 三阿哥不高兴了, 嘟嘟嚷嚷道:“究竟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你还教训起我来了?谁让福晋一问三不知,吟诗作对通通不会,我跟她就说不上话来,每次在一起只能大眼瞪小眼。” 要不是初一十五必须去福晋那边, 三阿哥压根就不想过去, 多没意思, 还不如在王氏的院子继续住着算了, 还能一起吟诗作对, 这样的才叫做红颜知己! 虽然刚大婚的时候,三阿哥还是很喜欢三福晋的,毕竟三福晋长得小家碧玉的秀美模样,就是他喜欢的类型。笑起来两边还有小小的梨涡,两人刚成婚还蜜里调油的样子,很是恩爱了一段时间的。 然而甜甜蜜蜜相处没几天,三阿哥就开始受不了这个福晋,吟诗和作对子都不会,弹琴是完全听不懂,书法画作一窍不通,不会做也不会欣赏评点,只知道后院那些琐碎事儿。 每天给他说库房怎么样,花用多少,各处管事娘子办事如何,这些俗务都不是三阿哥愿意听的! 就好像是他在仙境中谈论风花雪月,福晋冷不丁给三阿哥拽回到人间来,哪里能受得了呢! 按照现代的说法,两人毫无共同语言,压根聊不下去,三阿哥都要郁闷坏了。 他自认是个才子,怎么娶了个毫无才学的福晋,以后这日子怎么过下去啊! 好在还有王氏这个格格在,对汉学极为熟悉,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长得又是秀美温婉,正是三阿哥最喜欢的类型,这不就一下子陷进去了? 他是乐在其中,恨不得跟王氏跟连体婴一样从早到晚在一起。除了初一十五这种日子没办法,自己只能去福晋那边,余下的日子他都在王氏的院子住着,说话也不必跟对牛弹琴一样痛苦! 三阿哥郁闷得坐下,看着身边三福晋带着羡慕的眼神望向隔壁四阿哥,他顺着目光过去,就发现这个四弟跟福晋说了两句,跟后边的耿奕说了两句,不知道说了什么,三人都笑了起来,一片和谐的样子。 他就纳闷了,四阿哥平日跟个锯嘴闷葫芦一样,怎么还能让后院妻妾那么和平友爱的? 三阿哥平日在府里生怕福晋欺负王氏,然而王氏时不时还是露出忧郁的神色,弹奏的曲目和写的诗句都有几分哀色,把他心疼坏了。 他跟三福晋好言好语说话,希望福晋对王氏好一点,但是没两句他们就能吵起来。说别的福晋又听不懂,鸡同鸭讲,把三阿哥郁闷得不行,去王氏那边听着哀伤的曲目也堵心,简直两边都不是人。 三人要坐在一起,屋顶不掀起来才怪呢!什么时候这对妻妾也能和平共处,三阿哥就能放心的。 他就想不明白了,王氏那么乖巧,三福晋怎么就不喜欢她呢? 王氏也是,如今天天跟自己在一起,怎么还哀哀戚戚个没完了,就差没大冬天去葬个花了? 三阿哥也羡慕地看了四阿哥那边一眼,就有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太子驾到。” 四阿哥连忙示意身边人一块起身行礼,耿奕不敢抬头,只看见不远处有一前一后两对靴子经过,想必就是皇帝和太子了。 皇帝示意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全,后者就喊道:“平身!” 耿奕这才跟着起来,重新坐下。 皇帝微微颔首,表示可以开席上菜了。 大阿哥带着大福晋和两个女儿先上前来祝贺,他带来的两个女儿走路跌跌撞撞的,还是奶声奶气道:“皇爷爷,过年好!” 皇帝在上首笑着点头:“好,都是乖巧的孩子。” 他微微抬手,李德全把两个巴掌大的锦盒送上给大阿哥的两个女儿,里面是一套玉兔首饰,有项链、簪子和手链,上面都带着小小的白色兔子配饰,尤为玉雪可爱。 小姑娘最喜欢这样可爱的东西,一边道谢一边就把小兔子的簪子和手链戴上,别提多高兴了。 大阿哥送的年礼是一幅万寿图,中规中矩,没有特别出彩,也没十分寒酸。 皇帝让李德全收下这份礼物,只点点头没多说,大阿哥就带着孩子们下去了。 其实大阿哥原本准备的是一尊七色琉璃大佛,足足有半人高,他自我感觉送这个十分体面,惠妃却觉得送上来的话简直太扎眼,直接就否了。 这么大个玩意儿,显眼是显眼,也太显眼了一点,信不信御史看见后,过年还憋着,等过完年就得上一堆折子控诉大阿哥挥霍无度了? 那么大一块琉璃石,光是原石就要花费不少钱,运过来也是不容易,更别提是雕刻成佛像了。一般的雕刻师傅短时间内雕不出来,也不可能栩栩如生,就得花大价钱请一流的师傅。 哪怕手里有钱,然而财不露白,大阿哥这是傻乎乎将把柄送上,生怕御史不一哄而上吗? 好在大阿哥没别的,就是听额娘的话,虽然有点郁闷还是换掉了原本的寿礼。 大阿哥退下后,李德全悄悄看了一眼,显然大阿哥没发现皇帝是不高兴了。 这明显该是太子先带着太子妃出来贺寿,谁知道大阿哥先一头跑出来,让皇帝也不好把他赶回去。 毕竟大过年的,皇帝也不想呵斥自家大儿子,免得扫兴,面上也没表现出来。 别说伺候他几十年的李德全,就是太子都隐约察觉到了。 不过太子一点不提,也不闹,脸色甚至没带出任何不满来,对大阿哥还笑眯眯的。 反正大阿哥犯了错,皇帝记在心里头呢,压根不需要太子去落井下石或者煽风点火。 反而太子一副大方不计较的模样,皇帝看着才满意极了,这才是一国太子的心胸! 对比之下,大阿哥就跟熊孩子一样,大过年这时候还要跳出来冒头给皇帝不痛快! 惠妃跟着皇帝的时日也不短了,隐隐约约也察觉到皇帝对大阿哥的不喜,不然怎会只给了两个孙女赏赐,大过年的就什么都不给大阿哥,连一句夸的话都没有呢! 偏偏大阿哥这个榆木脑袋,还以为自己越过太子先去祝寿是赢了一手,估计还在沾沾自喜,气得惠妃捂着心口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傻子,这年纪了还没开窍呢! 太子送的礼物就与众不同一点,让四个太监抬上来的。 大阿哥原本满脸激动,想着惠妃不是说不能太扎眼,太子这样就显眼多了,他就盼着皇帝呵斥呢! 说大阿哥挥霍无度,在太子身上也是一样的! 谁知道皇帝一看却是笑了:“这是永定河的沙盘?” 四阿哥一听也惊着了,难怪太子之前找工部尚书要了永定河的地图,还抓着自己缩小比例画地图,原来是用在这里。 太子瞒得紧,就连四阿哥都不知道,更别提其他人了。 当然,皇帝掌握着宫里所有的眼线,他未必不知道,却还是装作第一次看见而十分惊艳和感动的样子。 耿奕感慨做戏还是皇帝最厉害,这一副又是满意又是喜欢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早就知道的。 她就不信太子私下偷摸着做这个,皇帝就真的一点风声都听不见。 不过太子如此用心,想给皇帝一个惊喜,当阿玛的自然要多捧场。 皇帝摸着胡子笑道:“好,很好,这沙盘实用得很。李德全,让人把沙盘送到御书房去,小心一点儿,可别磕坏了。” 李德全连忙应了,指挥了几个太监,让他们小心翼翼抬着沙盘去御书房了。 比起大阿哥送的万寿图还放在一边,压根没被一起带去御书房,足见两个礼物,皇帝更喜欢哪一个了。 哪怕沙盘并非太子亲自动手,而是动动嘴皮子让底下人做的,到底还是更用心一点。 万寿图也不全是大阿哥亲自写的,只让门客帮忙写了大部分寿字,一小部分才是他自己写的。 当时惠妃就叮嘱过大阿哥最好全部亲自写,但是一万个寿字,就大阿哥一个人要写很久,还要写得手疼,他就想着反正看不出来,就敷衍上了。 惠妃琢磨了一下皇帝的表情,估计这事皇帝是知道了,也恨不能用帕子遮住脸,当做不认识大阿哥这个儿子算了。 旁边的荣妃也郁闷,三阿哥上前祝寿,引经据典之后,诗词歌赋齐飞,却跟黄河一样滔滔不绝,简直没完没了。 后边还有多少人等着,他就不知道收敛两个字怎么写吗? 非要炫耀自己的才学,没见皇帝都露出有点不耐烦的神色来,三阿哥就没点眼色吗? 要不是地方不对,荣妃都想上去拧着三阿哥的耳朵把人弄下来! 就这小子的才学能比得过皇帝去吗,卖弄什么呢! 来个四言七言诗句就可以了,三阿哥却恨不得来个长恨歌! 荣妃气得心肝疼,好歹三阿哥终于意犹未尽结束自己写的祝语,等着皇帝的赞赏。 皇帝只微微点头道:“不错。” 然后就没下文了,三阿哥再傻也发现不对,赶紧行礼溜了。 三福晋用帕子捂住半边脸,感觉宫宴之后还是暂时别出门,这脸三阿哥能扔着玩,她是丢不起的。 耿奕听着三阿哥咬文嚼字的祝语,差点没睡过去。 全是文言文,晦涩难懂不说,三阿哥还摇头晃脑地念,跟紧箍咒一样听得人昏昏欲睡。 耳边终于没那个念经一样的声音,总算要结束了,耿奕迷迷糊糊抬头,发现身边廖嬷嬷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不由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是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约莫只有一岁多,带着毛茸茸的帽子,身上的衣服也穿得厚实,感觉到耿奕偷看的目光,也扭过头来,露出无齿的笑容。 耿奕双手捧着脸,这孩子也太萌了。 廖嬷嬷注意到耿奕的目光,就小声提醒道:“这是四阿哥的长子,弘辉小阿哥。之前小阿哥睡着了没醒,四阿哥就让苏培盛在后头带着小阿哥晚一点过来。” 睡着的时候直接抱出来,四阿哥担心弘辉会着凉,索性让他多睡一会。 弘辉的作息很规律,多睡一刻钟就差不多是时候醒了。 醒后穿上厚厚的衣服吃点东西再过来,时间上是绰绰有余的。 耿奕想着四阿哥还是挺宠孩子的,生怕大冷天弘辉着凉了,这才拖到后边才来。 看大阿哥刚带着两个女儿上前祝寿,完全就当做是工具人来着,用完回来后就不管两个小姊妹,直接丢给大福晋管了,自个又坐下开始吃东西喝酒。 好在两个女儿乖巧,这会儿对皇帝送的小兔子首饰十分喜爱在手里把玩,就乖乖坐在原地没乱跑的。 太子这会儿膝下还没孩子,跟太子妃的关系还可以,他祝寿回去后就跟太子妃开始吃菜小酌了。 两人脸上都带着微笑,头碰头说着话的样子十分恩爱的模样。 耿奕却察觉到太子妃微笑低头的时候,眉眼露出郁郁之色,显然跟太子这幅恩爱的模样有几分是故意做戏的,未必感情真有那么好。 轮到四阿哥上前祝贺,他带着福晋和弘辉,后边还跟着耿奕,一家好几口人十分壮观,引来不少人侧目。 四阿哥行礼后就把自己的礼物送上,是一幅山水画,显然是他亲自画的,上面山山水水的,足足有一米多长,可见他的用心。 皇帝一看就明白,笑着点头道:“老四有心了,跟太子是不谋而合。” 如今皇帝心里最记挂的就是永定河的事,太子做出了沙盘,四阿哥就画出了河道周围的风光,送礼都送进皇帝的心坎里面了。 画上还有题字,意思不外乎是托皇帝的洪福,修河道的事不过是时间问题,必然能够顺利做好的。 这龙屁拍得不错,皇帝满脸笑容,对比刚才看大阿哥和三阿哥那个几乎没有的浅笑,显然对四阿哥这份礼物十分欢喜了。 尤其他还说道:“李德全,把这幅画挂在御书房中间的位置,朕得每天看看,看看咱们这河道什么时候能够修好。” 皇帝又指着四阿哥道:“以后这事就靠太子和老四了。” 说是靠太子,太子却是不好出宫,更别提是离开京城了,毕竟他身份贵重,自然是留在京城做指挥,出差的只会是四阿哥,辛苦办事的也只会是四阿哥一个。 四阿哥还是高高兴兴应下了,四福晋带着弘辉上前行礼。 皇帝逗了逗还走路跌跌撞撞的弘辉,笑眯眯摸着他的小脑袋道:“不错,长得挺壮实的。” 他接过李德全递来的长命锁,挂在了弘辉的脖子上,盼着自己这个孙儿能够健康长大。 长命锁沉甸甸的,包含了他这个当爷爷的心思,弘辉险些被压得站不稳,被福晋扶着才算站好了。 皇帝转向最后边的耿奕就问道:“这是那位耿格格了吧?上前一点让朕瞧瞧。” 耿奕忍不住紧张了,千古一帝就在面前,她绝不能出错丢脸的,赶紧行礼后才上前两步,却依旧不敢抬头。 皇帝在选秀的时候见过她了,见耿奕紧张就笑道:“怎么,朕这么可怕,让你都不敢抬头看一眼了?” 耿奕连忙道:“皇上龙威震天,妾自是不敢抬头的。” 皇帝笑着点了点她道:“不愧是老四家的,小嘴跟抹了蜜一样会说话。” 他把腰上挂着的玉佩递给身边的李德全,后者就送到耿奕面前:“你送来的艾灸盒有功,这是朕赏你的。” 耿奕看了眼身边的四阿哥,见他点头,这才上前把玉佩接了,又再三谢恩才退后去。 皇帝显然只是见见人而已,很快就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大阿哥有些不悦地皱眉,看向身边的大福晋问道:“这个耿格格是什么来头,给皇阿玛送的那个艾灸盒子又是什么?” 大福晋哪里知道,她才出月子没多久,在宫里遇到四福晋的时候也是一问三不知,于是就道:“我不清楚,回头大阿哥去打听一下不就好了?” 她要操持府里,还要带几个孩子,恨不得一个人劈成好几瓣来用,大阿哥就只动动嘴皮子,不能自个去打听吗? 大阿哥一听就眉头挑得高高的,不高兴道:“这后院的事我去哪里打听,那我让吴雅格格去问问。” 吴雅氏和耿奕都是格格,应该也有共同语言,靠近结交打听一下还是可以的。 大福晋没有异议,反正别让她去就行了,自己可不乐意去结交一个格格自降身份的。 后边几个阿哥送的礼物大多都是自己写的字和画的画,年纪大点的书画都比较周正,年纪小的就显得稚嫩。 不过只要亲手做的,都是一份心意,皇帝都笑纳了。 看着子子孙孙们过年共聚一堂,他还是很满意的。 孩子们热闹过后,就是皇帝和皇子、大臣们共饮的时候。 福晋们就带着孩子们退了出去,到后边的宫殿拜见几位娘娘。 福晋在前头,命妇们跟在后头,浩浩荡荡都穿着华贵的衣裙给上首的几个妃子行礼。 耿奕想着难怪后宫嫔妃都卯着劲往上爬,光是新年的时候被这么多的命妇跪拜,就别提多壮观,在上首看着那么多人匍匐低头,简直有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见礼之后,就是各家福晋去跟自家娘娘聚头了。 耿奕忐忑跟在福晋身后去见德妃,进去后就规矩行礼。 上首的德妃笑着把福晋叫起来,还把弘辉搂在怀里逗弄了一番,似乎彻底忘了还在行礼的耿奕。 耿奕想着四阿哥的小心眼是不是从德妃这里遗传的,两母子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四阿哥就要厚道得多了,最多做做样子,德妃是彻底无视的。 耿奕心里乱七八糟想着,才没那么难熬。 好在福晋看她难受,腿都微微发抖了,跟德妃求情道:“娘娘,耿格格这……” 德妃仿佛才想起耿奕来,随意点头道:“我险些忘了,起来吧。” 耿奕这才慢吞吞起来,免得腿一软给摔了。 福晋还有一张小凳子,耿奕自然是没有的,就站在后边一点的地方,努力当个背景板。 德妃也不太想搭理耿奕的样子,完全无视了她,只跟福晋说话,问的都是弘辉最近吃睡如何,奶娘有没尽心云云。 福晋都乖巧答了,耿奕却觉得这一问一答,仿佛就是在面试和考核的样子。 哪里是婆媳,压根就是上司和下属在对话! 不过在福晋看来,德妃这个婆婆确实跟上司没什么两样了。 德妃问了一圈,连四阿哥都问了一下,得知他身子骨比之前好一些了,就点头道:“他进献的那个东西,若是从我这边来,也能尽快到太后娘娘那边去,倒是绕了一圈的。” 耿奕眨眨眼,总算明白德妃刚才为何对她这样冷待了,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德妃是不高兴,四阿哥没把东西送到她这里来,然后借着自己的手献给皇帝和皇太后,而是送去太子那边了! 若是她把东西献上,皇帝对德妃自然就不同了! 如今这些都被四阿哥给搅黄了,德妃心里能痛快吗? 想想这功劳被太子拿走大半,四阿哥余下小半,她这个生母却一点都没捞着! 耿奕心下就无语了,德妃平日对四阿哥也没见多好,四阿哥这不是担心送东西过来,德妃看不上不说,更不会愿意帮忙,索性转头去找太子算了。 起码在四阿哥看来,太子是比自己这个生母要靠谱得多。 福晋只能勉强道:“爷原先是听闻太子殿下的肩膀不舒服,得了这东西想送给他舒缓一些,没想过直接献给皇上的。” 哪怕四阿哥原本就打算借着太子的手献东西给皇帝,这时候也绝不能承认! 福晋一口咬定没有,四阿哥就是关心兄长,没那么多心思。 德妃也不好继续发作,只皱眉道:“以后若是四阿哥要献上什么,先送过来让我看看,别是送了什么不合适的。我在宫里多年,也能帮着掌掌眼。” 耿奕低着脑袋,心想你掌眼之后,真不会据为己有,或者直接把功劳塞到十四阿哥头上吗? 福晋只得体微笑道:“娘娘的话我记下了,回头一定告诉四阿哥。” 反正她是没直接答应下来,留了余地,回头要是没送,德妃也不至于说自己出尔反尔。 德妃哪里听不出福晋的敷衍来,不悦道:“后宫如今谁都知道是四阿哥和太子殿下献上的东西,回头最后知道消息的人只有我。” 其他宫妃都知道,偏偏作为四阿哥生母的她一问三不知,德妃当时就感觉脸颊火辣辣的,恨不能直接把四阿哥叫进宫里来问一问他究竟什么意思,还当自己是生母吗? 居然什么都不告诉,回头还是别人告诉她的,德妃这脸真是丢不起! 福晋除了低下头也不敢吭声了,德妃说了几句也感觉没意思,就道:“还有,一个格格献上的东西罢了,四阿哥还到处宣扬,何必如此。” 后院格格的东西不就是四阿哥的东西吗?直接说是他的就好,不然外头的人知道是一个格格做的,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耿奕也努力学着福晋的样子低下头不吱声,不过弘辉还在呢,德妃这么数落四阿哥真的好吗? 好在有嬷嬷提醒外边还有命妇要请安,德妃这才不再训斥,赏了福晋一些布匹和一盒子珍珠,另外还有一块玉牌写着平安二字是送给弘辉的。 德妃对这个长孙还是很疼爱的,搂着一会才松手让福晋带着离开了。 耿奕就跟鹌鹑一样跟在福晋身后,轻手轻脚离开。 殿外的命妇们看见两人赶紧行礼,福晋只点点头就带着弘辉和耿奕走了。 路上的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周围没有别人,只余下她们走路的声响。 她们都没开口说话,想着就这样上马车回家,中途却被人拦下了,是个笑得亲切的瘦高嬷嬷。 福晋连忙行礼道:“见过栗嬷嬷。” 栗嬷嬷赶紧避开了,跟福晋行礼道:“四福晋折煞奴婢了,这便是耿格格吧,太后娘娘要见两位,这边请。” 福晋看了耿奕一眼,只好转道过去了。 耿奕也没想到一天晚上的时间,见过皇帝和太子,见过了德妃,居然还要见到皇太后! 跟德妃打了一个照面,她已经感觉身心俱疲了,只希望皇太后就是好奇想见见自己,一会儿就放自己回家。 耿奕越发想念起贝勒府的小院来,恨不能回去在床榻上打个滚来个咸鱼趴,再吃点好的,才能安抚今天受惊的小心脏! 她们一路走过去,很快就到了地方。 进去的时候耿奕跺跺脚,脱掉披风,这才鼓起勇气踏进去。 她发现福晋比在德妃那边的时候要自在多了,带着自己上前行礼笑道:“见过太后娘娘。” 上首是个头发半白的贵妇人,瞧着四五十岁,一身华服,笑得慈祥。 皮肤光滑,眼角有着些许的纹路,要不是半白的头发根本看不出皇太后已经将近六十岁了。即便如此,岁月留下少许痕迹也遮掩不住她曾经的风华,年轻时候必定是个大美人! 皇太后招招手道:“都起来吧!弘辉,过来我这里。” 弘辉跌跌撞撞走过去,栗嬷嬷在旁边盯着,生怕他摔了。 好在弘辉走得虽然不是很稳,还是平平安安走到皇太后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后抬头一笑,皇太后就笑着把人搂在怀里掂量了一下道:“乖乖,弘辉长得壮实多了,你也是辛苦了。” 福晋连说不敢,只见栗嬷嬷拿出一个九连环来递给弘辉,弘辉就坐在旁边的椅子有滋有味用小手玩了起来,别提多乖巧了。 皇太后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耿奕:“这位就是耿格格吧?” 耿奕连忙上前行礼,就被她叫了起来:“看着就是个乖巧聪慧的孩子,你做的那个艾灸盒子实在好用,天冷的时候我这膝盖隐隐作痛,用针灸也不是特别有用,如今是好多了。” 闻言,耿奕就道:“原本就是个小东西,想着贝勒爷平日伏案久了脖子不舒服才弄出来的,能给太后娘娘帮上忙是意外之喜了。” 皇太后笑着点头,也是皇帝孝顺,自己用着好就立刻送过来给她用,就夸道:“是个好孩子了。” 福晋也道:“多得这个,我平日睡得不好,如今也能睡得踏实了一些。” 皇太后就惊讶道:“这个东西还能让人睡得好一点了?” 说完,她就叹气道:“这年纪大了,我睡得就不怎么踏实,难得睡着了,夜里还经常做梦,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没睡醒,白天小憩一会反而更累了。” 耿奕一听,就忍不住微微抬起头,然后看见久违的红光又出现了。 这次红光更敷衍了,在皇太后的后脑勺转悠了一下,闪烁了几下就消失的。 猜谜猜谜,这红光是越来越迷。 就一个后脑勺,让耿奕怎么猜! 她简直愁坏了,恨不得抓住这个红光使劲摇晃,看能不能掉落点什么来。 就这玩意儿叫金手指都抬举它了,能给点别的提示吗? 皇太后察觉到耿奕的面色有点古怪,还偷偷摸摸看了自己两眼,就笑着问道:“怎么,耿格格这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福晋扭头对耿奕悄悄使眼色,在府里就算了,在宫里尤其在皇太后面前可不能乱说话了! 耿奕再是厉害,别人是会相信,但是皇太后这边真出什么事或是还说错了,那就不是那么容易敷衍下去的,皇帝都必然会过来问话! 她哪里能不知道这厉害,抿着唇有点犹豫起来。 皇太后就摆摆手道:“那么害怕做什么,我这年纪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没什么是不能听的。而且耿格格说说,说错了也不要紧,年轻人哪里就没有试错的机会了,要是说对了呢?” 耿奕听了,知道这事不能含糊过去,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妾斗胆想问太后娘娘几句话,可以吗?” 皇太后笑着点头:“可以,你想问什么?” 耿奕就小心翼翼问道:“刚才听太后娘娘的话,妾就有些疑惑,太后娘娘除了睡得不踏实梦多之外,是不是平日还会头昏目眩,或者头疼得很,甚至偶尔还会耳朵嗡嗡叫?” 对着年轻小辈,皇太后都是很宽容的,只鼓励他们多说说多试试,原本心里头对耿奕其实也没太大的期望,谁知道她还真说出点东西来了,不由满脸诧异道:“对,我想着是这些天地龙开得热了点,年纪大了才会如此。还口干舌燥,时常喝水也不解渴。” 耿奕点点头,发现自己猜的方向对了,又问道:“那太后娘娘是不是感觉偶尔这心口跳得厉害,好一会才平息?还有这后腰和膝盖偶尔酸酸软软,有些直不起来?” 皇太后更惊讶了,对着身边的栗嬷嬷道:“厉害了,若非我知道耿格格刚进宫来,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藏在我这宫里呆了好几天看见的,怎的什么都知道?” 要是胡乱猜测,说中那么一两句,皇太后已经觉得挺厉害,却也没那么惊讶。 毕竟她的年纪就在这里,一般上年纪的人会有的不适,自己大多都有,随口猜测都能猜出一两个来。 然而耿奕是句句都在点子上,每个都猜中了,这就相当厉害了。 皇太后不由起了兴致,问道:“耿格格是怎么瞧出来的?这都没把脉,只是看就能看出来吗?” 耿奕连忙道:“只因为刚才太后娘娘提的两句,让妾觉得熟悉,曾经在哪里看见过,于是才有此一问。” 她可没那么神奇,真用双眼就看出来,又不是眼睛自带X光! 别是回头人云亦云,说耿奕真能用一双眼睛就干看出病症来,那还要御医干嘛,他们不就要失业了吗? 而且耿奕真办不到,虽然红光不做人,每次提示都敷衍得要命,却还是有提示在的,不然隔着老远又不把脉,她要猜也跟无头苍蝇一样得乱猜了! 栗嬷嬷在旁边听着担心道:“耿格格这话句句都点中了太后娘娘的不适,会是什么厉害的毛病吗?” 若真是如此,之前那些太医请平安脉,怎么一个个都没看出来了? 栗嬷嬷平日的脾气是不错,但是涉及到皇太后的身子骨,要是太医们在其位不在其职,她就不会手软客气了! 可惜大过年的,她这边如果要请太医过来把脉,就要惊动皇帝了! 第21章 栗嬷嬷正迟疑, 皇太后就招手让耿奕上前来仔细看看。 毕竟看病这种事,隔着那么远只能看个囫囵,怎么都得让耿奕就近看得更清楚才行。 耿奕这才从善如流上前,让皇太后伸出舌头, 果然是舌头极红。 她又仔细把脉, 能看出皇太后的身体底子是不错的, 脉象有些细弱却不严重, 心里就有谱了:“太后娘娘放心,这只是肝阳旺,暂时并不严重。” 言下之意,这只是高血压初期的征兆,确实不算严重,但是拖的时间长了, 那就有些麻烦的。 年纪大些之后有点高血压也是平常,加上皇太后这样养尊处优的身份地位,平日吃穿自然都是最好的。 不但食材精细,还都是仔细烹饪过,大鱼大肉是少不了, 能不高血压吗? 如今瞧着高血脂不厉害, 皇太后这年纪已经算是相当难得的了。 只要平日注意点儿,少吃大鱼大肉, 多吃滋阴降火的吃食,食材里面添点粗粮,慢慢血压就会下来,那些症状自然而然就没有了。 耿奕把自己知道的都细细说了, 又道:“若是可以, 太后娘娘平日喝一喝桑菊银花泡茶, 用天麻炖汤都是极好的。” 桑菊银花和天麻这些都是降血压用的,皇太后这样轻度的高血压都不必急着用药,平日喝点茶吃点药膳就能有所改善了。毕竟是药三分毒,吃药还不如吃药膳了。 栗嬷嬷在旁边用心记下,只等会回头让太医看看,没什么问题就按照这个给皇太后用了。 皇太后笑道:“这回我跟耿格格是见对了,要不是见面,我还不知道身上这毛病并不是因为地龙和年纪大的缘故。” 福晋就笑道:“太后娘娘年轻着呢,身子骨又硬朗得很,素来是洪福齐天,想必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她听着耿奕的意思,皇太后这是小毛病,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太后是个女人,虽然明白自己的年纪,福晋也是挑的好话来说,但是好话谁不爱听呢? 她就笑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回头等我好了,再请你们进来一块儿赏花喝茶。” 福晋就笑着答道:“那我就等着太后娘娘这杯热茶了。” 这是说皇太后很快就能好起来了,皇太后听了不由笑笑,让栗嬷嬷送两人出去,还赏了两盒子首饰和血燕给她们两个。 福晋和耿奕带着赏赐,总算是出了皇宫上了马车。 双双看着对方都松了一口气,这一路见了皇上、德妃和皇太后下来,哪怕是福晋都感觉相当有压力。 更别提是耿奕最后来这么一下,福晋一直提着的心,这会儿终于是能落下了。 她搂着昏昏欲睡的弘辉,小声说道:“只盼着皇太后尽快好起来了。” 相信两人在皇太后那边说的话,哪怕晚一点,到底还是会传到皇帝耳边的。 请御医这件事,哪怕是大过年的,皇帝为了皇太后的身体着想,是绝不会拖到明天去。 耿奕就对福晋笑着点头:“那是,太后娘娘必然能很快好起来的。” 只是轻度高血压,稍微注意一下饮食,身体不舒服的地方没了,自然睡得踏实了。 人只要睡好了,那些小毛病自然而然就没有了的。 看耿奕一脸笃定的样子,显然是有把握的,福晋就按捺下来,一路上两人安安静静回到贝勒府,下车后廖嬷嬷抱着快睡着的弘辉,玲珑扶着福晋下车。 耿奕则是自己跳下马车,外头宋格格、李格格和钮钴禄格格已经迎着了。 外边天寒地冻的,福晋也没跟她们几个多寒暄,招呼大家就往花厅去。 花厅的地龙烧得足足的,一进去耿奕就感觉手脚都暖和了起来。 如穗接过耿奕脱下的披风,重新塞了一个烧好的手炉过来,给她抱在怀里暖一暖。 钮钴禄格格看耿奕在旁边忙乎了一会才进来,挨着人小声问道:“耿姐姐,宫宴热闹吗?” 耿奕就点头答道:“热闹,热闹得很。” 送个礼就像是看了一场戏,跟德妃见面跟打了一场仗,更别说是后头跟太皇太后见面的。 一晚上跌宕起伏跟坐过山车一样,耿奕感觉今晚这宫宴没白去一趟,简直不要太刺激! 钮钴禄格格知道规矩,没多问宫宴的事,只挨着耿奕落座了。 耿奕就问道:“今晚吃什么?” 钮钴禄格格摇头道:“我也不清楚,等会爷回来就开席了。” 耿奕他们在宫里其实也没吃什么,哪怕在殿内,等吃食送厨房送过来也凉了,皇子们一个个上前祝贺新年和送礼物,一圈回来大家就开始敬酒谈天,哪里有心思吃东西。 不过参加宫宴原本就是应酬的场地,吃酒居多,认真吃饭是没多少人的。 哪怕四阿哥出门之前也是吃了几块点心垫了肚子,没打算在宫宴上真能坐下安安心心吃多少东西的。 大多数吃食就是怎么送上来,回头没吃几口又被原封不动送回去了。 耿奕因为不敢乱动,吃食冷着也不敢碰,免得吃坏肚子就不好的,这会儿饿得肚子有点咕咕叫。 还以为四阿哥很快就回来了,谁知道她们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福晋也纳闷,让吉祥去门口看看,实在不行去宫门那边等等。 吉祥在门口没等着,打算套马去宫门那边,就看见四阿哥匆匆骑马回来,赶紧进去禀报了:“福晋,贝勒爷回来了。” 福晋赶紧带着几个格格去迎,弘辉怕冻着就留在屋里的。 没等她穿好披风出去,四阿哥已经大步进了来,挥挥手道:“外头冷,你们就不必出来了。” 他脱掉披风,上面沾了不少雪花,就连底下的衣物都沾着,湿了一大片。 福晋就道:“爷先进去换一身,再让厨房那边可以准备上菜了。” 四阿哥点点头,就问道:“今晚厨房那边准备了什么?” 福晋知道他要问什么,就笑着道:“我们回来得有些晚,厨房该是按照以往的规矩准备的,没来得及让耿格格点菜了。” 四阿哥皱了下眉头,看了下周围知道不是说话的地方,就点头道:“也罢,今晚就凑合吃了。” 他要进去的时候还点了耿奕道:“你也一起进来。” 耿奕还想偷吃桌上的小点心垫垫肚子,被四阿哥呼唤,她只好遗憾放下手,起身跟着过去了。 四阿哥看她饿得看向小点心的眼神全是馋,就没好气道:“你在宫里做了什么,还不从实招来?这会儿还有心思吃点心,这心够大的。” 他点了点耿奕的额头,耿奕一脸茫然道:“妾在宫里做了什么?啊,爷已经知道太后娘娘的事了?” 除了这个,耿奕实在想不到别的。 四阿哥点头道:“就是这个,对着皇祖母你也敢张嘴。要是信口开河,仔细你的皮,爷也是要保不住你的。” 耿奕眨眨眼,一把挽住他的胳膊道:“爷这么说,妾是过关了?” 要真是闹出什么事来,四阿哥哪里就教训几句那么简单,这会儿说不定宫里已经派人把她请回去了。 四阿哥也不会露出那么轻松的神色,必定满脸凝重,训斥的话一箩筐,少说要半个时辰才够了! 闻言,四阿哥无奈道:“这次你是运气好,下回就未必了。皇阿玛回头知道这事,赶紧请了院首过去给皇祖母把脉。之前是因为要过年了,大好日子皇祖母只有一点不舒服就藏着掖着没叫人知道,自然没请太医。” 亏得院首把脉后跟耿奕说得差不多,皇太后的症状刚有一些,也足够轻微,并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 不然耿奕就算了,太医院就要吃挂落了。 就因为这样,皇帝还是老大不高兴,觉得太医玩忽职守。 要不是耿奕看出来了,过年之后皇太后觉得麻烦,那不得封笔结束之后,才可能请御医过来把脉? 拖上小半个月,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 大过年的皇帝虽然没大发雷霆,却也沉着一张脸,在心里把院首记了一笔。 还是皇太后求情,毕竟她只以为是小毛病,不想大过年惊动皇帝,若非耿奕提出来,自己还真以为是年纪大冬天有些不舒服是理所当然的事罢了。 她确实是不想大过年扫兴才没叫太医,却不能叫皇帝愿望了他们。 皇太后都开口求情,皇帝也只能把此事轻轻放下了,只简单罚了院首半年的俸禄,勒令他以后每天早晚都来给皇太后请脉,这事才算是过去了。 耿奕听得咂舌,小声问道:“爷,妾给你添麻烦了吗?” 四阿哥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着道:“没有添麻烦,你还立功了。” 他轻轻叹气,又小声道:“皇祖母对我一直很好,若非你看出来又愿意告知,拖得久了真的怕有什么意外。” 若是皇太后真出了什么事,四阿哥就要难过极了。毕竟小时候他跟生母不亲近,贵妃又病恹恹的,经常要吃药休息,跟他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皇帝心里惦记太子居多,也就不太重视其他几个儿子,偶尔见面也只是问功课,可以说幼年时候所有长辈的温情都是皇太后给四阿哥的。 幸好有耿奕在,才让皇太后是有惊无险。 四阿哥忽然伸手把耿奕搂在怀里,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一下:“真好,真的。” 耿奕看出四阿哥对皇太后的担心,也伸手在他后背拍了拍到:“爷放心,太后娘娘真没什么事,就是一点小毛病罢了,稍微养一养就好了。” 四阿哥轻轻“嗯”了一声,这才放开她道:“来,替爷换一身。” 耿奕只好伸手给他解扣子,然后帮忙换上一身常服。 四阿哥这边才换完,苏培盛就在外边敲门小声道:“贝勒爷,宫里来人了。” 他一怔,看了耿奕一眼道:“该是冲着你来的,一起出去吧。” 耿奕一愣,跟着四阿哥出去,就见一个高瘦的太监拿着一张单子,后边跟着好几个太监,笑眯眯道:“见过四阿哥,见过耿格格,这是皇上给耿格格的赏赐。” 之前送的那一点不算,这次送来了一车的绫罗绸缎和金银首饰,还有几幅价值连城的字画,就因为皇帝听说耿奕会画画,而且画得不错,甚至偏爱西洋画,送来的既有山水画,也有西洋名画。 这些塞了足足满满一车不说,另外还有不少滋补的药材,又是半车,足见皇帝的高兴,这大手笔的,耿奕的库房是彻底放不下了。 四阿哥带着耿奕谢恩,接过单子后就让苏培盛送这位送赏赐来的太监出门,苏培盛还塞了一个荷包过去:“大冬天的,天寒地冻,有劳高伴伴了。” 高太监笑笑道:“这是好差事,身边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给我得着了,也算是沾沾耿格格的喜气。” 这话说得漂亮,也是因为高太监清楚耿奕这次得了赏赐是因为皇太后,皇帝龙心大悦,这才赏赐了不少东西来。 他又隐晦道:“你家耿格格是有个有后福的,我真羡慕你啊老弟。” 苏培盛笑着拱拱手,亲自送高太监上了马车,目送他离开后才回去,把刚才的话小声跟四阿哥重复了一边。 四阿哥表示知道了,看身边耿奕盯着单子两眼放光不由好笑道:“怎么,这会儿看着赏赐你就不饿了?” 耿奕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饿,刚才看见赏赐因为太高兴没感觉,这会儿真的太饿了。” 都快饿过头了,她摸着肚子一脸可怜巴巴的。 四阿哥好笑:“那就让厨房可以上菜了,今晚吃的什么?” 苏培盛还真不知道,幸好跑腿的吉祥知道,他赶紧过来答道:“回贝勒爷,厨房那边准备了热锅子,想着天冷了,又不知道各位主子什么时候才回来,这个锅子最是方便,吃下后又能浑身暖融融的。” 四阿哥就点头道:“不错,这主意挺好的。” 只要把食材都洗净了切好,也不必担心菜煮早了,主子们还没回来,菜是热一热还是重新做呢? 要是菜煮晚了,让主子们饿着肚子等吗? 吃锅子就没这个问题了,热热的锅子一直在炉子上烧着,配菜都是准备好了点,该洗该切,直接送上来就行。 因为主子们的喜好不同,还准备了两个锅子,一个放了茱萸是辣的,一个则是没放茱萸却用的鸡汤,鲜味十足。 这就让吃辣的可以吃一个锅子,不吃辣的也能吃上锅子,不必担心不符合哪个主子的口味了。 两个锅子给提了上来,耿奕一看就道:“以后要能做个鸳鸯锅,就不必用两个锅子那么麻烦了。” 跟着过来的刘厨子赶紧问道:“敢问耿格格,这鸳鸯锅是什么?” 耿奕比划了一下道:“就是中间有个锅边挡着,两边分开,就能是不同口味了。要是想吃点辣的可以左边,吃不辣的可以右边,也不必那么占地方了。” 刘厨子听得似懂非懂,另一边的马厨子就听明白了,一拍手道:“耿格格这真是好主意,回头厨房就打这么一个鸳鸯锅,下回就能用上了。” 耿奕还担心他们听不明白,需要用纸笔画一个出来,如今好了,一点就清楚,她就省事了:“那就有劳两位伴伴了,多打两个,回头还能送人呢。” 她是琢磨着要不给耿家人送一个,家里人过年的时候热热闹闹坐在一起吃鸳鸯锅,那是再适合不过了。 而且耿奕记得原身的阿玛是吃辣的,额娘却不吃辣,家里人却不多,分成两口锅子不适合,只能轮着来。 吃辣的时候阿玛是吃痛快了,额娘却吃不下。 等吃不辣的时候,阿玛又吃得没滋没味的,额娘就吃过瘾了。 耿奕跟四阿哥小声一说,他就笑道:“可以,你立了功,不要别的,居然只想给耿家送一口鸳鸯锅吗?” 怎么也得要点别的,比如给耿奕的阿玛升一下官职什么的? 闻言,耿奕就道:“要是阿玛争气,那迟早是会晋升的。若是不争气,妾这边请贝勒爷帮忙把人提上去,很快也因为做不好被撤下来,何必呢!这锅子别看小小的,却十分有用,以后吃锅子的时候,阿玛和额娘也不至于要打起来了。” 四阿哥听得有趣:“他们这吃个锅子真会打起来吗?” 耿奕就笑道:“当然不是真打,这就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了。” 吃辣的时候,阿玛就给额娘斟茶递水。 吃不辣的时候,额娘就给阿玛准备辣的蘸碟。 两人吃锅子的时候吵吵闹闹,不也是因为感情好吗? 四阿哥微微点头,带着耿奕落座。 两个厨子带着徒弟把配菜摆满了桌子还放不下,另外弄了两个小桌子来放。 耿奕就建议道:“回头厨房顺道做个推车,上下两层的,底下装个轮子,就能推着走了。” 不过这里面有门槛,进来的时候还要人抬着进来,其实也不算特别方便。 只是有上下两层的话,不至于配菜没地方放,还要另外找茶几了。 刘厨子点头记下,反正都要做鸳鸯锅,再做个推车也好,哪怕只从厨房推过来也省事了,还能一次送来不少,不用跑好几趟,一次都拿不了多少东西。 耿奕先做了个蘸碟,里面放了芝麻酱,另外有马厨子做的酱汁,她尝了一下更像是甜辣酱,甜甜的,带着一点少许的辣,味道正是适合。 钮钴禄格格在旁边学着耿奕的样子也做了蘸碟,然后在不辣的锅子里刷了羊肉,蘸酱后尝了一口,赞不绝口:“甜甜辣辣的真好吃,耿姐姐要肉还是蔬菜?” 耿奕笑道:“我自己来就好,耿妹妹多吃一点儿。” 这肉极为新鲜,也不用在热锅里刷很久,免得肉老了反而不好吃。 只要稍微刷一刷,看着颜色变了就夹起来,肉质鲜嫩,一抿就能断开,沾着甜辣酱犹如画龙点睛一样的美味。 这会儿谁都饿了,哪怕四阿哥也不例外,几人都埋头苦吃,肉片刷得飞快,很快盘子就空了,马厨子赶紧让徒弟又片了新鲜的来。 来回送了两趟,众人的肚子半饱,肉下去就没那么快,开始转向蔬菜的。 如今蔬菜不多,只有白菜豆腐,绿叶菜是一个不见。 虽说有菜棚子,却是建在地龙上面,并没有那么多,也没有推广,出产自然就少了,大多是先供应给宫里,然后才会去宫外。 宫里都不够吃,宫外哪里会有呢? 耿奕心算了一下如今菜棚子的花费,她那点积蓄能花个精光,看来得多努力挣钱才是! 不然以后想要蔬菜自由,没点钱怎么能办得到呢! 要是她把菜棚子做大,还能高价卖给京城的贵人们,那就真是能赚个盆满钵满了! 耿奕低头笑眯眯的,大过年的就让她先做个梦! 四阿哥瞅见她笑吟吟的样子就好笑道:“那么高兴,在想什么呢?” 耿奕就实话实说道:“在想以后妾要有钱有地,就做个菜棚子,种很多蔬菜,回头送过来,冬天就能吃得更好了。” 听了这话,四阿哥好笑道:“你倒是会吃,这菜棚子可不好做,花费又大,你那点赏赐的钱能折腾光,还未必真能种出什么来。” 这边天气太冷了,菜棚子哪怕在地龙上也没多暖和,阳光可能也不够,能种出来的菜还是有限的,而且未必都能种活。 另外也有不是在地龙,而是连着厨房烧火的石洞,里面暖和是暖和,却更不见阳光,很多菜就种不活了。 到头来就是白菜和韭菜最好种,白菜是抗冻,韭菜在菜棚子里没阳光也行,只要暖和点就能疯涨,割了一茬还能长一茬。 福晋就道:“茄子也可以,还有黄瓜和豆荚,就是长得不太大。长得不好看的送不出来,不好看的凑一凑也没多少了。” 不好看的哪里敢送去宫里贵人面前,不要命了吗? 余下的挑挑拣拣,长得好看又算饱满的送到宫里两筐子,外头是别想有了。 宋格格就道:“小时候家里还有豆芽菜,把豆芽发一发,不见光的地方捂着就能长了。” 耿奕笑着点头:“对,豆芽菜可以,回头让厨房也发一些,吃锅子的时候放一些也能解腻,平日炒一炒也是个菜了。” 不然大冬天只吃肉不吃蔬菜,她真担心在座的各位出恭的时候会有些艰难。 四阿哥看耿奕认真规划的样子不由好笑:“你这不光吃,还想种啊。” 耿奕就笑道:“就是大冬日能吃的蔬菜太少了一点,整天烧着地龙总归十分干燥,光吃荤菜也容易上火。” 担心他们对上火这个没概念,她就形容了一番:“比如口干舌燥的,总是想喝水,嗓子也干涩难受,偶尔还可能会头疼。” 便秘这个十分不雅,吃饭的时候自己就不说了。 旁边的李格格连连点头道:“难怪,我冬天的时候嗓子就不太舒服,喝了蜜水也不见好,只勉强舒服一点点。” 耿奕又道:“除了这些内在不舒服,还可能皮肤干涩掉皮,摸上去一点儿都不光滑。” 李格格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心有些戚戚然,要掉皮那得多难看啊! 她连忙问道:“耿妹妹有什么办法,除了吃蔬菜之外,这皮肤该如何保养?” 总不能等干燥掉皮后才去补救,那不就晚了吗? 哪天侍寝的时候,四阿哥摸着自己身上的皮肤涩涩的,还扎手,这还怎么有心思继续? 耿奕就笑道:“我还记得一个玉容膏的方子,擦过后不能能让皮肤没那么干燥,还十分光滑细腻。平日沐浴之后全身擦上就行,里头都是些滋润的药材,并不难做。” 别说李格格,就是福晋都看了过来,眼里就差写着“想要”两个字。 哪个女子不爱美,冬日的时候皮肤干燥,她们用香膏擦上,一天得擦好几回才行。 如今听耿奕的意思,每天只要擦一次,不但皮肤越来越好,哪能不心动? 福晋就笑道:“需要什么只管跟廖嬷嬷开口,看看库房的东西够不够用,实在不够还能在府外采买。” 耿奕微笑道谢后,又对四阿哥道:“这个爷也能用。” 四阿哥挑眉:“我一个大老爷们何必用这种香喷喷的东西,用些面脂擦擦脸别冻伤就足够了。” 因为他冬日上朝都是骑马的,外边冷风跟刀子一样割脸,不擦点面脂,脸颊回来后火辣辣的疼。 要不是这样,四阿哥也不耐烦擦这个在脸上的。 耿奕就笑着解释道:“可以给爷做个没有香味的玉容膏,比面脂要好用多了,冬日的时候沐浴后,爷没感觉皮肤会痒痒的,忍不住去挠吗?” 四阿哥想了想,还真是,冬天洗完澡后他感觉四肢最痒,挠得厉害还会留下红痕来:“这是为什么,也是太过干燥了?” 耿奕点点头:“正是如此,爷别看只是不雅观,藏在衣服底下没人看见就无所谓。这皮肤干燥得厉害,还会裂开有个血口子,可疼了。” 四阿哥摸了摸袖子下有些痒的胳膊,如今都感觉开始有点疼了:“那要不就试试?” 其他人也盯着耿奕,似乎也在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做? 耿奕想到这大冬天的,虽然有香膏擦身,却还是太油腻了一点,不好让皮肤吸收,还有点黏糊糊的。 她能明白四阿哥为什么不喜欢擦这个,擦完身上香喷喷的,走着就跟移动的香薰一样,谁能乐意呢? 就是耿奕自己走着都被熏得不要不要的,擦完身上黏糊糊还不好吸收,早就想亲手做个新的身体乳来换掉了,正好这时候李格格一问就提出来,四阿哥和福晋也赞同的样子,只要开始做就行了。 她列了个材料的单子给玲珑,带着去找廖嬷嬷开库房,没一会儿就把需要的东西都送过来自己的院子。 用的材料不多,一是牧绒花,干花就可以了,用来捣碎成粉末。二是蜂蜜,用来调和和舒缓皮肤。另外除了珍珠粉之外,还要一味雪凝草,这种草在冬日长在半山腰上尤其多,一采就能采一大片,很多农户用来烧火,比木柴便宜好用,还能烧好一会儿。 这些东西并不少见,很快就集齐了。 有了东西,耿奕就开始动手做了。如玉帮着碾碎牧绒花,如穗帮着摘雪凝草最嫩的一部分,胡嬷嬷则是帮忙把蜂蜜调和成蜜水,却不能太稀,用小火加热,木棍搅拌的时候还能拉丝的粘度才行。 牧绒花和雪凝草按照比例混在一起,再逐渐添加蜂蜜和珍珠粉进去,依旧用小火慢慢搅拌。 胡嬷嬷原本要抢着继续做这个活计,耿奕却道:“我先做一遍,胡嬷嬷看着点儿,下次你就能单独做了。” 言下之意,耿奕就做这么一次,胡嬷嬷学会了,她以后就不必动手了。 胡嬷嬷连连点头,用心记住耿奕做的每一个步骤。 火候如何,煮多久,煮到粘稠之后就离火,放在一边倒进罐子里面晾凉。 等彻底凉透之后,这罐子里面的玉容膏就彻底凝固了,指尖一抚,轻轻松松挖出一点膏体来擦在身上,很快被皮肤吸收,吸收之后还是清清爽爽的,尤为舒服。 胡嬷嬷被耿奕抹了一把在胳膊上,擦完后看着自己光滑的胳膊尤为诧异。 更别提是如玉和如穗两个丫鬟,擦完后美滋滋的,颇为不好意思道:“格格,这罐子玉容膏挖了一块出来,要再煮一锅填满吗?” 不然缺了一角,还怎么送人? 耿奕一看就明白两人的小心思,笑着道:“这罐子是第一次做,还不算特别好,就送给你们两个。” 胡嬷嬷有点失望,却没表现出来,就听耿奕又道:“如玉和如穗住在一块,她们两个共用一罐还好,胡嬷嬷一起用就不合适了,总不能老往她们屋里跑,这罐新的就是胡嬷嬷的了。” 第一次做了三罐子,一罐试用的给了如玉和如穗,另外一罐给了胡嬷嬷,余下的一罐就是耿奕自己的了。 三人收到礼物美滋滋的,胡嬷嬷被两个丫鬟艳羡的目光看着,颇有些手足无措,眼圈都有些红了:“格格真好,奴婢会小心用这一罐子玉容膏的。” 耿奕就笑道:“冬天就得用这个,而且放不久,这个冬日没用完,明年就不能用了,你们别小心用,给我痛快用才是。反正做起来不麻烦,回头用完了再要就是了。抠抠索索涂抹得少,效果没多少,不还浪费了吗?” 用那么一点点没作用放着过期,还不如痛快用完,她做这个不就是让人冬天的皮肤舒服的吗? 胡嬷嬷这才点头了,把罐子往怀里贴身揣着,就开始帮忙做下一锅了。 她的力气大,如玉帮忙烧火,如穗是帮着继续磨粉。 三个人一起分工合作,半天功夫愣是做了好几锅,分了十个罐子。 耿奕就叫停了,第二锅她添了点桂花下去,透着桂花香气。 第三锅她就让胡嬷嬷添了梅花,第四锅则是没有放任何香味的东西,是为四阿哥特地做的。 胡嬷嬷就问道:“格格,这香味会不会太少了一点?” 耿奕是觉得一锅三罐,后院才几个人啊,福晋、李格格、宋格格和钮钴禄格格四个人,一人一罐能用很久了,再分给身边的贴身丫鬟和嬷嬷也足够用了。 福晋自然该给最多的,足足有三罐,四阿哥只有一个人,身边除了苏培盛之外该是没什么人能赏赐,耿奕还是给了三罐没有香味的。 余下就三罐了,三个格格一人一罐正合适。 福晋尤为喜欢桂花香气,所以把桂花全挑走了。 余下都是梅花香,三个格格就各自分了,回去沐浴后就美滋滋用了起来。 李格格摸着自己光滑还透着梅花香气的皮肤,忍不住感慨道:“耿妹妹真是什么都会,这比香膏好用多了,也不会黏腻腻的。” 春芳在旁边看得眼馋,小声道:“确实香膏抹完后得等一会才穿衣服,不然会黏在衣服上,这个就要清爽得多了。” 看她喜欢,李格格就笑道:“回头请耿妹妹多做一些,用来送亲近的人也是可以的。” 另一边宋格格用完感觉自己身上香喷喷的,有些犹豫着只简单涂抹后便放下了。 海燕之前被福晋敲打之后尤为老实,伺候得比之前更加精心了,之前也是她给宋格格提的主意,每天去福晋那边请安就能多见到四阿哥什么的,如今是不敢再胡乱提建议,小心翼翼问道:“格格是不喜欢这个吗?还是后背不好涂抹,让奴婢来?” 闻言,宋格格摇头道:“只想着耿妹妹又是送滋补药方,又送这个玉容膏来,我该怎么回礼才是。而且这味道太香了一点,我礼佛的时候就不好用到了。” 她每天都在佛前念经,只想为女儿超度,盼着女儿以后能投生个好人家,没一天敢落下。 以前宋格格身上穿的素净,吃的也素净,擦上这玉容膏浑身是舒服了,那香气却不太适合在线香里面念经了,不免有些发愁。 海燕就大着胆子提议道:“不如格格跟耿格格提一提,兴许耿格格有办法?” 宋格格看了她一眼道:“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却不能空口白牙提要求,想着回礼得重一些才是。” 就是自己值钱的东西不算多,宋格格扒拉了一会,御赐的东西是不能送的,当初她刚进府带的那些颜色鲜艳的首饰都收起来了,没戴几次,保养得好,很多还光洁如新。 有一对金嵌珠宝簪最是适合,上面镶嵌了蓝宝石和珍珠,珠子都不大,不会太显眼,却也小巧可人,宋格格感觉耿奕佩戴会特别合适,于是就带着过去找耿奕了。 耿奕没想到宋格格难得出门还过来做客,连忙招呼道:“宋格格坐,如玉去泡茶来。” 宋格格笑道:“耿妹妹送的滋补药方我只用了两回,感觉身上都有了力气,晚上睡觉的时候腿脚都没那么冷得吓人,慢慢也能暖起来了。玉容膏也特别好,就是礼佛的时候闻着身上的香味,我有些不太习惯,便过来想求耿妹妹帮忙。” 她把礼物一送,眼巴巴看过来。 耿奕看着这对簪子不由诧异道:“宋姐姐让人说一声就是了,换个香味也不是什么难事。” 既是宋格格在礼佛的时候能用的,那玉容膏就做成沉香的味道就好,还能凝神静心。 沉香也不必用太多,只需要一点点,隐隐约约有那个味道就足够了,在礼佛的时候是再适合不过。 只是换个香味而已,耿奕就不想收下宋格格这对簪子,看得出簪子保养得好,宋格格该是很喜欢才是,她不想夺人所好。 宋格格却摇头推拒道:“自从女儿过世,我就再没戴过颜色鲜艳的簪子。虽说我瞧着还年轻,这心已经老了。这簪子放在这里也是搁灰蒙尘,还不如送给耿妹妹。” 她亲自给耿奕戴上簪子,微微一笑道:“我看见这簪子的时候就觉得妹妹一定适合,果然如此。” 这簪子衬得耿奕皮肤如雪,越发好看了。 耿奕见宋格格坚持,就只好把簪子收下,承诺会尽快把沉香味道的玉容膏做好让人送过去。 她这边才送走宋格格,转过身来还没坐下多久,如玉就说李格格来了。 耿奕不由纳闷,今儿怎么一个个跟约好一样都过来了? 李格格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到了,笑着道:“耿妹妹,我来打扰了。” 耿奕连忙出去迎着道:“李姐姐怎么来了?” 李格格把手里的一个锦盒塞到耿奕手里,笑着道:“我就不跟耿妹妹绕圈子,过来是想请耿妹妹帮我的玉容膏换个味道。” 耿奕低头看着手里的锦盒无奈道:“李姐姐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礼物了?” 李格格按住她的手,不让耿奕把锦盒推回来:“妹妹收下就是了,不然我可没脸求妹妹办事,也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妹妹就收下吧。” 耿奕看着锦盒里是一对红宝石镯子,宝石不大,并不扎眼,确实适合她戴,李格格该是特地挑选过的,的确不是特别贵重,这才勉为其难收下了:“李姐姐是不喜欢梅花香味吗?是想要换什么香味的玉容膏?” 李格格就道:“我不是不喜欢梅花香味,就是去后边院子逛的时候碰到钮钴禄妹妹,她身上也是梅花的香味。” 她有点不好意思道:“就是夜里若是侍寝,爷过去发现去谁哪里身上都一样的味道,不就区分不出来了吗?所以我琢磨着要不我换一个味道,梅花香气就留给钮钴禄妹妹。” 耿奕眨眨眼,哦豁,这是让四阿哥用香味识美人吗? 她还真没想过这一点,应该说古人会玩了,还知道找自己做私人定制香味的玉容膏吗? 第22章 李格格要的香味是特别的, 能区分她和其他人就最好了。 耿奕推荐了几种花,她似乎都不太合心意。 最后耿奕想到一种叫瑞香的花,李格格就开始感兴趣了:“这是什么花,我似乎没见过?” 耿奕就答道:“这花不算多, 尤其是长在雪山之巅, 就京城这个天气它都觉得热了, 养不好, 所以才不多见。香味却特别浓郁,还不是熏人的那种,名字也吉利。” 就是能不能找到这种花,需要李格格自己想办法了。 李格格一听就喜欢这个花的名字,还感觉相当特别:“耿妹妹放心,我这就找人去外边寻一寻。” 李家经商还是富裕的, 别的不多就是钱多,于是她让春芳发信给李家帮忙找一找,还真是从一个花农手里买到了两盆,一股脑都买下送过来了。 这瑞香花的叶子还带着金边,十分好看, 味道是香而不腻, 李格格收到后是爱不释手,只觉得自己选对了。 她直接拍板, 以后这个瑞香就是自己的专属香味了! 胡嬷嬷是做熟的,都不必耿奕动手,她带着两个丫鬟就能用瑞香的花瓣做好一锅玉容膏。 李格格收到成品的时候美滋滋的,对着耿奕满是笑容道谢后, 就带着三个罐子回去抹身上了。 听闻这东西不好放, 越早用完越好, 李格格也就不贪心想着一次性做很多,只做一锅有三罐也能用一段时间了。 宋格格看李格格亲自去外头采买的盆栽,也不好意思让耿奕出钱去弄沉香,就花钱让人去外头采买了一丁点的沉香回来,就已经费了老大价钱,怪肉疼的。 不过耿奕说用的不多,还真是不多,一锅只用上指甲大小的沉香就足够了,香味浓郁持久,很得宋格格喜欢,她每天擦着,身上不痒了,也不会香喷喷的,还能够安心礼佛念经,别提多惬意。 福晋用着桂花味道就挺好的,就没要求换。 钮钴禄格格也喜欢梅花,只觉得高洁清新,并不打算换了。 如玉私下倒是跟耿奕说道:“其他格格身上都香喷喷的,唯独格格身上却什么味道都没有,这样好吗?要不咱们也寻个稀罕的花儿,做出特别的香味来?” 她光是想着其他格格在侍寝的时候,四阿哥鼻尖下都能闻到不一样的味道,闭上眼就能分辨是谁了,唯独耿奕身上的玉容膏什么味道都没有,这不是落后了吗? 耿奕却不在意,还笑着道:“傻丫头,你想想,四阿哥身上用的是什么?” 如玉还懵懵懂懂的,如穗就笑道:“四阿哥跟格格身上用的是一样的,都是没有味道的玉容膏。” 闻言,如玉这才恍然大悟,这四舍五入不就是耿奕跟四阿哥用一样味道的玉容膏了? 四阿哥闻不到味道,也能猜出是耿奕了,毕竟后院身上跟自己一样没有味道的人不就只有耿奕了吗? 耿奕打发掉忽然恍然大悟然后高高兴兴的如玉,心里擦了把汗,总算把这丫鬟忽悠走了。 她其实没想太多,也跟四阿哥一样不太喜欢特别浓郁的香味,没有香味就挺好的。 夜里四阿哥过来的时候搂着耿奕笑道:“你这身上倒是不香,闻着挺舒服的。” 李格格那边的味道十分浓郁,刚闻着还挺好,久了之后就有点腻人。 宋格格身上都是沉香的味道,光是闻着就让人十分清心寡欲了,觉得做点什么都是罪过。 钮钴禄格格身上的梅花香气倒是不错,暗香浮动的。 福晋身上的桂花香味也挺好,就是甜丝丝的,跟素来沉稳大气的福晋有些不符,不过只要她喜欢就没什么。 闻的味道多了,四阿哥感觉自己的鼻子都快不够用了,唯独到耿奕这边来就闻不到香味,让他着实松口气了。 耿奕心里好笑,后院的格格们都为四阿哥特别定制香味了,想让他闻香识美人,这还不乐意了? 四阿哥忽然道:“你多做一些特别味道的,我打算给太子殿下和十三弟也送一些。尤其十三弟,冬天一到,他比我还不耐烦擦香膏,说是黏糊糊的难受。他别说手脚,就是脸上都冻得掉皮,怪难受的。” 手脚痒还能挠,脸上一挠都是几道红痕就十分不雅了。 耿奕就点头应了,四阿哥回头还拨了经费过来,相当大方,直接就是好几张的银票。 看来四阿哥还是有钱的,就是喜欢用在刀刃上,该花费的时候是毫不吝啬。 她想了想,首先选的是墨兰这个味道。 兰花高洁不说,味道也淡雅,香气不浓郁,反而有几分儒雅的味道。 耿奕做好后,四阿哥一闻就拍板道:“这个味道适合十三弟,他就爱看书,回头让人送过去给他。” 她还以为这个味道做出来之后,四阿哥会先送给太子的,不由疑惑道:“爷,这个味道不适合太子殿下吗?” 四阿哥却道:“合适,太子殿下却未必喜欢。” 墨兰的味道不差,甚至有几分书卷气,却不是太子喜欢的。 耿奕琢磨了一下,想到墨兰这个香气对太子来说还是不够克制了。 味道过于张扬,并不适合太子这个身份。 于是她想了想,最后定下的是木调香,这个味道足够沉稳了吧? 实在不行,耿奕都想来个巨石香,就石头的味道,能不沉稳吗? 哪怕木调香也不能随便在外边弄一点树皮来,还得挑一挑。 大过年的,四阿哥让苏培盛在外边弄了不少树的树皮和树干回来。 胡嬷嬷就撸起袖子做了一锅又一锅的玉容膏,耿奕对味道都不太满意,最后只有一棵香树的树皮做的玉容膏勉强还可以。 她特地请四阿哥来闻了,四阿哥闻了一圈,感觉鼻子根本分辨不出这些味道有什么不一样来,不都是木头吗? 耿奕就解释道:“第一个味道要涩一点,少了点清新。第二个香树的味道要浓郁一点,第三个是雪松的味道,第四个则是柏树的。” 四阿哥是听晕了,只让耿奕看着办。 耿奕就把香树和伴生的香根草混合在一起,味道反而更为清新,完全是草木香气,既不突兀,可以融入周围,又不带攻击性,相当沉稳而不张扬。 四阿哥一闻就点头道:“对,这味道可以,就这个。” 有了方向,胡嬷嬷很快做了一锅,耿奕特地用琉璃罐子来装这个玉容膏,看起来高大上多了。 四阿哥还弄了一个雕刻精致的锦盒,转头让人送去给太子。 折腾好几天才弄出来,耿奕也有些累了。 她坐下喝茶的时候心里纳闷,自己好好一个实习中医,怎么回头开始做定制香味的身体乳去了? 偏偏看四阿哥因为送了适合的礼物笑眯眯的样子,耿奕心想算了,他高兴就好。 不过她想起那天德妃的话,忍不住小声提醒道:“爷,要不要做一些玉容膏送去宫里给德妃娘娘?” 要是太子有了,德妃这次还是没有,她不知道会不会又要不高兴了。 四阿哥想想也是,索性决定道:“这样,你劳累一点,多做一些没有味道的玉容膏,除了娘娘之外,皇阿玛和其他兄弟也该送一送才是。” 不能只送德妃、太子和十三阿哥,其他阿哥就没有吧! 做人兄弟的,也不能区别开来。 德妃送了,皇帝那边就不能少。 皇帝都送了,皇太后那边就不该落下。 就是这年都过了,他这样忽然大规模送礼,会不会不合适? 福晋听后就建议道:“就说是过年时候琢磨出的小东西,冬日用最是合适,每家送一点不必送太多。至于宫里,正巧太后娘娘已经好一些了,就发话让我带着耿格格进宫去,正好我顺道给太后娘娘送了,另外让人给德妃娘娘和十四弟送一份。” 她在后宫送这个,比四阿哥就要合适得多了。 四阿哥就点点头,又苦恼给德妃送什么味道的,不说德妃,既然德妃送了,十四阿哥也得送。 福晋就建议道:“额娘喜欢芙蓉花,不如就让耿妹妹帮忙做个芙蓉花味道的玉容膏。至于十四弟,他年纪小,用着爷这个没有味道的玉容膏正适合。” 小孩子家家的,对香味反而不太喜欢,不如做个没有香味的。 四阿哥就点点头,对德妃喜欢什么花,他还真的不知道,幸好福晋是知道的。 廖嬷嬷来跟耿奕说的时候,耿奕心里都忍不住感慨这对亲母子还真不如福晋和德妃两个婆媳之间来得熟悉。 不过也怪不到四阿哥,一来他的目光都放在外边,早年可能对德妃有所期待,后来渐渐失望了,也就放下了,自然而然就不会主动去了解德妃的一切,而是把心思都用在办差上去了。 也可能他以前主动了解过,但是被德妃婉拒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四阿哥也就放弃了的。 耿奕按照福晋的意思做了芙蓉花味道的玉容膏,另外还准备给十四阿哥了的。 至于送给皇太后的,福晋的建议是选佛香。 皇太后如今也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也不爱插手后宫的事,甚是喜欢在佛堂呆一会儿。 未必真是念经抄经什么的,胜在清净,而且也能给自己找事做,打发一下时间。 偶尔还会请护国寺的主持带着几个师傅过来唱经,听一听心里也能平静下来。 正好皇太后有请,她就加紧时间全都做好,然后带上这些玉容膏跟着福晋去宫里了。 引路的宫女换了人,却是皇太后殿内伺候的,对福晋和耿奕的态度毕恭毕敬,比之前更要好。 两人过去行礼后,耿奕悄悄偷看一眼,发现皇太后的面色比之前要好多了。 发现她偷瞄的小动作,皇太后就笑着招手道:“站那么远做什么,耿格格过来我身边也能看清楚点。” 耿奕就顺势过去,然后笑着道:“太后娘娘这面色红润了许多,夜里是不是睡得踏实多了?还是院首厉害,这才几天功夫,太皇太后就好起来了。” 皇太后笑道:“确实感觉身子骨舒服多了,夜里也能睡得好一些,人就精神了许多。也亏得你早早发现,院首的意思是这毛病不大,拖得久了就麻烦。” 院首也是有些后怕,后边一天两次往这边跑,每次都要把脉许久才能放心。 吃食更是亲自过问,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的,院首都要去厨房提耳命面,细细检查一遍,还试吃两口,生怕御厨做了什么皇太后不能吃的东西,别提多紧张了。 院首因为太担心,于是让厨房送来的都是清淡的吃食。 是真的清淡,淡得舌头能出鸟那种,没滋没味的。 原本皇太后年纪大一些了,味觉不就不如年轻时候敏感,所以会喜欢吃口味重一点的吃食,才能吃出味道来。 如今好了,院首给吓了一跳,什么有滋有味的菜式都不敢上,皇太后的胃口还不如以前,把栗嬷嬷都急坏了。 正好福晋和耿奕今天过来了,栗嬷嬷就道:“太后娘娘夜里睡得好了,胃口却不如以前,耿格格可看出什么来了?” 耿奕诧异,看着皇太后的脸色就不像是食欲不振的,等问过后就有些哭笑不得。 院首是草木皆兵了,送来的吃食全是少盐少油还没什么肉的,什么味道都没有,谁能吃得下去啊,皇太后胃口能不差吗? 偏偏院首还是好心,担忧皇太后的高血压,索性一杆子打翻一条船,把所有都禁了。 皇太后明白为了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让皇帝继续担心,就该老老实实吃这些清淡的饭菜,就是味道实在太淡了,她是有些吃不下去,勉强吃一些,食量就远不如以前了。 刚开始还行,身体还没反应过来,但是时间长了,总没吃饱对身体也不好。 而且吃个东西这么郁闷,久而久之胃口只会更差了,想到要吃没滋没味的东西,估计连吃的欲望都没有了的,心情不好自然会影响到身体。 都说身心身心,身体会影响心情,心情自然也能影响身体的。 耿奕就斟酌着道:“不如这样,妾手头有几个吃食方子,正适合太后娘娘这时候用,太后娘娘不如试试看?” 皇太后就笑着点头道:“那敢情好,就是这些吃食……它好吃吗?” 耿奕就笑了:“自然是好吃的,妾别的不说,这舌头是挑剔得很呢。” 皇太后就喜欢她这个耿直爽快的性子,笑着道:“也不必去御膳房那边那么麻烦,慈宁宫就有小厨房,平日也有御厨在的。” 食材什么也是准备妥当,皇太后什么时候想吃点热的,小厨房就能送来。 很不必从御膳房那边送,大冬天哪怕努力保暖,离得不近,过来的话吃食总会有些凉就不好了,皇帝索性在慈宁宫设下小厨房,派了两个御厨来,皇太后什么时候想吃就吃,很不必跟着御厨房那边了,也不用派人去跑腿那么麻烦。 栗嬷嬷亲自带着耿奕去小厨房,两个御厨连忙过来行礼道:“不知道栗嬷嬷和耿格格有什么吩咐。” 两个御厨是知道耿奕上回来慈宁宫一趟,就看出皇太后身体不适,后来还得了皇帝的赏赐,自然是礼数周到的。 耿奕说西,他们是绝不会往东去。 原本耿奕还担心自己使唤不动宫里的御厨,有栗嬷嬷在可能会好一点。 谁知道她过来,栗嬷嬷都不用发话,两个御厨就围着自己转悠。 耿奕说了一道点心一道汤两个菜方,两人就一个劲点头,还夸这菜方怎么好怎么妙,把她都听懵了。 如今宫里人都这般和善,耿奕印象中那种使绊子啊,鼻子朝天啊,眼睛在头顶上之类的情形是一个不见了? 栗嬷嬷看两个御厨带着徒弟们开始忙活了,耿奕还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模样就笑道:“他们哪里敢不听话,最近做的饭菜不得太后娘娘的心意,吃得比之前少,御厨比谁都要担心。” 御厨又不是真的铁饭碗,他们没能做好吃的给皇太后,时间长了,皇帝可不管是不是院首的吩咐,该发落的时候是一点都不手软,也可能是直接换人。 在慈宁宫的小厨房比御膳房还轻松,只要伺候皇天后一个人。 偶尔有人过来做客,御厨才要做点心什么的,工作不累,福利又高,皇太后又是对宫人极好的,基本上没犯大错就不会责罚,过年过节收到的赏赐都不少。 而且在慈宁宫干活,哪怕一样是御厨,地位都比一般的御厨来得高。 这么好的工作,他们哪里舍得丢,绞尽脑汁想把吃食做好吃点。 但是院首这不让用那不让放,御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什么都不放怎么能做好吃的呢! 好在耿奕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御厨当然用心了,要皇太后真胃口好了,他们给耿奕磕几个头道谢都乐意的! 耿奕要做的一道点心是菊花山楂糕,菊花和山楂对高血压都有好处,做成糕点味道也不错,带着菊花淡淡的香气,又有山楂的酸甜,正是开胃的点心。 山楂的量放得少一些,就不会太酸,也不必放太多糖进去了。 而且糖是换掉的,耿奕让御厨把稀释过的蜂蜜水放进点心里面,就不必担心糖分超标对身体不好了。 做出来的点心主体是金黄色的,上面点缀着红色的山楂碎,色香味,色在前,当然点心好看才让人胃口大开。 果然这道点心先上,皇太后尝了一口后不住点头道:“不错,酸酸甜甜的特别可人,这糕点瞧着也好看。” 点心做得不多,尤其做得很小,一口能吃一个,一碟只有三个,吃完了也不会觉得撑。 皇太后吃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原本感觉不饿,吃完后反而感觉胃口开了,肚子也开始有些饿了。 正好小厨房那边就上了第二道菜,是玉米烙饼。 玉米原本就是甜的,碾碎后放在饼子里面隔水蒸,吃着口感有些甜丝丝的,衬着软软的饼子正好入口。 做的也是两指宽,一碟依旧只有三块。 皇太后看着栗嬷嬷回来了,指着盘子无奈道:“耿格格这是喂猫呢,这一盘就没几个,吃完后就没饱。” 栗嬷嬷就笑道:“耿格格准备了好几道菜呢,要是一道就让太后娘娘吃饱了,后边的岂不是吃不下了?” 皇太后不由起了兴致,见耿奕还没回来就好奇道:“耿格格交代几句就好了,怎么还留在小厨房那边,两个御厨是榆木脑袋,需要耿格格盯着才会做了?” 闻言,栗嬷嬷就答道:“太皇太后可冤枉御厨了,只是耿格格不放心,打算盯着一点儿,免得御厨做出来跟她说的不一样,生怕不够可口让太后娘娘吃不下了。” 皇太后无奈一笑:“这孩子也是个爱操心的,跟老四是一模一样。“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过了好一会,耿奕才从小厨房回来,后边跟着两个御厨,还有太监端着菜进来。 皇太后招呼她赶紧坐下,生怕耿奕累着了,让宫女又是上茶又是递了手帕。 耿奕就擦擦手笑着介绍道:“太后娘娘,时间有些紧,只做了两道菜。一道是槐花豆腐,另外一道是天麻炖鸡。” 幸好小厨房里一直吊着鸡汤,炖了好久的,放进天麻再炖一会就好。 槐花则是小厨房里备着的,槐花开的时候摘下来晒干,然后用罐子封好保存下来。 小厨房里真是应有尽有,不然耿奕哪怕拿着适合菜方,没有适合食材也不知道从何做起了。 一上菜,槐花的香味就扑鼻而来,栗嬷嬷帮着布菜,皇太后之前院首的菜式里面也有豆腐,却没放什么盐,淡而无味。 这次她尝了一口豆腐,豆腐里有槐花的香甜,而不是跟之前一样没滋没味的。 豆腐不但软,不必怎么咀嚼,对老人家的牙口特别友好,豆制品的营养也好,还十分温和,最是适合皇太后了,槐花更是有降血压的功效,于是这道菜又好吃又有作用。 耿奕在旁边细细一说,皇太后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盘子槐花豆腐,不住点头道:“这菜好吃,让人停不下嘴,又对身体好,吃着也高兴。” 见皇太后的胃口比之前好多了,栗嬷嬷也高兴,立刻把天麻鸡汤给布上了。 天麻放得不多,药味只有一点点,鸡汤极为鲜美,遮掩住这点药味就更不明显的。 鸡汤喝着浑身暖融融的,皇太后一边听着耿奕说这鸡汤怎么好,一边喝着,感觉光是吃着她这身子骨仿佛就轻快多了。 她上了年纪,也清楚很多东西不能跟年轻时候那样胡吃海吃了。但是吃着没滋没味也难过,如今好了,既好吃又对身体好,谁能不喜欢呢? 皇太后喝完一碗鸡汤就有些昏昏欲睡了,吃饱了却不会太撑,分量是刚刚好。 耿奕就起身,小声跟栗嬷嬷道:“天麻也有安神之效,太后娘娘小睡一会就挺好的。福晋和妾就先告辞了,不继续打扰了。” 福晋和耿奕就蹑手蹑脚要退下,栗嬷嬷还想亲自去送,被耿奕轻轻拦下道:“姑姑留步,可不能惊着太后娘娘了。” 皇太后这睡得不沉,要身边没个熟悉的人在,估计就要惊醒过来的,反倒不美。 她虽然睡得比之前踏实了一些,却还是过分浅眠,一点点声响就会被惊醒,白天总会有些瞌睡,却怎么都睡不着。 如今可好,皇太后胃口大开吃完东西之后,闭着眼没多久就小睡过去了。 栗嬷嬷就对两人点点头,却没让她们就这样出宫,低声吩咐宫女送二人到隔壁偏殿稍等片刻。 就这么让客人离开,皇太后醒来后可要生气的,觉得她待客不够周到了。 福晋无法,只好带着耿奕去隔壁偏殿坐一坐。 偏殿的地龙也烧得足足的,两人身上就不冷,宫女还送来了茶水和点心,甚至还有两小碗鸡汤。 耿奕就笑道:“这天麻鸡汤福晋喝着也好,妾就只提了一嘴,没想到小厨房的两位伴伴就记下了。” 福晋笑笑,宫里哪个不是人精,尤其能在慈宁宫小厨房呆着的御厨更是千挑万选,是人精中的人精了。 哪怕耿奕没说出口,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两个御厨都能揣摩出什么来。 福晋喝了一口鸡汤,确实鲜美,没有难闻的药味,喝完后浑身暖融融的。 两人惬意地喝完鸡汤,吃了两块点心,那边皇太后就已经醒了。 她简单收拾后才让栗嬷嬷请两人回去,还颇为不好意思道:“我这吃完饭浑身暖呼呼的,也不知道怎的就睡过去了。” 耿奕就笑道:“说明小厨房做的菜不错,东西好吃,吃完身上暖和,人舒服了自然会想睡一会儿。太皇太后眯了一会眼,是不是觉得精神头也好多了?” 皇太后还真是这么觉得,难得精神头这般好了。 其实就眯了一会眼,看着时辰也没多久,最多小半个时辰,没想到醒来她感觉浑身都有劲,跟之前是差远了。 她就笑着点头道:“是啊,醒来感觉精神好,身上也有力气了,不像之前那样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做,人也懒得动的。” 大冬天懒洋洋什么都不想做是正常,但是皇太后睡得久了精神头也不好,证明睡眠质量不怎么样。 哪怕刚才小眯的一会时间不长,却能够深度睡眠,她自然就感觉精神得多了。 福晋这时候把玉容膏拿出来给皇太后,笑着道:“这是耿格格亲手做的,四阿哥和我用着好,就想着大冬天十分干燥,带了几罐来,还请太后娘娘别嫌弃。” 皇太后笑眯眯的,小辈有了好东西就念着自己,她哪里会嫌弃呢? 栗嬷嬷把玉容膏拿了过来,太皇太后打开闻了闻有些诧异道:“这是佛香?” 耿奕就笑着点头道:“太后娘娘厉害,确实是佛香。” 皇太后就笑了:“这香我闻了好几十年了,自然一闻就能辨别出来,如此正宗的佛香却还是少见的。” 毕竟最正宗的佛香都在宫里,能从宫外带来这么正宗的味道确实难得,也足见耿奕的用心了。 耿奕这才松口气,她原本也担心做的佛香不能让皇太后满意。 毕竟手里的材料有限,翻车了好几次,做出来要么不伦不类,要么佛香夹杂了别的味道特别奇怪,要么就是太淡了,几乎闻不出来。 光是皇太后这一锅玉容膏,足足费了好几天,不知道费了多少锅才做出来的。 皇太后拨弄了一点在手背上仔细擦了擦,玉容膏融化很快,转眼手背就清清爽爽的,还带着若隐若现的佛香,她低头闻了闻,满意地笑笑道:“不错,是个好东西。” 看耿奕她们带了好几罐过来,皇太后转头就赏了一罐给栗嬷嬷,见福晋身边还有一个锦盒,必然还有别的,不由好奇道:“你们这是还要送谁去?” 福晋就答道:“这还有用芙蓉花做的玉容膏,打算等会送去给德妃娘娘。” 皇太后点头,四阿哥也算有心了,有什么好东西想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想着是生母德妃:“那你们也不必跑一趟,等会德妃该是会过来请安的。” 她喜欢清净,其他的妃子都是初一十五才过来请安,德妃就会找些理由多来那么一次,不是亲手炖了汤,就是另外做了甜汤点心什么的,另外还带着十四阿哥过来。 十四阿哥是个嘴甜的,皇太后这年纪就是喜欢会说话会哄人的后辈,对德妃这样多一回的请安也就不排斥了。 而且德妃也懂事,每次不会呆太久,又不会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请求来,还不会跟皇帝请安的时辰撞上,皇太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这事福晋是不知道的,耿奕更是无从得知,她只奇怪怎么就德妃一个人过来请安。 果然没多久,德妃就带着十四阿哥过来了,看见四福晋和耿奕也是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按照以前的样子规矩请安道:“见过太后娘娘,今儿是臣妾亲手做的绿豆糕,味道还行不太甜,就想着来让太后娘娘尝尝。” 十四阿哥在旁边笑道:“皇祖母,这绿豆糕可好吃了,不过孙儿就吃了一块尝尝味道。” 他还伸手比划了一点点,表明自己真的没有偷吃太多。 皇太后听着就笑笑,招手让十四阿哥到身边来才说道:“刚吃了小厨房的吃食,我这会儿还吃不下,先放着吧。” 德妃有些诧异,毕竟皇太后的胃口不好,正餐吃不了什么,经常会吃两块小点心来填填肚子,不然她也不会特意做绿豆糕送来,怎么今天皇太后就吃饱了,莫不是福晋或者耿奕说了什么,让皇太后不想吃自己做的点心了? 皇太后示意德妃坐下,指着福晋和耿奕道:“她们特意去小厨房让御厨们重新做了一桌,味道不错,我就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闻言,德妃这才松口气,笑道:“臣妾还不知道福晋的厨艺这般好,回头得问一问,也能帮着给太后娘娘做一桌菜来。” 她直接就略过了耿奕,皇太后微微眯起眼笑笑道:“福晋她们还给你带了东西,刚才打算送过去,我就把人留下了,想着你也是时候过来请安,就不必她们跑一趟,若是错过就不好了。” 德妃有些好奇,福晋带了什么送给自己? 福晋就拿出玉容膏来,一盒子芙蓉花味道的是德妃的,另外一盒子没有味道的则是十四阿哥的。 十四阿哥没想到自己也有,抱着盒子有些呆。 “娘娘,这是玉容膏,冬日擦着最为干爽不油腻,是四阿哥让耿格格专门做的味道。” 言下之意,除了德妃之外,没人会用这个味道,是专属的味道了。 德妃一怔,打开一罐玉容膏,确实是芙蓉花的味道,就点点头道:“四阿哥有心了。” 她瞥见皇太后手边的玉容膏,没想到四阿哥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就连十四阿哥也没落下。 十四阿哥听说是四阿哥让人送来的,抱着盒子的手紧了紧。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都没跟平日一样黏在太皇太后身边说好话。 德妃就带着十四阿哥很快回去了,皇太后还留着福晋和耿奕两人说了一会话,她问道:“要是耿格格每天都在,我就能吃今天这样的饭菜了。” 从奢入俭难,想到明天可能又要继续吃院首吩咐的那些吃食,皇太后就已经有些不乐意了。 耿奕就笑道:“菜式其实也有不少,小厨房的御厨们都是举一反三的伶俐人,今儿做过后就明白明儿要怎么做了。” 毕竟她也是按照院首说的那样,菜式都少盐少油,胜在味道好,而不是没滋没味的。 天麻鸡汤除了放点盐巴,别的也是没放,好吃完全靠的是母鸡足够新鲜,御厨的炖汤手法好。 这鸡肉也不会浪费,回头做一份鸡丝面,既健康又好吃,也不油腻容易克化,最是适合皇太后了。 耿奕就掰着指头数道:“决明子、夏枯草和木耳也是顶好的,比如决明子、夏枯草可以一起用瘦肉炖汤,肉选瘦的不能是肥的,炖出来的汤水鲜亮清澈,没很多油星,最是适合太后娘娘了。” “另外还有天麻木耳汤,放鸡肉和瘦肉都可以,若是不炖汤,一块炖煮也是不错的。也不必放什么,搁点盐巴调味就足够了。还有玉米是个好东西,玉米须也是,用玉米须泡水来喝,对太后娘娘如今的身子骨也合适。” 皇太后听得一笑:“你年纪轻轻知道得还挺多的,栗嬷嬷赶紧记下来,回头就让小厨房照着做,这些听着就好吃,明儿就换着花样来做。” 既健康又好吃,谁能拒绝得了呢? 到了皇太后这个年纪和她的身份地位,没什么东西是没见过或是没吃过的,口腹之欲也并不厉害,就是吃着没滋没味的,身子骨也没多爽利,心情自然有些不好。 耿奕不但带来好吃的,吃完皇太后身体还舒服一点,加上耿奕说话还有意思得很,不像院首把药理说得极为深奥,听得人云里雾里的,反而十分浅显。 比如这个吃着健康,这个吃着味道好,简单粗暴,却是说到皇太后心里去了。 她只需要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吃,好不好吃,吃完对身体好不好就足够了,哪里需要听院首来个长篇大论,自己又不是御医,哪里能听得明明白白的? 耿奕陪着皇太后说了一会话,见她露出一点疲倦的神色来,福晋就赶紧起身要告辞了。 皇太后笑道:“也罢,以后你们多进宫来陪我说说话,热闹热闹。” 福晋和耿奕笑着应下了,两人正要走,就见一个嬷嬷匆忙进来,神色有些慌张,栗嬷嬷过去一问,就不得不上前禀报道:“太后娘娘,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不知道怎的打起来了!” 第23章 福晋听得一惊, 看向耿奕,两人面面相觑,也是十分诧异。 毕竟十四阿哥前脚才从慈宁宫离开,怎么后脚就跟十三阿哥打起来了? 皇太后也惊讶了, 跟身边的栗嬷嬷说着蒙语问道:“怎么回事, 小十四不是刚从这里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 栗嬷嬷重新问了一遍, 那嬷嬷摇头道:“十四阿哥去寻十三阿哥,两人没说几句话忽然就打起来了。” 皇太后头疼,让栗嬷嬷问道:“他们谁先动的手?” 嬷嬷支支吾吾的:“奴婢不清楚,只在外头看见就赶紧来报信,十三阿哥宫里伺候的太监都去拉架了,就是阿哥们身份贵重, 他们也不敢太使劲。” 耿奕眨眨眼,连她这么粗枝大叶都感觉不对劲了。十三阿哥宫里出了事,不去找李德全或者直接找皇帝,怎么跑到皇太后这边来了? 明知道皇太后有高血压,要被气着了, 一生气血压一飚, 不就出事故了吗? 她赶紧盯着皇太后,生怕真气着出问题。 好在皇太后只皱着眉头有些不痛快, 起身用蒙语道:“那我就亲自过去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了。” 栗嬷嬷连忙扶着皇太后,小心翼翼问道:“阿哥们年纪不大,一时冲动罢了, 太后娘娘小心脚下, 可别气着自个了。” 皇太后挥挥手, 示意耿奕扶着她另外一边才道:“放心,我还不知道他们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不过是一点小事才动手罢了。” 她这边一动,皇帝那边自然也接到消息,很快也赶了过来。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已经被太监们分开了,十三阿哥脸上带着淤青,身上衣袍凌乱颇有些狼狈,十四阿哥就要好多了,脸上没带伤,身上稍微凌乱一点而已,一看就是十四阿哥先动的手,十三阿哥显然没怎么还手,这脸都开始肿了起来。 皇太后这边刚到,皇帝也到了,满脸不悦,先是给皇太后请安后道:“怎么把皇额娘都惊动了,你们这两小子怎么回事,还不过来跪下?”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急忙跪下了,十三阿哥低着头还嘶了一声,显然是扯到伤口了。 皇帝没好气吩咐李德全道:“太医呢,什么时候到?” 他哪怕生气,还是关心两个小的,别是打出什么毛病来。 “你们谁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大过年还打架上了?” 十四阿哥板着一张脸就是不肯开口,十三阿哥捂着半边脸看来是开不了口的。 好在两个太医匆忙赶来,分别给两个阿哥看了伤。 他们拱手禀报道:“皇上,十三阿哥的伤都在脸上,十四阿哥的肚子上有淤青。” 耿奕挑眉,还以为十三阿哥刚才的样子是没还手的,原来是打在看不见的地方吗,够精明的! 十四阿哥就要老实得多了,都说打人不打脸,他非要打十三阿哥脸上,让人好几天都不能出面见人,也是够狠的。 如此一来,两相比较,谁都会怜惜十三阿哥一点,毕竟他可能是被打得脸疼了,恼羞成怒才反抗,还知道打在十四阿哥肚子上,不至于还回去脸上的。 果然皇帝就皱眉道:“十四你来说,什么仇是什么怨让你出手打兄长的?你不给朕说清楚,今儿就一直跪着!” 十四阿哥抿着唇嘴硬道:“皇阿玛,儿臣就是一时冲动,没收住力气。” 皇帝都要气笑了:“你这还没收住力气,也有脸说一时冲动,一冲动就打人的脸面吗?哪天你不高兴了,是不是也冲动要来打朕的脸?” 十四阿哥连忙道:“儿臣不敢,下次不敢了。” 皇帝更生气了:“还有下次?你这皮猴子是要翻了天了吗?” 在十四阿哥这边什么都问不出来,那边十三阿哥让太医上药后,脸颊没那么疼也能开口了,只是他也困惑道:“皇阿玛,十四弟过来后看见我,忽然就举起拳头打过来,儿臣也不明白。” 他也是被打懵了,一时不知道还手,后来看十四阿哥跟疯了一样举起拳头砸过来,自己吃痛,忍不住就打回去了。 不过十三阿哥也知道分寸,力气不算大,是真的收了力,就想打退十四阿哥而已,所以十四阿哥的肚子上只有一点淤青,比他脸颊的红肿要好多了。 皇帝一看就能看出来,十四阿哥是真的用上大力气的,看他嘴巴闭得紧紧的,气得就要发火,还是被皇太后劝住了:“大过年的,皇帝仔细身体,可不能气着自己了。小孩子家家的,年纪小容易冲动才打起来,回头慢慢问就是了。先让他们起来,这地上凉,大冬天的别冻着了。” 闻言,皇帝只能让两人起来,却没打算轻轻放过:“这事不能简单算了,十四什么时候说明白什么时候再出来,回去你宫里呆着,没反省好就别想出来了!” 这是让十四阿哥禁足了,十四阿哥听后只得老老实实回去闭门思过了。 十三阿哥这是受了无妄之灾,脸上有伤,又是被十四阿哥动手打的,十分无辜,皇帝就轻轻放下了:“你就在自己宫里好好养伤,功课免了,什么时候脸颊好了什么时候再去上学。” 十三阿哥老实应了,看着怪可怜的,皇太后就劝着皇帝回去了,自个留下打算问一问:“小十三素来聪慧,刚才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是有什么不好跟皇帝说的?” 皇太后打发了宫人,只留下栗嬷嬷和跟着来的四福晋、耿奕等人,十三阿哥叫了声“四嫂”和“小嫂嫂”之后才小声道:“孙儿就是猜的,也不确定,就不敢跟皇阿玛说了。” 十三阿哥指着里头的罐子道:“这是四哥之前派人送来的,因为我冬天不爱擦香膏,太香了还黏糊糊的,脸颊就被冻裂开。四哥看着心疼,做好后就让人送来了。我刚看见十四怀里也抱着一个盒子,一进来看见我的,就把锦盒砸了。” 他指着角落,果然是刚才福晋和耿奕送给十四阿哥的锦盒,盒子被用力砸在地上已经四分五裂,罐子也裂开了,露出里面的玉容膏来。 皇太后一看就明白,十四阿哥是带着玉容膏兴冲冲跑来想跟十三阿哥炫耀,谁知道一来发现十三阿哥比自己还早用上,说明四阿哥更早就先送十三阿哥这里,于是就生气砸了锦盒,还冲上去打人了。 耿奕也没想到,就送玉容膏有个先后,居然还让两个小阿哥打起来了,真是罪过。 她满脸无奈,四福晋也就给十三阿哥解释道:“其实是因为给太后娘娘做的玉容膏反复好几遍才成功,晚了几天功夫。也是我建议四阿哥,后宫这边都由我来送。” 正巧她要进宫见皇太后,索性把德妃和十四阿哥的攒着一起送了,哪里会想到就这点时间差,居然让十四阿哥不满了? 十四阿哥估计以为四阿哥更惦记十三阿哥,而不是自己这个亲弟弟,先送了十三阿哥再送给他,这才生气的。 皇太后也忍不住感叹:“这都什么事啊!” 四阿哥一片好心给弟弟们送玉容膏,谁知道就差那么一两天,这两个小的就打起来了? 弄得四阿哥里里外外不是人了,怪为难的。 回头德妃知道后一问,肯定会觉得四阿哥偏心十三阿哥,不先给自家亲弟弟十四阿哥送,反而先给十三阿哥送。 要不是他送的时间不对,哪里会让两个小的打起来呢? 不说皇太后,四福晋和耿奕都能想像出来了,顿时头疼不已。 四福晋对德妃这个婆婆是相当了解的,清楚她回头看见十四阿哥肚子上的淤青,肯定会怪四阿哥的,于是求情道:“还望太后娘娘帮忙跟德妃娘娘说一说,不然……” 耿奕却觉得皇太后去说,德妃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心里对四阿哥之间的关系更疏远了,完全是火上浇油。 四阿哥比她们想象中赶来得更快,匆匆忙忙的,衣袍都有些凌乱,整理后他先到十三阿哥这里来,给皇太后请安后就轻轻抚着十三阿哥的脸颊无奈道:“都是我的错,让十三弟这脸好几天都恢复不了。” 十三阿哥反过来安慰他道:“四哥说的什么话,又不是你动的手。而且四嫂已经说了缘故,要是十四弟知道后还乱发脾气,那还是他的不对,跟四哥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太后安抚四阿哥道:“此事我已经知道经过了,我回头找个机会跟德妃说说,事情就算过去了。” 四阿哥却不觉得事情能这么过去,还是低头道谢。 皇太后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们两母子的关系因为一开始分开,到如今都不能太融洽,四阿哥也挺为难的。 她见十三阿哥没什么事,这才扶着栗嬷嬷的手回去了。 十三阿哥却抓住四阿哥的手小声道:“四哥,你陪我去见皇阿玛,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刚才只有太皇太后在,皇帝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还可能以为真是四阿哥厚此薄彼,才让两个弟弟打起来的。 福晋和耿奕都是赞同道:“是啊,爷还是解释清楚为好。” 四阿哥有些左右为难,要他特地去皇帝面前解释清楚,德妃会不会多想呢? 要耿奕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说,德妃无论如何都会多想的,还不如先澄清了在皇帝这边的误会。 毕竟四阿哥是真的一片好心,没得最后反而落了一身骚了。 四阿哥被十三阿哥催促着去见皇帝,福晋就先带着耿奕回府的。 耿奕在马车上十分忧愁,就四阿哥那个闷葫芦的性子,真能在皇帝面前解释清楚吗? 福晋倒是了解,见她皱眉就劝道:“放心,有十三阿哥在,不会有事的。” 耿奕有些不明白,怎么十三阿哥在,好像就万事无忧了? 她想了想,可能四阿哥这闷葫芦到皇帝面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或者说话硬邦邦的,不得皇帝的心。 但是十三阿哥就不一样了,他从小乖巧聪慧,很得皇帝的宠爱。 皇帝每逢出外都必然会带上十三阿哥,不曾例外,足见他对这个十三阿哥的喜爱。 耿奕一手托腮,琢磨着十三阿哥心急火燎带着四阿哥先去找皇帝解释,其实是不是怕德妃快人一步去哭诉,他们就会变得被动起来了? 十三阿哥还真是这样想的,他在皇帝身边呆的时间长,每次出外又带着自己,比谁都要了解皇帝的性子。 有些话先说明白为好,一拖就容易造成误会。 尤其有些话当事人说,那是清清楚楚的,但是人云亦云,或者从别人口中出来,那就变成另外一回事了。 四阿哥对十三阿哥的好,他心里自然明白。 尤其生母敏妃去世后,十三阿哥更能明白人情冷暖,只有四阿哥对待他是一如既往。 有什么好吃好玩好用的,都第一时间给他送过来。 如今因为他才出事,哪能让四阿哥不清不楚就背锅了呢? 两人快步去到御书房门口,十三阿哥小心翼翼问李德全道:“李伴伴,皇阿玛在里头忙着呢?” 李德全对两人行礼后才道:“是,皇上正批阅奏折。” 其实皇帝正气着呢,哪里在看奏折,正在御书房里走来走去,一时不知道该拿两个小的怎么办。 一听见外头的声响,皇帝就没好气道:“在外边嘀咕什么,都进来说话!” 十三阿哥抓着四阿哥进去行礼后,眼巴巴看过去道:“儿臣错了,还请皇阿玛别生气,气坏自己就不好了。” 皇帝一听十三阿哥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无奈道:“好了,都起来说话。你说说,你究竟错在哪里了?” 十三阿哥看了身边的四阿哥一眼道:“儿臣应该先让四阿哥把玉容膏送去十四弟那边,儿臣再收下来自己的,而且该偷偷摸摸用,不能在外头用。还有外边伺候的宫人也太躲懒了,都没禀报十四弟进来了,实在是怠慢了十四弟。” 皇帝一听都要气得笑出声来,什么玩意儿,就这? “你这说的什么话,都是兄弟,老四给你送东西,怎么就不能接了?你是兄长,十四晚一点拿有什么,他就为了这个生气打人了?” 他看了闷声不吭的四阿哥一眼,也是心里叹气。 皇帝是明白四阿哥的为难,手心手背都是兄弟,所以给谁说情都不好。 这会儿四阿哥过来,估计是被十三阿哥拽着来的。 “你这当兄长的没有偏心,太皇太后、德妃和几个兄弟都照顾到了。只是这东西就耿格格一个人做的,做起来也不容易,有个先后顺序,早一点拿到和迟一点拿到有什么?” 言下之意,四阿哥没错,送礼物怎么还送出错来了,明明就是十四阿哥太任性还爱发脾气! 皇帝又怜惜十三阿哥刚没了生母,就要被十四阿哥欺负,皱着眉头道:“你也是,兄长送的东西收下用就是了,还什么偷偷摸摸用,难道这东西还见不得光了吗?还有你宫里伺候的人也太不精心了,十四随便就能进去,也没个通传的人,一个个都躲哪里去了?” 十三阿哥连连应下,低头的时候眼圈有点红了。加上他半边脸红肿的样子,皇帝哪怕铁石心肠也有些受不住,上前摸了摸他的脸颊道:“行了,是个半大孩子了,哭什么,回头把这些不精心伺候的宫人都换了。等你伤好了,你这武艺得抓紧练习,下回就知道躲了,看看你这肿的,好几天都要消不下去。” 虽然说十三阿哥对十四阿哥也是没有防备,才会被打得这么惨,何尝不是武艺跟不上呢? 十三阿哥轻轻点头,闷声闷气道:“皇阿玛,回头儿臣一定好好练习武艺。就、就是十四弟的武艺天赋高,就连师傅都夸过好几次了。” 所以他一个天赋不如十四阿哥,苦练武艺真的能打得过吗? 皇帝一听对十四阿哥更来气了:“学武艺是为了什么,是用来打自家兄弟的吗?” 这边正说着,李德全就凑近禀报道:“皇上,德妃娘娘来了,说是替十四阿哥来赔罪的。” 皇帝不悦道:“都说慈母多败儿,要不是德妃宠溺十四,十四怎的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他看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一眼,挥挥手道:“你先让德妃在偏殿等着,把这两小子送出去。” 明显皇帝不打算让德妃看见四阿哥,不然她估计心里对这个长子更是埋怨的,四阿哥也要更尴尬了。 原本就两个小阿哥为了争亲哥宠爱的小事,别是闹到两母子的关系更糟糕了。 德妃被请去偏殿,心里也是忐忑的,因为她听说十三阿哥已经先奔着御书房来了,另外还带着四阿哥,也不知道有没进去在皇帝面前说十四阿哥的坏话。 她是小看十三阿哥了,要是四阿哥一个人的话,自己了解这个长子,他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声不吭就出宫了,根本不会跑到皇帝面前说三道四。 十三阿哥从小就知道怎么讨皇帝的欢心,指不定怂恿四阿哥在皇帝面前说什么。 德妃塞了一个荷包给李德全,小心翼翼问道:“李伴伴,十三阿哥和四阿哥还在里头吗?” 李德全没接这个荷包,轻轻推了回去道:“德妃娘娘既是心里有数,何必问奴才。” 德妃明显是知道十三阿哥和四阿哥来御书房了,这才前后脚急急过来的。 知道李德全是皇帝身边的人,不会轻易收礼,她也就把荷包收了回去。 李德全在这边没呆多久,换了另一个高太监守着,自己就去送十三阿哥和四阿哥出御书房了。 德妃想着李德全不好说话,这个高太监就未必了,又把荷包推上前。 高太监笑眯眯的没接茬,而是躬身十分恭敬道:“娘娘,这使不得。” 德妃眯起眼道:“我也不是为难你,只是想知道皇上今儿的心情如何。” 高太监心里嘀咕,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就为了区区一盒子玉容膏打起来,皇帝的心情能好吗? “娘娘也明白,皇上素来不会喜形于色。” 他荷包是收了,但是这回答就跟废话没两样。 德妃皱了皱眉头,还是没多问,直到李德全过来请她去见皇帝。 皇帝正低头批阅奏折,看见她来了就随意点头道:“来了,给朕磨墨吧。” 德妃一听,没能开口,只好老老实实去磨墨。 磨墨这功夫她年轻时候做得多,哪怕许久没做了,还是得心应手,只是久了难免手累,还不敢真停下来。 等了一会,皇帝终于是放下毛笔,示意德妃可以停手了:“你特意跑过来,是为了十四的事吧?” 他提起这茬,德妃赶紧告罪道:“是臣妾没管好十四,他这脾气越发大了也不知道收敛。却也是因为心里委屈,十四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老四这个兄长的。看着老四先送了十三,再送给他,十四年纪小难免心里委屈,却是冲动了,下手也没轻没重的。回头臣妾去跟十三好好赔礼,别坏了他和十四之间兄弟的感情。” 要不是十三阿哥先来,皇帝还真要被德妃这番话打动了。就十三阿哥那脸颊越来越肿的样子,十四阿哥哪里是一句下手没轻没重就能带过去的? 他沉吟一会道:“你可知道年前上学的时候,十四砸坏了十三的砚台,让他只能跟其他人共用一个?” 德妃低头道:“十四该是不小心砸坏的,他回头跟臣妾提过,赔了小十三一个新的砚台。” 皇帝又道:“那你可知道,他们学武的时候,十四射箭险些把十三扎中的事了?” 德妃一惊,只得道:“十四刚学武,可能手不稳,未必是故意的。” 皇帝这次听后却笑了,只是笑意没达眼底:“之前的事断断续续的,禀报后朕就听了一耳朵,并没有太当一回事。直到今儿两人真动真格打架了,你看看十三的模样就知道,十四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了。” “他武艺天赋极好,武学师傅是赞许过好几次的,别说什么手不稳不是故意的话,他的天赋要真是这样,师傅就不会夸。” 那些师傅都不是一般人,虽然会讨好皇子们,却不敢在皇帝面前撒谎。 最多是往好里说,但是真赞不绝口的,也就只有太子和十四阿哥两个了。 太子那自是皇帝的心头好,谁敢说一句不好,不过小时候的太子也是十分刻苦,天赋的确不错,确实值得一夸。 十四阿哥那就真是武学天赋一流,十三阿哥那是天赋平平却胜在刻苦,不然年纪哪怕大一点恐怕都不是十四阿哥的对手。 皇帝背着手道:“十四这性子是该磨一磨了,一不高兴就乱发脾气,还迁怒到别人身上去!他不是说学武为了以后当大将军,为朕上阵抗敌?这还没学成,他就知道用学过的武艺来对付自家兄弟了,再长大点还得了?” 德妃被说得抬不起头来,她其实来之前只觉得十三阿哥可能说了什么惹怒了十四阿哥,自家的儿子自己明白,就是易怒冲动,被人一点就炸,根本收不住脾气。 如今听着十四阿哥不止一次找十三阿哥的茬了,十三阿哥一直忍耐,皇帝却是不乐意这个儿子受欺负的。 人家生母都没了,而且敏妃生前还是很得皇帝喜欢的。 德妃再受宠,如今欺负一个没娘的孩子,她不要脸皇帝还能允许吗? “皇上,小十四素来冲动,之后必然会后悔反省的……” 皇帝摆摆手,打断了德妃的话:“行了,这么好几次了,你看小十四后悔了吗?反省了吗?要不是十三脾气好,他们两个早就打起来了。十三不跟十四这个弟弟计较,十四倒是反过来蹭鼻子上脸,越发过分了!” “既然他那么喜欢打架,正好让小十四去西大营那边住上一个月,让他提前看看别人是怎么当这个大将军!” 德妃一愣,有些心疼,西大营那边肯定吃住不如宫里,要让十四阿哥受苦。 只是去西大营也是一种锻炼,对十四阿哥来说是一件好事,她就道:“多谢皇上手下留情。” 皇帝叹气道:“我知道你对十四多有宠溺,也是因为小六的事。” 六阿哥很得皇帝欢心,可惜年纪小小就没了,对德妃打击极大,所以对后来好不容易得的十四阿哥就百般宠着,跟眼珠子一样宝贝着,生怕十四受一丁点委屈,也怕这个儿子出事。 皇帝以前也是因为这样才对十四阿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十四越发过分,根本不知道收敛,加上德妃又纵容,这才十来岁,以后还得了? 再给德妃宠下去,这小子不就要上天下地的? 皇帝挥挥手,一副不想跟德妃多说的样子,德妃就识趣地退下了。 临走前,皇帝对她道:“你不必插手给十四收拾什么,朕会让李德全派人去收拾,然后直接送他去西大营的。” 德妃应了,她原本是想过去赶紧塞点银票或者干粮什么的,让十四阿哥在西大营能过得舒服一点。 如今好了,皇帝一眼就看出她的打算,德妃是不敢了。 她一走,皇帝就吩咐李德全道:“你回头让送十四的人隐瞒他的身份,只让十四当个小兵进去军营,除了西大营的图德之外,谁都别告诉,让图德也不必给十四优待,让他摸爬滚打一下,毕竟图德当年不是从小兵当起的?” 李德全就说皇帝送十四阿哥去西大营,显然不是让他去享福的,半大小子去军营,遇上那些脾气火爆的老兵,那不是一点就炸,打架就跟吃饭一样多了。 他忍不住迟疑道:“皇上,可要派人跟着十四阿哥?” 毕竟是兵营,图德将军哪怕盯着也不可能从早到晚盯着,十四阿哥真让老兵给折磨坏了,那谁都不敢担这个责任。 皇帝沉吟道:“也罢,派个暗卫盯着点,十四要是没有性命危险就不必出手,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这孩子不吃点苦头,在宫里横行霸道惯了,以后都不知道收敛两个字怎么写! 让十四阿哥去见见人情冷暖也好,别以为宫里有德妃这个靠山在,他就真能为所欲为,随随便便就能当上大将军了! 十四阿哥的东西几乎没怎么收拾,就要被送出宫,四阿哥抓紧时间想见他一面,可惜皇帝有命,不让两人见。 四阿哥只能在宫外看着送十四阿哥的马车离开,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马车简陋破旧,一点都不像是宫里的东西,显然是故意隐藏十四阿哥的身份送去西大营。 就十四阿哥那性子的新兵,老兵不摁住他天天磋磨让人服气是不可能的了。 耿奕看四阿哥回来后眉头紧皱,在书房连折子都写不下去,问过后不由有些惊讶。 还以为皇帝十分宠爱十四阿哥,此事就闭门思过,禁足一段时间就放出来了,居然狠心把人弄去兵营学习吗? 其实对十四阿哥来说,这还未必是个坏事。 他从小被德妃都宠坏了,做事都不计后果,尤其德妃看着四阿哥别扭,四阿哥不敢往前凑,十四阿哥看着还是很喜欢这个亲哥的,想要亲近。 没看十四阿哥收到玉容膏之后,那小表情又是惊讶又是偷偷欢喜? 尤其他看到十三阿哥收到玉容膏比自己早之后,十四阿哥就大发雷霆了? 这不都说明十四阿哥心里还是想要亲近四阿哥的,要不是德妃在中间拦着,两兄弟的关系也不会变成这样别扭,以后还可能更加恶化下去。 如今十四阿哥跟德妃分开一段时日,在兵营生活,虽然苦一点,但是跟普通人在一起,老兵们也就喜欢挫挫新兵的气焰,倒也不会真的下狠手。 就十四阿哥那狠劲和身手,说不定还很快能得老兵们的接纳呢! 这些老兵经历了生死,比一般人都要豁达得多,十四阿哥跟他们在一起,指不定脾气都能开始知道收敛了,也可能变得懂事一点的。 耿奕就劝着四阿哥道:“十四阿哥这是去西大营见世面了,皇上必然不会让他吃太多苦头的。” 四阿哥轻轻点头叹息:“希望如此了。” 他对这个弟弟的性情还是了解的,皇帝必然会派人盯着,但是十四阿哥想必一开始得摔个大跟头,皇帝想必不会阻拦,正等着这个来教训十四阿哥呢! 皇帝哪怕把十四阿哥送走,晚上还是问了问李德全:“十四在西大营那边可发信过来了?” 李德全低头把信笺送来,皇帝看过后忍不住笑了:“这小子的脾气还是老样子,一点就炸,刚进兵营居然就跟老兵打起来了,还是一对三,够嚣张的。” 老兵都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哪怕武艺学得不多,身手不够好,但是经验足够,对付一个毛头小子是绰绰有余了。 最后就是十四阿哥被三个老兵锤了一顿,他还不服气,第二天又挑战了一次,再被打一顿,第三天挣扎着还去打架。 老兵看着这十来岁的半大小子也只能摇头:这么冲动,以后上战场不就是去送死的吗? 这话让十四阿哥不服气:“怎么就是去送死,我是去当大将军的!” 老兵一巴掌拍向十四阿哥的后脑勺,看着使劲却是收了力气的,只有一点疼,十四阿哥抱着脑袋,转头又嗷嗷要打架,被老兵一手摁住脑袋,他只能扒拉着胳膊却碰不到对方,别提多气了。 看十四阿哥气鼓鼓的样子,老兵就爽朗笑道:“你小子有志气,不想当大将军的小兵不是好士兵。只是上了战场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得跟周围人一起配合,才能一起活下来。” 十四阿哥这才安静下来,老兵也收回手叹气道:“你知道咱们这一队原本有多少人?” 闻言,十四阿哥看着这队十个人疑惑道:“二十个?” 老兵摇头道:“三百个,就剩下我们几个老家伙了。在战场上一被冲散,单打独斗是不可能的,很快就会被对方联手剿灭。所以我才说你这小子别太狂妄了,一个人的拳脚是有限的,大伙儿拧成一块才可能打赢。” 十四阿哥还是不服气:“这几天我是以一对多,明天一个个来,我肯定能赢。” 老兵就笑道:“上战场的时候,谁跟你说道义,还一个个来?不一窝蜂上就不错了,你这是傻小子哪里来的,你家里人居然放心送你过来。” 另外一个老兵就用胳膊肘戳了戳他道:“你看他手上的茧子不深,应该家里请了武师学武,长得是细皮嫩肉,估计是哪家的贵公子送过来历练一番罢了,很快就走了,哪里会真的跟我们上战场呢?” 十四阿哥不高兴道:“谁说的,我努力学武就是为了来当大将军的,当将军不上战场像话吗?” 他板着一张稚嫩的小脸,老兵却发现这小子居然不是开玩笑的。 两人面面相觑,第一个老兵用力拍了下十四阿哥的肩膀,差点把人拍到地上趴着了。 十四阿哥龇牙咧嘴掰开肩膀上的大手,老兵却笑道:“你这小子年纪不大,果真是有志气的,是我兄弟看走眼了,你别介意啊!我姓李,叫我老李就行了。” 毕竟十四阿哥确实细皮嫩肉的,穿着来的衣物看得出故意往平民靠了,然而还是比一般的布料出色得多,足见家里出身很不错。 他这样的出身,吃喝玩乐一辈子可能都不愁的,却年纪小小就努力学武,只为了以后能够上阵杀敌当大将军,并不是就嘴上说说的。 养尊处优的人,手心却有茧子,可见十四阿哥从小足够努力练武。 来兵营的有些是逃难来的,实在没地方去,家也没了,家里人亦没了,孑然一身索性进来当兵,起码能吃饱穿暖。 他们把脑袋挂在裤子上拼命杀敌,也只想在战场上活下来,或者以后日子能好过一点。 一个日子已经很好过了,还是义无反顾跑过来加入他们的半大小子,让老兵们心里还是忍不住感慨和佩服,也就很快接纳了十四阿哥。 皇帝看着这几天送来的信笺,颇为欣慰地摸了摸胡子。 十四阿哥哪怕在宫里怎么胡闹,到底还是他的孩子,在兵营里起码没丢了自己的脸面,很快就跟老兵们打成一片了! 只是仔细看了看,皇帝又有点头疼。 老兵们出身不好,小小坏毛病自然多,十四阿哥跟他们相处久了居然也学了一点。 比如十四阿哥都学会骂人了,还能骂上一刻钟不带一句话重复的! 皇帝抹了把脸,这小子怎么好的不学,坏的就学得那么快了! 他这边琢磨要不要找个教养嬷嬷来,等十四阿哥回来的时候在旁边纠正一番,免得自己辣眼睛,耳朵也受罪。 那边李德全却来禀报道:“皇上,四阿哥求见。” 第24章 皇帝不免疑惑, 上回四阿哥进宫来见他,还是十三阿哥硬把人带过来的,怎么今儿四阿哥就主动过来了? “让他进来。” 四阿哥在御书房外边有些忐忑,被李德全请进去后才深吸了一口气道:“皇阿玛, 听说十四弟去了西大营, 儿臣琢磨着那边比城里的冷风更厉害, 刮得人脸疼, 就想着把玉容膏送过去,分成一小盒,每人也能分一点。” 这足够大手笔的,哪怕每人就一小盒,一个兵营的士兵加起来就不是一个少数目! 皇帝都惊住了,无奈道:“朕就说德妃宠十四, 你这当哥哥的也跟着太宠他了。十四去西大营才多久,冻不着他,老四你也不必破费了。” 四阿哥抿唇道:“总归是儿臣之前想得不够周到,要是儿臣……” 闻言,皇帝打断他道:“好了, 不就送个东西, 十四自己小肚鸡肠,老四你还怪到自己身上去了?” 皇帝沉吟片刻道:“也不必你送那么多东西, 实在破费。不如这样,你就隐瞒身份,作为十四的哥哥过去,带点普通吃的用的, 还有你那个玉容膏给他。十四敢再砸一回, 你就跟他说, 以后都不送了。” 四阿哥迟疑道:“皇阿玛,最后这句话一定要说吗?” 他要说以后不送了,十四阿哥不就炸了? 皇帝没好气看着四阿哥道:“就按照朕的意思说,这是皇命!不然这小子还不蹭鼻子上脸,给你甩脸子看了?” 十四阿哥这小子是欠揍,皇帝自己下不了手才送去西大营历练的,但是他同样心疼四阿哥。 而且四阿哥看着就是个闷葫芦,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说,憋着憋着都怕他憋出毛病来! “行了,你去吧,李德全会安排的。记住,只是普通的东西,别叫人看出十四的身份来了。” 哪怕老兵一个个都是眼尖的,察觉十四阿哥的身份可能不一般,却绝对猜不到他会是皇子。 四阿哥要是送什么不合适的东西揭开了十四阿哥的身份,他在西大营的历练就要立刻结束了。 听罢,四阿哥点头答应,回去就准备收拾点东西亲自送去给十四阿哥。 福晋和几个格格都过来给他出主意,福晋道:“西大营应该没什么好吃的,送点干粮最好,能保存久一点的,十四弟要是饿了馋了,也能解解馋。” 太贵重的比如点心那些,放个一两天就要馊了,哪怕天冷不容易嗖,却也冻得硬邦邦的,实在放不了太久。 送点硬饼子之类的,泡在热水或者汤里吃就行。 耿奕就出主意道:“爷不如送点肉干过去,十四阿哥还能送给照顾他的那些老兵打打牙祭。另外这汤水还能冻起来,平日切一块放进热水里一煮就完事了,还特别方便。” 大冬天的,这汤水冻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四阿哥听着感兴趣道:“冻汤要怎么做?你吩咐厨房做做看?” 耿奕就点头应了,叫来马厨子和刘厨子一起想办法。 刘厨子就道:“厨房里一直都吊着鸡汤,不知道能不能用?” 耿奕就道:“能用,鸡汤煮好后晾凉一晚上,放在最冷的地方结成块,用盒子装起来。” 就是这盒子得密封好,不然就不够卫生了。 马厨子沉吟一会道:“耿格格,不如做成木盒,每一层隔开,格子里放一块冻好的汤水,每次要煮的时候就夹一块下去。” 耿奕却道:“在兵营这样的地方都是大锅饭,其实也不必分开来这般精致,要吃的时候直接打开用勺子挖一大块放进热水里一起煮,大伙儿也能一起吃了。” 马厨子想想也是,就让徒弟做了个木罐子,把鸡汤倒进去,放在角落等晾凉了,里面就直接结块了,大冬天也不怕会馊了,能存很长一段时间。 只有四阿哥进去,就不能带太多,提上这么一大罐就足够了。毕竟是用来探望弟弟的,打打牙祭就好,总不能真能每天三顿吃。 肉干的话刘厨子最是擅长,把猪肉切成条,用调料腌制后,再放上锅隔水蒸熟,然后在锅里放油翻炒直到水分干了。 原本是该放在太阳下暴晒两天就好,如今冬日的太阳可能不够,于是就是放在烤炉旁边,不分昼夜让徒弟盯着,时不时翻面,让肉干烘烤得两面金黄,就能出锅了。 切成条的话面积不大,更好烘干,两天功夫就弄出一大盒子来,也是足够十四阿哥吃几天了。 当然要他分给别人的话,一天就得没了。 耿奕还让胡嬷嬷做了好几罐玉容膏,分成很多小盒子,方便携带。只要放在腰上或者袖子里就行,也不占地方。 这些全是没有味道的玉容膏,免得士兵涂上带着香味,这不就是现成的靶子吗? 万事俱备,就差四阿哥提着去见十四阿哥了,说真的,他心里真是没底,生怕十四阿哥不乐意收,直接就扔地上的。 耿奕就跟四阿哥道:“爷过去之后跟十四阿哥可以说,这肉干是府里第一次做的,味道爷是试过了感觉不错,才带去给十四阿哥试试的。” 四阿哥不明白说这话有什么意义,还是点头应了。 旁边的福晋却明白,四阿哥这么一说,十四阿哥不就明白这肉干是四阿哥府上特地为他一个人做的,就连十三阿哥都没试过呢! 十四阿哥心里惦记着不就是四阿哥心里,是他这个弟弟重要,还是十三阿哥重要吗? 四阿哥这么一说,十四阿哥那点小别扭自然就消了。 福晋就笑着赞同道:“爷这么说,十四弟必然能听进去的。” 四阿哥点点头,就把这话记下了。 十四阿哥在西大营跟老兵新兵们混成一片,自由自在没宫里那么多规矩,又都是性情中人,过得痛快,都不想回宫了。 冷不丁有个老兵掀开帘子对他笑道:“你哥来看你来了,提着不少东西,你赶紧过去吧。” 十四阿哥一愣,他哥? 他心里咯噔一跳,会是哪个哥哥,四阿哥吗? 十四阿哥别扭地转过头道:“我不去,才不稀罕什么哥哥来看我。以前也没见他看过我几次,怎么这回就跑来,也不知道是装模作样给谁看的……” 老兵习惯了他这别扭性子,一巴掌拍在十四阿哥的后脑勺上:“嘀嘀咕咕什么呢,你哥大冬天跑过来,累得满头大汗的。西大营能让亲属进来,随从是不能的,左右手都提满东西,累得要命,装模作样谁能看见,给你看吗?” 他就笑道:“我巴不得有人过来看,还带那么多东西实在有心了。” 十四阿哥知道这老兵的家人都死光了,这辈子就不可能有家人来看他,别提多羡慕的,也就别别扭扭道:“那我去看一眼,看他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老兵催促道:“赶紧去,别让你哥哥久等了。看着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大冬天怪不容易的,看着靴子都打湿了。” 十四阿哥一听,走得就更快了,没多久就小跑一溜烟去西大营门口。 四阿哥哪怕有皇帝的口谕却是不能随便进西大营的,只能在门口等着,马车还只能在山脚下,随从不能跟着,他就一个人提着东西上来。 难怪皇帝不让他多带东西,估计也怕四阿哥给累着了。 好在四阿哥之前调养之后身体还算不错,爬山上来除了一头汗之外也不算很累。 他远远见十四阿哥一路小跑过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兄弟还从来没有德妃不在的时候单独见面,一时有些冷场。 还是十四阿哥看见四阿哥两手提着东西,爬山上来也怪狼狈的,靴子都湿掉了,发梢上沾了不少雪水,愣是头发白了一半。 他何尝见过这个哥哥如此狼狈的时候,但是四阿哥这么狼狈跑过来却是为了看自己,十四阿哥心里有点别扭,还是主动开口道:“四哥你来看我了。” 听见这声的四阿哥浑身僵了一下,感觉手足无措,比在皇帝面前还紧张,毕竟这个同母的弟弟叫自己的次数实在是少之又少。 四阿哥来之前想了很多,担心十四阿哥不给自己面子,连叫一声都不乐意,还可能不愿意收东西,如今情况比他想像中要好得多了,反而更加紧张,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这、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有吃的用的,很多不能带进来,只有这些了。” 他说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十四阿哥发难,把东西递过去的时候想起耿奕的话就说道:“这肉干是府里厨师做的,我第一次吃,尝着还不错,就给你带过来了。还有厨房做的鸡汤冻起来,你要吃的时候挖一大勺放进热水里,虽然味道会淡一点,也是打打牙祭。” 十四阿哥接过东西看着里面的肉干,显然是刚做的,还带着肉的香味,他早就馋了,西大营吃得不算差,大锅饭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肉都是肉末,不过有肉就不错了,就是不够吃。 他啃了两块肉干,馋肉的样子让四阿哥有些心疼。 直到十四阿哥从里头拿出一小盒玉容膏的时候,四阿哥又僵住了。 十四阿哥之前再别扭,看见四阿哥特地过来,尤其刚才的话,心里就烫贴得很。 他跟这个亲哥哥接触实在太少了,年纪差得远,跟四阿哥没什么能说的。 年纪小的自己要上学,四阿哥已经开始帮着皇帝办差,没几年就搬出了阿哥所,如今又出宫建府,两人根本碰不上面,也就过年过节的时候在德妃那边会见一见,说几句话而已。 十四阿哥把一盒子玉容膏打开,抹了点在脸上,嘟嘟嚷嚷道:“西大营实在太冷了,没地龙只能用火盆,不靠近一点夜里冻得手脚都抬不起来。靠得近了,烤得这脸也生疼。” 他胡乱抹了几下,感觉脸颊都没那么干疼了,明白确实是个好东西。 想到自己跟十三阿哥生气,砸了一盒子的玉容膏,十四阿哥就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故意的,收到一盒子玉容膏还打算给十三哥带一点,谁知道他已经有了,还比我的要好。” 他这收到的都是没味道的,十三阿哥的还是有墨兰香气,显然是特意为十三阿哥做的香味,自己能不生气吗? 这摆明四阿哥对十三阿哥更上心,自己这个当弟弟的心里当然会不舒服,一时冲动就忍不住动手了! 四阿哥无奈,嘴笨也不会多解释,只吭哧道:“我用的也是没有味道的,想着你也会喜欢这个。” 十四阿哥一听,心里那点烦躁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他早就该知道四阿哥这闷葫芦一样的人哪里有那么多心思,估计想着是兄弟,喜欢的东西该是一样的,于是就送一样的了。 算了,十四阿哥心里对自己说,他四哥就是这样的人,自己何必跟他置气?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帕子,踮起脚尖给四阿哥擦了擦脸:“外头冷,四哥你赶紧回去吧,这东西我会好好吃好好用的。” 十四阿哥别别扭扭还是说不出一声谢来,但是语气比之前就要亲近得多了。 四阿哥笑笑,接过帕子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在这边好好吃饭,也别冻着了,回头等阿玛气消了,就会叫你回去的。” 闻言,十四阿哥摇头道:“这里挺好的,我暂时不想回去了,怎么都要学点本事才走。” 老兵们打架的经验还没都学到手,他哪里就能这么回去了! 四阿哥就无语,皇帝让十四阿哥过来是吃点苦头,然后知道懂事一点,他来西大营没人管反而乐不思蜀,都要去学什么打架了? 要被皇帝知道,他不就要气得七窍生烟,真让十四阿哥短时间内都不接回去了? 四阿哥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弟弟,话到了嘴边只能道:“你在这里呆久了,额娘会担心的。” 十四阿哥瞥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出来历练一番,学点本事,老跟额娘痴缠在一起算什么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四阿哥心想你这话就是小孩子说的话了,才多大点就敢嫌弃亲娘了,毛都没长齐还说男子汉大丈夫什么的? 算了,十四阿哥这年纪不就是半大孩子,自己跟他计较什么呢? 而且这话十四阿哥敢在德妃面前说吗?不怕给拧耳朵? 四阿哥沉默了一会道:“你也别把东西都自个吃了,记得分其他人一点,尤其照顾你那些士兵。” 十四阿哥点头道:“知道了,我不会独食的。” 四阿哥交代完,两人相顾无言,后头躲着偷看的老兵远远见两个跟木桩子一样面对面站着不由纳闷:“这哪里是兄弟,也不勾肩搭背,连说话都隔那么远,是不是关系不好啊?” 旁边的人无语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兄弟就是这样相处的,说个话还要行礼,规矩多着呢,哪里会跟我们一样勾肩搭背,人家管这个叫粗鄙,叫大老粗!” 两人没话说,十四阿哥的耐心也用完了,不想继续跟四阿哥一起当木桩子,就拎着东西往回走道:“那我回去了,四哥也回去吧。” 四阿哥点点头,目送十四阿哥蹦蹦跳跳回去,抓住一个老兵大喊:“老李,看我哥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快!别让其他人看见,我先给你来一点。” 叫老李的老兵被塞了几块肉干,咀嚼了几下,满嘴东西都说不出话来,就对十四阿哥赞许地眨眨眼:好兄弟,果然是有福同享! 四阿哥远远看着怪羡慕的,要是他和十四阿哥的关系也能这么亲近就好了。 站了一会,看十四阿哥跟那个老兵走远了,四阿哥这才转身下山回去,没惊动西大营任何人。 不过皇帝也提前发话了,让西大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图将军知道就行了,也不必管这两个皇子,四阿哥送了东西就会自个走了,很不必大张旗鼓去迎,免得暴露了两人的身份。 四阿哥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山脚下的马车,苏培盛已经拿出福晋吩咐准备的干净的衣服和靴子让他换上,免得冻着了。 马车的角落还生着一个小炉子,上面温着姜汤,是四阿哥出门的时候,耿奕让苏培盛一定带上的。 正好温度合适,苏培盛摸了摸碗边,这才递给了四阿哥。 四阿哥一口喝完,感觉姜汤入口火辣辣的,喝完后居然有一点甜,才知道耿奕还交代在姜汤里搁了点糖。 他还纳闷耿奕为什么要放糖,自己又不是嗜甜之人。 只是四阿哥走了一路,之前不觉得,上马车换了衣服后感觉浑身的疲倦才涌上来,肚子也有点饿了,喝了带甜味的姜汤,整个人暖和不说,肚子也暖暖的,身上舒坦了许多。 “好了,我们回去吧。” 苏培盛角落柜子里拿出一盘肉干,放在四阿哥的手边。 四阿哥一看就笑道:“不是厨房所有的肉干都让我带去给十四了,怎么还有,厨房偷偷藏了一些?” 苏培盛就笑道:“是,耿格格特意让厨房留下了一点,说爷心疼十四阿哥,必然会把肉干一股脑都送出去。耿格格却是心疼爷,生怕爷走了一路会肚子饿,怎么都要吃点来垫垫肚子。” 还别说,四阿哥是真的有点饿了。 他捻起一块肉干吃了起来,肉干的调料放得好,有点嚼劲,吃着很香。 一碟子的分量不多,让四阿哥刚刚好垫垫肚子,他无奈道:“这也是耿格格吩咐的?” 苏培盛笑道:“是,耿格格说府里还等着爷开饭,可不能让爷吃多了肉干,等会就要吃不下了。” 四阿哥无奈一笑,吃完肉干后接过苏培盛递来的温茶,是福晋特意让人准备的普洱茶。 他喝完一杯,正舒服得往后一坐,怀里就被苏培盛塞了一个手炉。 不用说,这也是耿奕吩咐的了。 马车里虽然有火盆,却不能离得太近,只在四个角落,四阿哥一路走下来,身上走得热腾腾的,但是坐下一会渐渐身体就会慢慢凉一些,有个手炉保暖是再适合不过了。 福晋和耿奕简直全方位照顾,生怕四阿哥冻着饿着。 福晋大多拿捏的是大方面,比如这马车,比如马车里准备的火盆,以及四阿哥替换的衣物鞋子等等。会准备吃食,却不会跟耿奕那么精细,准备姜汤也不会特意让人放糖 四阿哥感觉有点不对味了,他沉吟片刻才问道:“你有没觉得耿格格对我,就跟我对十三弟和十四弟一样了?” 苏培盛听得一脸茫然,这怎么能一样了? 在四阿哥看来,还真是没什么两样,他对两个弟弟无微不至,尤其是十三阿哥,也是生怕这个弟弟没了额娘在会被宫人欺负,细细琢磨带什么吃的和穿的,再一股脑送进宫里去。 耿奕如今瞧着,不也是细细琢磨好吃的都送到自己这里来?姜汤里要搁糖,搁什么糖,甚至搁多少糖都要过问。 四阿哥想了想,可能上回自己身体不适吓着耿奕了,才让她如今这样紧张兮兮的。 他又琢磨了一下刚才见十四阿哥,这个弟弟比在宫里的时候穿得简单了许多,就一件袄子,脸色却红扑扑的,对着老兵笑的时候特别开怀,可见在西大营过得还不错。 人也懂事多了,见着自己会喊人,还知道分享好东西给其他人,又不会乱发脾气。 果然皇阿玛把十四阿哥送过来是对的,就是十四阿哥这举手投足随意了许多,以后回宫后少不得要被纠正了。 但是这样鲜活张扬的弟弟,却不是在宫里能看见的,四阿哥其实也想十四阿哥能在西大营多呆一段时间,没了宫里的拘束,在这里确实要舒服和高兴得多了。 阿哥出京很难,没到年纪也不能出宫建府。离十四阿哥出宫还久着呢,能出来透透气也是不错的。 四阿哥到了贝勒府门口,这才想起该进宫跟皇帝说一声见到十四阿哥的事。 他正打算让马车掉头去宫里,就见门口有个熟悉的轿子在,很快有人掀起来,走出高太监来。 四阿哥连忙下了马车,高太监拱手道:“皇上见四阿哥一路奔波,肯定想着要去宫里回禀,就让奴才在这里候着了,免得四阿哥还要跑一趟。” 他生怕错过了四阿哥,哪怕天冷还是在贝勒府门口等着,都不敢进去了。 闻言,四阿哥连忙对着宫里拱手谢恩道:“多谢皇阿玛体恤,其实我跑一趟不累的。十四弟看着面色不错,人也活泼多了,收下东西还知道跟其他士兵分享。” 他都挑着好话说,生怕皇帝知道十四阿哥在西大营乐不思蜀,一点没有反省的意思又要大发雷霆。 高太监心想谁都说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虽然是同母兄弟,关系却不好,如今听着哪里是不好了,简直是好到不行! 他连忙道:“奴才都记下了,这就回宫复命。” 高太监等着四阿哥进去后,这才上了轿子回宫禀报。 皇帝一听也笑了:“老四确实是个好兄长,也难为他了。” 难为他有个这么任性顽劣的弟弟,每次被弄得头疼,最后还要帮着收拾烂摊子。 四阿哥还帮着十四阿哥说好话,这性子不就被十四阿哥吃得死死的? 不过这样也好,皇帝并不想看见两个亲兄弟反目:“腹鱼都送到了?” 高太监拱手笑道:“回皇上,是的,腹鱼一送,福晋就让耿格格去给厨房处置了。” 皇帝就好奇了:“他们打算怎么吃?” 高太监答道:“奴婢听着似是做腹鱼豆腐,用鸡汤来吊,把腹鱼切成薄片,另外还搁了点白菜一起炖。” 皇帝点点头道:“听着不错,让御膳房做一些,回头送到皇额娘那边去。” 腹鱼最是滋补,这东西已经让院首看过,皇太后是能吃的,尤其皇太后之前吃了耿奕的菜单,胃口都好多了,他自然要给皇太后送一份过去。 耿奕收到一筐子说是腹鱼的时候还纳闷究竟是什么,等看见的时候才发现,这不是鲍鱼吗? 不是新鲜的鲍鱼,而是晒干了的。 用热水泡一泡,就能恢复新鲜的样子。 没想到宫里这么会吃,估计大老远让海边的鲍鱼晒干后千里迢迢送过来。既能在路上好好保存不会坏,泡发后又能新鲜着吃,是再合适不过了。 鲍鱼这东西自带鲜味,都不必搁太多调料。用鸡汤做底汤,把鲍鱼切成薄薄一片,另外搁点白菜豆腐进去,蔬菜都沾了鲍鱼和鸡汤的鲜味,大冬天吃着又鲜又暖和。 四阿哥回来换了一身舒服的常服,坐下后面前就是一蛊腹鱼白菜豆腐羹汤,喝着几口汤,吃两块腹鱼,不但舌尖满是鲜味,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不错,这是宫里送来的?” 耿奕笑着点头:“高伴伴从宫里送过来的赏赐,福晋就让妾做主炖了。” 这鲍鱼以头为数,一头二头三头五头十头,头越少是越贵。宫里送过来的自然是一头,一只鲍鱼掂量着就至少有一斤出头,一人一只都足够了。 福晋点点头,自己对吃的没有耿奕讲究,以前都是让厨房做主做的,味道大差不差就行了。如今有耿奕在,能让厨子把菜做得又好吃又健康,也就让她去吩咐。 以前厨房拿着腹鱼大多就是蒸着吃,再沾点酱,没想到炖起来味道这般好。 旁边哪怕不怎么爱吃荤菜的宋格格都吃得颇好,李格格就更不用说了,只感觉鲜得很。 除了这个鲍鱼之外,耿奕看厨房今儿有新鲜的猪肉,就让马厨子做了一道荔枝肉。 虽然叫荔枝肉,这道菜里面却没有荔枝。 而是在猪肉上用十字花刀,上下斜着对称交错,一下锅后猪肉就会卷起来,看着就像是荔枝一样,远看是实心的,其实是空心的。 这道菜极为考验刀工,可以说刀工决定荔枝肉做得好不好看。 当然对马厨子来说不是问题,他手起刀落,每一刀都像是机器一样丝毫不差,转眼间就切了漂亮的花刀。 放入特质的酱汁翻炒后,荔枝肉的色泽红润,就像是真的荔枝一样。 四阿哥咋一看还以为是荔枝炒菜,一夹起来才发现是中空的,吃着肥而不腻,沾满酱汁的瘦肉相当可口,拌着米饭吃是最适合的了。 耿奕就笑着道:“等夏天的时候,这道菜添了荔枝一起炒也是可以的。” 四阿哥惊讶道:“还真能用荔枝炒,所以叫荔枝肉吗?” 耿奕就道:“这肉炒出来就跟荔枝一样酸甜可口,添上荔枝也可以,不加也行。” 四阿哥还挺期待的,毕竟他好奇添上荔枝后会是什么样的味道:“那我可盼着夏天来了。” 他转头对福晋说起十四阿哥在西大营似乎过得挺好的:“跟老兵们相处不错,人看着也懂事乖巧多了,想必没几天皇阿玛就会让十四弟回来。” 福晋点头道:“皇上送十四弟去西大营,想来是为了让他历练一番能懂事一些。” 耿奕倒觉得十四阿哥作为半大小子有使不完的精力,在兵营里摸爬滚打消耗一下还是不错的,也就不会无聊到到处去捉弄别人。 她感觉十四阿哥就跟哈士奇一样,精力过于旺盛,不出去只能拆家惹人嫌了。 但是就怕他在外边撒欢快活了,就更不想回宫的。 德妃知道四阿哥去西大营探望过十四阿哥,心里也是惦记着,想了想还是把四福晋叫进宫里来问话。 福晋自然是挑着好的说,比如十四阿哥壮实多了,人也精神,四阿哥送了点吃的和用的过去,都是紧要的。 德妃一听就明白,长得壮实,那是瘦了,兵营都是大通铺,十四阿哥哪里试过跟那么多人一起睡,肯定睡不好,精神头不错就是哄人的。 不过去的是四阿哥,四福晋只听他说了,没有看见十四阿哥本人,就道听途说罢了。 德妃心里记挂着儿子,就想四阿哥多去两回,多送东西,只送一回,东西回去被士兵们分一分不就没有多少了吗? 四福晋却道:“娘娘,皇上只允了这么一次。” 皇帝之前开口说十四阿哥去西大营住一个月,四阿哥去一次看看情况就行了,去几次那就过了。 等四福晋出宫后,身边的嬷嬷就小声说道:“娘娘,听闻八阿哥去御书房求见皇上,指不定想去西大营看看十四阿哥的。” 若是八阿哥去西大营,是不是就能托他带点东西给十四阿哥呢? 德妃一听不免心动,还是谨慎道:“你让人盯着点,看看八阿哥是不是真的去御书房,又能出宫去的。” 皇帝那边的消息自然是不能打听的,但是八阿哥有没往御书房的方向去,满宫里都是眼睛,这事还是能知道,后来有没出宫买东西就能猜出来了。 八阿哥之前被皇帝指了差事,跟裕亲王一起料理广善库,被账本弄得头昏脑涨,一直拘在库房里,这几天整理得差不多才出来,却听说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打了一架,十三阿哥受伤,十四阿哥直接被皇帝扔出皇宫去西大营了,不免诧异。 他特地带着药膏去探望十三阿哥,发现他这半边脸颊还有些红肿,足见当时两人打架有多厉害,就温言关心道:“十四弟这手劲也太大了一点,太医怎么说,十三弟这多久才能好?” 十三阿哥笑道:“没什么大碍,只是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太医送来的药膏很好用,八哥就不必再送了。” 八阿哥的母妃没有显赫身份,也就没什么钱,好东西原本就不多,没必要还给他送的。 十三阿哥体贴,八阿哥只笑道:“你我兄弟客气什么,我那边这个雪玉膏有两罐,就给你带一罐来了,擦了能舒服点没那么疼。” 到底还是接受了八阿哥的好意,十三阿哥道谢后就把药膏收下了。 八阿哥这边安抚完十三阿哥,又去御书房面圣,想要去看看十四阿哥。 皇帝问了几句广善库的事,一听他的来意就摇头道:“老四已经去看过了,十四好着呢,你也不必特地跑一趟,反正他大半个月后就回宫来了。” 虽然皇帝开始怀疑十四阿哥在外边无拘无束高兴坏了,会不会不肯回来,还得人抓回来的。 八阿哥面露诧异,毕竟他真没想到四阿哥那么快就跑去西大营看十四阿哥,两人的关系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难得四阿哥还亲自跑了这么一趟的。 他的诧异只一瞬间就收敛起来,笑着道:“既然四哥去过了,那皇阿玛不如允了儿臣回头去接十四弟回宫来?” 皇帝想了想,四阿哥可能压不住十四阿哥这个皮猴子,八阿哥可能有办法,就点头了,把接十四阿哥回宫的任务交给了八阿哥。 八阿哥笑着应下,回头派人去问德妃,有什么想要给十四阿哥带的,一些吃的能在路上让十四阿哥能用一用了。 德妃得知他没能最近过去,好歹能大半个月后接十四阿哥回来,就让人谢了八阿哥,并没有要送什么。 既然十四阿哥到时候都要回宫来了,有什么直接在宫里吃用更好的,何必多此一举? 八阿哥也只问问,既然没有就放下了。 德妃身边的嬷嬷却是奇怪道:“娘娘怎的不答应八阿哥,好歹能先送点吃的穿的,让十四阿哥换上新衣服,路上也能垫垫肚子。” 闻言,德妃笑道:“这么点小事何必我亲自交代,八阿哥必然会做得妥妥帖帖的,要我主动开口了,还得欠下他这份人情了。” 八阿哥精明着呢,跟个小狐狸一样,要不是这样,哪里会特意派人来问自己,她才不会上当! 四阿哥得知皇帝派了八阿哥回头去接十四阿哥回宫,心里有点遗憾,更多的是松口气。 就十四阿哥那一副“外边什么都好,他一点儿都不想回去只想多呆一阵子”的表情,要把人抓回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让八阿哥自己苦恼去吧! 八阿哥回到贝勒府,忽然想起四阿哥也给自己送了东西,因为一直忙着就没打开,这会儿就让侍从送过来。 一罐子玉容膏,打开后的味道很淡,他仔细一闻,发现这味道居然是君子兰。 谦谦君子,所以适合这个味道吗? 八阿哥微微一笑,只觉得四阿哥后院的耿格格是个妙人,每个人送的味道都不同,却又出乎意料的适合和让人喜欢。 要不是这位耿格格提议,想必四阿哥不会那么周到,不但所有兄弟都送了个遍,还知道每个人送得不一样。 太子那边送的味道尤为特别,是草木香气。 八阿哥去见大阿哥的时候,得知送的是没有香味的玉容膏。大阿哥不耐烦用这个,大福晋却十分喜欢。 孩子还小受不住香味,大冬天不擦点东西,脸颊又干得生疼,正巧这个玉容膏没有香味,大福晋就试探着用了一点,发现皮肤不但不干了,还比以往要顺滑不少,顿时喜欢上了,正好大阿哥不要,她就把所有罐子都收着自个用了。 大阿哥不以为然,大福晋喜欢就全给了。 然而后院的莺莺燕燕眼看着大福晋坐月子出来脸色有些许暗黄还憔悴,皮肤还干燥泛红,过阵子之后一看,这皮肤白皙了不少还水嫩了,哪里能不知道这玉容膏是个好东西,自然闹着大阿哥也想要了。 她们使出浑身解数,每次把大阿哥伺候舒坦了就提这个。 大阿哥感觉耳朵都快长茧子了,实在没办法,他就让大福晋带着最受宠的吴雅格格去四阿哥府上做客去了。 第25章 大福晋是一点都不乐意带着吴雅格格, 不过大阿哥都发话了,她只好沉着脸答应下来,先派人给四福晋送了帖子。 四福晋收到后还纳闷, 毕竟四阿哥和大阿哥的关系很一般, 怎么大福晋忽然就上门来做客了? 她跟四阿哥一说,后者也是疑惑,不过人家都送帖子上门来,他们就得好好招待的。 这事也不用四阿哥操心,福晋自个来就行了。 第二天大福晋和吴雅格格坐马车过来, 廖嬷嬷就在门口已经候着,亲自引着两人往里走。 大福晋看着四贝勒府自然不如大阿哥的直郡王府来得大, 因为后院人不多, 住着却也算宽松舒适的。 她想到大阿哥后院的一群莺莺燕燕, 心里就不大舒服。 大阿哥一直想要个儿子,大福晋就努力生生生,然后一连生了好几个女儿。 每到初一十五, 大阿哥过来那脸色就越来越不好看, 实在勉强极了。 然而嫡子只能从大福晋的肚皮里出来,大阿哥心里哪怕不痛快也只能多来。 大福晋看他那个脸色就更不痛快了, 也懒得跟大阿哥说话,不如以前温柔可人, 大阿哥自然而然就开始偏爱后院那些嘴甜会哄人的格格们。 吴雅格格是其中的佼佼者,长得好看,声音好听, 还特别会说话, 把大阿哥哄得团团转的, 不然大阿哥也不会张嘴就让大福晋带着这个格格过来了。 大冬天的外边太冷, 四福晋就请大福晋到屋里来了,有地龙也暖和,远远就迎了过来笑着道:“大嫂来了,这位是?” 大福晋面色淡淡的,随意介绍道:“这是吴雅格格,她听闻耿格格做的一手好菜,还会做玉容膏,很想见识一番,就跟着过来了。” 四福晋一愣,吴雅格格就笑着行礼道:“正如大福晋说的,妾听闻耿格格十分厉害,很想要结识一番,有劳四福晋引荐了。” 闻言,四福晋只好让廖嬷嬷带吴雅格格去耿奕那边,自己招待起大福晋来。 耿奕知道吴雅格格要过来,简直莫名其妙,回想了很久,记忆里压根就没有吴雅格格这个人,估计原身也是不认识的,怎么就忽然跑过来要认识自己了? 不过人都要到门口来了,耿奕还是让如玉去厨房要了点心,又让胡嬷嬷泡茶,算是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下这位吴雅格格。 吴雅格格身材娇小,长得是小家碧玉,穿着一身靛青的衣裙和月白色的披风,进来就先笑道:“我冒昧来拜访,还请耿格格莫介意。” 人都来了,耿奕还能怎么介意,就先请吴雅格格脱了披风,这才坐下了。 厨房送来的是红枣糕,做成一口大小,就不容易弄掉口脂。 吴雅格格看着挺新奇,捡起一块吃了,一口一个正好,红枣糕还甜丝丝的,配着茶喝是再适合不过了:“耿格格果然手巧,还很会过日子,叫我看着就羡慕了。” 耿奕谦虚一笑:“哪里,是四爷和福晋仁慈,待府里人都挺好的。” 确实后院哪个吃穿也不克扣,只要她们不提过分的要求都会满足。 吴雅格格就羡慕道:“真好,我在府上虽说还算受宠,但很多东西却是吃用不到的。” 这话耿奕就不想接了,她们格格的身份很多东西确实是不合规矩去吃去用的。怎么,吴雅格格羡慕大福晋吃的用的,还想要一份了? 哪怕大阿哥答应,回头御史就能参他好几十本去! 吴雅格格见耿奕不接话,就笑笑道:“是我唐突了,这话没说明白。之前四阿哥给咱们爷送了玉容膏,爷不爱用,就都送给福晋了。福晋用了人也变得好看多了,只是数目不多,爷一开始就答应全给了福晋,我就只有眼馋的份儿。” “于是今儿冒昧上门来,就希望耿妹妹能帮忙做一些。” 她直接塞了一个荷包过来,里面是两张银票,数目也不小。 耿奕不由惊讶,看来吴雅格格在大阿哥那边确实受宠,这给钱够爽快的。 她也没急着答应,而是含糊道:“这事我得问问四爷和福晋,才好定夺。” 毕竟这送礼是四阿哥送的,大阿哥转手送给谁是大阿哥的事,跟他这边可没关系。 吴雅格格这是花钱想买,但是后院就大福晋用了,如今她这个格格也要用,是不是合适,耿奕还得问过四阿哥和四福晋才行。 闻言,吴雅格格看了耿奕一眼,心里只觉得这位耿格格没有想象中那么受宠,胆子还小得很,还是笑着道:“这是应该的,那我就等着耿妹妹的好消息了。这荷包也不必还回来,若是不行,也算是我给妹妹的一份见面礼了。” 耿奕不想收,吴雅格格却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一时气氛僵持了起来。 那边大福晋和四福晋也说起了来意,想要多一些没有味道的玉容膏。 四福晋不由惊讶道:“这是耿格格那边让人做的,做起来不算麻烦,材料却需要搜集一些,过阵子我让人送去给大嫂就是了。” 只是之前送给大阿哥的好几罐子玉容膏,他听说都全部转送给大福晋了,难道她就用完了吗? 四福晋就委婉提醒道:“大嫂,这玉容膏不能放太久,越早用完越好。回头等大嫂快用完了,提前派人跟我说一声,我再让人做好送过去。” 大福晋面色尴尬,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孩子还小,带香气的都不合适用,我擦着手脚感觉不错,这才开始擦脸,这脸上原本的暗黄淡了,慢慢变得白净了一些,于是身上也擦了点,用得自然就快了。” 四福晋无语,大福晋这是全身上下都抹了个遍,很可能每次还抹很多,难怪用得快! 半个月下来,再多的玉容膏都得快用完了! 难怪大福晋会亲自上门来,毕竟之前对耿奕的态度那样,四福晋以为她是绝不会登门做客的。如今想求玉容膏,就不能不来了。 大福晋脸皮再厚,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之前对耿格格多有得罪,也是因为我后院那些实在有些糟心,一个个被大阿哥宠坏了,把我气得够呛,以为这位耿格格也跟她们是一样的,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不走心的话。” 她是很难对后院的格格有什么好印象,尤其厌恶那些占着大阿哥还一副嚣张的模样,于是看见耿奕的时候,也以为耿奕是这个样子,就很不愿意跟对方同行了。 大福晋不只嘴上说说,还特地带来了赔礼,送的礼物相当走心,知道耿奕画画不错,也喜欢西洋画,送来了一套西洋画笔和颜料。 这些都是舶来品,价钱不低不说,就只有舶来品店才有,千里迢迢送过来,不是有钱就能有,想买到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另外还有一盒燕窝,一小盒拇指大的珍珠,都是成色不错的东西。 大福晋既然来,当然也给四福晋带来了礼物,是一箱布料、两盒燕窝和一对首饰。 四福晋摸着这料子就惊讶道:“大嫂,这莫不是凌云缎?” 大福晋笑着点头:“四弟妹有眼光,一眼就瞧出来了。” 凌云缎的缎面极为光滑轻薄,上面的纹路是十分平滑,表面看着漂亮,内里摸着又极为顺滑,最是适合给孩子做衣服,不会伤着他们稚嫩的皮肤。 这布料需要上百道工序,产出极少,也就江南那边才有。大福晋恐怕也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手的,自是想给她的女儿做衣服,也匀出一箱子来送给四福晋当礼物。 这显然是给弘辉准备的礼物,做额娘的自然想着自家孩子,四福晋唇边的笑意就更深了:“多谢大嫂,我就替弘辉收下了。” 另外的锦盒里还有一对水头不错的翡翠镯子,大福晋直接就给四福晋戴上了:“我瞧着这水头不错,成色也好,最是适合四弟妹,果真如此。” 她算得上大手笔了,送的礼物颇为贵重,四福晋有点不好意思收下。 大福晋就笑道:“我这以后还得麻烦四弟妹和耿格格,就这些礼物算不上什么。” 四福晋就道:“我也不清楚耿格格那边还有没新做的,毕竟这东西放不久,一般都是要送人的时候才开始动手做。” 大福晋听后就道:“那行,回头四弟妹做好了派人跟我说一声,我让人过来取走就是了。” 四福晋一听还觉得奇怪道:“也不必那么麻烦,若是做好了,我直接派人送过去给大嫂就行。” 大福晋摆摆手道:“别了,回头后院那些小狐狸精看见想要,大阿哥又得跟我发脾气了。” 这话四福晋就不好接了,那边耿奕跟吴雅格格还僵持着。 好在胡嬷嬷机灵,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溜去找廖嬷嬷,看四福晋能不能给主意了。 廖嬷嬷一听就赶紧去禀报四福晋,看见大福晋就不好意思当面说人家后院的格格不好。 大福晋一看廖嬷嬷的脸色就挑眉道:“是吴雅格格在后边为难耿格格了?四弟妹你让人给我带路,我去把人带走就是了,免得耿格格左右为难。” 她就是想让耿奕多做点玉容膏给自己,巴不得有这个出手帮忙的机会,好缓解上回的尴尬,抓住廖嬷嬷就让对方带路,风风火火就去后院了。 四福晋无奈,只好在后边跟着去,差点没追上大福晋。 耿奕正为难要怎么打破沉默继续拒绝,就见大福晋跟旋风一样冲了进来,看见桌上的荷包立刻就明白了:“吴雅格格,我们该回去了。” 吴雅格格有些不情愿,她还没让耿奕答应,买到玉容膏呢! “福晋稍等片刻,妾想请耿格格帮忙做几罐子玉容膏好带回去。耿格格却说要问过四福晋的意思,四福晋意下如何?” 后边四福晋才刚到,就听见吴雅格格的话,顿时一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位吴雅格格问得也太直接了一点吧? 还没等四福晋回话,大福晋就道:“一看耿格格就是不乐意,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为难人呢!赶紧走,别丢人现眼了,你不走的话,等会就要自己走回去了。” 吴雅格格一愣,大福晋丢下她一个人坐马车回家的事还真能做得出来。 哪怕她回头跟大阿哥告状,大阿哥去找大福晋的麻烦,两人大吵一架又如何,遭殃的还是自己,不得真的走回去吗? 两府离得还不近,让四贝勒这边的轿子送她回去也不合适,外边雇个轿子鬼知道谁坐过,吴雅格格也是不乐意的,就只能真的走回去了! 大福晋制住了吴雅格格,就对耿奕点头道:“麻烦耿格格了。” 她又对后边的四福晋道:“四弟妹,我就先回去了,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说完,大福晋就带着吴雅格格又风风火火离开了。 四福晋都来不及起身去送,大福晋远远就摆手道:“四弟妹留步……” 她跟一阵风一样走了,四福晋站在原地都无语了,这都什么事啊! 四福晋转头吩咐廖嬷嬷把大福晋送给耿奕的礼物搬过来,耿奕看得目瞪口呆。 上回大福晋对她就差翻白眼都天上去,怎么忽然就那么客气,送那么多礼物来了? 等四福晋一解释,耿奕才明白大福晋求的是玉容膏,而且还对上回误会了她表示歉意,送来的是赔礼。 四福晋简单说了大阿哥后院的事,就道:“大阿哥那边我们也不好私下非议,就是后院人多比较复杂。” 她说得含糊,耿奕居然听明白了。 明显大阿哥是想在太子之前有嫡子,越过太子一头,虽然大福晋比太子妃先怀孕,然而大福晋一连生的几个都是女儿,于是对她渐渐就淡了。 除了去大福晋的院子之外就跟格格们厮混,还有侍妾丫鬟什么的。 大阿哥不给大福晋脸面,后院那些受宠的格格就一个比一个嚣张,仗着受宠对大福晋不是特别客气的样子。 看刚才吴雅格格就能瞧出来了,也难怪大福晋当初在宫里看见耿奕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估计也当她跟大阿哥的后院那些格格一样了。 发现自己看错人了,加上大福晋又有求于人,于是就送来赔礼。 大福晋出手也大方,诚意摆得足足的,四福晋都不好拒绝,更何况是耿奕了。 耿奕大手一挥,也就原谅了大福晋,愿意接下这个长期客户。 毕竟大福晋大方啊,送礼物不说,还留下了银票,一点都不占人便宜,而且这钱做完玉容膏还有剩,明显就是给足还有余的,丝毫不让人吃亏。 问了大福晋的要求是没有香味的玉容膏,这个容易,耿奕直接吩咐胡嬷嬷带着两个丫鬟开始动手做了。 不过她也问道:“福晋,吴雅格格那边怎么办,就当没听见吗?” 四福晋一听也头疼道:“等爷回来了,我再问一问这事该怎么处置。” 他们这边不给,吴雅格格会不会在大阿哥那边上眼药,说这边不乐意给的? 他们要只送玉容膏去给大福晋,吴雅格格看见会不会闹腾? 四阿哥回来一听,觉得这事也太麻烦了,就拍板道:“回头我跟大哥说一声,让大哥自个处理去就好。” 大阿哥后院的事就该在家里处置,闹到他这里来算什么事呢? 不过比起那个吴雅格格,四阿哥自然是偏向大福晋的,毕竟那才是正经大嫂。 而且人家好好上门来拜访,送礼物又赔罪,吴雅格格算什么东西,有几个银钱砸过来以为就了不起吗? 四阿哥皱了皱眉头,第二天上朝之前就拉住大阿哥简单说了:“大哥,这东西也没多值钱,吴雅格格实在不必如此。” 大阿哥听后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只觉得吴雅格格平日那么会说话会来事的,怎么到耿奕面前张口就得罪人了? 直接砸银票到别人跟前去,这是看不起谁啊? 哪怕耿奕的身份跟吴雅格格一样,但耿奕到底是四阿哥身边人,是她能随意出钱指使的吗? 大阿哥简直气坏了,准备回去就教训一下吴雅格格,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边大阿哥沉着脸走开,那边八阿哥就上前来道谢:“四哥让人送来的玉容膏很好,弟弟很喜欢。 四阿哥只道:“八弟喜欢就好。” 他也不知道跟八阿哥寒暄什么,好在就要上朝了。 八阿哥退后几步,四阿哥这才算是摆脱了,不必再费心应付。 下朝后四阿哥却在宫门遇到等着自己的九阿哥,他探头过来,笑嘻嘻道:“四哥送的玉容膏是好用,以后打算做这个买卖不?小弟不才,四哥要是做这个,弟弟可以帮忙参详的。” 四阿哥含糊应了两句,只借口有事要回去溜得贼快,生怕被九阿哥抓住仔细问起做这个买卖的事。 这个九弟的母族身份地位都不错,根本不缺钱,不知道他为何就跟钻进钱眼里面了,就是特别喜欢做买卖。 九阿哥有些遗憾特意早起想抓住四阿哥,把玉容膏的买卖交给自己,谁知道让四阿哥给溜了。 不过来日方长,他总能说服四阿哥的。 四阿哥回去后在书房琢磨了好一会,就让苏培盛把耿奕叫过来,开口就道:“我有意把玉容膏的生意交给耿家,你觉得如何?” 耿奕惊呆了,能如何,那是大好事啊! 想必四阿哥觉得玉容膏是耿奕亲手做出来的,就不好占她的便宜,索性把这门买卖也交给耿家人去办了。当然这门买卖表面说是交到耿家手上,实际上还是挂在四阿哥名下的,大头得送过来,不过对耿家来说也是多了一份进项却是不错了。 而且隐形之中,耿家也被四阿哥纳在羽翼之下,哪怕只干白工没有进项也是值得的。 耿奕就担心耿家那么小,真能保住这个产业吗? 她就开口问了,四阿哥笑道:“没事,有我的人盯着,不会有人敢动他们。就是耿金不适合直接做这门买卖,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耿金自然就是耿奕的阿玛了,四阿哥这么说,耿金很可能会更进一步,既当官确实就不好从商了。 耿奕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毕竟自家阿玛有出息了,琢磨了一下就道:“妾记得有个叔叔,从小聪慧,可惜生了一场大病,腿脚不太好,就无法参加科举了。” 当初耿金还感慨过这个弟弟要是参加科举,指不定家里就要出个举人的。 虽然可能是自家人看着就是好的,不过既然耿金夸过几次,人估计能用? 四阿哥就微微颔首,示意苏培盛去查,随口问道:“你这个叔叔叫什么?” 耿奕笑道:“爷,叫耿银。” 四阿哥一听就好笑:“你家挺有意思的,金银吗?” 大哥是金,弟弟是银,这名字够直白的。 苏培盛记下后就去打听了,四阿哥就说起艾灸馆的事:“挑了个好日子就开门了,因为之前送进宫里给皇阿玛和皇祖母,之前打听的人就不少,刚开门预订的人就挺多的。” 馆子再大也不可能一天塞下太多人,于是就让人预订,也比较方便,不必派人等着,看哪天有空就预订那天去就行。 一天就接待那么几个人,早去晚去都一样。 刚开始好奇的人多,来的人就不少,时间长了就未必的。 耿奕笑道:“新客人试过后觉得好,就会带别人来了,口碑都要慢慢积累的,以后人更多了,恐怕就要再开新馆子了。” 她想得挺好的,四阿哥就跟着笑笑道:“那敢情好,要是开了新的馆子,年底就给你封一笔。” 耿奕心花怒放道:“那妾就等着这笔厚封了。” 等苏培盛打听回来,这个耿银确实从小聪慧,十里八乡都是知道的,当时才八岁就当上童生,都以为他能考个举人回来,耿家的祖坟就要冒烟了。 可惜后来耿银生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费了老大劲救回来,醒来后刚开始没什么两样,后来长着长着腿脚就一长一短不对劲,居然坡脚了,自然就不可能继续科举。 为此耿家人还老遗憾的,还是耿银豁达,自己是挺过来了,在家依旧努力学习。 耿金心疼这个弟弟,就出钱请西席回来,哪怕不能科举,多学点也没事,又能打发时间,不叫耿银胡思乱想的。 耿银学得飞快,一个西席没什么能教就换了另外一个,一连换了十几个,最后实在没人能教了。 他自己学习之余又帮忙在家手把手教耿金的孩子,耿奕的蒙语就是耿银亲自教的。 耿银这样心志坚定,没放弃自己,努力学习,还对侄子侄女如此可亲,跟兄弟感情也好,确实是个适合的人选。 品性没问题,人也聪慧,四阿哥就把人定下来了,派人去请耿金过来说了此事。 耿金搓着手自然千恩万谢的,他没想到有一天弟弟耿银居然也能帮四阿哥办差了,恨不能给四阿哥磕几个头道谢,激动得眼圈都红了:“奴才替弟弟多谢四阿哥提拔,以后一定好好办差,绝不会辜负四阿哥的期望。” 四阿哥点点头,交代一番后就问道:“你要见一见耿格格,说说话吗?” 耿金人都来了,顺道去见见耿奕也是可以的。 他犹豫片刻,还是摇头道:“奴才远远瞧一眼就好,见面说说话就不必了。” 自己这还没给四阿哥办什么差事,就不好太放肆,能看一眼女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耿奕得知耿金来了,心里还忐忑,要四阿哥开口让这个亲阿玛过来见面聊天,自己会不会露馅? 后来四阿哥派人来说,耿金只想远远在窗口看耿奕一眼就足够了。 耿奕这才松口气,站在窗口等了一会,远远一个中年男人经过,脚步都没停,回头看了几眼就走了,仿佛只是路过。 她明白这就是耿金,原身的阿玛。 耿金转过头来的时候,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耿奕忍不住一时眼圈就红了。 这张脸就跟家里最后边挂着的一幅照片里的人一样,跟耿奕早早去世的亲爸是长得一模一样。 也不是前世今生还是缘分,不管原身还是她,亲爹都是同一张脸,很可能还是同一个人。 如玉见自家格格满眼通红,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还是胡嬷嬷上前把窗户关上,小声提醒道:“格格莫要站在窗前太久,吹风冻着了,下回总有机会的。” 四阿哥都把耿家纳进来了,以后想必两父女见面的机会总是有的。 耿奕轻轻点头,看着关上的窗户露出有些失落的神色来。 她呆呆坐在远处,眼神黯淡无光,如玉不免担心,手足无措看向胡嬷嬷,等着胡嬷嬷帮忙出个主意。 胡嬷嬷想了一下就上前小声提醒道:“小祝子刚来,厨房那边问格格晚饭想吃什么?” 耿奕有些无精打采,对点菜也提不起劲来:“让厨房随意不拘做点什么,只要热的都行。” 自家格格居然连点菜都没心思,那是心情坏透了。 胡嬷嬷也为难了,出去问小祝子,他就道:“厨房今儿来了新鲜的羊羔肉,不大的羊羔,用来刷锅子是最适合不过了,嬷嬷帮忙问问格格这个可以吗?” 闻言,胡嬷嬷赶紧回去问了,还把小祝子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 耿奕耳尖一动,想了想自己心情不好,不更该吃点好的吗! 羊羔肉刷锅子是再适合不过了,又鲜又嫩的,只需要筷子在热汤里刷一会儿,沾上酱汁,伴着米饭,那是神仙都不换的好味道! 她咽了咽口水道:“那就要个锅子,小一点不用太大。” 胡嬷嬷应下出去跟小祝子说了,如玉倒是奇怪,怎么耿奕就认定今晚四阿哥是绝不会来的样子? 耿奕却想到依照四阿哥的性子,给了耿家那么大的恩典,这几天估计都不会过来了。 正好她能吃独食,一个人刷火锅别提多痛快了! 也不用担心四阿哥这个不能吃,那个不喜欢吃,反正耿奕喜欢什么就吃什么,爱吃辣就吃辣,爱吃酸就吃酸,哪怕吃两瓣蒜都不怕熏着人! 说干就干,耿奕点了羊羔肉之外,还要了蔬菜,不拘什么,有什么就上什么。 每一份的分量不用太多,不够再洗,这样就不会因为吃不下而浪费了。 底汤是吊了好几个时辰的鸡汤,另外还送来了一碟腌萝卜。 酸酸脆脆的腌萝卜是上回耿奕让厨房做好放着的,随时能用,这会儿就赶紧送过来了,刷羊肉的时候吃着也能解腻。 小祝子和如玉跑了两趟,把东西都送过来了,摆满了整整一桌,耿奕看着相当有成就感,扭头就问道:“刘伴伴会做羊肉串吗?就是羊肉切成块,腌制之后串起来在火上烤,烤得两面金黄再送过来。” 有羊肉火锅了,怎么能没有羊肉串! 这有何难,小祝子两腿跑得飞快,一溜烟去厨房问了,刘厨子就笑道:“这有什么,我这就立刻动手做,保管耿格格喜欢。” 听闻今晚四阿哥去了钮钴禄格格那边,怎么耿奕这里就没心没肺继续大吃大喝起来了? 不过耿格格爱吃,也不是第一回 了。 刘厨子把羊肉切得每块差不多大,用调制的酱汁两面刷过后腌制小半个时辰,这才上火去烤。 这火不能太大,不然容易把羊肉烤黑了,也不能太小,不然得烤到什么时候去? 一边烤的时候,还要用刷子细细把酱汁在羊肉块上面再刷一遍又一遍,让羊肉更加入味。 没过多久,滋滋的羊肉串就烤好了,满屋子的香味。 这味道还飘到外头去了,李格格忍不住让春芳来问,春芳一进厨房就被香了个跟头,赶紧来问道:“刘伴伴这是做的什么,实在太香了一些。” 刘厨子笑呵呵道:“这是耿格格吩咐做的羊肉串,李格格也想要吗?” 春芳犹豫一会,还是跑回去问李格格了。 李格格闻着香,听说是羊肉串却是不敢用的。 因为她吃羊肉容易上火,尤其这还是烤过的,吃完第二天肯定脸上得长东西,要不就是嘴里长东西,只好含泪婉拒了。 好在刘厨子烤得不错,小祝子提着食盒离开,味道很快就散了。 耿奕拿着筷子刷着一块羊羔肉,蘸酱后放进嘴里,一口肉一口米饭,吃得是一本满足。 羊肉串送来,她一手拿着烤串吃一口,刘厨子的手艺果然了得,烤得肉表面有点焦焦的,却不会焦得发苦,反而添了一股焦香,里面的羊肉却很嫩,还饱含了汁水,咬一口吃在嘴里,酱汁就能爆开来,增添了几分鲜香,丝毫没一点羊膻味。 这羊肉串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耿奕把烤串吃完,这才重新拾起筷子继续刷羊肉,吃完浑身热乎乎的。 最后在锅底里添了蔬菜,吃着解解腻,这顿饭就到了尾声。 耿奕懒洋洋倚着软塌,吃饱之后的满足打散了之前的沮丧。 果然没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如果不行,那就来两顿,再不行,那就三顿! 就是她闻着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羊肉香味,仿佛是移动的烤羊肉,怪好吃的样子。 屋里也满是这个味道,只能开开窗散一散,耿奕休息了一会就去沐浴洗掉这身羊肉味,不然晚上睡着后估计都忍不住馋,可能咬自己一口。 大晚上的她就不准备洗头了,只拆开乌发,让如穗用熏过香味的梳子通一通,一点点散掉头发上的味道。 如穗手巧,梳头的时候力度恰好,舒服得耿奕差点就这样睡过去了。 索性耿奕就侧躺在榻上,让如穗继续梳头,自己闭上眼很快沾着枕头就睡着的。 如穗小心翼翼继续梳头,闻着长发没有多少羊肉的味道这才停下手,蹑手蹑脚给耿奕掖好被子就出去外间,对胡嬷嬷小声道:“格格吃完晚饭,心情似是好一些了。” 胡嬷嬷点头,她也看出来了,耿奕估计是想家想阿玛和额娘,远远看见耿金经过却不能停留就有些伤感,好在晚饭后就不怎么难过了。 耿奕这边的事没藏着掖着,第二天四阿哥就听苏培盛说了,他就感慨道:“她看着比以前活泼了许多,很多事却依旧喜欢藏在心里。” 四阿哥怜惜耿奕,也是爱屋及乌,对耿家这边玉容膏的买卖也上了点心,让福晋安排几个心腹嬷嬷去跟胡嬷嬷学怎么做玉容膏,然后又叫苏培盛挑了个不错的铺面。 耿金回去后就给耿银发信,让他火速赶来。 耿银收到信笺的时候,看完手都在抖,眼圈也红了,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被贵人提拔,为四阿哥办差。 不过他身体的情况如此,不可能更进一步,却已经足够让人羡慕了。 耿银很知足,也明白这肯定是耿金和耿奕那边推荐,不然四阿哥哪里会知道自己这个人? 他立刻收拾细软就赶去京城,先跟耿金汇合后,耿金教了弟弟一些规矩,又简单说了四阿哥的为人:“四阿哥素来公正严明,对底下人也是和善,但是最重要一点,就要好好办差,绝不能敷衍了事。” 若是没能办好,或者敷衍躲懒,那么四阿哥下手是绝不会客气的! 耿银立刻拍心口保证道:“大哥放心,小弟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差事,绝不会让这事有任何差池!” 耿金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还是放心的,就道:“我先带你去拜见四阿哥,回头你就要在京城这边住下了,等你安顿好了,我再去接弟妹和孩子们过来。” 他这个弟妹是个穷秀才的女儿,秀才反复考了很多年,死活不肯放弃出去干活,让家里穷困潦倒,夫人病了也没钱治,没几年过世了,只留下这个女儿小小年纪操持家里,勉强长大,瘦瘦小小也不够漂亮,拖得年纪大一些迟迟没能嫁出去。 耿家长辈看这姑娘能吃苦又勤快,一有时间就看书识字,会读会写,比一般村里的姑娘家厉害多了。耿银对这个姑娘还是很佩服的,恰好他在河边读书写字的时候被这姑娘看见,两人聊了几句,彼此都觉得合适,很快就成亲了。 跟着耿银学了几年,这姑娘的读写更好了,来京城这边帮着一起管铺面是再适合不过的。 只是这事得问一问四阿哥,他点头后耿金才敢把弟媳妇接过来。 耿银站在贝勒府外等着通传的时候,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来之前那股兴奋劲慢慢消却,就有点胆怯起来。 尤其府门如此气派,他进去后下人看见自己走路的样子,会不会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等会四阿哥看见自己,虽然之前听说过,但听说是一回事,看见是另外一回事,看着坡脚的自己不喜欢了,会不会这差事就没了? 耿银忐忑不安,被耿金拍了下后背道:“等会进去好好行礼,其他事就不必多想了。” 而且四阿哥既然会挑了耿银,肯定是派人仔细查探过,确定人是可信的才会用,哪里会随意改变主意呢? 第26章 耿银进去后是头也不敢抬, 压根不敢乱看,赶紧先行了大礼。 上头传来一道年轻沉稳的声音:“起来吧。” 耿银慢吞吞站起身,依旧低着头, 脑袋差点就贴在心口上了。 四阿哥看了一眼, 感觉不愧是耿家人,这个耿银跟之前胆小的耿奕是一模一样,感觉声音大一点就能吓得跳起来:“这差事不难,回头有几个嬷嬷跟着,另外有侍从和丫鬟帮着招呼客人, 你只要好好做账就行。” 福晋动作麻利,昨晚就已经挑了几个府里勤快干活又老实可靠, 嘴巴也严实, 身份没有问题的嬷嬷, 今天就开始跟着胡嬷嬷学做玉容膏。 苏培盛则是另外挑了几个长相清秀,机灵会说话的侍从和丫鬟,回头侍从就能招待男客, 丫鬟则是招呼女客。 耿银的工作不难, 只要注意大方向,看看哪边缺人了补上, 缺东西了补上,然后把账目做好就足够了。 四阿哥之前听耿奕说耿银的腿脚因为大病后有问题, 如今一看,走路的时候还是挺明显的,这在客人面前走动可能不太方便, 顿时微微皱眉。 他倒不是嫌弃, 而是想着怎么让耿银走得更自然一点, 然后抬头挺胸的, 别跟鹌鹑一样,不然以后还怎么跟人打交道呢? 见四阿哥皱眉,耿金心里就咯噔一下,也开始担心自家弟弟没叫主子看上眼了。 好在四阿哥没说什么,只说铺面准备好了,让耿金带着耿银去看看,里面也开始布置了,顺带把侍从和丫鬟带过去准备起来。 另外后边准备了一个小院子,耿银可以带着家眷住进去。 打发掉耿金和耿银离开,四阿哥转头去了耿奕那边,进去后坐下蹙着眉,耿奕就问道:“爷这是怎么了,一进来就愁眉苦脸的?” 他就迟疑着问道:“耿银这腿脚,还有办法好起来吗?” 耿奕摇头,耿银要是年纪小一点,还能稍微补救一下。如今年纪大了,身体早就停止发育,大罗神仙来了都不可能把他的腿脚弄好。 毕竟骨头都长好了,总不能硬生生拉长,它自己又不会突然长回去! 她见四阿哥又皱眉,就小心翼翼问道:“爷这是想治好他这腿脚的问题,在人前走路没什么不同吗?” 四阿哥点头:“他作为掌柜总不能一直躲在后头,有事还需要亲自出面去解决的。” 所以耿银不可能不在人前露面,露面的话,他这腿脚的毛病就遮掩不住了。 四阿哥之前已经查过耿银,还答应了耿奕,这时候反悔就不太合适,只能尽力解决耿银的这个问题。 再就是耿银太不自信了,走路低头含胸,在人前像什么样子? 耿银在这个铺面当掌柜就代表了四阿哥的脸面,这个畏畏缩缩的样子怎么行? 耿奕一听就想了想道:“妾有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四阿哥就看向她问道:“说来听听,什么办法?” 耿奕就比划了一下,指着鞋子道:“可以让一只鞋子里面垫高,另外一只就跟平常一样,走起路来就不明显了。” 不会一瘸一拐的,只要耿银不跑起来,一般走路的话就不会有人发现什么不对。 “妾相信只要这鞋子做出来,给他穿习惯了,抬头挺胸这种事也能很快纠正起来。” 耿银为什么低头含胸走路,还不是因为腿脚的问题从小自卑吗? 哪怕他努力学习,一方面是打发时间,另外一方面何尝不是希望自己跟别人是一样的,甚至除了身体之外有些地方能比得过别人? 耿银要是能跟正常人一样走路,加上他的学识,在陌生的京城没有认识的人,谁都不会知道他的过往,再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不就能很快恢复自信了? 四阿哥想了想,倒可以试试,于是就让苏培盛找人给耿银做了这么一双特殊的鞋子。 做个鞋子比起治好腿脚要容易得多了,没两天就做好,耿奕还特地要了这个差事,让身边伺候的小太监送到耿银那边去。 耿银原本还奇怪四阿哥怎么忽然派人给自己做鞋子,心里还是感恩戴德的,等穿上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慢吞吞走了两步,忽然就站住了。 去送鞋子的是耿奕那边的小李子,看耿银眼圈一红就要哭起来,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问道:“耿掌柜,这鞋子是穿得难受了吗?” 因为鞋子里面一高一低的缘故,刚开始走路会不习惯,走久了可能会不舒服,耿奕特地交代绣娘,鞋底特意用的是柔软的皮子,站久了也不会脚疼。 耿银低头胡乱用手抹了把眼睛,摇头道:“没有,鞋子很好,我就是激动的,多谢四阿哥了。” 从小到大他因为这双腿脚受了多少鄙夷和同情的目光,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跟平常人一样。 耿银穿着鞋子开始不太习惯两条腿一样高,走了几圈才算是适应了,整个人忽然就跟风一样冲向后边的院子。 小李子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呆掉了,他这是跟着进去还是不跟啊? 铺面后边连着一个小院子,耿银带着家眷住着也方便,前后还有两道门,也不必担心前面的客人会不小心走错,跑到后边去。 耿银推开门大步回到小院子,耿金昨天已经派人接了他的夫人过来,正在家里收拾行李,把东西规整好。 虽然他们家只能勉强过,以前都靠耿银抄书过活,行礼并不多,他夫人是个勤快的,只想把院子布置得干净整齐,就跟家里一样。 两个孩子不大,就在前院玩耍,看见耿银进来还咧嘴一笑喊道:“爹爹。” 等孩子看着耿银健步如飞冲进屋里,两人面面相觑也呆住了。 耿夫人是个娇小的女郎,平日因为干活晒出了麦色皮肤,这会儿看到耿银这时候会来还奇怪:“夫君怎的这时候回来了,是忘了什么……” 她就见耿银走到自己面前,然后又往门外走,从门口再走回来。 要是平时,耿夫人会以为耿银疯了。 但是看见耿银健步如飞来回走,她就怔住了,整个人都有点懵:“夫君的腿怎么忽然变好了?是被神仙点化了,还是吃了仙丹?” 除了这个,耿夫人实在想不通耿银这腿脚出门的时候还是原来那样,回来就变好了? 耿银又走过来,一把搂住自家夫人激动道:“是四阿哥派人送来的鞋子,里面的垫子高低不同,正好跟我腿脚吻合,只要不跑起来,就跟平常人一样走路了。” 耿夫人也激动起来,红着眼抱着耿银道:“太好了,四阿哥真是个大好的主子。” 两人激动抱在一起好久,直到两个孩子在门口张望,两双眼睛圆溜溜盯着他们,这对小夫妻才感觉不好意思地分开了。 耿夫人道:“夫君以后得努力办差,把铺面打理得好好的,不能辜负四阿哥这份好意了。” 给耿银差事不说,还赏了这么个好鞋子,让耿银穿着跟平常人一样,他们恨不能给四阿哥肝脑涂地了! 这边两夫妻激动完,耿银才想起小李子还在前面铺面,又风风火火走回去,到了铺面还气喘吁吁的。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快步走过了,就是怕别人看出来。 如今走路也不用一瘸一拐的,自然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小李子远远看耿银走路的姿势比之前好多了,显然是习惯了的,又叮嘱道:“耿格格说了,耿掌柜以后是要见客人的,代表了爷的脸面,绝不能低头含胸,姿态得改过来才是。” 耿银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晚上回去就让夫人把一根棍子绑在自己后背,在屋里来回走,努力在短时间内习惯抬头挺胸的姿势,也尽快适应这个鞋子,硬生生走了好几天,脚底都磨出血泡来。 他反而有点心疼鞋子,担心这样走下去鞋子就要坏了,于是特地上门问过之后,就让自家夫人亲手做几双差不多的鞋子换着穿,四阿哥派人赏赐的这一双就洗干净后供起来。 耿奕听说耿银居然把一双鞋子供起来了,忍不住好笑,还跟四阿哥提起此事来。 四阿哥只笑笑,感觉耿银此人暂时是个知恩图报的,就看以后如何了。 毕竟人心是会变的,如今看着好,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呢? 几个嬷嬷每天轮流守着几个锅,玉容膏做了不少,放进漂亮的琉璃罐子里面,自然价格不菲。还做了许多味道,每个味道只有几罐子。 特意有一个小罐子是放在外边,是打开给客人们看看闻闻的。 若是喜欢又没有余货,客人就可以留下钱和地址,回头自是有人送上门去。 四福晋先派人知会大福晋一声,让她过来取几罐子玉容膏回去,剩下的都放在铺面,四阿哥打算过几天挑个好日子就开张。 还以为派个嬷嬷来取,谁知道大福晋直接就过来了,对四福晋笑道:“我在府里就没几个能说话的,只好到四弟妹这里来了。” 她说着就笑了起来,看着心情比之前要好多了,四福晋就纳闷了:“大嫂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这般高兴的?” 大福晋就笑笑道:“我能不高兴吗?上回吴雅格格在这边失礼了,回头大阿哥知道后,就让她禁足,这会儿还没出来呢。” 吴雅格格是后院的格格里面跳得最厉害的,如今竟然被大阿哥责罚直接禁足了,其他人也就收敛多了,后院就清净得多,大福晋做梦都要笑出声来的。 “这事还得多谢耿格格,要不是吴雅格格在耿格格面前露了真面目,大阿哥如今还以为吴雅格格就是个柔弱的小格格呢!” 四福晋只能微笑,这话却是不好接的。 大福晋也没打算让四福晋说什么,毕竟这些话她在府里不好说,四福晋却是个嘴严的,轻易不会把话传出去,她说着也能放心。 不然一直憋着没个人分享一下她的快乐,大福晋都快要憋死自己了! 四福晋生怕大福晋不停分享这些大阿哥后院的消息,赶紧让廖嬷嬷把新做的几罐子玉容膏给拿过来。 大福晋看着一盒子的玉容膏心花怒放,摸着脸颊道:“还别说,这玉容膏真是个好东西,我感觉这皮肤是越发光滑,就跟我二八年华的时候一样。” 她这些年不停生孩子,然后怀孕,出月子后没多久又怀孩子,哪怕再精细养着,皮肤是一年不如一年,黯淡无光,瞧着就憔悴还老了好几岁的。 如今好了,抹了玉容膏之后大福晋又重新回到容光焕发的时候,恨不得每天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抹一遍! 她再也不用对着镜子发愁,也不必看着后院那些年轻的格格们自惭形秽,感觉自己越发不年轻了,也不如年轻时候好看的。皮肤不好,身材也走样,大阿哥的态度又这样,叫大福晋心里难过坏了。 如今大福晋心情好了,整个人红光满面的,又问道:“听闻耿格格会一点药理,还会给人调理身子骨,不如请她替我看看?” 擅长妇科的太医并不多,多数都在宫里伺候嫔妃们,就不好请出宫给自己看了。 加上大福晋感觉自己没病没痛的,特地请太医过来也不好,索性请耿奕看看。 四福晋感觉大福晋这脸色压根就不需要让人把脉,估计就是找个由头让耿奕看两眼,然后就有理由给她送东西。 毕竟耿奕也是误打误撞,就让大阿哥那边的吴雅格格吃瘪了。 不过四福晋也看不惯吴雅格格那个张扬的性子,来四贝勒府上也不知道收敛,是时候该受点教训的。 幸好大阿哥也不是个徇私的性子,别是真没当一回事包庇了吴雅格格,不然四阿哥估计要每天都去找大阿哥聊聊了。 四福晋让廖嬷嬷去把耿奕请过来,耿奕在路上就听廖嬷嬷说了,知道大福晋是让自己看看,也就心里有数。 只是耿奕刚踏进门,许久不见的红光居然出现了。 它在大福晋的头顶上上下下蹦跶了几下,然后绕着头顶跑酷了一圈就消失不见了。 这什么玩意儿,简直不能要了,每次提示都不明不白,越发奇怪了! 大福晋见耿奕进来就盯着自己的头顶不动,顿时也是一愣。 四福晋赶紧招呼道:“耿妹妹站在外头做什么,快进来吧。” 耿奕进来给两人行礼,大福晋就笑着叫她起来道:“之前听说耿格格是个厉害会药理的,来给我把把脉?” 闻言,耿奕也不推辞,请廖嬷嬷送来软枕,垫在大福晋的手腕下面,有模有样地坐在另外一边,伸手就给大福晋把起脉来。 大福晋的脉象有些弱,细软无力,越是把脉久了,就越发弱下去,让耿奕不由自主皱起眉头来。 她这脸色凝重得把大福晋都吓一跳了,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很糟糕吗?” 耿奕很想对她点头,哪怕自己的把脉功夫不算到家,也能察觉大福晋这身体完全是外强中干,外面看着还不错,里面却开始变得虚弱了起来。 只要是一场小病,很可能就要把大福晋这好好的表面彻底打碎且崩塌殆尽。 这就跟是一根紧紧绷直的弦,哪一天很可能就毫无预兆地彻底绷断! 但是直接说的话,恐怕大福晋也不相信,哪怕她身边人也是如此。 无他,大福晋这脸色红光满面的,别说耿奕没把脉的时候,就是四福晋估计都觉得这面色比自己要好多了,怎么就有问题呢? 耿奕就缓缓道:“我这把脉的功夫不算到家,就是感觉大福晋这身子有些虚,最近这阵子是不是头发掉得有点厉害?” 大福晋听着这才松口气,点头道:“不错,最近这头发掉得太厉害了一些,梳头的时候一小把一小把的掉,怪吓人的。不过都说生孩子之后都会掉一阵子头发,过一会就好了,我就没太在意,过阵子应该会长回来的吧?” 她也有点害怕头发这么掉,脑袋都要秃了,不过身边伺候的嬷嬷都说孕妇生完孩子之后大多都会如此,也就放下了。 如今耿奕又提起这事,大福晋这心就忍不住揪紧了起来! 耿奕就问道:“大福晋之前生完孩子,头发是不是没掉这般厉害的?” 闻言,大福晋回想了一下,之前生完孩子虽然会掉头发,却还真是没这么厉害。 她只以为生孩子多了,加上最近因为吴雅格格的事心情不是很好,掉头发才有些多,如今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怎么,我这掉头发跟身子骨虚还有关系了?” 耿奕点头答道:“是的,这人吃东西吸纳了食物里头的精华,身体各处都会滋润得到。要是身子骨不太好,它就顾不上了,像头发和指甲这些不太重要的地方就会开始有些变化起来。” 这么一说,大福晋也忍不住皱眉道:“是了,最近我这指甲很容易就裂开,一天涂两回花油也不行。” 花油是用来护甲的,涂上后还显得指甲平滑有光泽,又能护着冬天不干裂开,没那么脆,宫里的嫔妃都很爱用。 但是大福晋一天涂两回都不行,指甲还是容易岔开,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原来是因为身子骨的问题吗? 耿奕看着大福晋越发皱紧眉头,知道病人越是担心自己的病,越想越糟糕,胡思乱想反而寝食难安,这身子骨就更难养好了,于是就安抚道:“大福晋放宽心,回去请太医过府调理一番,渐渐就能好起来了。“ 这发现得早,干涉得不晚,自然而然就能恢复起来,要是拖得久,身体虚弱得太厉害已经完全不能挽救,那就麻烦了。 大福晋是听说耿奕进宫后见了皇太后,皇太后原本胃口不好,愣是因为耿奕准备了一桌饭菜,渐渐就好起来了。 前几天她进宫请安,眼看皇太后的脸色比之前要好多了,不然自己也不会因为好奇请耿奕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看出什么点来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连皇太后都能看出什么来,耿奕显然是真的懂一些药理。 但是她要真的开药方,大福晋恐怕就要不敢接了。 幸好耿奕没开药方,只让她去请太医。 大福晋就道:“也罢,我回去就让人请太医过来瞧瞧。等回头好了,一定好好亲自过来感谢。” 她说完硬是褪了手腕的玛瑙镯子给耿奕戴上,这才风风火火离开,转头让身边的嬷嬷带着帖子去宫里请擅长调理的余太医。 余太医到直郡王府给大福晋把脉许久后,跟耿奕说得差不多,大福晋确实是外强中干,外边看着正常,里面已经有亏损之兆,长此以往是要短寿的。 当然太医就要说得婉转得多,不外乎是让大福晋好好休息,保持好心情不能劳累云云。 大福晋一听就明白耿奕说得没错,顿时有些后怕。 想想大阿哥这样子,要自己真的去了,几个女儿怎么办呢? 回头大阿哥很快就会娶继福晋,这个新福晋很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会好好对待自己几个女儿吗?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大福晋是压根就不相信大阿哥会好好照顾几个女儿的,立刻就请余太医着手开始给自己调理身体,让心腹嬷嬷管家,自己打算多休息。 只是丫鬟煎药后送来,大福晋闻着药味就受不了,还恶心想吐,硬生生捏着鼻子喝下去,很快就全吐出来了。 她只好请余太医改一改药方,看能不能试着喝下去。 余太医一连换了三个药方,大福晋却还是喝不下去的。 还因为药味太浓郁,让她都吃不下东西,原本红光满面的人又憔悴了起来,整个人几天就瘦了一圈,还晕过去一次。 这事就惊动了在宫里的惠妃,让身边的曾嬷嬷出宫来看大福晋。 曾嬷嬷一看大福晋憔悴的样子也吓了一跳,毕竟前几天她进宫请安,惠妃还夸过大福晋面色好多了,一张脸粉白粉白的,瞧着就年轻了几岁。 这才几天功夫,人就瘦成这样,脸色也白得跟纸一样了? 大福晋半躺在榻上都没力气起来,对曾嬷嬷苦笑道:“没想到惊动了额娘,是我的罪过了。” 曾嬷嬷连忙摇头道:“惠妃娘娘担心大福晋,大福晋这脸色怎的这般糟糕,余太医怎么说?” 大福晋好几天没吃下东西,说两句话就气喘吁吁的,身边的丫鬟就小声解释了一番。 曾嬷嬷皱眉,人不吃饭哪有力气,也难怪大福晋憔悴如此了:“奴婢这就回禀惠妃娘娘,兴许换个太医过来就好了?” 余太医对调理确实擅长,但是大福晋压根喝不下去汤药,还怎么调理了? 换个太医过来,再改改药方,会不会就能让大福晋喝下去的? 实在喝不下药,大福晋这胃口也得调回来,让她能吃得下饭啊! 曾嬷嬷匆忙回宫跟惠妃一说,惠妃也担忧不已,转头就去派人递消息要见皇帝。 皇帝正巧得空,见了惠妃后看她着急的样子,才知道大福晋病得厉害,宫里的余太医开的汤药都无法喝下去,胃口还坏了,如今什么都吃不下,人也瘦了一大圈。 他沉吟片刻道:“这样,让院首过去看看。” 院首不但擅长调理,也擅长药膳,看看能不能叫大福晋好起来。 惠妃红着眼圈连忙行礼:“多谢皇上。” 皇帝发话,院首当天就出宫去了直郡王府。 大阿哥还被惠妃叫进宫里骂了一通,自家福晋都病成这样了,他居然都不关心一下,只知道在后院厮混,被皇帝知道还得了? 特意被叫进宫里给骂了一顿,大阿哥出宫的时候脸色老难看了,只觉得大福晋是小题大做。 等回府后他在门口远远瞥了一眼,看见大福晋消瘦的样子,大阿哥也是吓到了,这瘦得跟几天前压根就不是一个人了,真病得那么厉害了? 院首进去把脉后,很快就出来到隔壁跟等着的大阿哥行礼。 大阿哥挥挥手道:“院首大人不必多礼,说说福晋怎么样了,汤药听说进不去,用一用药膳如何?” 院首有些犹豫,大福晋明显就是受不住药味才会汤药喝不进去的。药膳到底还是有药材在里面,总归有点味道,大福晋很可能也吃不下去。 不过大阿哥再三催促,院首只能挑了一道药材最少,味道最轻的药膳试试。 果然大福晋远远闻着味道就开始干呕,硬生生喝了一口后又吐了出来,整个人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比之前还要糟糕。 大阿哥在门口远远看着就知道这药膳不行了,在外头来回走了一圈,忽然就转头冲出去,抓着缰绳就翻身上马回去了宫里,还一把抓住刚从太子那边议事出来的四阿哥。 四阿哥被大阿哥抓住都懵了,还给他带着去了御书房求见皇帝。 皇帝还奇怪这两兄弟怎么忽然凑一起了,而且大阿哥刚出宫怎么就回来了? 他就让两人进来,大阿哥一进来就先跪下嚎道:“皇阿玛,福晋连药膳都吃不下去,看着更虚弱了!儿臣听闻四阿哥那边的耿格格能让皇祖母胃口大开,就想着让耿格格去福晋那边试试。” 他留了个心眼,直接问四阿哥,这个四弟素来谨慎肯定不会答应的,但是在皇帝面前就不一样了。 大福晋都病成这样了,四阿哥不让耿奕去帮忙,人要真出什么事怎么办? 四阿哥瞪大眼,觉得大阿哥真坑人,连忙拱手答道:“皇阿玛,儿臣后院的耿格格也就知道两手菜,做得好吃而已,治病这种事是万万不会的。” 大阿哥却嘟囔道:“听闻四福晋之前有些虚弱,用了耿格格的药方就好起来了,四弟看着也比之前壮实多了。” 四阿哥气死了,连忙解释道:“那是儿臣和福晋请了个老大夫在家里调养,再配上耿家的汤方,也都不是大毛病,这才渐渐好起来的。” 皇帝看两兄弟开始互相大眼瞪小眼的,摆摆手道:“既然院首也没办法,老四就让耿格格却试一试。老四也别担心,耿格格看看给个食方,院首和余太医看过后觉得合适才让老大家的试试,不行就算了。” 他又转向大阿哥道:“知道你担心你家福晋,病急乱投医。只是老四家的耿格格就去试试,不行的话,老大你别闹腾,也别迁怒于人。” 皇帝先把话搁在这里,耿奕要是没办法,大阿哥要迁怒四阿哥或者耿奕,自己也不会客气的。 四阿哥让耿奕去是帮忙,大阿哥开口硬把人要过来已经很过分了,回头还怪人家,他还要脸吗? 大阿哥闷闷应了,四阿哥也气得沉下脸,却只能让人去请耿奕到直郡王府去。 耿奕听见苏培盛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我去直郡王府看大福晋?” 苏培盛苦笑道:“大阿哥带着四阿哥闹到皇上面前,四阿哥也无法拒绝。不过耿格格放心,皇上也发话了,只让耿格格去看看,不行也不会怪罪下来的。” 耿奕心里恨得咬咬牙,恨不得把大阿哥打一顿,实在不行来点痒痒粉! 大阿哥平日对大福晋就没多关心,这时候忽然发现大福晋病得厉害,一时慌了神,居然就开始坑四阿哥这个弟弟了? 顺便把耿奕也坑了! 但是皇帝都发话了,耿奕还不能不去,而且大福晋人还是不错的,之前误会了就立刻过来道歉,性子也热情直爽,她怎么也要过去看看才是,哪怕探望的时候安抚一番也好。 耿奕上了马车,跟着苏培盛到了直郡王府,刚下车就被四阿哥扶住了,小声交代道:“内院我不能进去,你别怕,我就在外边等着,让胡嬷嬷陪着你进去。” 有胡嬷嬷在,大阿哥哪怕想把耿奕扣下也没那么容易! 带上虎背熊腰的胡嬷嬷,还有了四阿哥这句话,耿奕就有底气多了,跟着大福晋身边的迪嬷嬷进了主院。 大福晋瘦了许多,耿奕看见也是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把脉,这脉象比上次还虚弱得多。 感觉到动静,大福晋睁开眼发现是耿奕,不由苦笑:“是大阿哥吧……” 就四阿哥护短的性子是绝不会让耿奕掺和进来,必然是大阿哥做了什么。 耿奕就柔声安抚道:“大福晋别想那么多,妾过来就是看看能不能让大福晋吃下东西。” 她在来的路上想了好几个菜方,如今看着大福晋都是不适合的。 又得知大福晋受不了药味,这才喝不下汤药和药膳,耿奕心里就有数了。 她示意大福晋身边的迪嬷嬷去准备米汤,什么都不放,就是用粳米熬出来的米汤,给大福晋喂几口试试。 院首和余太医就在旁边,听到后摸着胡子点头道:“米汤没什么问题,可以试试看。” 迪嬷嬷一听赶紧去厨房准备了,厨房早就熬了粥,这会儿再熬出米汤来盛出一碗。 她小心翼翼试了碗边的温度,看着不烫,这才给大福晋喂了一口。 见大福晋似乎咽下去没反应,不会再吐了,迪嬷嬷满脸惊喜,连忙又喂了一口。 大福晋喝了几口,感觉也不难受,没多久半碗米汤就喝完了。 迪嬷嬷喜不胜收,就要再去盛一碗米汤来,被耿奕拦下了:“大福晋刚能吃东西,可不能进太多了,免得难受。” 肚子里有东西,米汤又暖暖的,吃完后大福晋有些昏昏欲睡,耿奕就低头笑道:“大福晋睡一会儿,妾去准备些东西,等大福晋醒了就可以再吃点别的了。” 大福晋一听,眼皮沉甸甸的再也撑不住睡过去了。 迪嬷嬷守在榻前,耿奕就出去跟两位太医商量,打算做莲花糕。 余太医就好奇问道:“耿主子,这莲花糕是什么,莲花做的吗?” 这季节大冬天的,哪里有莲花? 耿奕摇头道:“不是莲花做的,而是做完后看起来像莲花,用的是党参、白术、山楂和陈皮等等,酸酸甜甜的,吃过后会比较开胃,这糕点也容易克化。” 院首一听就皱眉道:“这里头有药材在,大福晋很可能吃不进去。” 耿奕就道:“这方子做出来的莲花糕几乎没有一点药味,不过很考验厨子的手上功夫,不如先试着做出来后两位太医可以先尝尝看。” 他们两人商量了几句就点头了,于是耿奕就让厨房开始做莲花糕。 这个并不难做,药材放的量也很少,最是适合脾胃虚弱的人食用了。 大福晋好几天没吃下东西,油腻点的东西是受不了,只能试试这个养胃的糕点的。 直郡王府有个擅长做糕点的厨子,很快就按照耿奕的意思做出好几份莲花糕来。 耿奕示意丫鬟把两碟莲花糕递给身边的两位太医,她也尝了一口,忍不住点头。 不愧是直郡王府的厨子,确实有两把刷子,这莲花糕很软,不必怎么咀嚼就能咽下去。一点都不甜腻,不仔细几乎尝不出一丁点药味来。 院首和余太医吃了几口也感觉不到多少药味,十分惊奇! “这个糕点方子确实不错,可以让大福晋试试。” 大福晋只眯了一会眼就醒了,醒来的时候迪嬷嬷正好端着一个糕点过来。 糕点放在浅色的碟子上,分量不大,做成粉色莲花的样子,正是盛开的模样,十分好看。 迪嬷嬷小声道:“这是耿格格让厨房做的糕点,院首和余太医都尝过了。” 大福晋轻轻点头,她刚喝了米汤又小睡了一下,这会儿有点精神,看着这么漂亮的糕点也稍微有点食欲了。 迪嬷嬷不敢贪多,只舀了一小块糕点送到大福晋嘴边,她吃了一口,很快咽下去。 等了一会,大福晋没什么难受的样子,迪嬷嬷才敢喂第二口。 转眼间不大的糕点都喂进去了,大福晋倚着软枕,感觉肚子里终于有了东西,也没有恶心想吐的反应,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是用什么做的糕点,既好看又好吃的?” 看大福晋吃完糕点后说话都没那么喘了,迪嬷嬷心里高兴,却记得耿奕的交代,暂时不能告诉大福晋里面搁了药材的事,就笑着道:“耿格格说是祖传秘方,等主子彻底好起来之后就会把方子送过来。” 大福晋也笑了:“她这还卖上关子了,也好,等我彻底好起来后跟耿格格好好道谢。” 耿奕这是相信她能吃下去就没什么问题,大福晋也感觉自己没之前那么虚弱了,自然信心大增。 另一边院首和余太医是百思不得其解,莲花糕也算是药膳,毕竟里面是搁了药材的,怎么就尝不出一点药味来了? 第27章 太医们的舌头都很敏锐, 毕竟很多药材光靠看和闻是不够的,还需要用舌头尝一下。 有时候有些药渣需要检查的时候,碾碎后煮过几乎肉眼辨认不出来, 也需要尝一尝才能分出究竟是什么。 所以他们都几乎尝不出药材的味道来, 大福晋就更尝不出了。 院首和余太医眼看大福晋吃了几天的莲花糕,整个人就好多了,也有力气坐起身,就开始喝梗米粥,然后是红枣桂圆粥, 再是老母鸡汤。 等半个月后,大福晋都能扶着迪嬷嬷下榻走两步。 两位太医想不通, 就托四阿哥回去问一问耿奕。 四阿哥也挺好奇的;“这莲花糕真那么神奇, 有起死回生之效吗?” 耿奕一听也愣住了, 笑着摇头道:“爷听哪里的人云亦云,莲花糕就是吃的,又不是仙丹, 哪里有那么厉害?” 要说里头为何吃不出药味来, 这不是很简单,因为里面搁了致死量的糖啊。 比糖的分量不到十分之一的药材, 怎么可能盖不住味道呢? 哪怕是舌头敏锐的太医们,被那么多糖的甜盖住, 他们的舌头都不可能尝出什么药味来了。 更何况大福晋病弱后,舌头的敏锐程度不如以前的。 鼻子只要没闻到,舌头就不会反应过来。 只要迪嬷嬷和厨房不说, 大福晋根本不知道吃的莲花糕里面是放了药材的。 其实之前院首做的药膳, 药味已经很少了, 只有一点点, 大福晋未必能尝出来。 但是一开始就给大福晋说是药膳,里面肯定有药材的,她心里知道这是药,身体当然跟着有反应了。 耿奕细细一解释,四阿哥就明白了,笑着摇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一直让人瞒着没让告诉大福晋,莲花糕的方子是什么。不过外头传着大福晋吃了仙糕好起来了,正到处求方子。” 耿奕这边那些人是轻易骚扰不了的,于是就频密去找耿金。 毕竟听说耿奕的食方是耿家的藏书阁里看见的,就有不少人去拜访,出重金的许好处的,就想进去看看,或者直接求这个方子。 耿金哪里听说过这种事,他压根就没怎么进过藏书阁,也就耿奕喜欢进去。 他不胜其扰,就关起门不见客,躲到耿银这边来了。 然而耿银是耿金兄弟的事也被传了出去,两兄弟在小院子里吓得闭门不出,玉容膏的铺面也就迟迟没能开门的。 耿奕听得苦笑道:“这糕点正适合大福晋,其他人就未必了,尤其年纪大一些的就不能乱吃。” 大福晋是因为好几天没进食,身体虚弱,而且年纪又不大,短时间内吃进去大量的糖化成能量,她才有力气慢慢好起来。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尤其原本就有糖尿病的,或者年纪大不好转化糖的,吃进去吃出毛病来怎么办啊? 耿奕为了解释得更清楚,就道:“比如这里有个大碗,倒进去的水就能多一些。原本碗就小的,同样的水进去就会溢出来了。” 四阿哥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我已经派人对外说一说,把消息压下去。” 只是消息不知道怎的也传到宫里,皇帝把四阿哥叫过来,也问起了这个莲花糕。 四阿哥就把耿奕的话复述了一遍,又道:“只是个救急的食方,还未必谁都适合用上的。” 皇帝一听年纪大一些的不能用,只能救急,也就歇了心,转头又道:“这个耿格格确实厉害,愣是让大福晋好起来了,听说这两天都能下榻走两步,让惠妃着实松口气。” 惠妃原本听说院首过去都束手无策,大福晋越发虚弱过去可能撑不住,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好在后来峰回路转,有耿奕给的糕点方子,硬是把大福晋从鬼门关扯回来,着实厉害。 她也不好大张旗鼓把耿奕叫进宫里来,趁着四福晋进宫给德妃请安的时候就过去,对德妃赞叹道:“也是你教导有方,四阿哥后院的一个比一个聪慧懂事。” 惠妃的好话不要钱地往外一通说,夸完还把两盒子宝石塞到四福晋手里让她随意把玩,这才笑着离开了。 四福晋拿着锦盒一时有些愣,德妃就道:“收着吧,也是惠妃的一番心意。” 她还以为德妃会不高兴耿奕又在外头扬名,德妃的表情却十分平和道:“多得你和耿格格给十四准备东西,吃的用心不说,你也特意做了一件夹袄给十四。” 十四在西大营当然不能穿得太好,免得被人拆穿身份,这夹袄外面看着是普通的料子,里面也是,却穿着舒服暖和,肯定是四福晋仔细挑选过的料子,又是亲手做的,实在是费心极了。 四福晋和耿奕如此用心,当然是因为四阿哥的吩咐。 德妃对这个长子的感觉始终十分复杂,心里不是不想要亲近,但是看见四阿哥就忍不住想起那位佟家的娘娘,回忆起曾经弱小的自己连孩子都保不住只能送给别人养的过往。 四福晋笑道:“这是应该的,爷对十四弟也是担心,才会亲自过去看看。” 德妃点点头,就道:“要是小十四有四阿哥一半稳重,那就好了。” 这话四福晋只微笑却没吭声,她要说是,德妃是真心这样觉得的吗? 她要说不可能,四阿哥就是四阿哥,十四阿哥就是十四阿哥,两人从小处境就截然不同,怎么可能养成同样的性子,德妃会不会觉得自己说十四阿哥不如四阿哥呢? 幸好德妃也没有让四福晋非要回答的意思,露出点倦容来,四福晋就识趣地告辞了。 只是她刚出宫回到贝勒府,在门口就停着一辆马车。 廖嬷嬷下去一问,回答禀报道:“主子,是三福晋来了。” 四福晋一愣,赶紧示意马车一起进府,她这才下了马车,三福晋就已经过来无奈笑道:“打扰四弟妹了,我也是临时起意过来,到了门口才想起你今儿是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日子,倒是唐突了。” 见三福晋愁眉苦脸的样子,四福晋就摇头道:“三嫂,我们进去说。” 四福晋示意玲珑送来茶点,就打发丫鬟出去,只让廖嬷嬷在门口守着,明显是知道三福晋的话可能不愿意被别人听见。 三福晋最喜欢的就是四福晋这个样子,可靠体贴得很,不管说什么,都绝不会随意泄露出去的,正因为这样,她实在憋不住才过来找四福晋说说几句体己话:“四弟妹知道的,去年初王氏生下一个小阿哥,不足一月就去了。三阿哥当时还怀疑是我动的手脚,因为没有证据就不了了之。明明是病去的,这顶帽子却莫名扣在我头上了。” 她露出嘲讽的笑意来,又道:“后来王氏久久没有怀上,毕竟三阿哥这一年多有努力都不见她肚皮有反应,最近听说大福晋的事,这不就让我上门来问那位耿格格可有什么让人尽快怀上的方子。” 四福晋皱眉道:“三嫂,这世上哪里有这种方子?” 三福晋原本半信半疑,看她如此郑重的神色也心里松口气,笑着道:“也是,要真有的话,太子妃早就……” “三嫂,慎言!”四福晋打断她的话,对三福晋摇摇头。 三福晋知道自己失言了,多得四福晋打断自己,不然隔墙有耳,谁知道会不会传到太子耳边,就对四福晋歉意笑笑道:“我这张嘴有时候一说起来就停不下了,多得四弟妹提醒我。” 她叹气道:“我原本就不信这种东西,偏偏三阿哥耳根软,不知道听谁说的就信了,愣是让我过来问,倒是失礼了。只是我回去说没有,三阿哥也不知道信不信。” 四福晋想起钮钴禄格格的事,就小声跟三福晋说道:“绝不会有这样的方子,如果有,那必然是害人的。” 三福晋一听顿时警惕起来,连连点头道:“也罢,我特意过来一遭,三阿哥要是不信就让他问四阿哥去!” 说完,她忽然问道:“对了,四弟妹你们这边那个卖玉容膏的铺面还开门吗?” 四福晋一愣:“要开门的,只是之前大嫂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时常有人去找耿家人打听,担心影响铺面的买卖,暂时就没开了。三嫂这样问,是……” 三福晋有些不好意思道:“还不是当初四阿哥送的玉容膏,三阿哥全给了王氏,其他人是一点都没有。王氏原本就天生丽质,这擦完玉容膏之后更好看了,把三阿哥迷得七荤八素的。哪怕不为了三阿哥,就是能变好看,谁不想要呢?” 她就很想要,不是用来取悦三阿哥,而是自己照着镜子也美得很啊! 王氏那张脸本来就好看,用上玉容膏之后皮肤吹弹可破,白皙如雪,更是美上一层楼了,后院谁见了她不羡慕不妒忌不想要啊! 三福晋这会来看见四福晋,也是羡慕道:“四弟妹一阵子没见,皮肤也变好了,人都好看多了。” 四福晋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能道:“等事情平息后,铺面应该就会开门了,到时候我派人跟三嫂说一声。” 看三福晋还眼巴巴盯着自己,四福晋只好道:“我这边还有两罐玉容膏,先给三嫂用着,就是桂花味道的,不知道三嫂喜不喜欢。” “喜欢,谢谢四弟妹。” 三福晋带着两罐玉容膏欢欢喜喜回去了,然后四福晋刚坐下,就迎来了五福晋。 四福晋这就惊讶了,毕竟五福晋是个胆小腼腆的性子,很少出外走动,这会儿居然出门到这边来了? 五福晋过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三福晋的马车,自然知道这位三嫂来过,就腼腆一笑道:“打扰四嫂了。” 四福晋笑着请她落座:“哪里就打扰了,要五弟妹早些来,还能碰上三嫂的。” 五福晋就点头笑道:“是,在路上看见三嫂的马车了。” 她沉默了一会就说明了来意:“是这样的,想问四嫂,那家玉容膏的铺面还开门吗?” 四福晋没想到连五福晋都问这个,连忙解释道:“过阵子就会开了,暂时还在准备,五弟妹也是想买这个吗?” 五福晋轻轻点头,脸色怪不好意思的:“是,我见着刘佳侧福晋用了,变得十分好看,所以就……” 她的面色黯淡下来,自己作为员外的女儿,嫁给五阿哥当福晋已经是高攀了,然而自己的蒙语学得不好,跟五阿哥说不上来,两人感情就很一般。 刘佳侧福晋虽然出身江南,却擅长蒙语,很得五阿哥的欢心。 五福晋暗地里刻苦学习蒙语,却依旧不得五阿哥多看一眼,就想着用一用这个变得好看了,是不是就能让五阿哥稍微多来自己这边一回? 四福晋心下叹息,回头对身边的廖嬷嬷使了个眼色。 廖嬷嬷悄然退下,很快就去了耿奕的院子问道:“耿格格这里可有多余的玉容膏?” 耿奕一听就二话不说道:“有,还有一罐没有味道的玉容膏,如玉去取过来。” 廖嬷嬷连忙感谢道:“主子把手头的两罐前脚送给三福晋,后脚五福晋就来了。” 闻言,耿奕就明白,四福晋那边是要江湖救急,手头都没余粮了还怎么送啊! 好在她还有一罐没用,不然就尴尬了。 廖嬷嬷赶紧带着那一罐子玉容膏回去,放进锦盒里,悄然无声托着回去,放在四福晋的手边。 四福晋对她点点头,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就推给身边的五福晋道:“我这里只剩下一罐了,回头多做一些出来就让人送去五贝勒府?” 五福晋笑着收下,抿唇道谢:“多谢四嫂了。” 四福晋又握着她的手叹道:“五弟妹比上回消瘦了一些,也得对自个好一些,好好放宽心。” 五福晋微微点头,知道四福晋是好心想安慰自己:“四嫂,我知道的。” 送走五福晋,四福晋重新坐下后忍不住感慨道:“这都什么事啊……” 四阿哥好心送几个兄弟玉容膏,转头这些阿哥都送给受宠的侧福晋和格格去了,让福晋们就颇为尴尬的。 不过别人的家事也不好说什么,四福晋生怕后边还会有人求上门来,她手上是真的没了,连耿奕那边都榨干了,一点不剩,这铺面得赶紧开起来才行。 四福晋等四阿哥回来的时候就说起今儿的事,四阿哥微微颔首道:“确实拖得久了,我下朝的时候还被好几个大臣问起,说是家中的女眷都打听此事。” 莲花糕的事似乎被压下去了,毕竟皇帝都过问了,然后都没下文,证明并不是真的能起死回生的玩意儿,自然大家的兴趣就下去了。 四阿哥就拍板道:“铺面其实都准备得差不多,听闻几个嬷嬷每天没歇着,也备了不少货,应该够了吧?” 四福晋之前觉得是足够的,如今接二连三被上门来求,就开始十分怀疑那些玉容膏真的够卖吗? 就跟她想的那样,第二天铺面一开门,就有无数的管家和嬷嬷们冲进来要买,一口气都要十罐二十罐的,后边的人怨声载道。 耿银擦着汗道:“这玉容膏不能放,放久了就不如之前好用了,一人最多买三罐就差不多了。” 一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愣是挤到最前面,一听就不乐意了:“我家主子用得多,还有不少女眷要一起用,十罐是不能少了。” 后边一个高大的管家也不高兴:“你家主子买那么多,后边人买不上怎么办?” 两人眼见着要吵起来,耿银就鼓起勇气上前道:“每人三罐,这是东家定下的规矩,用完再来买就是了。” 他说的东家自然是四阿哥了,嬷嬷立刻偃旗息鼓,管家也闭嘴站在后边不吭声了。 其他丫鬟和侍从原本还准备上前劝架,生怕两边打起来,谁知道自家掌柜一句话就摆平了,对耿银露出敬佩的神色。 耿银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包围着,其实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表面还要神色如常的模样,装得可辛苦了。 不过被丫鬟和侍从们的目光一看,他又有点高兴和满足。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更是抬头挺胸,来回走动,看看哪里出岔子也能立刻出手调整。 好在耿银一开头提起东家,后边人都是识趣的,乖乖每人买三罐。 就是后边开始有些味道缺货了,又开始闹了起来,觉得前边的人买光了,后边的没什么味道可选,也有觉得铺面准备的玉容膏实在太少了。 耿银就上前笑着解释道:“放心,不管什么味道,效果都是一样的。若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实在选不上其他的,可以晚几天过来。” 那些人一听就立刻闭嘴了,过几天来,家里还等着用的主子岂不是要剥了他们的皮? 他们也就抱怨几句,还真不敢不买,毕竟再犹豫一会就什么都没了! 这才开门半天功夫,存了半个月的玉容膏居然一扫而空,是一罐都没有了。 剩下的人唉声叹气,守在铺面都不肯走了。 耿银只好让侍从客气把人请出去,又留下地址,回头有货就立刻派人送上门,才算是把人都安抚住了。 等侍从把铺面大门关上,耿银示意他们把铺面整理好也能回去休息,自己就转身回去后边的小院。 他进了小院,看周围没有人了,立刻笑着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转圈圈:“成了,卖光了,成了啊,哈哈!” 耿夫人正在井边洗衣服,听见声音回头看见耿银的样子顿时目瞪口呆。 尤其耿银一边笑一边转圈一边嘴里喃喃自语的样子,仿佛高兴疯了一样,她赶紧上前:“夫君?” 耿银一看自家夫人就一把抱住她道:“前面的玉容膏都卖光了,才半天,全卖了!” 耿夫人好笑,拍了拍自家夫君的后背道:“好好好,夫君最厉害了,所以没货了,明天怎么办?” 闻言,耿银也呆住了:“对啊,我这就去跟后边的几个嬷嬷说,赶紧多做一点!” 他原本看着货物有限,才会限制每个人三罐,好歹多卖几户人家。 很多人就是听了风声好奇来买的,要是第一次没买到,第二回 就未必会过来了,所以每人少一点,多几个人买回去用过就知道是好东西,回头客就有了! 哪知道耿银还是低估了京城贵人们的好奇心,半天就卖光了,明天岂不是货架都是空的吗? 几个嬷嬷在后边一天就没停过,轮流烧火做玉容膏,也是累得满头大汗。 其中一个嬷嬷看见耿银就连忙道:“掌柜,只有我们几个,实在忙不过来。” 四阿哥和四福晋估计也没想到这东西那么好卖,只挑了几个口风严实的嬷嬷来做,她们力气大,想着一天多做几锅,轮流休息就好,然而半天就卖完了,她们又不是三头六臂,根本做不完啊! 耿银只好转头上门找四阿哥禀报了此事,想着是不是多派几个人,然后把周围的院子买下来,扩大生产,多做点玉容膏? 四福晋就建议请官牙过来直接买人,可以死契,也可以活契,但是活契不能低于十年,毕竟还得对玉容膏的配方守口如瓶才行。 四阿哥觉得这法子可行,就让苏培盛去把周围的院子买下,四福晋就让廖嬷嬷去见官牙安排此事。 苏培盛却是空手回来,苦笑道:“主子,周围院子的说东家是不卖的,只能租。” 四阿哥就奇怪了:“那些院子的东家是谁?” 苏培盛就摇头道:“他们不肯说,奴才暂时还没打听出来。” 四阿哥正皱眉头,外边下人就来禀,说是九阿哥来了。 他满脸诧异:“请九弟去前头坐一坐。” 四阿哥就纳闷九阿哥怎么来了,不会还是找他合伙做玉容膏的买卖吧? 九阿哥进来喝了半杯茶,显然是匆忙过来的,看见四阿哥就笑道:“弟弟听见消息就赶紧过来了,听闻四哥要买我的院子?” 四阿哥这次是真的诧异了:“那周围那些院子都是九弟的?” 九阿哥连连点头道:“是啊,那里隔壁是最繁华的街道,来往的商人多,做买卖的也不少,很快隔壁就满了,少不得要挪过来,我就趁着价钱还便宜的时候,一年多前一口气都买下了。不过院子都没直接买在我的名下,是挂在底下人那边了。他们接到消息就赶紧告诉我,于是弟弟就来了。” 四阿哥不得不说,九阿哥还是很会做买卖的,在一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趁着价钱便宜买下一片院子,如今价钱就能翻上一番了,他坐下后就问道:“那九弟愿意割爱,把那几个院子卖给我吗?价钱好商量。” 九阿哥就笑眯眯道:“我们兄弟两个,说钱多伤感情!这几个院子四哥只管拿去用,弟弟分文不收!” 四阿哥没露出多少高兴的神色,反而警惕起来:“九弟客气了,哪能占你的便宜,你说说想要什么吧?” 九阿哥搓着手嘿嘿一笑:“四哥懂的,就是玉容膏的买卖能让弟弟掺一脚吗?” 四阿哥就知道他还惦记这个,清楚不答应的话,九阿哥估计不会把院子给自己,就问道:“那九弟打算怎么掺和?” 九阿哥就伸出一个巴掌来:“咱们兄弟两个五五分怎么样?” 哪怕四阿哥对买卖不是很擅长,也能知道这个比例有多离谱。 他没急着拒绝,而是婉转道:“那我先想一想,院子的事不着急。” 四阿哥也没谈完事就把人赶走,而是留了九阿哥一起用饭。 其他兄弟上门做客的次数少,四阿哥还是想好好招待九阿哥的。 四福晋就吩咐厨房好好做一桌饭菜招呼九阿哥,马厨子简直想破头了。 听闻九阿哥最喜欢西洋的玩意儿,就是他并不擅长那边的菜式。 马厨子实在想不出来,就厚着脸皮让小祝子偷偷去耿奕那边,看看能不能拿个主意。 耿奕一听九阿哥喜欢西洋饮食,脑子里就立刻浮现出五成熟的煎牛排和沙拉来。 这两个玩意儿四阿哥肯定吃不惯,就是九阿哥也未必习惯的。 他喜欢是喜欢,但喜欢是一回事,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九阿哥在宫里长大,吃的都是中式餐点,完全就是中国胃,突然弄个点西洋饭食来,搞不好他们还要吃得胃疼。 于是耿奕就道:“马伴伴何必弄什么西洋的新奇饭菜,而且第一次做哪里来得及?” 马厨子第一回 做这种不擅长的东西,就不怕翻车吗? 四阿哥好不容易招待一个上门的弟弟,真翻车了,谁都救不了马厨子的啊! 她还是很喜欢马厨子的手艺,生怕他真给四阿哥发火撵出去的。 小祝子赶紧跑回去一说,马厨子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就点头感激道:“多谢耿格格提点,我明白怎么做了。” 是他魔怔了,居然毫无准备想做西洋饭食,要不是耿奕提醒,自己恐怕要把这次招待给搞砸了! 马厨子想了一会,定了几个菜式,这就开始动起手来。 他先让徒弟把鸡肉切碎,然后打进鸡蛋后拌上特制的酱汁腌制一会,另一边的徒弟则是做面皮,擀成薄薄的一张,再把腌制好的鸡肉放进去,添上切丁的冬笋、木耳和荸荠,全部馅料卷进面皮里面就放进八成热的油锅里炸。 只一会儿,两面炸得金黄就能捞起来,摆上盘子装饰一番就可以上菜了。 另外把厨房炖了好几个时辰的山药鸡汤舀了两碗送上,九阿哥还挺新奇的,先是跟着四阿哥喝了一口汤,山药和鸡汤的鲜美融合在一起,大冬天吃着浑身都暖和了。 另外送上来炸的金黄的卷子,九阿哥咬了一口,表面脆脆的,里面的馅腌制得当,香味浓郁,有菜有肉,还是金黄色的,十分好看。 九阿哥吃完一个就迫不及待伸出筷子,还笑着夸道:“四哥这里的厨子手艺真不错,弟弟该早点过来做客的。” 四阿哥笑着点头:“九弟喜欢就好,以后也能常来。” 九阿哥就笑得眯起眼:“弟弟以后会多来,四哥别嫌弃我才是。” 鸡肉卷子做得不错,每人就三个,喝完汤之后,另外一道菜也上来了。 这是一道醋溜鱼,把新鲜的青鱼切成几大块,用油煎炸之后,再添上醋、酱汁和料酒炖一会儿就能上盘。 煎炸之后的青鱼表面金黄酥脆,里面的鱼肉却还鲜嫩,把鱼汁还包裹在鱼肉里头,比一般的鱼肉更加鲜美多汁。 酸酸甜甜的味道更是开胃,九阿哥的筷子频频动,半盘子鱼都进了他的肚子:“弟弟一向不怎么喜欢吃鱼,这道菜却做得不错。” 最后上的是一大碗的银鱼馄饨,只有拇指大小,银鱼添点酱汁后稍微炒一下再包进馄饨里面煮,没多久就能上锅。 因为两人饭量不小,马厨子就做了一大锅,生怕不够,另外还多准备了一点生馄饨,等两人用完后要添也能立刻把馄饨下锅。 九阿哥是个半大小子,饭量就更大了,一连吃了三碗才感觉饱了。 四阿哥也添了一碗,吃着也很满足。 吃饱饭足后,九阿哥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临走前还道:“四哥多考虑考虑弟弟,有弟弟在,这个买卖一定如虎添翼!” 四阿哥只好笑着把九阿哥送出去,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这买卖要是九阿哥掺和进来,其实确实能省了他不少事。 毕竟九阿哥赚钱的功夫确实了得,眼光也好,就是这比例实在够呛。 玉容膏到底是耿奕想出来的,于是四阿哥脚步一转就去了她那边,打算问问她的想法。 耿奕能有什么想法,一听见九阿哥的话就差点跳起来大喊一句:奸商啊! 玉容膏的方子是她出的,店面是四阿哥找的,做玉容膏的人手是四阿哥和四福晋派人找的,掌柜还是耿家人。 回头九阿哥把周围的院子出那么一两个,可能还顺道帮忙宣传一下,居然就要拿走五成了吗? 奸商,实在下手太黑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耿奕心里咬牙切齿,生怕四阿哥被九阿哥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赶紧问道:“爷没答应九阿哥吧?” 四阿哥摇头道:“我说先考虑一下,没直接答应也没拒绝,怎么,你觉得这事不能做?” 耿奕心想这哪里是不能做,九阿哥压根就是空手套白狼啊! “爷心善,对弟弟们也好,就是九阿哥这五成也太多了一点。”耿奕想要怎么婉转劝住四阿哥,眉头都快皱得打结了。 四阿哥却忽然笑了笑,伸手捏了一下呆愣的耿奕道:“放心,我还没那么傻。” 九阿哥敢开口要五成,不就是觉得四阿哥平日墨守成规的模样是不懂得怎么经商,还不熟悉俗务吗? 要换个别的阿哥,还真有可能给九阿哥忽悠住了。 但是四阿哥不一样,在四福晋进门之前,府里的俗务不是奶嬷嬷管的,而是他自己管的,账目都要亲自看一遍,对物价是了然在心,下人们压根就忽悠不了他,更别提是半大的九阿哥了。 他没直接开口拒绝,也是不想跟九阿哥当面闹得太僵罢了。 而且四阿哥确实有跟九阿哥合作的意思,却不是任由九阿哥这样随意伸手。 “九弟在经商方面确实有才能,要跟他合作,玉容膏能卖得更好更远,也不必我们太费心。就是五成的话,跟你说的一样,实在太多了一点。” 耿奕出了方子都没开口要分红,九阿哥什么都不出,就出几个院子,还不是送给四阿哥,回头要拿回去的,根本是什么都不给就拿走大部分的银两,四阿哥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 四阿哥指尖点了点桌面道:“我打算冷一冷九弟,回头再谈这个合作,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耿奕松口气,看来四阿哥没给九阿哥给忽悠住,这才放下心来。 四阿哥好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我看起来那么容易被人骗吗?” 耿奕不好意思道:“妾是关心则乱了,爷肯定比妾看得明白。” 四阿哥是办大事的人,有时候愿意吃亏是不想计较罢了,不等于谁都可以当他是傻子一样忽悠。 四阿哥就笑道:“你明白就好,年纪轻轻也操心太多了。” 他只提了提就按下此事没继续说,就真的开始晾着九阿哥。 九阿哥还以为四阿哥考虑个两三天就好了,谁知道半个月都没动静,弄得他挠心挠肺得着急,忍不住跟八阿哥嘀咕道:“八哥,你说四哥会答应吗?还是我提的这个要求太过分了?” 八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你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居然敢跟四阿哥提,真当四阿哥好忽悠? 他向来是个好哥哥,也没当面拆穿九阿哥,就道:“可能四哥需要好好考虑,九弟再等一等吧。” 说完,八阿哥要继续去广善库忙碌了,也没时间继续安慰九阿哥。 九阿哥别提多郁闷了,在宫里转悠了一圈,让身边的太监出去店面看看,很快就来回禀道:“客人越发多了,店面里的玉容膏实在不多了,于是每人只能买一罐子。去的人也多,生怕迟了,这一罐子都买不上的。” 他一听更是心里跟多了个猫爪子一样挠得心里痒痒的,要是四阿哥肯跟自己合作,哪里会玉容膏不够卖,只会买的人不够多! 看见那么多的银钱从自己面前溜过,却丝毫不是他的,四阿哥还要放任这些钱砸水里了不去捡,九阿哥简直难受坏了! 九阿哥霍然起身道:“不行,我得再去问问四哥。” 他是不能随意出宫的,只能在宫门徘徊,等着四阿哥出宫的时候把人抓住。 谁知道四阿哥就跟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怎么都抓不住,每次九阿哥快见到人了,就听说四阿哥的马车已经出宫老远了。 九阿哥纳闷了,难不成四阿哥还躲着他走了? 他也没个商量的人,十阿哥就是个憨憨,每次问什么就只会点头“嗯嗯嗯”就没别的,也没能给出什么意见了。 偏偏八阿哥最近特别忙碌,都不见踪影,偶尔碰面都露出疲倦的神色来,九阿哥就不好去打扰了。 尤其过几天八阿哥就要准备启程去接十四阿哥回来,自然要先把手里的活计都做好才出去。 八阿哥一向负责任,不可能事情做一半扔下就出去的。 为了去接十四阿哥,八阿哥硬生生把十几天的活计压在六七天内做好,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上马车去西大营的时候不留神睡过去了,醒来之后连忙叫马车停了问道:“附近哪里有店面,买些点心去。” 他们才刚出城,城外没什么好东西,太监只好飞快跑回去城内买了两大盒点心,上下三层,放得满满当当的。 八阿哥身边的心腹太监就不明白了:“主子,这是给十四阿哥准备的吗?” 闻言,八阿哥笑道:“是,西大营的官兵听闻十分照顾十四弟,总要给他们一起带上好吃的。” 心腹太监只觉得八阿哥实在太贴心周到了,忍不住赞叹道:“主子对十四阿哥真好,爱屋及乌连身边人都照顾妥当了。” 八阿哥只笑笑,小睡了一会终于到了西大营,下车后却没见十四阿哥在门口迎着,不由奇怪,只能上前问守门的士兵:“劳驾,尹十四何在?” 十四阿哥在西大营化名叫尹十四,说自己姓尹,排行十四。 民间不少家人兄弟多,就直接用排行当做名字来叫,却也不算突兀。 士兵就道:“你是他哥哥吧?尹十四今儿轮到去打扫马厩,等会应该就来了。” 八阿哥听得震惊了,堂堂皇子居然被分派去打扫马厩,图德将军就不怕皇帝知道后会责备他吗? 第28章 图德将军压根不知情, 还是后来八阿哥来了,心腹来告知一声,又听见门口守卫的话, 他也吓了一大跳:“十四阿哥怎么跑去打扫马厩了,怎么一回事?” 哪怕皇帝让图德将军不要照顾十四阿哥,他却不可能丝毫不闻不问的, 让心腹怎么都时不时去附近转悠看看。 谁知道心腹就一会儿不见,十四阿哥就跑去打扫马厩了? 心腹赶紧派人去问了:“将军,这原本是同舍士兵的活计。” 图德将军心想,十四阿哥这是给人欺负了? 八阿哥听得皱眉,也是担心十四阿哥被人欺负了,提着东西想进去找人。可惜被侍卫拦着, 他只能在门口等着人进去叫十四阿哥出来的。 十四阿哥打扫完马厩出来, 听老兵说门口又有自己的哥哥来了,于是只洗洗手,来不及换衣服就过去了, 看见门口等着的八阿哥还特别惊讶道:“八哥, 原来是你啊?” 八阿哥提着点心独自上来累得要死, 听着就纳闷了:“怎么, 不是我,十四弟以为是谁, 四哥吗?” 十四阿哥还真是点头道:“是啊, 上回四哥给我送了东西来,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八哥给我带了什么来?” 八阿哥想着四阿哥还挺周到的, 就递了过去:“是点心, 十四弟可以分给其他人一起吃。然后收拾一下, 我们这就回去了。” 用的不是“我”,而是“我们”,十四阿哥就看了他一眼道:“四哥没跟八哥说吗?我最近不打算回去的。” 八阿哥只以为他说的是气话,耐心安抚道:“皇阿玛想着十四弟呢,一个月了你不回去,皇阿玛还以为你生他的气了。而且这么久了,德妃娘娘也念着十四弟的。” 十四阿哥摇摇头道:“我在这边挺好的,也挺历练人,能知道很多事,老兵们都很照顾我。八哥回去跟皇阿玛说一声,我是想在这边多呆一阵子,多学一点东西再回宫。” 八阿哥就急了:“在这里能学什么,十四弟在这边呆了一个月还不够吗?” 他压根不觉得十四阿哥是真的想留下学习,而且在那些粗鄙的老兵们身上能学到什么,怎么学骂人吗? 十四阿哥就道:“老兵们知道得可多了,他们有当过斥候,有当过前锋,也有落单过的,九死一生,能活下来还活蹦乱跳的,那都是能耐。” 这些都是靠命得到的经验,要不是十四阿哥跟他们混熟了,老兵们还未必愿意分享的。 十四阿哥嘴甜,一个个喊哥喊兄弟,老兵们看他脸小年纪也不大,都愿意多照顾一点。 尤其他还十分捧场,左一句厉害,右一句英勇,再来一句大英雄,老兵们被哄得高高兴兴的,也乐意多说一些以前的事了。 他们彼此之间都熟悉,说这个就没意思,也没人捧场的,外头的人只会说他们是兵痞子,就是个粗人,还可能嘲笑他们吹牛皮。如今来了个年纪小的十四阿哥,那就不一样了。 而且十四阿哥看着他们满是敬佩和赞叹的样子,老兵们也十分骄傲。 这其中老李对十四阿哥是最为照顾的,知道他出身不一般可能不习惯,床铺都是找的最为新净的,让他睡在大通铺最角落的位置,就不会被睡姿不雅的老兵们挤着了。 那边靠着厨房,晚上还特别暖和,是最好的位置了。 其他老兵也让着年纪最小的,十四阿哥刚开始可能不习惯,久了也能感觉到这些外表粗犷但是心思细腻周到的老兵跟大哥一样照顾自己,对他们也就渐渐亲近起来。 所以十四阿哥一眼看出八阿哥对那些老兵们不以为然甚至有些不赞同的神色,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八哥,他们对我很好,教会我的事情也多。” 八阿哥就道:“他们对你好,还会让你一个人打扫马厩吗?十四弟你年纪轻不知道外边人心险恶,容易被人哄骗……” 十四阿哥打断他道:“八哥,不是他们让我去打扫,是我主动帮忙的。这原本是李大哥的活计,他旧伤复发,手脚疼得厉害,我就叫他躺下休息,帮忙打扫这里了。就这么点地方,我一个人就足够弄完,何必叫其他人来一起做?” 大冬天的,马厩其实也不臭,他刚来的时候都不敢靠近马厩,觉得实在太脏了。 还是老李给十四阿哥说道:“你别看不起这些马匹,一个个都快成精了。谁对它好,谁对它不好,那是一清二楚。等去了战场的时候,战马就是你的左膀右臂,有灵性的战马就能带着你活下来。” 别说是对马匹好,西大营的人就差没把这些战马当祖宗供着了。自己没一口吃的,也得给战马吃得好好的。 要对这些马不好,它们就训练的时候能把人甩地上去,或者压根就不让人上马背的。 十四阿哥想着在宫里学骑射,骏马一个比一个乖,心下不信。 但是几天之后的骑射训练,他就被这些战马教训了。 其他人很快选好马匹,就十四阿哥走了一圈,没一匹骏马让他靠近。 十四阿哥就无语了,这些马匹真成精了吗? 老李就在旁边哈哈大笑:“就说你对它不好,没喂过没给它洗过澡,它就不会搭理你了吧?” 最后十四阿哥只能在旁边看别人骑马训练,别提多郁闷了。 但是他连续尝试了好几天,战马还是不理自己,就只能请教老李,跟着其他人一起喂战马,一起给它们打扫马厩,给它们喂几顿粮草,给它们刷背洗澡,马匹自然而然然就亲近自己了。 十四阿哥还不解,特地问了老李,后者就笑道:“你以前那些骏马肯定是下人已经训练好的,这些马不必上战场,所以特别听话,让往东就不会往西去。这些战马就不一样,要它们只会听话,你在战场上对敌还要指挥战马,一心两用哪可能做到?” 所以这些战马跟那些只在围场跑一跑的骏马不一样,强壮、聪明,不会呆呆等着主人命令才知道动一动。 十四阿哥恍然大悟,好好照顾几天这些战马后,其中一匹枣红色的战马终于愿意给他上马背,让十四阿哥高兴了好几天,给战马们洗澡和喂食更积极了。 他心里很满足,因为这些战马亲近自己,并非因为十四阿哥的身份,而是自己真真切切努力过后得来的,所以尤为欢喜,打扫马厩都不当做是又脏又苦的活计了。 八阿哥没想到十四阿哥会反驳自己,还觉得打扫马厩不是一件脏活,越发觉得这个弟弟在这里被其他老兵给骗得团团转! 再不把人带回去,十四阿哥指不定都要对老兵们掏心掏肺去了! “行了,快跟我回去,这事原本就轮不到你来做。” 见八阿哥是有点生气了,平日的笑脸都不见了,十四阿哥心里十分郁闷,怎么他努力解释,八阿哥就是听不进去呢? “八哥,我真的不想回去,你帮我跟阿玛说一声,再过一个月,不,半个月我就回去了。”知道自己不说出时间,八阿哥回去就不好跟皇帝交代了,于是十四阿哥就小声哀求道。 八阿哥却摇头叹气,看十四阿哥的样子,今天是很难把这个弟弟带回去了,只能道:“好吧,我回去跟阿玛说一声,但是阿玛未必会让你如愿。” 十四阿哥终于哄着八阿哥离开了,这才松口气,提着几个食盒回去,先麻溜把其中一个放在老李身边道:“这是我哥带过来的点心,你尝尝看。” 他又屁颠屁颠把其他食盒送给外边其他人分了,这才又绕回来。 老李打开食盒后没有急着吃,而是等着十四阿哥回来,看了眼这精致的食盒,还有里面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糕点,挑眉问道:“这来的不是你上回那个哥哥吧?你到底有几个哥哥?” 十四阿哥掰手指一数:“我有十三个哥哥呢,底下还有弟弟的。” 闻言,老李点点头:“你家是个大家族了,看着家里不缺钱。不过说真的,还是你之前那个哥哥更实在一点。” 十四阿哥纳闷道:“怎么就实在了,送来这么多糕点不好吗?” 上回四阿哥只给十四阿哥送,最多是送了不少小盒的玉容膏和很多肉干过来分给其他老兵,这次八阿哥就直接买了好几个大食盒的点心让他分给别人一起吃了。 老李指着糕点就道:“这糕点确实好看也好吃,就是不好放,虽然大冬天不容易坏,但是放一晚就冻上了,明天硬邦邦的怎么吃,味道也不好了。” 但是四阿哥送的冻汤和肉干就实在多了,肉干可以直接吃,也能扔进汤里煮着吃。 冻汤就更好了,热水一烧,舀一勺进去煮一会,鲜香浓郁,放点蔬菜或者一点肉进去,平日没滋没味的大锅饭顿时好吃了起来,配上饽饽能吃好几个。 而且大冬天根本放不坏,什么时候想吃就能吃,热一热就是美味,比这个糕点确实能吃的次数多了去。 “而且我没记错,这家糕点店就在城门没多远的地方。你这个哥哥估计要出城了,才想起没给你带礼物,只好在城门口买这些带过来。” 不得不说,十四阿哥知道老李说得可能是对的,低头抿着唇有点不高兴。 因为他跟八阿哥的关系一直是最好的,两人年纪相差要比四阿哥小一点,八阿哥的脾气也好,从以前开始就很包容自己。 十四阿哥一直觉得八阿哥比四阿哥对自己好,如今被老李一说,他就有点不确定了。 老李看他满脸不高兴,就笑着安抚道:“这些就是我随便猜测的,也未必就对。可能城里也新开了一家店,我没留意到。又或者你哥在城里逛了一圈没找到好吃的,想到这家点心你该会喜欢就全买下来了。别说,你哥还是很大方的。” 这么几个大食盒的点心,算下来价钱相当不得了,特意买这么多,必然是打算分给老兵们,足见这个哥哥对他的重视。 十四阿哥还是闷闷点头道:“八哥手头紧,不过九哥很会做买卖,可能两人最近合伙一起做生意了。” 老李听着目光闪了闪,这同一个家里的兄弟,一个有钱一个却没钱,还要一起做买卖,显然这么多兄弟未必就是同一个亲娘。 不过大家族都是如此,他也没有多探究,就笑道:“那是,赚了钱就给你花,可见还是个好哥哥来着。” 十四阿哥点点头,这事就抛诸脑后了,洗洗手就吃了两块点心。 以前他很喜欢点心配着茶喝,如今却有点嫌弃甜腻了,而且吃着还不果腹,点心就丁点大,一口一个,转眼就吃了好几个,肚子却没什么感觉。 老李吃了两个就没伸手,吃完满嘴甜腻腻的。 十四阿哥默默倒了两杯水,两人面对面灌完才算是把那股甜腻给压下去了。 老李看着面前半大的孩子刚来的时候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贵公子的气息,如今跟他们这些兵痞子差不多了,丝毫没有一点违和感,就问道:“你哥该是来接你回家的,不是说在这边呆一个月,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十四阿哥摇头道:“我暂时不回去,后边还要对阵,我们是一队人,怎么能缺了我一个!” 都是分好队伍的,他要回宫了,那老李这一队就少了一个人,要输了岂不是冤枉? 分队操练了那么久,就因为少了自己一个输了,之前训练不就白费了吗? 老李忍不住好笑,伸手拍了拍十四阿哥的肩膀道:“好小子,我刚才还担心你跟着你哥直接回去,我们就少一个人了。” 十四阿哥笑了:“说好的要赢,我怎么能临阵退缩?” 他有点后悔刚才没跟八阿哥说清楚,八阿哥气呼呼回去,也不知道有没跟皇帝说清楚的。 十四阿哥想了想,半夜的时候借着去茅房,在周围看一圈没人,就轻声唤道:“在吗?你在吗?”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察觉错了。 偶尔的时候,十四阿哥会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看着周围又没有别人。 后来他琢磨了一下,皇帝应该不会真的让他单独一个人在西大营里,身边该是有人跟着,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出来护着自己。 之前十四阿哥不在意,反正他又没做什么错事,暗卫盯着就盯着了。 这时候他打算让暗卫传信给皇帝,他就半夜出来找,愣是没找到人,只好小声嘀咕道:“跟阿玛说一声,我打算参加完西大营的对阵才回去,我那队怎么都要打赢了才能回家的。” 哪怕在外边,十四阿哥还是谨慎,没叫皇阿玛和回宫的字眼。 周围还是没声音,他摸着脑袋打了个哈欠,还是回去继续睡觉了。 反正自己努力,皇帝要是收到就好,收不到的话十四阿哥也没办法的。 八阿哥在路上就生了好久的闷气,只觉得十四阿哥去西大营被那些老兵给教坏了,都不如以前听话。 他回宫后还是整理了一下表情,跟皇帝禀报的时候道:“皇阿玛,儿臣惭愧,没能把十四弟带回来。” 皇帝早就知道十四阿哥送出去容易,接回来就难了,也不意外,只摆摆手道:“没事,下次再去接就是了,这小子在西大营还乐不思蜀了。” 他几乎每天都问一问,知道十四阿哥在西大营过得还可以。 宫里规矩多十分拘束,在西大营他呆久了,十四阿哥真是心都野了。 见皇帝没有怪罪,八阿哥这才暗暗松口气,又迟疑着道:“皇阿玛,儿臣过去的时候,十四弟正在打扫马厩。” 堂堂皇子居然被派去打扫马厩,简直匪夷所思! 皇帝早就知道这件事了,看了八阿哥一眼道:“他既是进了西大营,其他将士做什么,十四自然要做什么,没有例外的地方。” 既然十四阿哥是隐瞒身份进西大营的,跟老兵们同吃同睡,老兵们做什么,他怎么就不能做了? 皇帝原本听着还是有些心疼的,不过也感慨十四阿哥去西大营的决定是对的,半大小子也变得懂事多了,还知道心疼对他好的老兵,帮着打扫马厩,一点都不叫苦叫累。 之前十四阿哥喊着要当大将军的话,皇帝也就听听,笑着应了。 如今看他努力跟着老兵们一起上操,大冬天累得满身大汗,还加入队伍一起练习对阵,人都结实了许多。 更别提十四阿哥知道虚心请教这些老兵,老兵们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活下来,都不是一般的厉害,他就学会一点皮毛都终生受益了。 皇帝摸着胡子道:“行了,知道你心疼十四,回头再去接他就是了。” 闻言,八阿哥只得点头退下,一时都怀疑十四阿哥是不是在皇帝这里失宠了,听见十四阿哥打扫马厩,皇帝都没露出特别的表情来的? 他离开御书房在路上还碰到了四阿哥,就叹气道:“我没能接到十四弟,他不肯回来。” 四阿哥点头道:“麻烦八弟跑这一趟了。” 八阿哥皱眉道:“我今儿过去的时候,十四弟居然在打扫马厩,西大营的人也太过了一点。”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道:“马厩里都是战马,在西大营的地位是最高的。” 所以十四阿哥打扫马厩怎么了,这不是应该的吗?】 哪怕四阿哥如今也时不时给自己的骏马刷毛洗澡和喂食,不然打猎的时候怎么跟马匹合拍,总不能临时抱佛脚,骏马能明白他的心思吗? 八阿哥就无语了,四阿哥是十四阿哥的亲哥吗,这时候不该心疼一下小十四? 四阿哥又道:“十四弟说过想当大将军的,那就更少不了跟战马相处,如今先学着点也挺好的。” 八阿哥感觉四阿哥把天聊死了,只能勉强笑笑道:“我就是有点心疼十四弟,他才多大一点,就要一个人在大冬天打扫马厩了。” 说完,他就借口有事先溜了,生怕四阿哥又说出惊人之语让自己接不下话。 送走四阿哥,八阿哥走着就遇到匆匆赶来的九阿哥,一把抓住自己问道:“八哥,看到四哥了吗?” 八阿哥点头道:“我刚碰见四哥,他已经出宫去了。” 九阿哥露出遗憾的表情来:“又没碰上四哥,他怎么走得那么快?” 八阿哥就奇怪了:“九弟之前不就说找四哥谈一谈,这都多久了,还没谈上吗?” “别提了,上回我特地跟皇阿玛说一声出宫去四哥府上谈了一回,没谈成,后来四哥就老躲着我走,我又不能随便出宫。” 九阿哥对八阿哥露出艳羡的神色来:“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宫建府,那就不必每天在宫里到处逮四哥了。” 八阿哥笑道:“你如今年纪还小,过几年就可以了。” 九阿哥满脸郁闷,感觉自己再也等不下去了,跑去御书房找皇帝,想要再出宫一次。 皇帝就奇怪了:“小九你怎么老往外跑,还总去老四那边的?” 九阿哥就把想跟四阿哥做买卖的事说了:“上回没谈成,四哥又躲着儿臣走,实在等不及,只好再上门去问一问。” 皇帝一听就乐了:“朕是老四都得躲着你走,五成,你倒是开得出口。” 九阿哥喃喃道:“儿臣这不是打算先说得高一点,然后跟四哥再讨价还价的。” 谁知道四阿哥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不答应也不拒绝,直接就晾着自己! 把九阿哥弄得不上不下的,快要抓狂了! 皇帝嗤笑道:“你就活该,老四也是脾气太好了,没当场直接把你扫地出门,已经足够给你这个弟弟面子了。换做脾气爆一点的,比如老大,你以为能全须全尾站在这里吗?” 九阿哥被说得面色讪讪的,要真是对着大阿哥,他哪里敢一开始就提五成,不被打一顿都不错了! “那儿臣上门道歉,让四哥再考虑考虑,儿臣可以让一让的!” 皇帝挥挥手,觉得跟这个儿子是说不通了:“去吧去吧,跟老四好好说,不然就别去了。” 九阿哥连忙道谢,然后麻溜出宫找四阿哥了。 四阿哥听说九阿哥又来了,也不意外,让苏培盛把人请进来坐下,就有厨房送来的两碟枣泥山药糕。 知道四阿哥不爱甜,马厨子搁了很少糖,配着热茶喝是最适合不过了。 九阿哥坐下后吃了一口就不住点头道:“四哥这里的点心做得真好,小弟又来打扰啦!上回跟四哥谈完,小弟觉得确实有点过分,不如就四成?” 看他一双眼珠子转溜溜的,一肚子坏主意,四阿哥就笑道:“不行。” 九阿哥被噎了一下:“那三成?” 见四阿哥老神在在喝着茶,他咬牙道:“那就两成,不能再少了!” 四阿哥还是笑:“不行!” 九阿哥整个人都蔫了:“四哥,不带这样的,只给小弟一成吗?” 谁知道四阿哥居然摇头:“一成都没有。” 九阿哥差点要跳起来,瞪大眼道:“四哥这是打算让小弟当白工啊?” 四阿哥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稍安勿躁,先坐下再说:“怎么会,我从来没打算让九弟吃亏,就是想换个合作的方式。” 九阿哥这才重新坐下道:“那四哥说说,这换个合作是什么章程?” 四阿哥就微笑道:“我知道九弟跟舶来品店有交情,九弟觉得玉容膏卖给他们怎么样?” 九阿哥挑眉,十分意外,又有点自得道:“不是弟弟吹嘘,我跟舶来品店的掌柜和东家都有几分交情,帮四哥卖给他们当然可以,那我们怎么分?” 他双眼亮晶晶地看过来,琢磨着四阿哥打算让自己把玉容膏卖去西洋,那自己压一压加钱再转手卖,拿个差价其实也是合适的。 毕竟卖得多,那么收回来的银钱也不少! 四阿哥就点头道:“是有这个打算,只是我这边给九弟的价钱,是铺面卖出去的价钱加上五成。” 九阿哥这次是真的跳起来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奸商了,如今发现四阿哥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四哥,你卖我的加五成,那小弟再卖去给舶来品店不是还要往上加,那还赚个什么呢?” 当白工这种事,九阿哥是绝对不会做的,气呼呼道:“四哥不想跟小弟合作就算了,还故意加价,这不是耍人玩吗?” 四阿哥就解释道:“九弟派人去过我的铺面,知道玉容膏如今是供不应求。虽然招了人手,然而地方不够,每天出产的数量就不多,紧着预定的客人,余下的才能放在店铺的架子上。如今已经好几天没能开门了,能挤出一点数目来给九弟就不容易,回头让其他人知道就麻烦了。” “要他们知道我给九弟匀出一部分玉容膏来,会不会一个个也上门来求?我知道九弟最擅长做买卖,才会想要跟你一个人合作,没打算跟别人一块做。而且我相信依照九弟的能耐,卖给舶来品店那边价钱翻上一番也是可以的。” 九阿哥被夸得嘴角微微翘起,很快就努力收敛下来。 谁说四阿哥是个闷葫芦不会说话,这不说得他都有点心动了! 但是九阿哥一个做买卖的,怎么能吃亏,于是就开始讨价还价道:“五成实在太多了,四哥就不能降一点?哪怕设下门槛,这也太高了一点。” 四阿哥笑道:“怎么,九弟是不信自己能把价钱翻上一番卖出去吗?若是如此,我只要加的五成,余下多的五成全是九弟的,哪怕再翻上一番,也都是你的。” 只要九阿哥有本事,直接翻几倍卖出去,他都一概不过问。 这话让九阿哥很难不心动,他犹豫道:“那我回去想一想,过几天来回复四哥。” 四阿哥点点头,忽然道:“等几天也无妨,九弟可以慢慢考虑的。院子的事也不急,人手虽然找到了,也不差那么几天功夫。” 九阿哥忽然想到他那些院子还耽搁着没给四阿哥,所以他压根没找别的地方,玉容膏制作的数量也依旧慢吞吞的,难怪铺面门口还每天一直大排长龙! 他咬咬牙道:“那事不宜迟,我也不能一直耽误四哥的买卖,事情就这么定了。” 真兄弟也明算账,九阿哥还定下契约,两人轮流签上名字,一式两份,这个合作就定了下来。 九阿哥看着契约皱眉道:“既然都合作了,我也不矫情,那些院子就按照我当初买来的价格卖给四哥,四哥看着怎么让人手进去,尽快开始做玉容膏。” 不然没有东西,他还卖什么啊! 四阿哥挑眉,没想到九阿哥忽然变得那么大方了,之前不还只能租不会卖吗? 九阿哥被他看得不自在,尴尬道:“那片院子的位置原本确实是不错,如今有了四哥的铺面在那边,其他人过去也做不成什么买卖了,留着也是尴尬。” 他之前做买卖,大家看在自己是九阿哥的份上,不管要什么价钱都愿意给,算是结个善缘,也就在四阿哥这里踢到铁板了。 这会儿两人都合作上了,九阿哥也不继续拿乔,摸摸鼻子就让侍从去把地契都拿过来:“院子的地契都在这里了,四哥可以看看。” 四阿哥只扫了一眼就点头道:“我信得过九弟,不用看了。但是用你之前买的价钱也不合适,毕竟九弟这一年来还是派人时常去打扫整理,也是需要费心的。” 他最后给了一个合适的价钱,既不会太低,也不会特别高,正正好卡在九阿哥预期的那条线上。 九阿哥都纳闷了,谁都说自己做买卖有天赋,如今看来平日不声不响的四阿哥才是最厉害的! 四阿哥这精明的,估计早就打听好了,就等在这里了。 然而他为人又厚道,就是不吃亏,却也不占人便宜,该给的不会吝啬,这样的人做生意伙伴还挺好的,因为不用担心四阿哥是不是在背后算计自己,每天提心吊胆的。 九阿哥再次尴尬地摸摸鼻子,小声道:“四哥,我之前不该狮子张大口,漫天要价的。” 他之前给其他商人捧得高了,还以为自己真的厉害,做买卖无往不利的,如今想来还不是那些商人不敢得罪自己这个阿哥,想要跟他攀关系,所以才当冤大头送钱的吗? 九阿哥还当真了,以为自己厉害得让这些做买卖多年的商人们不得不服,如今回想起来,他才是那个被哄着的傻子吧! 四阿哥笑笑道:“九弟心里有数就好,自己人让着点儿,外人的话狠一点也无妨。” 九阿哥眨眨眼,笑眯眯道:“四哥这话有理。” 很快他又换了一张哀怨的神色,眼巴巴看过来:“那四哥能不能让一点,五成也太高了!” 四阿哥也笑眯眯道:“不行!白纸黑字刚写完契约,九弟就准备反悔了?” 九阿哥垂头丧气的,还以为自己如今跟四阿哥合作上了,也算是比以前亲近了一点点,四阿哥就会让一让他,看来是没戏了。 不过四阿哥要真让了,出尔反尔的,九阿哥心里反而要不大痛快,那是看不起人吗? 九阿哥气鼓鼓把盘子里的点心都吃完了,一块都不留给四阿哥,这才告辞离开。 临走前他不忘再三叮嘱:“四哥,院子都是收拾好的,今天就能让人进去开工了,不要耽误,赶紧开始啊!” 四阿哥好脾气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九阿哥简直是三步一回头,总算是离开了,然后兴冲冲回到宫里,正巧碰到八阿哥,他就手舞足蹈道:“八哥,我跟四哥谈好了!” 八阿哥一听就惊讶了:“四哥答应你了?” 那么离谱的分成,四阿哥居然点头了吗? 九阿哥摇头道:“谈是谈成了,跟之前有点不同,反正这买卖我是做定了。” 他说完就欢欢喜喜回宫,准备琢磨怎么坑舶来品店的掌柜和东家花大价钱买下玉容膏,这外人呢怎么宰都不必客气了。 卖的价钱翻得更多,自己就挣得越多,九阿哥简直美滋滋的。 他走得匆忙,丢下站在原地还满脸茫然的八阿哥,在回家的路上反复想四阿哥怎么会答应九阿哥这个离谱要求,顿时后悔没把九阿哥抓住仔细问清楚。 自己没能得到答案,只能明天去找九阿哥问,一晚上八阿哥都坐立不安,简直挠心挠肺得难受! 等第二天一下朝,八阿哥就去找九阿哥问了,得知九阿哥不但把院子只高一点价钱全卖给四阿哥,还愿意从四阿哥那边用高五成的价格来进货,怀疑这个弟弟的脑子进水了! 九弟你醒醒啊,之前不还狮子张大口要五成,怎么忽然之间就自己愿意多出五成送给四阿哥,被四阿哥灌了什么迷魂汤吗? 八阿哥的心情很复杂,忍不住问道:“九弟这样,不就吃亏了吗?” 九阿哥摇头道:“八哥,你不懂,四哥这是肯定了我的能力,知道我能卖出更高的价钱。而且我要真的按照原价买,那些买不到的人家一个个求上门去,不就给四哥添麻烦了吗?反正哪怕多五成进货,我也能翻倍卖出去的!” 他下巴抬得高高的,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的眼神更复杂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找个弟弟的脑门,别是发热烧坏脑子了吧? 以前九阿哥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忽然变得傻乎乎的了? 九阿哥被八阿哥摸得有点炸毛,抓住他的手道:“八哥,难道你不信我吗?” 他抬头盯着自己,八阿哥能不点头吗? “我自然是相信九弟的能耐,就是一时有点惊讶。”八阿哥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觉得心累,反正九阿哥要是这次吃亏了,就能得到教训,以后再不能继续跟四阿哥一起做买卖了! 九阿哥拍着心口道:“八哥放心好了,我很快就会把给出去的钱挣回来。” 他琢磨着四阿哥还挺好的,货款只需要给一半,等拿到玉容膏全卖掉之后,才把剩下的钱再填上,这是多相信自己这个弟弟啊! 正好卖掉院子那笔钱九阿哥暂时就不要了,先放在四阿哥那边,回头拿走玉容膏卖掉后,多退少补就是了! 九阿哥颠颠去御书房又找皇帝,想要出宫。 “皇阿玛,儿臣要去帮四哥做买卖,卖给那些西洋人去。虽然玉容膏还没到手,不过先给他们说说,放个鱼饵,回头卖出去也容易。” 先画个大饼给这些西洋人,看他们挠心挠肺等着东西,等得越久越是期待,成交起来就爽快得多了! 皇帝诧异,没想到这两兄弟的性子南辕北辙的,最后居然真合作在一起做买卖了? 要九阿哥一个人说去跟西洋人做大买卖,皇帝肯定还是有些担心的。 但是有四阿哥在,他就放心多了。 知道困不住九阿哥这个钻钱眼里的皮猴子,皇帝挥挥手就让他出宫去的。 九阿哥跐溜一下就出宫了,让侍从去请舶来品店的掌柜到最大的酒楼吃饭。 这酒楼他是入了股的,留了个最大的包间,随时都能去。 心腹侍从就奇怪道:“主子怎么只请掌柜,不一起请那位东家?” 九阿哥微微一笑:“当然要分开来,才能各自击破了。” 卖给掌柜是一个价钱,告诉东家的就是另外一个价钱,这中间差价很难不让掌柜心动,买卖不就成了? 当然,九阿哥给掌柜的价格也是天价,只是比起东家那边也算是良心价了。 九阿哥这边忽悠舶来品店的掌柜去了,四阿哥收好跟九阿哥的契约之后,就跟福晋说道:“跟九弟的买卖成了,院子已经买下,回头让人进去开始布置一番,就可以开工了。” 人手已经让廖嬷嬷跟官牙谈好了,要的全是丫头和妇人,年纪小的十来岁,大的三四十岁都有,只要能动,手脚麻利又做事细心就好。 廖嬷嬷亲自看过,这些丫头妇人大多是北边逃难来的,过得颇为困苦,平日只做零散的活计,有个长期做活的地方自然愿意来。 而且为了避免配方泄露出去,院子除了做工坊之外,也会安排她们住下,就不会轻易接触到外人,也防着她们跟外头联系,然后对这些玉容膏做什么手脚。 能有个吃住的地方,这些女子哪里能不愿意,还感恩戴德的。 四福晋好奇道:“九弟之前不是不愿意卖院子,怎么忽然就卖给爷了?” 四阿哥笑道:“他原本就准备卖,就是拿乔一番,看谁给出个冤大头的价格。我不愿意做这个冤大头,他又没别的买家,只好顺水推舟卖给我了。” 四福晋得知九阿哥不但把院子卖给四阿哥,还愿意从四阿哥这边高五成的价钱买下玉容膏再转卖出去,看着四阿哥的眼神跟神仙差不多了:“爷是怎么说服九弟的?” 这个九阿哥看着精明得很,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 四阿哥就笑道:“九弟心高气傲,最是喜欢迎难而上。” 要一味让着九阿哥,这小子还看不起人呢! 就是要压一压九阿哥,给他说条件,这条件还有理有据的,又增加难度,九阿哥就乖乖上钩了。 如果别人以和为贵愿意退一步,九阿哥就能加倍得寸进尺,步步逼近的。 毕竟九阿哥看似会做买卖,何尝不是当这个是一场游戏? 他的目标除了赚钱,那就是要赢,不但不能赢得太轻松,还要赢得极为漂亮! 而四阿哥做的就是设下难度,激起了九阿哥的胜负欲,给了他一个合心意的新游戏和新挑战。 九阿哥高高兴兴接下这个挑战,其他事自然就好说了。 第29章 四福晋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理由让九阿哥爽快答应了, 心情有些微妙,又觉得四阿哥对九阿哥的性子还是挺了解的。 她不免担心道:“九弟真能说服舶来品的东家,要是卖不掉怎么办?” 九阿哥会不会恼羞成怒, 反过来迁怒到四阿哥身上? 四阿哥笑笑道:“放心吧,九弟也不是第一次跟西洋人打交道了,很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不可能失败的。” 要是失败了,他就不收九阿哥的钱了,玉容膏拿回来去铺面继续卖就好。反正自己最初目的只是想要买下周围的院子,毕竟这样圈起来比较方便。 而且四阿哥对九阿哥挺有信心的,觉得这个弟弟不可能会失败。 看他笃定的样子,四福晋就点点头道:“那我就让廖嬷嬷过去, 叫官牙把人带过去院子那边安置了。” 人安置之前把周围院子全都收拾一遍, 加上她们需要住下的地方,就不必另外派人过去整理了。 院子都是连成一片的,上工也容易, 住处分成几个大通铺, 女工们也能互相照应, 还分成几批, 廖嬷嬷挑了个领头人,暂时管着底下这一批人。 要是做的好就继续, 做的不好那就换人当领头。 被廖嬷嬷挑的领头大多是年纪大一些, 性子温和却不懦弱,能管得住人的。 她们受宠若惊了一会,就各自带着底下一批人开始收拾自己住的地方, 然后开始整理上工的工坊, 里里外外都擦了个遍, 干净又整齐。 耿银不好进工坊来,就让耿夫人暂时管着这些女工,缺什么或者有什么事都能跟她说一声。 耿夫人指挥着力气大点的女工去搬原料进去,分类放好,回头开工的时候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另外四福晋派来的几个嬷嬷也在,专门教导她们如何做玉容膏的。 每人带上其中一批去一个院子里手把手教,只教一部分,整理一种材料,每批人都不一样。 这样哪怕她们上手后,因为不知道彼此的配方,也不能合成在一起。 当然最关键的配料比例只有这几个嬷嬷才知道,也就不必担心会泄露出去。 院子有了,人手够了,教了几天就能开始上工,玉容膏的货品就如流水一样进入后仓,耿银看见满满当当的,不由咧嘴一笑。 等小厮准备开门的时候,耿银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无他,外边排队的人更多了,从这头排到看不见尽头的地方,也不知道究竟多少人。 因为玉容膏的效果太好,口口相传,后宅夫人们就没有不知道的。 手帕交见面的时候,其中一个漂亮了许多,其他人自然会问。 一来二去的,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但是每次只能买一罐,有些人就让管家去再让丫鬟去,然后另外派小厮去。 耿银哪怕规定每人只能买一次,也架不住他哪里能分得清楚谁跟谁其实是一家子的人呢? 于是玉容膏卖得越来越快,刚开始还能卖大半天,然后半天,后来一个时辰就要关门了,再接着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最后实在没有存货,只能关门几天后把玉容膏存满仓库才能重新开门。 后来耿银接到消息,四阿哥打算跟九阿哥合作,玉容膏还要匀出一部分来给九阿哥,他简直要抓头,这还怎么匀得出来! 但是一听苏培盛过来比划的价钱,耿银又觉得他能匀出来了,多少都行! 耿银抓紧功夫让女工加班加点做玉容膏,当然工钱也会翻倍。 那些女工哪里能不乐意,恨不能一天到晚不吃不睡来做工,还是几个嬷嬷担心她们精神头不好的时候做的玉容膏会出差错,好歹让人轮流休息的。 于是九阿哥那边很快就得到一批货,数目不算少,却也不算多。 心腹侍从看见后不由差异道:“主子,四阿哥那边送来的玉容膏也太少了,怎么够卖?” 九阿哥却发现这些玉容膏的容器更加漂亮,在阳光下能看见琉璃的夺目光芒,估计是特意换了最好的琉璃罐子给他。 他心里满意,四阿哥果然上道,西洋人最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玉容膏不但金玉其外还金玉其中,西洋人能不上钩吗? 九阿哥没好气瞪了侍从一眼:“你懂什么,物以稀为贵,以为我一口气卖给西洋人吗?那不是压低价钱,我还做什么买卖?” 这侍从跟着他的时日也不短了,怎的这般愚笨,以后还怎么帮自己在宫外跑腿? 九阿哥环顾四周,就点了一个叫金福的太监过来,这太监平日嘴皮子利索,是个会说话的,很得他的欢心:“你把两罐子玉容膏送去给舶来品店的掌柜,就说是我送他的,也算是样品。” 之前跟舶来品掌柜都谈好了,怎么也得让人见见实物才行。 九阿哥相信掌柜看见后绝不会后悔买下这个的,金福捧着锦盒麻溜就要了腰牌出宫去送了,果然掌柜一看就惊为天人,爱不释手。 得知这两罐子玉容膏都送给自己,金发的掌柜笑眯了眼,用蹩脚的满语道了谢。 光是这琉璃就值不少钱了,西洋人更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掌柜把玩了一会问道:“听闻这是四阿哥的买卖,九阿哥送过来这边的价钱高上了不少,是看不起咱们吗?” 金福心里咯噔一跳,这个西洋人还真是精明,居然特意去打听四阿哥那个铺面卖的玉容膏究竟是什么价钱了吗? 他心里慌得要命,脸上还是神色如常,丝毫没一点变化,慢吞吞道:“这是四阿哥特意给九阿哥准备的,外边这琉璃更好更结实一点,也方便掌柜带回去。回去后卖上什么价钱,九阿哥就不会过问了。” 言下之意,掌柜手段厉害把玉容膏卖上天价是他的本事,九阿哥也不会跟他分钱的。 “若是掌柜觉得不好,我这就回去禀报九阿哥。” 金福这语气是不卑不亢的,你不乐意做这个买卖,多的是人乐意,九阿哥把玉容膏卖给谁不是卖了? 掌柜原本就是想压一压价,一听金福这语气立刻赔笑道:“哪里,知道九阿哥是个实在人。” 他转头留下一罐,另外一罐送去给东家,东家一看就点头了,这买卖就定下来了。 九阿哥把手头的玉容膏分三次卖给舶来品店,一次比一次的数目少,只说四阿哥那边也不够卖了。 舶来品店还能怎么办,只能陪着笑脸愿意给九阿哥提高价格来买。 毕竟他们用过后是知道,这东西带回去卖得多赚钱的,完全可以想到那些贵夫人们绝对会出高价买下来。 九阿哥笑眯眯带着银票来找四阿哥,把锦盒往他面前一推:“四哥,尾款都在这里了,你看看。” 四阿哥扫了一眼就疑惑道:“九弟,这多了。” 九阿哥嘿嘿一笑:“后来舶来品店那边提高了价格,要不是四哥我也做不成这个买卖的。” 四阿哥摇头推了回去:“说好多少就多少,九弟不必如此。” 九阿哥也不勉强,收回去就道:“以后弟弟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一定给四哥看看,有喜欢的只管留下。” 他大手一挥,十分豪气,完全当四阿哥是自己人对待了,大方得很。 四阿哥就笑道:“那就先多谢九弟了。” 他正打算留九阿哥用饭,转头金福却匆匆进来,在九阿哥耳边低语几句。 九阿哥皱眉,立刻起身告辞道:“四哥,小十在宫里晕过去了,我先回去看看。” 四阿哥也马上起身道:“十弟这是怎么了?我也跟着你一起回宫看看他。” 苏培盛立刻准备好了马车,两人心急火燎的也没心思坐马车,套了马就飞奔到宫里。 九阿哥简直心急如焚,这阵子他忙着买卖,就没去找十阿哥,这才几天功夫他怎么就晕过去了呢? 四阿哥一边走一边安抚他道:“先看看情况,九弟先别着急。” 两人匆匆赶到的时候,皇帝也来了,看见他们挑眉道:“院首已经看过了,小十没什么事。” 九阿哥想要进去,被皇帝一把抓住:“先出去说,小十已经睡着了。” 被抓住的九阿哥还是跟泥猴一样扭来扭去,最后伸长脖子看了下里头,发现睡着的十阿哥面色憔悴还苍白,不由满脸担心。 等出去后,四阿哥就问道:“皇阿玛,十弟这是怎么了?” 皇帝没好气指着过来的院首道:“你问他。” 院首拱拱手,脸色也是有些无奈:“十阿哥没什么事,就是好几天没怎么进食,这才虚弱晕厥过去的。” 九阿哥一愣,顿时火冒三丈道:“什么,伺候的人死哪里去了,竟然敢让小十饿着吗?” 温僖贵妃是不在了,但是十阿哥的身份依旧尊贵,哪个不长眼的敢怠慢了? 九阿哥撸起袖子就要去教训那些伺候的人,被四阿哥按住肩膀道:“九弟莫急,伺候的人不至于敢饿着十弟。” 这是在宫里,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底下的人怠慢点还可能,不给十阿哥吃的,他们是不要命了吗? 九阿哥想想也是,就看向皇帝问道:“皇阿玛,小十这是怎么回事啊?” 皇帝没好气道:“能怎么回事,他把自己饿晕过去了。” 十阿哥爱吃,吃着还停不下来,于是有点白白胖胖的,倒也不算痴肥,这年纪看着还是挺白嫩可人的。 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十阿哥忽然想要瘦下去,就死活不吃东西,或者只吃很少,硬生生把自己饿晕过去。 身边伺候的人只注意到十阿哥吃得少了,他还让心腹太监帮着吃一点,瞧着吃的虽然少了却不至于没吃的样子,哪知道十阿哥几乎就没吃过呢。 心腹太监早就被抓起来送去慎刑司了,帮着主子瞒下此事,把主子饿晕了,简直罪大恶极! 九阿哥完全摸不着头脑:“小十不是一直这样胖乎乎的,就挺好的啊,怎么忽然就要瘦了?” 皇帝也不能明白,只觉得这孩子任性了,留着看了一会,听院首说十阿哥没什么大事,只要后头慢慢恢复饮食就好了。 就是刚开始需要吃得清淡的流食,慢慢加回去,不然对肠胃不好,可能会难受。 等十阿哥醒来,皇帝就问道:“你说说,堂堂阿哥居然把自己饿晕了,传出去还以为宫里穷得都没米粮给阿哥吃了呢!” 十阿哥缩成一团,红着眼圈就是不吭声,把皇帝气了个倒仰。 四阿哥连忙劝道:“皇阿玛息怒,不如儿臣和九弟先劝一劝十弟。” 皇帝忙着呢,也没时间继续留在这里,看十阿哥醒来精神头还可以,这才回去御书房继续处理奏折了。 他一走,九阿哥这才松口气,坐在榻前问道:“小十,你我兄弟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怎么就把自己饿成这样,不难受吗?” 十阿哥抽抽搭搭道:“难受,饿肚子太难过了。” 九阿哥急了:“那你为什么啊,听说你晕了,我吓得这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四哥一听也跟着来看你了。” 十阿哥眨巴着眼看向板着脸十分严肃的四阿哥,有点怯生生道:“我就是觉得自己太胖了,想瘦一点好看一点。” 他生怕四阿哥张嘴就教训自己,好在四阿哥虽然一直板着脸,还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安抚道:“行了,十弟先好好休息,院首说你饿晕了,这几天也不能吃什么,只能喝粥了。不养一养,以后你就什么都吃不了的。” 十阿哥这才有点后怕,小幅度点点头。 太监送来温热的白粥,十阿哥还不肯吃,被四阿哥盯着看好久,他才妥协了,被九阿哥和四阿哥看着太监喂了半碗白粥下去,十阿哥就跟小鸡啄米一样点着脑袋,昏昏欲睡。 九阿哥扶着十阿哥睡下,给他掖了掖被子,吩咐伺候的人尽心点,这才跟四阿哥蹑手蹑脚出去了,他叹气道:“小十死活不肯说,也不知道为什么。” 四阿哥却问他道:“这几天十弟去过哪里,谁跟着去的?” “对啊,我来问问。” 九阿哥对十阿哥这里十分熟悉,很快叫来大宫女兰青问话。 兰青行礼后答道:“这阵子十阿哥只出宫了一回,是钮钴禄家的公子办了诗社,请十阿哥过去参加。” 九阿哥皱眉道:“小十哪里会作什么诗,不会过去被人欺负了吧?” 跟着去的是另外一个太监观石,被反复问话后给放出来,只道那天在诗社,所有公子哥儿对十阿哥都是十分尊敬的。 “倒是后来十阿哥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撒了一点在身上,钮钴禄家的公子就找了干净的衣物让十阿哥换上。只是这位公子的衣服十阿哥根本穿不上,最后找了一圈,只在钮钴禄老爷那边找到一件新裁还没穿过的衣物,稍微改短了给十阿哥换上。” 因为去的诗社,十阿哥也没想到自己那么不小心,就没让人准备衣物,谁知道就给茶水打湿了。 九阿哥一愣,忽然就明白了。 莫不是十阿哥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同龄人的衣袍完全穿不下,最后只能穿叔叔的衣物。 那位钮钴禄叔叔九阿哥就是见过的,身材圆滚滚的,跟十阿哥确实有点相似,只是个子高一点。 他把猜测跟四阿哥说了,后者也愣了一下。 看来这件事给十阿哥的打击挺大的,所以他回宫后就想要瘦,于是开始饿自己,直到饿晕过去才被发现。 四阿哥就皱眉道:“十弟就是有些圆润,一点都不胖。” 十阿哥才多大,十来岁圆润点也没什么,回头骑射努力一点,活动多了,很快身高抽条就会瘦下来。 四阿哥交代了兰青,盯着十阿哥吃饭,这才回去了。 耿奕知道后忍不住感慨,看来身材焦虑不管什么年代都有,无论什么年纪都可能出现。 她还以为十阿哥这次饿晕过去,该是吓到了,后边应该会乖乖吃饭。 谁知道第二天四阿哥下朝就被九阿哥抓住,后者愁眉苦脸道:“小十又不肯吃饭了,四哥跟我跑一趟吧。” 四阿哥一边走一边纳闷了:“昨天十弟不是吃了吗,怎么又不肯吃了?” 九阿哥摇头道:“八哥也去劝了,根本劝不住,我想着昨天四哥在的时候,小十就乖乖喝了粥的,就在这边等着四哥了。” 他不敢告诉皇帝,免得十阿哥又要被骂,只能偷偷等在这里,抓住四阿哥来救急。 四阿哥只好跟着九阿哥又跑了一趟过去,八阿哥看见他有些意外,发现是九阿哥带进来的,就点头道:“小十还是不肯吃饭,粥已经冷了,我让人去换一碗热的过来。” 九阿哥胡乱点头,抓住四阿哥就往里走:“小十,你看是谁来了?” 十阿哥又饿了一晚上,头晕眼花的,抬头看见四阿哥就缩了缩脖子:“四哥。” 四阿哥板着脸皱眉道:“十弟怎么又不吃饭了,这样对身子骨不好。来,我喂你。” 兰青把一碗温热的粥送过来,四阿哥接过,拿着勺子吹了吹,温度感觉合适了才送到十阿哥嘴边。 十阿哥都被吓住了,被四阿哥喂食简直头皮发麻,只好乖乖张嘴。 四阿哥就没喂过人,每次就简单粗暴送过去,然后十阿哥嗷呜一口咬住勺子吃下去的。 一个面无表情喂,一个一脸害怕地吃,愣是吃完了一碗粥。 九阿哥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果然柔心安抚的八阿哥没用,板着脸特别吓人的四阿哥才治得了十阿哥了,他就笑道:“小十你折腾什么呢,早点乖乖吃掉不就好了?” 十阿哥一脸生无可恋,他只是想瘦一点,怎么就那么难呢! 四阿哥就道:“十弟好好吃饭,多活动一下,自然而然就瘦下来了。” 十阿哥扭过头来问道:“四哥和八哥以前也跟我一样,然后瘦下来的?” 这话把四阿哥问住了,八阿哥也是,因为两人小时候压根就没胖过。 九阿哥扭过头忍不住偷笑,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四阿哥和八阿哥的表情那么一致,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样子。 十阿哥一看就明白了,不高兴道:“四哥和八哥都没胖过,怎么就说我能瘦了。” 他觉得两个哥哥在骗人,老大不高兴了,躺下后抱着被子蒙住脸,拒绝跟两人继续说话。 四阿哥怕十阿哥把自己蒙住不舒服,伸手扒拉道:“十弟一直饿着也不行,总得试试看。” 九阿哥在旁边却摇头,要是爱吃的十阿哥也爱动,那能胖吗? 十阿哥愁眉苦脸的,又被四阿哥揪着说了一通身体的重要性之类的,最后他努力露出疲倦的神色来,四阿哥才算是停下了。 等四阿哥走了,十阿哥还感觉耳朵嗡嗡嗡的,四阿哥教训的话还在脑海中打转。 九阿哥在旁边嘲笑道:“让你乱来,下次再不吃饭,我还找四哥来教训你。” 十阿哥苦着脸道:“别,我不敢了。” 天天被四阿哥盯着,他还能吃得下去吗? 十阿哥默默自己肉嘟嘟的圆肚子,忍不住叹气:“要不我就少吃一点点?” 八阿哥在旁边劝道:“十弟还是悠着点,身体更紧要。” 他今儿还要拿着账单去各处催交欠账,也没办法留下陪十阿哥很久,只再三叮嘱后这才离开。 九阿哥就道:“看看就你一个人,闹得三个哥哥都人仰马翻的。” 十阿哥瞪了他一眼,四阿哥和八阿哥一个喂了自己,一个关心劝说自己,九阿哥做了什么啊,就在旁边偷笑! 九阿哥急了:“要不是我把四哥拽过来,你还喊着不肯吃呢!行了,瘦一点的事你先养好再说。” 十阿哥想想也是,于是就乖乖开始吃饭,没几天就好多了。 院首来把脉几天后,也说十阿哥恢复得不错,按照这个食谱多吃半个月就行了。 十阿哥看着无穷无尽的白粥露出绝望的表情来:“能不能少吃几天,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那必然不行,院首担心十阿哥的肠胃之前饿得那么厉害要受不了,还是少吃点为好。 十阿哥只能无奈按照院首的意思吃了几天,吃得舌头快感觉不出味道来,最惨的是灯他能下榻走动,发现自己不但没瘦,还胖了一点。 他摸着肚子不可思议了:“兰青,你看我是不是又胖了?” 十阿哥满脸惊恐,又开始嚷嚷不肯吃饭。 九阿哥头疼坏了,又不敢告到皇帝面前,免得十阿哥被责罚,于是偷偷摸摸去找皇太后:“皇祖母,四哥府上的吃食特别不错,小十要是过去那边住几天吃一吃,就不会再嚷嚷不吃饭了。” 他的蒙语不错,皇太后听着点头道:“也是,四阿哥府上的耿格格特别会吃,那就让小十去那边住几天,我来跟皇帝提一提。” 皇帝来请安的时候,皇太后就提起此事。 皇帝一听就知道是九阿哥的主意,皱眉道:“小十越发任性了,皇额娘不能纵着他才是。” 皇太后就叹道:“小十年纪小,身边人又劝不住。之前四阿哥过去他才乖乖吃饭,不如就住到四阿哥府上去,能帮着盯着点儿,说不准就改过来了。” 皇帝想了想确实在理,毕竟之前也就四阿哥把十阿哥镇住了,让人乖乖吃饭,于是就把十阿哥直接打包送去四阿哥府上了。 四阿哥看见穿得圆滚滚从马车下来的十阿哥,听着李德全的话只觉得头疼,也只能接受了,让四福晋在前边安排个院子给十阿哥住下。 兰青把十阿哥贴身用的穿的都带来了,整整两辆马车才塞完,有床褥枕头,替换的衣服、鞋子和佩饰,里里外外都准备妥当,四福晋只需要挑好院子,让嬷嬷们打扫干净就行。 其他的兰青带着几个宫女和太监就能整理妥当,四福晋也就不再插手了。 四阿哥还把耿奕叫过来见一见十阿哥,又私下对她道:“这小子不好好吃饭,总嚷嚷要饿瘦一点,你看看有没什么适合十弟吃的,跟福晋商量着把菜式定下来。” 耿奕发愁道:“爷,好吃的东西必然容易发胖,十阿哥吃完后胖了,会不会又不肯吃了?” 四阿哥冷哼:“他敢不吃?吃完我带着十弟散散步,早上也起来一起打拳,他就不会胖了。” 吃得多不动,十阿哥才会胖,带着他动就好了。 四阿哥自从睡得早了,就每天一大早起来打拳热身,几乎就没断过。 耿奕想想天寒地冻的,十阿哥被四阿哥大清早从被窝给抓起来也有点惨。 不过十阿哥小小年纪总饿着,肠胃迟早要给弄坏的。 她就跟四福晋提议,以暖胃为主的菜式,荤菜可以稍微少一点,免得十阿哥一时消化不了。 第一天收拾完都有点晚了,于是给十阿哥就定下的晚饭是肉粥,无功无过,十阿哥看着粥就一脸郁闷,被四阿哥盯着还不敢不吃,好歹吃掉了一碗才是睡下的。 十阿哥在熟悉的被窝里,哪怕换了个地方,还是沾着枕头就睡过去了。 而且肚子里有东西,不会饿得挠心挠肺的,他晚上就不会辗转难眠。 谁知道大清早的,十阿哥就被人用力摇醒,他的眼睛都没能睁开,嘟嘟嚷嚷道:“谁,谁敢吵醒本大爷睡觉。” “谁是大爷了?” 阴恻恻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十阿哥一个激灵就睁开眼看见面前的四阿哥,连忙补救道:“四哥,我是睡迷糊了。” 他看着窗外的天色还是黑的,这还没天亮啊,顿时迷茫了:“四哥那么早叫醒弟弟,是有什么事吗?” 四阿哥言简意赅道:“起来简单洗漱,然后跟着我一起打拳。” 十阿哥瞪大眼,张嘴就想说不去,大冬天的被窝多舒服,为什么要离开被窝去打什么鬼拳啊! 四阿哥看着他磨磨蹭蹭就是不出来,直接一手把人提了起来:“赶紧的,不然等会耽搁了我去上朝。” 十阿哥就道:“不敢耽误,不如四哥先去,弟弟等会再来。” 四阿哥信他就有鬼了,就在旁边看着,十阿哥只好耷拉着脑袋去洗了个脸,穿好衣服就跟着出去了,被冷风一吹,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想了下后院校场空旷更冷,四阿哥还是心疼弟弟的,就选了个背风的地方开始带着十阿哥打拳。 十阿哥刚开始还冻得哆哆嗦嗦的,跟着断断续续打完拳之后浑身都热乎了起来,额头都出汗了,气喘吁吁的。 四阿哥打了两遍拳就草草结束,担心十阿哥冷下来一身汗被冷风吹着不好,赶紧带人回去擦汗再换一身干净衣裳。 打了拳之后的十阿哥换好衣服才感觉自己饥肠辘辘,这会儿饿得都能吃掉一头牛,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四哥,弟弟等会还是喝粥吗?” 活动之后都出一身汗了,能吃点好的吗? 四阿哥只知道四福晋和耿奕一起安排,也就没过问,招呼十阿哥坐下。 苏培盛很快带着厨房的人来上早饭,十阿哥一看居然不是粥,而是牛肉羹,又纠结了:“四哥,我就不吃这个了吧。” 因为吃肉会胖! 四阿哥板着脸想训话,苏培盛在旁边笑着道:“十阿哥放心,这牛肉羹吃不胖人的。” 十阿哥好奇地看了过来:“苏伴伴你别骗我,这牛肉羹都是牛肉,怎么可能吃不胖人?” 苏培盛就解释道:“十阿哥看着这牛肉多,其实都是牛肉切碎后的肉糜,实际上没有看起来那么多,只放了一点,另外添了冬菇丁、笋丁和山药丁,这是厨房那边特意为十阿哥准备的。” 所以咋一看似乎很多牛肉,其实别的配料也很多。 十阿哥半信半疑,舀了一口吃,眼睛都眯起来了:“四哥,这个好吃。” 四阿哥见他开始吃了,才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十弟喜欢就多吃点,刚才活动了一番,这会儿吃一点无妨。” 十阿哥想想也是,就乖乖拿着勺子吃完一整碗的牛肉羹。 牛肉切碎后跟配料添上鸡汤一起煮,味道鲜美极了,吃着也不腻人,一口下去既然有肉又有菜,还不是大肉,十阿哥吃着都没那么大的罪恶感,担心自己会胖了。 活动后美美吃一顿,十阿哥美滋滋的,准备回去睡回笼觉。 四阿哥还在,这怎么可能? 他让苏培盛把书房那边弄个小桌子给十阿哥,叮嘱道:“十弟在我这里住几天,功课也不能留下,今儿我去先生那边问问给你留了什么功课,十弟今天就先写几篇大字。” 说是几篇,却是二三十张,十阿哥脸都木了,这也太多了吧! 而且他不是过来四阿哥这里养身体的,怎么来写大字! 但是四阿哥已经匆匆赶去上朝了,苏培盛留在书房伺候,十阿哥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开始写大字。 苏培盛还帮着磨墨,十阿哥就更不好意思不写了。 不过他开始写起来之后,慢慢就静下心来,不知不觉一口气写了三十张大字,这才感觉手又酸又累,赶紧放下毛笔。 看着外边天色已经大亮了,十阿哥摸着肚子感觉有点饿了。 玲珑这时候提着食盒进来,笑着道:“这是厨房准备的点心,想着十阿哥该是写累了。” 十阿哥眨眨眼道:“不,我不累,也不饿的。” 话音刚落,他肚子就咕噜叫了,怪不好意思的。 玲珑径直打开食盒拿出一盘点心来,似乎没听见十阿哥肚子在唱空城计:“这是松子糕,用熟松子和糯米做的。知道十阿哥不爱吃甜,糖搁得少一些。” 松子糕跟白雪一样,只比拇指大一点,一口能吃一口,也不会脏了身上。 而且并不算很甜,只有一点点甜味,吃着也不腻人,配着茶一起吃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碟子并不多,十阿哥吃完感觉垫了肚子,不饿也不是很饱的感觉。 玲珑就笑着道:“这糕点分量不大,等会四阿哥下朝后就能一起用一些了。” 所以这会上的不多,免得等会十阿哥跟四阿哥一起吃的时候就吃不下的。 “而且这山药养胃,对十阿哥也是极好的,糯米放得不多,也容易克化。” 十阿哥心里感动,只觉得四阿哥府上的人对他特别周到又贴心,知道他怕胖不敢吃肉,就送素点心来。 等四阿哥回来,厨房那边还在发愁上什么菜,刘厨子提议上素面。全是素食,这就吃不胖了吧! 马厨子不放心,问过福晋后又让徒弟去找耿奕打听一下口风,看有没什么特别好的主意。 耿奕见小祝子过来问,就摇头道:“吃素是不会瘦的,你看寺庙里的大和尚不也有胖的吗?” 小祝子想想,还真是,连忙问道:“那格格,不吃素难道上肉吗?” 耿奕还真点头了:“是啊,要上肉。十阿哥年纪还小,怎么能不吃肉呢。” 十阿哥一点都不吃肉,不吸收适量的蛋白质,营养不够,他会长不高的啊! 小祝子更发愁了:“格格,要十阿哥不愿意吃肉呢?” 那厨房做了一桌菜,不就白做了吗? 耿奕只道:“多用白肉,少用红肉就好,做得漂亮点,看起来不那么像大肉就好。” 这话让小祝子更糊涂了,忍不住问道:“格格,这怎么看起来是肉又不是大肉的?” 第30章 耿奕想了想, 瘦身必须经历的菜谱:鸡胸肉! 就是这玩意儿实在太难吃了,她以前自己试过,无论怎么做总是不太好吃, 就看马厨子能不能把鸡胸肉起死回生,做出好吃点来了。 她因此还想到另外一个,就是鸡肉松! 这东西是鸡腿肉做的, 剔除骨头后再剁碎,裹上鸡蛋清后下锅煎成金黄之后捞起来,放进香油、料酒,加上冬笋、姜葱等,还要把剔除的骨头放在最上面,加上一大碗的水后去蒸得透透的。 要吃的时候把鸡骨头扔掉, 再把鸡肉撕成条, 做鸡丝面也好,直接吃也行,都是一道菜了。 耿奕想了想, 也可以把鸡胸肉和鸡腿肉一起做, 那样味道能好, 也不会让人吃着胖了。 除了这个, 她还想到一道菜,那就是虾饼! 虾的蛋白质高, 营养也好, 最适合十阿哥这样半大的小子了,吃着也不胖人,味道又不错。 虾饼做的步骤简单, 把腌制好的虾肉切碎后融入面团中, 揉成小小一团, 放进油锅里炸一炸,两面金黄就能捞出来,吃着又脆又香,而且里面搁的虾肉不算多,吃着也不会觉得自己吃肉吃多了。 毕竟面团和虾肉揉在一起,吃的时候其实也分不太清楚哪些是面团哪些是肉,吃起来没那么明显。 这道菜看着虽然不难,但是如果虾肉放多了,这面团就不成型了。 如果虾肉放少了,那吃起来就只有面,虽然脆却没那么香的,很巧厨师的手上功夫。 十阿哥和四阿哥两个人,一个半大小子胃口大,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胃口也不小,两道菜可能有点少,耿奕琢磨着可以再来一道鲢鱼豆腐,新鲜的鲢鱼在油锅上煎一煎,放点酱汁再跟豆腐一起炖,简直不要太香。 听闻十阿哥不太会挑鱼刺,也可以把鲢鱼切成一片片的鱼肉,稍微翻炒之后跟豆腐再一起炖,只是鱼肉虽然放的时间不能太久,不然鱼肉就要老了不好吃的。 这豆腐是白色的,鱼肉也是白色的,放在一起让人混淆不清。豆腐吸饱了鱼汁,吃着是鱼肉味,看着是肉吃着也可能是豆腐,似是有肉又好像不是很多的样子。 再添上一道醋溜白菜,这有荤有素就全了。 既有营养又清淡,还不容易吃胖! 这些还都能配上米饭一起吃,冬天吃着暖呼呼是再适合不过了。 十阿哥看见上了一道鱼,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吃鱼的。 不过看四阿哥吃着香,鱼肉又剔了骨头,吃着也不麻烦,他就尝试着夹了一片鱼肉吃,没有腥味,又鲜又嫩,入口即化,哪怕不吃鱼,只吃鱼肉一起炖的豆腐,豆腐里面带着鱼汁的鲜味,就十分下饭了。 十阿哥把鱼汁浇在米饭上,米粒沾满了鱼汁的鲜甜更加好吃了。 醋溜白菜开胃,虾饼脆脆的,十阿哥一人就能吃好几块停不下来。 而且分量不算多,两人吃着正好,不然十阿哥感觉自己还能再来一桌! 不过吃着感觉肉不算多,既能饱腹又不腻人,还不会多胖的样子,他还是很喜欢的。 十阿哥摸着肚子道:“九哥说四哥府上的吃食好,我当时还不相信,差点错过了。” 要错过美食,那多遗憾啊! 其实在宫里的吃食也差不到哪里去,毕竟御膳房集中了全国最好的厨子了。只是御膳房讲究精细,每道菜看着很美,吃着味道也不错,就是缺了那么点烟火味。 不像四阿哥这里吃得那么随意,两人还能面对面坐着吃,吃得满头大汗也无妨,不必担心身边伺候的人盯着看会不好意思,十阿哥吃得就痛快多了。 但是他吃完后又摸着肚子叹气,就听四阿哥说道:“十弟坐一会儿,等下跟我一起走走散步消食就是了。” 两人坐了一会,相顾无言,四阿哥想了一会就说起今天去先生那边要来的功课:“十弟有时间就看看,别落下太多了,回头要跟不上的。” 十阿哥蔫蔫的,生怕一下午要被拘在书房里做功课。 好在四阿哥没那么丧心病狂,散步之后就让十阿哥回去午睡一会,然后起来做一个时辰的功课:“要是做得好,我就带十弟去校场骑马散散心。” 总不能只吃睡然后就坐着不动,还是得动静结合。 十阿哥一听就高兴了,又忐忑道:“四哥,我骑射功夫不怎么好。” 四阿哥就道:“怕什么,哪个兄弟的骑射不是一点点慢慢练起来的?十三弟之前就是平常,这阵子努力后也像模像样了。我派人进宫叫上十三弟,下午的时候你可以跟十三弟一起切磋一下。” 十阿哥知道之前十四阿哥把十三阿哥压着打了一顿,十四阿哥被弄去西大营吃苦受罚了,十三阿哥脸上的伤势好了之后就抓紧功夫开始找武师傅指导。 前后这才多久,十三阿哥的骑射功夫居然就上来了,十阿哥暗暗想着自己这个做兄长的也不能落后太多的。 四阿哥下午在校场给十阿哥挑了一匹温顺的枣红色母马,不算高大,十阿哥也能自个上去马背,慢吞吞小跑起来。 他看着十阿哥跑了一圈,圆脸上全是笑容,显然出来跑马散散心特别高兴。 十三阿哥匆忙过来,十阿哥赶紧停下母马跟他打招呼:“十三弟来啦,要一起跑吗?” 闻言,十三阿哥点头道:“好。” 两人跑了一圈,十三阿哥的骑术更为精湛,骏马跑得飞快,十阿哥怎么拍马都追不上。 明明之前自己的骑射还算可以,怎么就跟十三阿哥落后这么多了? “十三弟,你这是怎么练习的,骑术是突飞猛进了啊?” 十三阿哥笑笑道:“就是多费时间来练习,然后我请武师傅在旁边多纠正。” 光是自己埋头苦练,很可能发现不了他的毛病,有人在旁边看着就不一样了。 十阿哥若有所思地点头,想着过阵子回去也请武师傅在旁边纠正自己的骑射好了,就听十三阿哥道:“十哥你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如今身子骨还好吗?” 之前听说十阿哥不想吃饭,要四阿哥才行,皇帝就大手一挥把人送去四贝勒府住几天,十三阿哥听说后羡慕坏了。 他也好想跟四阿哥一起住一起吃饭一起说功课再一起练习骑射,一定非常有意思! 还有就是四阿哥的字帖,十三阿哥早就想要临摹一番了,皇帝都夸四阿哥的字写得好,自己也得努力才行。 十三阿哥知道十阿哥跟四阿哥一起吃饭一起打拳还在书房写大字,满脸都是羡慕的:“真好,我要是跟皇阿玛说住到四哥那边去,也不知道皇阿玛会不会点头。” 十阿哥就不明白了:“我这一大早被叫起来打拳,虽然吃着不错,但是上午写三十张大字,下午还要做功课才能出来跑一会儿马,哪里好了?” 他就不解,十三阿哥怎么恨不能代替自己做这些,不累吗? 十三阿哥是一脸“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表情:“四阿哥的字帖那是千金难求,他直接就拿给十哥临摹了,多好!功课这个,十哥原本的功课就马马虎虎的,再不去上堂还不做功课的话,这不是要落后一大截,得被后边的弟弟超过。” 真被后边小好几岁的弟弟超过,十阿哥这张脸还能挂得住吗? “四哥还不是为了十哥好,不然他怎的特地去找先生要功课过来,还找我问了,想是十哥不会的话,也能给你解答一番。” 所以十三阿哥能不羡慕吗,四阿哥这是陪练、陪吃和陪玩了啊! 十阿哥想想也是,四阿哥够用心的。 明明是皇帝的意思把人扔出来让四阿哥苦恼,他虽然头疼还是老老实实把十阿哥接下了,又照顾周全,吃食、功课和身体是一个都没落下。 四阿哥其实可以把人收下来,然后吩咐四福晋多照顾一点,偶尔问两句就足够了,反正十阿哥住几天就要回宫去,根本不必这么费心的。 尤其他管着十阿哥吃就算了,还要管起打拳和功课,简直是吃力不讨好。 十阿哥原本也有点郁闷,看见十三阿哥看着自己羡慕的目光,转念一想他确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有个人惦记自己方方面面,唠唠叨叨还会开口教训,那不是关心和看重吗? 也就是四阿哥当十阿哥是亲近的兄弟,这才会愿意费神的。 不然四阿哥那么忙,哪里需要事事过问,还亲自带十阿哥打拳、吃饭和出来跑马? 四阿哥估计也明白自己不善言辞,跟十阿哥之间无话可说有点尴尬,还特意派人进宫请了十三阿哥过来。 十阿哥也是知道好歹的,吸吸鼻子道:“那我得好好练字和做功课,回去让先生也能夸一夸。” 十三阿哥觉得这个要求可能有点难,不过也没打击十阿哥:“十哥要有不会的可以问四哥,四哥要没时间,也可以问三哥的。” 十阿哥想想三阿哥就算了,虽然三阿哥的学问是不错,但是说得太深了,就没让人听明白的意思:“那我还是问九哥算了。” 十三阿哥的表情一言难尽,虽然九阿哥的算数学得好,听闻最近还开始自学起拉丁文,写得像模像样的,口头简单沟通都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九阿哥的兴趣太广泛了,对功课不是很上心,只能说勉强过得去,让他教导十阿哥的话,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十三阿哥憋了好一会才道:“十哥还是问四哥或者八哥吧。” 十阿哥叹气道:“八哥最近太忙了,忙着收账,四哥也没那么多时间。” 不过他住在四阿哥这里,见到四阿哥就容易得多了,应该也能问一问的。 两人跑了一会马□□箭,十三阿哥拉着弓,羽箭挨着靶心,他不由露出沮丧的神色来。 四阿哥在后边看着就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道:“你这边太紧张了,放松一点,下一次就可以了。” 十阿哥拉弓不如十三阿哥熟练,四阿哥就过去纠正他的姿势,羽箭居然也中了靶子,虽然离靶心还有一段距离,他就挺高兴的。 毕竟他之前射箭心不在焉的,十次有八次都没挨着靶子,武师傅对十阿哥也是绝望了。 四阿哥就道:“骑射功夫不能丢,你这是饿多了没力气,胳膊抬高一点。对,就是这样。” 十阿哥再次放箭,这次羽箭离靶心更近了,他笑眯眯道:“看来我还是有天分的,多练习就好了。” 四阿哥笑着点头:“是,十弟这次做得不错,跟着十三弟一起多练习几回就好。” 十阿哥探头道:“多练习几次,是不是就能追上十三弟了?” 十三阿哥在旁边微微笑道:“十哥,骑射功夫不是嘴上说说的。” 他一脸“放马过来,谁怕谁”的表情,让十阿哥也认真起来了。 十阿哥嘟囔道:“我好歹是哥哥,怎么能输给弟弟。” 他每次拉弓都有所调整,加上四阿哥在旁边纠正和指导,手感越发好了,再也不会脱靶,离靶心的距离是越来越近的。 但是十三阿哥这边,他已经开始频频中靶心,基本上就没离开太远。 两个小的你追我赶,最后十阿哥的胳膊都酸了,手里的弓箭都要拉不开,四阿哥才叫停了:“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十三弟不如跟我回去一起用饭?” 十三阿哥连连点头笑道:“那弟弟就叨扰四哥了。” 回去等饭的时候,四阿哥就让出了一身汗的两人沐浴后换了一身衣服,再叫苏培盛带着两个力气比较大的小太监给十阿哥和十三阿哥捏胳膊,解释道:“下午练习射箭久了,胳膊明儿会酸疼得厉害,捏一捏松快一下比较好。” 十阿哥只觉得四阿哥这也太周到了一点,刚捏的时候胳膊酸得厉害,后边渐渐就轻松了许多,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欲睡,然而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四哥,今晚吃什么?” 四阿哥这个还真不知道,回头厨房送菜上来,是一盘菠菜,再有是鱼丸汤。 另外一个太监还端着一个大锅上来,把十阿哥给惊住了:“这是什么?” 跟着来的马厨子就恭敬答道:“十阿哥,这是地锅鸡。” 他伸手掀开盖子,露出锅里的真容来。 “这鸡选的是年岁不大的走地鸡,先是把鸡肉剁块后跟几种菇子一起在锅里炒,添上姜葱炒成金黄色,再加上鸡汤、玉米和冬笋,最后再添了洗净的白菜一起炖。” 十阿哥闻着味道就眯起眼,就是有点不敢伸筷子。 还是四阿哥先拾起筷子给他夹了一筷子,又给十三阿哥夹了,才招呼道:“放心吃,骑射活动回来,吃这么一点没事的。” 十阿哥想想也是,今天骑马跑了好几圈还练习射箭好久,消耗足够大了,吃一点也无妨,于是心安理得开始吃了起来。 鸡肉满是汁水,就连冬笋和白菜也是,一口肉一口菜一口米饭,十阿哥吃得不亦乐乎。 十三阿哥吃得就要慢条斯理得多了,不过筷子就没停过。 十阿哥感觉一个人吃的时候怪没意思的,但一桌三个都是能吃的,你一筷子我一筷子,那就要热闹得多了。 他要筷子慢一点,可能看中的肉就没了! 十三阿哥看着瘦,也是很能吃的年纪,三个人愣是把一桌菜吃了个一干二净,也没感觉特别撑。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宫门就要落锁,十三阿哥就依依不舍回宫了。 见他三步一回头的幽怨眼神,十阿哥就乐了,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颠颠送十三阿哥到门口,仿佛自己才是这边的主人一样。 十三阿哥的眼神更幽怨了,好在四阿哥为了安抚这个弟弟,把自己的字帖送了一本过来,十三阿哥这才高兴了,抱着字帖才上马车离开。 十阿哥累了一天,吃得又饱饱的,回去没多久就睡下了,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着。 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他就见四阿哥带着一身冷气进来的。 想着这么一大早的,四阿哥上早朝之前还要来叫自己起床,肯定比他要早起许多,十阿哥就一个激灵爬起来,不必四阿哥催促就自觉去洗漱然后跟着打拳了。 四阿哥看着十阿哥相当满意,之后几天十阿哥起来更早了。 每天早上四阿哥过去的时候,十阿哥已经起床,还穿戴整齐洗漱好等着他。 等半个月后耿奕再次见到十阿哥的时候,明显感觉十阿哥的身形瘦削了一圈,从一个肉嘟嘟的胖子,变成了一个结实的小胖子了。 十阿哥其实不太满意,感觉自己还是有点胖。 还是四阿哥面无表情道:“你平日在宫里点心吃多了,又不爱动,这才会胖的。想想你吃了多久才胖起来,这才半个月怎么可能就彻底瘦下去。” 要立刻瘦下去也不是不行,直接割肉不就最快了吗? 打了一棍子,四阿哥又给了点甜头道:“不过十弟这阵子很努力了,半个月就瘦了一圈,按照这个作息下去,慢慢就会再瘦一点。” 十阿哥在这边每天除了吃饭之外,甜点心就少吃几乎不吃了,活动量也足够大,原本就是半大小子,新陈代谢高,慢慢也就瘦下去的。 只要他别着急,别跟之前那样疯狂往饿死的边缘试探就好,不然快饿死了自己,短时间内可能瘦一点,很容易就水肿又看着胖,甚至把自己饿病了的。 十阿哥听着就不对了,猛地抬头道:“四哥这就要让我回宫去了吗?” 四阿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是啊,十弟如今能吃能睡还瘦了一点,也该回宫去了。不然一直不上课,功课要落后许多的。等回去后,十弟也不能懒着,不然又得胖回去。” 十阿哥的表情跟之前的十三阿哥如出一辙,在四阿哥这里住得太舒服,转眼就半个月,他都不想回宫了。 想想回宫后一个人住,都没人陪着他一起吃饭,早上没人一起练拳,下午也不能一起练骑射。 四阿哥就道:“十三弟也在宫里,十弟可以跟他一起练习骑射。” 十阿哥想想也是,他最近进步了许多,怎么都要再跟十三阿哥比划一下,看谁才是哥哥! 于是他也不郁闷了,欢欢喜喜上马车回宫去的。 四阿哥站在原地着实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真怕十阿哥舍不得回宫,然后哭鼻子非要留下来,那他就为难了,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十阿哥出宫这么久已经是皇帝破格允了的,如今他已经好起来了,再继续住在宫外的话就不合适了。 十阿哥终于回宫了,四贝勒府上上下下总算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厨房的压力最大,马厨子感觉脑袋上的头发更稀疏了,每次都生怕做的饭菜不合十阿哥的胃口。 幸好耿奕给他打开了思路,加上四阿哥带着十阿哥每天打拳和骑射,消耗大也就饿得快,他不再嚷嚷着不肯吃饭了。 九阿哥得知十阿哥回来了,赶紧过来,看见十阿哥确实瘦了一圈还惊讶道:“十弟真瘦了啊。” 他心想四阿哥不会真的逼着十阿哥拼命活动,不然十阿哥怎么能瘦下来了? 十阿哥摸着肚子笑道:“九哥你说得对,四哥府上的吃食真不错。” 他赶紧去见皇帝,皇帝看着瘦了一圈的十阿哥也诧异,笑着道:“小十看着壮实多了,看来你在老四那边过得不错。” 就知道四阿哥有办法镇得住十阿哥这个皮猴子,皇帝摸着胡子也笑了。 而且皇帝得知十阿哥的功课没落下,骑射功夫还有所进步,那就更高兴的。 四阿哥是劳苦功高,皇帝大手一挥就赏了他不少东西,从玉石、书画到药材和食材都有,满满一车让高太监送去的。 高太监笑眯眯带着一车赏赐前来,四阿哥谢恩后收下,苏培盛自是塞给高太监一个不大的荷包。里边虽然轻,一摸就知道是银票,高太监唇边的笑容就更深了。 高太监就道:“四阿哥,这一筐子炽鱼还是新鲜的,一路快马加鞭从海边送来,得尽快处置才行。” 不然这鱼就不鲜活了,吃着味道就不好的。 一大车的活鱼千里迢迢送到京城来,只剩下一小半还是活的了。 活鱼两筐送去了皇太后那边,皇帝留下两筐,给四阿哥赏了一筐,太子那边一筐,后宫嫔妃和其他阿哥们就不够分,不可能再每人一筐,只能按条来分了。 苏培盛赶紧把这一筐炽鱼送去厨房,让马厨子赶紧处理了。 马厨子一看,就果断拍板做一顿全鱼宴,余下的鱼就洗净后腌起来,做糟鱼也是可以的。 一部分鱼还能鲜活着处置了,剔骨后把肉剁碎后做成鱼丸,冬天也能冻起来放好一阵子。以后吃个锅子,或是用鱼丸做汤也是鲜得让人要吞掉舌头。 厨房忙活了好几个时辰才算是把鱼都处置好,马厨子和刘厨子带着徒弟开始做菜。 听说要吃全鱼宴,耿奕早早就到主院来等着了。 她来得比宋格格还早,宋格格进来看见耿奕脸上不由惊讶:“耿妹妹来得真早。” 耿奕笑笑,有好吃的,她在屋里都待不住,就赶紧过来了。 李格格和钮钴禄格格很快也跟着过来了,李格格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怯生生贴在她身后看向宋格格和耿奕的。 耿奕恍然,这就是四阿哥的女儿怀恪吧? 只是自己来了也快一个月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李格格这个女儿。 李格格身后的嬷嬷抱着怀恪坐在椅子上,李格格在旁边才坐下,看见耿奕的目光就道:“之前天冷下来,怀恪一出门被冷风一吹就有点咳嗽,索性就拘在屋里养着,一直没出来了。这会儿天气没那么冷了,风也不大,眼看咳嗽也见好了,我就带着她过来的。” 怀恪身上穿得厚厚的,整个人圆滚滚,连伸手都有点困难,也不知道李格格究竟给她穿了多少衣服。 进来后脱掉了披风,里面咋一看还是好几件。 耿奕一听就明白怀恪可能年纪小,呼吸道兴许也不太好,被冷风吹着有些着凉才容易咳嗽的。 不过她看着红光没出现,怀恪的脸色还可以,估计不是什么大问题,应该都痊愈了。 毕竟今年京城的冬天确实比往年要冷一点,小孩子身体敏感不太适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是李格格颇为紧张,年夜饭都没让怀恪出来。 只是怀恪之前可能咳嗽没好,弘辉也在,要是过了病气也不好。 几人没坐一会儿,廖嬷嬷就来请她们入座,四阿哥和四福晋也过来了。 弘辉没被嬷嬷抱出来,他这个年纪吃鱼还是早了一点,闻着香味也怕闹着要吃,索性在后头给奶嬷嬷守着喂点肉糊糊了。 四阿哥带着四福晋落座,四福晋坐在四阿哥的左手边,四阿哥就示意耿奕坐在自己右手边,耿奕另一边则是李格格带着女儿落座。 四福晋的另一边就是宋格格,然后是钮钴禄格格落座了。 厨房带着徒弟和太监们一一上菜,先上的是一道蒸炽鱼。 怕鱼刺多不好入口,蒸鱼又不能把鱼骨剔除了再蒸,很容易就蒸老了,于是马厨子灵机一动,想到就是先把炽鱼在油锅里炸一小会儿,鱼骨都炸酥脆了再隔水蒸,这鱼吃起来就外边脆脆的,里面的鱼骨也是脆脆的,吃着一点也不扎人。 就连怀恪小小人儿也能吃这个鱼,不怕鱼刺扎着了。 耿奕吃着这鱼确实不错,马厨子的手艺的确厉害。这炸鱼要是过头了,鱼肉就老了,要炸得火候不够,鱼骨就不够脆,还是有些扎人。 如今鱼骨不但脆的,鱼肉却还保留了鲜嫩,着实厉害了。 她一口气吃掉了半条炽鱼,就上了第二道菜。 是把炽鱼切成片后,放进火腿、笋干吊的鸡汤里面煮一会儿。 难怪这会儿才上菜,而不是直接跟着之前一道上的,就因为这鱼片刚煮好的时候味道最是鲜美,放久了会老,这时候上是正正好了。 底汤有火腿和笋干,鸡汤是双重的鲜美,鱼片很嫩,鱼骨都剃得干干净净的,怀恪被身后的嬷嬷布菜,也是埋头苦吃。 可能是因为怀恪在的关系,菜里都没放辣,要清淡许多。 接着是鱼丸汤、糖醋鱼片、煎炽鱼饼和炽鱼羹,一桌菜就包含了煎、炸、蒸、煮,可谓用心至极。 最后上的是一碗面,耿奕还奇怪这面看着平平无奇,跟之前的菜式实在比不上。 但是她吃了一筷子,立刻惊讶了:“这是鱼面?” 马厨子就在角落候着,随时出现介绍,听见耿奕的问话连忙答道:“是,耿主子厉害,一下就吃出来了,这正是鱼面。” 耿奕不由感慨,马厨子真是什么都会。 鱼面其实就是把鱼肉切碎后融入面团之中,然后再揉成面条。 面条里有鱼肉,吃着有鱼的鲜味也有面条的劲道,看着简简单单的,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耿奕以前听说过这道菜,可惜没时间来得及去吃一吃,没想到如今倒是吃到了。 吃完鱼面,今晚的全鱼宴就结束了,一筐鱼几乎都吃完了,余下的一些做成鱼丸存几天来吃。 李格格就推了推身边因为吃饱了之后有点瞌睡的女儿,怀恪一个激灵醒过来,立刻起身跑到四阿哥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奶声奶气道:“阿玛好久没来看我了。” 四阿哥摸了摸怀恪的脑袋,见她面色红润,确实是好了,笑着道:“改天去看你,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睡了。” 怀恪怯生生回头看了李格格一眼,李格格有些沮丧,还是让嬷嬷抱着女儿,起身告辞了。 她要走,身边的钮钴禄格格也起身回去,宋格格也不例外。 宋格格是看出四阿哥似乎有话要对四福晋说,就不久留了。 耿奕刚要起身,就被四阿哥压着肩膀重新坐下。 等其他人离开后,四阿哥才道:“之前一直忙着,后来十弟又住过来了,一时抽不开身。玉容膏的买卖做得颇为顺利,加上九弟那边帮衬,这买卖算是稳住了。” “玉容膏的方子是你给的,耿银也是你推荐的,这买卖每月铺面进项的两成利归你。福晋帮着挑选和安置人手,也是辛劳,亦得一成利。” 耿奕一愣,脸上不显,心里是乐开了花。 虽然她没出去看看铺面的生意究竟如何,不过听跑腿的小李子提过,外边如今玉容膏是供不应求,排队买的人极多。这两成看着不多,庞大的出货量算下来就着实不少。 更别提玉容膏一罐子卖的价钱不低,成本其实却不算高,哪怕把好看的琉璃罐子算进来,耿奕也是赚翻了啊! 想想她人在府里坐着,每个月就有大笔银钱飞到自己怀里来,简直爽歪歪! 福晋就推辞道:“爷,我这只是举手之劳,这一成利实在有愧。” 四阿哥笑道:“你收着就是了。” 见他坚持,福晋就没再推辞的。 回头四阿哥跟耿奕私下道:“我原本想给你三成利,却太扎眼了一些。另外从我这边抽出半成利,用来奖赏耿银和几个教导女工的嬷嬷们。” 毕竟有赏有罚,才能调动属下的积极性。 耿奕其实得到两成已经很满足了,三成就有点贪心的,毕竟她就出个方子和推荐了耿银去帮忙,其他的都是四阿哥还有四福晋派人忙活的。 “爷,两成就很好了。” 四阿哥看她笑眯眯的,就捏了捏耿奕的脸颊道:“行,每月到月底的时候,让耿银派人送银票过来。” 耿奕美滋滋的,看来她的小金库要越来越满了! 四阿哥看她满脸写着高兴,自然而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这边欢欢喜喜,八阿哥那边就愁多了。 八阿哥跟着裕亲王查账,欠账的太多,裕亲王不可能亲自去要,就只能他去了。 但是八阿哥又不太想得罪人,只能客客气气上门,然后被客客气气招呼后再客客气气送出来,两边都笑呵呵的,就是欠款几乎没什么进展。 要么说手头紧实在拿不出来,要么就说延缓几天,要么就只给零星一部分,跟打发叫花子一样。 偏偏八阿哥还不好跟他们撕破脸,毕竟一个个都是勋贵人家,都是不能得罪死的。 这还不算,八阿哥好不容易抽空跑去西大营,爬山上去累得要命,十四阿哥的对阵也结束了,他们那一队虽然没能拔得头筹,却也不错,只屈居第二。 十四阿哥有点遗憾,想着下一次一定要拿第一就行,所以就不想回宫了。 八阿哥再三劝说都不行,一时都不知道该拿十四阿哥怎么办。 他实在劝不动,人也累得不行,只能道:“我说不过十四弟,实在不行,回头让四哥过来一趟。” 十四阿哥缩了缩脖子道:“四哥那么忙,应该没时间过来接我了吧?” 八阿哥想起最近,于是点头道:“四哥这阵子确实挺忙的,既要跟九弟一起做买卖,又要照顾住到他府上住了半个月的十弟……” 十四阿哥一听就不高兴了:“什么,我还没在四哥府上住过,十哥还住了半个月?怎么九哥还跟四哥做买卖去了?” 听说十阿哥住在四阿哥府上,有四阿哥陪吃陪玩还指点骑射功夫,十四阿哥就有点坐不住了。要不他还是回去,然后跟皇帝说说,自己也去四阿哥那边住几天? 虽然自己的骑射功夫比十阿哥好多了,不需要四阿哥怎么指点,但是他在西大营这么久,功课也落下了,是不是也该让四阿哥帮忙指导一下? 第31章 八阿哥还以为这次又白跑一趟, 心里正郁闷,面前的十四阿哥不知道怎的犹豫了一下,又改变主意打算跟自己回去了。 他是一头雾水, 不过十四阿哥肯回去就好, 就见十四阿哥转身一溜烟往回跑:“八哥等我一会, 我去收拾东西——” 十四阿哥飞快跑到西大营里边,开始收拾自己不多的行李,一边跟旁边的老李说道:“我要跟哥哥回家去了,以后再来看你们。下次对阵缺了我, 实在太不公平了, 回头让图德将军把其他队伍也剔除一个人才算公道!” 老李就笑道:“回家好,你总算肯回家了。别小看我们,这次就输了一步而已,下回就不一定了。” 他想说十四阿哥回去后就没那么容易再回来的, 哪怕再回来很可能也不会当一个普通士兵那么简单。 不过老李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十四阿哥有些不舍地看着他道:“那你给我写信,就送到这家酒楼的掌柜,他会转交给我的。回头我看看能不能送点吃的过来,给兄弟们一起打打牙祭。” 这家酒楼是九阿哥入股的,毕竟他不能随意出宫, 平日信笺也会送到掌柜那边, 然后代为转交。 老李拍了拍十四阿哥的肩膀道:“好了, 回家就别惦记着我们这边。以前你不在,我们不是也过得好好的吗?” 十四阿哥嘀咕道:“那怎么能一样,跟我吃香喝辣的, 以后没了肯定会不习惯的!” 老李想说他们从没奢望习惯这些, 不过也没打算跟十四阿哥这个半大小子计较这个:“赶紧回去吧, 别让你哥大冬天的等太久了。” 外边确实还挺冷的,十四阿哥就麻溜收拾好东西出去了,临走前还跟老李挥手,等下山再看不见了,他还耷拉着脑袋有点沮丧。 八阿哥就不明白了,西大营那么苦那么累有什么好留恋的,不过他还是安抚道:“十四弟不是说以后还要带兵出战的,往后总有机会再来西大营。” 十四阿哥点点头,这才上了马车,看着渐渐远去的山头,明白自己是真的要离开西大营了,还怪舍不得的。 这地方虽然没有宫里那么舒服,却有一群没有那么规矩约束的老兵们,他们知道得很多,动作说话虽然粗鄙却很照顾他,让自己学会了不少东西。 马车很快进了城,十四阿哥忽然道:“八哥,我先不回宫,去四哥那边。” 八阿哥奇怪道:“怎么不先回宫?还要去四哥那边打扰了?” 十四阿哥低头看着自己道:“我穿成这样才不要回宫,先去四哥那边沐浴再换一身再回去。” 八阿哥就挑眉道:“十四弟还跟我客气了,去我府上换不就好了,何必特意去四哥那边?” 十四阿哥别别扭扭道:“这不是九哥说四哥府上的吃食特别好,我就想试试,就不打扰八哥了。” 八阿哥不说,每天忙忙碌碌的,哪里还有心思讲究吃的。 八福晋为了保持身材,吃得也不多。八阿哥白天都不在家,晚上回来累得都吃不下,随意对付几下就算了,哪里还会让厨房特意做很多好吃的饭菜呢? 但是四阿哥那边不同,连最挑剔的九阿哥都说好,十四阿哥就忍不住心动了。 八阿哥沉默了一会道:“这样,我陪十四弟过去吧。” “不用,八哥最近不是忙着吗?特意去西大营接我回来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反正京城我熟,四哥住哪里自己去就行。” 哪怕十四阿哥在西大营,也知道之前八阿哥去广善库查账的事。 查账之后肯定就是去要账了,这差事吃力不讨好的,肯定费时间,十四阿哥体贴,想着八阿哥最近肯定累死了,就没必要陪着自己再跑一趟。 八阿哥揉着额角叹气道:“好吧,那十四弟小心点,我先送你过去。” 他话还没说完,十四阿哥已经让马夫停车了,直接蹦下车道:“不麻烦八哥了,反正也没多远,我走着去就行。” 说完,十四阿哥拎着不大的包袱三两下就跑远了。 八阿哥无语,不过确实这里去四贝勒府确实不远,走几步就到,就随十四阿哥去了。 他这准备关门,就见九阿哥的马车就要擦身而过。 九阿哥也看见八阿哥,赶紧让马车停下就探头问道:“八哥怎么在这里?对了,八哥去接小十四了吧?怎么样,小十四他肯回来了吗?” 他左看右看没见人,还以为十四阿哥还死活要呆在西大营不肯回宫的。 八阿哥就道:“接回来了,他刚下车去四哥府上,说要换一身再回宫。” 九阿哥就嘀咕道:“小十四何必舍近求远,直接去八哥府上沐浴换一身再回宫不就好了?这小子估计想去四哥那边蹭吃,但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吧?” 八阿哥笑笑,就问道:“九弟出宫来又是为了什么?” 九阿哥摸摸鼻子道:“我这不是跟四哥做着买卖,怎么也得偶尔去那边看看,舶来品店的东家还一直催着我多要货,我就准备跟四哥商量一下怎么给。” 当然也是因为刚回宫的十阿哥总在他耳边嘀咕,住在四阿哥那边的时候每天吃的什么,光是菜式听着就不错,九阿哥就心动了,找了个机会溜出宫来准备去四阿哥那边蹭饭。 如今有十四阿哥在,那就更好了,九阿哥也不用尴尬了! 不过对一向厚脸皮的九阿哥来说,尴尬两个字他就从来不会写。 “小十四应该没走远吧,我去接他,一块儿去四哥那边。”九阿哥跟八阿哥挥挥手,就吩咐马夫赶紧追,说不准能追上前面的十四阿哥。 八阿哥就看着九阿哥的马车匆匆离开,琢磨着四阿哥府上的厨子究竟有多厉害,引得一向挑嘴的九阿哥都忍不住心动的? 九阿哥的马车没多久就追上正走着的十四阿哥,招呼他上车后,九阿哥上下打量着人就道:“小十四看来在西大营过得还可以?看着没瘦太多,人也结实多了。” 他拍了拍十四阿哥的胳膊,好家伙,硬邦邦的! 十四阿哥咧嘴一笑,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道:“那是,西大营可不是个动动嘴皮子的地方,每天都要操练对阵的。” 九阿哥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瞪了他一眼道:“小十四去西大营转了一圈,嘴皮子是越发厉害,连哥哥都敢调侃了。” 两人贫嘴了几句,九阿哥就道:“小十在四哥这边住了半个月,人也瘦了点,还结实了,就是回去每天叨叨在四哥这里吃过什么,吩咐御膳房给他做,把御厨折腾得够呛,他还觉得味道不够正宗。” 他就是跟着十阿哥吃过两顿,感觉御膳房的手艺就没退步,怎么就不正宗了呢? 于是九阿哥越发好奇,特地溜出宫准备去四阿哥那边试试厨子的手艺究竟怎么正宗了! 十四阿哥摸着肚子,感觉之前在西大营那边吃的一顿已经空了,听着九阿哥形容了几句肚子都开始饿了起来:“那赶紧的,让马夫快一点。” 两人结伴到四贝勒府,四阿哥都愣住了。 他看见十四阿哥不由纳闷:“八弟不是去接你了,不先回宫见皇阿玛,来我这里做什么?” 十四阿哥嘟嘟嚷嚷道:“我在路上遇到九哥,他说要过来四哥这边,我就跟着来了。而且这一身脏兮兮的,我也想过来先沐浴换一身再回宫。” 不然脏兮兮回宫,他的脸往哪里挂! 四阿哥感觉十四阿哥事儿多,在马车上换一身,再回宫沐浴不就更好吗? 只是十四阿哥刚回来就先到他这里,四阿哥心里知道这个弟弟别扭,可能是许久不见所以先过来看看,也就没再说什么,让苏培盛去安排了热水和新衣服让十四阿哥先洗一洗了。 九阿哥看十四阿哥进去沐浴,就笑着道:“弟弟是听小十说四哥这边的厨子有多厉害,就厚脸皮上门来了。” 四阿哥得知十阿哥最近没偷吃甜点心,也跟着十三阿哥每天早上一起打拳,下午一起练习骑射,还是很欣慰的。 就是十阿哥不停折腾御膳房,总要做他这边的菜式,就对御厨同情起来:“回头让马厨子写上菜方,你带回去给御膳房的御厨看看。” 都是简单的菜式,没多难,御厨都是经验老道的,看看菜方就能知道该怎么做了。 九阿哥笑着摇头道:“小十哪里是嫌弃御膳房做得不好,我看他是在四哥这边住得轻松舒服,这是想闹着又住回来呢。” 四阿哥挑眉道:“这是不可能的事,皇阿玛也不会允许的。等过几年你们再大一点,也能出宫建府了。回头让人把菜方抄一份给你们,到时候让厨子做就是了。” 九阿哥笑笑:“那我就先多谢四哥了。” 十四阿哥沐浴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换的是四阿哥新裁剪的衣服,大小还好,就是长了一点,勉强也能穿。 九阿哥看着他就笑道:“你这个头得长长,这衣摆都快拖地了。” 十四阿哥就不高兴了:“我年纪最小,还有的长呢,九哥你这样就不会再长高了。” 九阿哥摸着鼻子,想着在四阿哥面前揍他的同母弟弟可行吗? 好在四阿哥感觉到两人快打起来的气氛,赶紧道:“不是说要来尝尝厨子的手艺,要吃什么?” 九阿哥连忙转过头来道:“就吃小十吃过的那些菜。” 十四阿哥在旁边也跟着点头附和:“都要。” 四阿哥哭笑不得:“那太多了,一顿吃不完,只挑小十最喜欢的几样吧。” 十四阿哥只好勉强点头,琢磨着多来几次就能吃完全部了。 九阿哥也是这么想的,他比十四阿哥出宫还容易一点。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很快又撇开脸去。 上来的几道菜,九阿哥最喜欢的是鱼丸,没有鱼腥味,只余下鲜味,吃着还十分有弹性,不管做菜还是做汤都合适,吃着一点都不油腻,多少都能吃得下。 可惜四阿哥这边的炽鱼吃得差不多了,九阿哥后来只分到两条,十四阿哥因为一直没回来,所以索性没分了,那一份就给了德妃。 十四阿哥还怪可惜的:“早知道应该让人把炽鱼送出来,让四阿哥这边的厨子做成鱼丸,就能多放一阵子了。” 不过他好歹能在四阿哥这边吃上几口炽鱼,还是不错的。 九阿哥就道:“等以后有钱了,我就让人去海边送鱼过来,不过也只能冬天了,夏天的话半路估计就得馊了。” 而且也太费钱了一点,夏天的话路上要无数的冰来镇着鱼才行,不然鱼半路就要热死了。 这冰一路走一路融化,路上就要不断添补,那得多少钱才够啊! 一般这冰有两种,一种是硝石制冰,虽然方便一些,硝石却不便宜。 另外就是存冰了,冬天的时候把冰块存在地窖里面,夏天的时候再取出来,就要便宜许多,然而要存那么久,物以稀为贵,价钱就低不到哪里去。 一路从海边送过来,这送的就不是鱼,而是烧的钱了! 这么奢侈的事,别说九阿哥心疼钱,就是皇帝都不敢这样干,不然御史们的奏折能把御书房给埋了! 冬天的话因为天气冷还凑合,但是皇帝也不会每年让人送,毕竟还是很费人力物力的。 九阿哥就想着自己要是有很多钱,那就另说了,想送就送,每年都送啊! 四阿哥没好气道:“行了,这东西难保存,哪怕一路送来,也要在路上死掉大半,倒是浪费了,还不如河鲜来得新鲜还容易一些。” “而且厨子的手艺好,河鲜和海鲜也能做出一样的美味来。” 他最是看不得浪费,更是不想九阿哥以后挥霍无度地奢侈,要先把幼小的火苗给掐灭掉了! 九阿哥嘟嘟嚷嚷道:“我就说说,四哥也不必太当真。” 十四阿哥看了他一眼,九阿哥说得那么认真,分明已经在想了,还有脸让人不要太当真? 被四阿哥牢牢盯着,九阿哥只得点头道:“好吧,那我以后就少吃海鲜,多吃河鲜,也是一样的。” 四阿哥还不放心,晚饭的时候吩咐厨房做一顿河鲜,好歹让这两个小的吃吃,免得还惦记着海鲜。 九阿哥和十四阿哥吃得满足了,也觉得四阿哥说得对,这两没什么差别,差别只在于一个远一个近,然后还有厨子的手艺而已。 大冬天的河鲜也不算多,今儿送到厨房的只有河虾。 马厨子只能用河虾来做菜,蒸炸炖样样都有。 河虾送来的还活蹦乱跳,新鲜得很,不必用很复杂的手法去做,只需要放一点点盐调味就很足够了,衬托出河虾的鲜味来。 要是调味放多了,就会彻底遮盖住河虾的味道,反而是反客为主了。 蒸河虾胜在味道鲜甜,炸河虾是表皮脆脆的,里面的虾肉柔软中带着弹性,添上豆腐一起炖,连豆腐都带着河虾的鲜味。 九阿哥都想把马厨子打包回宫,最后也只能拿着菜方回去跟着十阿哥一起折腾御膳房了。 十四阿哥在这里吃得好又舒服,都舍不得回宫了,还是被四阿哥催促,免得宫里落锁了,他就要在外头住一晚的:“十四弟这么久没回去,皇阿玛和额娘都惦记着呢。” 闻言,十四阿哥只好道:“那我先回宫了,下次再来四哥这里。” 他就蹭了九阿哥的马车一起回宫了,堪堪在拱门落锁之前回去。 十四阿哥先赶紧去给皇帝请安,皇帝没好气道:“你这小子还知道回宫,在外面玩得心都野了。” 不过看在十四阿哥壮实了一些,人也精神,皇帝就不多跟他计较了。 十四阿哥刚出西大营,没回宫直奔四贝勒府,皇帝也是知道的。 九阿哥也跟着去了,两个小的蹭吃蹭吃还不肯走,四阿哥也挺不容易的,跟带着两个小孩似的,还是两个不好摆平的皮猴子。 也是奇了怪了,平日这两个小子让往东肯定跑西边去了,就连脾气好的八阿哥也经常摆不平,他们两个居然对四阿哥还算听话。 就连十阿哥也是如此,只能说一物降一物了。 不过十四阿哥借口说想请教功课去的四阿哥,压根就没提这茬,吃吃喝喝到天黑才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回来。 皇帝就摆摆手道:“回来就好好定下心来把你的功课跟上,先去见见德妃吧。” 德妃惦记这个小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左等右盼十四阿哥回来。 谁知道十四阿哥刚出西大营就跑四阿哥那边去,德妃派人去宫门问了好几回都没等到人。 十四阿哥老老实实应了,这才去后边跟德妃请安。 德妃一看着他眼圈就红了,搂着人道:“十四瘦了,人也黑了,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头?早让你乖一点,以后还跟不跟十三打架了?” 十四阿哥摇摇头道:“不了,现在十三哥更打不过我了。” 德妃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道:“胡说什么,你还想打架被丢去西大营吗?” 十四阿哥双眼亮晶晶的,还有这等好事? 要不他还是跟十三阿哥再打一架吧! 德妃瞪了十四阿哥一眼:“你收敛点,别刚回来就闹腾。一路回来饿了吧,要吃点什么吗,御膳房那边给你炖的汤还温着呢。” 十四阿哥摇头道:“不用,我在四哥那边吃得很饱。” 现在肚子里是一点缝隙都没了,汤水根本塞不进去。 德妃还有点惊讶,虽然知道十四阿哥跑去四阿哥府上了,但是谁知道四阿哥那边吃的什么,吃得好不好? 看样子十四阿哥还挺喜欢的,显然四阿哥在吃食上还算讲究? 德妃就不经意问道:“对了,听闻九阿哥跟着你一起去老四那边,他们都说什么了?” 十四阿哥眨眨眼,一脸茫然道:“没说什么啊,九哥也是去蹭饭的,吃完还跟四哥要了菜方走,说让御膳房以后也做。” 说完,他也掏出一份菜方来道:“额娘,我也要了一份,回头让御膳房做好送过来,我们一起吃。” 德妃没问出什么来,只好让嬷嬷接过菜方,答应以后让御膳房做,就放十四阿哥回去了。 十四阿哥出去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又疑惑德妃怎么问起九阿哥和四阿哥的事来了? 他摸着脑袋,知道九阿哥跟四阿哥一起做买卖,两人在饭桌上也没避开十四阿哥,偶尔交谈了几句,看着买卖做得还算顺利,还赚了西洋人一大笔银钱,够痛快的。 毕竟西洋人经常高价卖舶来品,不知道赚走他们多少钱了,这次是狠狠赚回来不少。 十四阿哥回去阿哥所,住处每天都有人打扫整齐,就跟他走的时候一样。 他刚坐下,就有两个小太监过来,一个要捏肩,一个要捏腿,十四阿哥挥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自己以前是习惯这些,在西大营住了一段时间反而不习惯了:“对了,我功课放哪里了?” 伺候的小太监瞪大眼,跟见鬼一样的表情以为自己听错了,十四阿哥有一天居然会问起功课来? 还是旁边的小太监机灵,立刻把笔墨纸砚摆在书房上道:“主子,功课都在这边了。” 这还是十四阿哥走之前留下的功课,他看了两眼,觉得功课可能认识自己,但是自己并不认识这些,顿时拿着功课笑眯眯的,这下有理由出宫找四阿哥请教,然后再蹭一顿吃的。 九阿哥和十阿哥都蹭过好多顿饭了,他怎么都不能给比下去了! 可惜第二天十四阿哥去皇帝那边撒娇想出宫,被皇帝否决了,勒令他把功课跟上了才能出宫。 这跟晴天霹雳一样,把十四阿哥直接打蔫了。 上午他老老实实上课,感觉先生说得跟天书一样,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下午骑射课要好一点,毕竟是十四阿哥擅长的,他去西大营走了一遭,骑射的功夫比以前更好了,武师傅也是赞不绝口。 然而十四阿哥却发现十三阿哥进步神速,已经快追上他了,这怎么可能? 就听武师傅道:“十三阿哥尤为勤奋,每天早早起来打拳,平日私下也会找时间来多练习,带着十阿哥过来,两人的骑射都进步了。” 当然十三阿哥的进步更明显,十阿哥只能说是回到了皇子们的平均水平,不至于叫武师傅开始怀疑人生,以为自己不会教人了。 十四阿哥立刻拿着弓箭去找十三阿哥:来啊,比划一下啊! 十三阿哥欣然接受了挑战,两人对着箭靶你来我往的,每一箭都中靶心,完全分不出胜负来。 最后十三阿哥就提议道:“不如我们换成会移动的活靶,十四弟觉得如何?” 十四阿哥当然没异议,两人翻身上马,前面有太监用绳索拖着活靶一路跑,他们追着活靶过去开弓。 这比固定的箭靶要难上许多,十四阿哥第一箭就挨着靶心,回头却见十三阿哥第一箭跟自己也不相上下,顿时认真了许多。 两人把身上带着的羽箭都用完了,活靶被送回来数了数,他们打了个平手。 十四阿哥挑眉:“这才几天功夫,十三哥就让弟弟刮目相看了。” 十三阿哥笑笑:“十四弟承让了。” 两人是不打不相识,居然关系比之前拉近了一点。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十四阿哥一时走神没听见先生的问题,还是十三阿哥小声提醒他的。 十四阿哥也不是吝啬的人,就大手一挥,分享了从四阿哥那边弄来的菜方。 两人的住处也近,索性一起吃饭,也能多吃几个菜,一起吃又热闹。 隔壁的九阿哥和十阿哥知道了,也加入进来,小饭桌四人组就不必分四次来折腾御膳房,而是一次来折腾了。 御膳房的御厨们感觉头发也是掉得厉害,这四个阿哥一个比一个挑剔,他们简直头都快秃了。 都说如果两人的关系一般,一起吃顿饭就要好多了,更别说是天天一起吃,四人就开始同出同进了起来。 十四阿哥的骑射最好,于是带着几人一起练习。 十三阿哥的功课最好,就叫上几人一起做功课。 九阿哥的功课还能跟上,骑射每次都找借口偷懒,如今就真的一般。 十阿哥的骑射慢慢开始进步,功课是真的摆不平。 每天一个给骑射折腾得半死不活,一个被功课折磨得要死要活,九阿哥和十阿哥这两个难兄难弟的感情就越发深厚了。 他们不知道身后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相视而笑,十三阿哥道:“十四弟给九哥定的操练未免太重了一点。” 十四阿哥也笑:“十三哥给十哥留下的功课不也太深了一点?” 谁让九阿哥和十阿哥去四阿哥那边蹭饭这么多回,他们稍微动一点点手脚怎么了,不还是为了两个哥哥能跟上骑射或者功课,简直用心良苦了好吗? 十四阿哥以前觉得十三阿哥总是乖巧懂事的样子,分明是装的,如今才发现这个哥哥一肚子坏水。嗯,够劲! 十三阿哥以前觉得十四阿哥总是顽劣不堪,说话做事不过脑子还十分冲动,被人挑拨一下就直接跳起来。如今瞧着他是终于有点城府,知道手段婉转一点了,稍微顺眼了起来。 九阿哥和十阿哥不知道他们给两个弟弟联手折腾了,不过两人的功课和骑射确实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先生和武师傅们欣慰得不行,在皇帝面前忍不住夸了两句。 皇帝还惊讶这四个小的居然凑一起了,以前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关系最好,十三跟四阿哥的关系更亲近一点,如今因为四阿哥的关系,这几个的关系渐渐也好了起来。 尤其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之前还打架呢,如今好得跟穿了同一条裤子的兄弟一样,也是怪神奇的。 不过也好,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不闹腾了,九阿哥也乖一点不嚷嚷着出宫,十三阿哥也活泼了一些。 皇帝打算开春后去视察永定河,不意外定了太子留下监国,那么一起定下永定河修缮方案的四阿哥肯定要带上的。 十三阿哥是每次皇帝必然点了跟随,至于其他人他就没打算带了。 三阿哥一听怪羡慕的,十三阿哥是皇帝每次都带的,四阿哥跟着太子做了修缮永定河的方案,这次跟着去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他也怪想去监视一番的,自己去求还不好意思,就怂恿上五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和十四阿哥一起去。 五阿哥又不傻,他才不要掺和进去,十二阿哥也用怕功课跟不上的理由拒绝了。 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是蠢蠢欲动,于是就跟着三阿哥去见皇帝的。 皇帝一看几人结伴而来,就猜出是为什么了,不由好笑道:“怎么,你们对永定河也感兴趣?” 九阿哥就笑道:“皇阿玛,儿臣和小十、小十四就想跟着去见见世面。” 另外三人附和着连连点头,他们还没坐过船出远门呢! 皇帝一眼就看出几个小的想跟着出远门玩儿,一口就拒绝道:“小九的骑射还需要练习,小十的功课需要加把劲,小十四你刚回宫都没住两晚,这又想出去了?功课落下多少了?” 三个人被训得蔫蔫的,皇帝就转向三阿哥道:“你身子骨素来羸弱,坐船估计太累了一点,就别折腾了。” 三阿哥一听有点失落,就听皇帝接着道:“你就留下来辅助太子监国,多个人也能帮把手。” 闻言,三阿哥立刻不失落了,笑眯眯赶紧应道:“是,皇阿玛,儿臣一定好好辅助太子殿下。” 皇帝点点头,就打发他们几个出去了。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三阿哥是意气风发,后面三个小的耷拉着脑袋好不失望的样子。 十三阿哥远远看着稀奇,还以为三阿哥得偿所愿能跟着去,谁知道四个人都没能去,唯独三阿哥被指派去辅助太子监国了。 对三阿哥来说,去坐船出远门那么不舒服,还是留在宫里好,又能跟着太子监国,多好的差事啊! 四阿哥得到消息就回去跟四福晋说了:“这次出去至少要两三个月的功夫,入夏之前应该能回来。” 皇帝每年夏天都会去避暑山庄,今年必然不会错过。 四福晋点点头,让廖嬷嬷开始收拾四阿哥的东西,出远门好几个月,要带的东西就多了去的。 除了替换的贴身衣物,外边的衣袍、鞋子和袜子,还有配饰等等。 因为是跟着皇帝一起去的,厨子侍卫这些是不必带了,但是贴身侍从还是要的。 苏培盛必然是跟着去的,另外再带两个太监,两个丫鬟和两个嬷嬷比较合适。 再就是得准备散银子和铜板,在路上也能花用,还不显眼。 甚至药丸和药材也得带上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皇帝必然会带上太医一起出门的,不过小毛病也就不必惊动太医了。 比如安神香、花丸子之类的,前者是防着船只摇晃睡不着的时候能用,后者则是在船上恶心想吐的时候吃一丸能舒服一些。 四福晋吩咐一番后就问道:“爷身边总要有伺候的人跟着,打算带谁过去?” 弘辉还小,离不得她,府里也不能没人主事,四福晋是必然不会跟着四阿哥出远门好几个月的。 李格格身边的怀恪年纪大一些,却也不是很大,四阿哥并不打算带上她了。 宋格格身子骨一直瘦弱,这阵子虽然调理后有所好转,估计还是受不了船只的颠簸,到时候就不是宋格格照顾他,而是四阿哥反过来分神找人照顾宋格格了。 后院余下就耿奕和钮钴禄格格,在四福晋心里,耿奕懂得药理,跟着四阿哥,自己是再放心不过了。 所以四阿哥是打算单独带上耿奕,还是添上钮钴禄格格,两个格格一起带上? 四阿哥沉吟一会就道:“那就只带上耿奕一个,毕竟只去两三个月,不必带太多人去了。” 四福晋并不意外,只点点头就派人去跟耿奕说一声,也该开始收拾起来了。 耿奕听见后心里高兴,终于能离开京城出去玩儿了! 毕竟天天在院子里,最多就去后边的花园转转,就那么大的地方,转久了还是无聊的。 四阿哥傍晚过来的时候就见耿奕把院子里的丫鬟和嬷嬷都指挥得昏头转向的,这个要带那个要带,转眼就收拾了一大堆的东西来。 他不由头疼道:“这些不必带,只带上贴身用的东西。” 耿奕这哪里是收拾东西,那是搬家吧? 她除了替换的衣服、鞋子,另外还要带上首饰和胭脂水粉,再就是被褥、枕头和手炉,甚至连艾灸盒子都带上了。 耿奕振振有词道:“在船上久了特别潮湿,睡着的船舱又不大,爷肯定会浑身难受,用这个去去湿气是最适合不过了,还能活络一下筋骨。” 四阿哥无奈,只好点头让她带上了:“福晋那边会帮我收拾行装,这边你带上自己要用的就是了。” 别只想着他,带的都是他能用的东西,反倒忘了自己的。 耿奕点点头,又问道:“爷,妾这边能带上几个伺候的人一起去?” 她感觉自己话音刚落,就有好几道隐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全是丫鬟嬷嬷们期待的眼神。 四阿哥看着周围就道:“胡嬷嬷肯定要带上的,路上也能给你帮把手,另外再带个机灵的丫鬟,来个跑腿的小太监就行了。” 有些事耿奕和丫鬟都不好出面,有小太监跑腿比较好。 她这边就只有小李子一个小太监,就在如玉和如穗之间,耿奕最后还是选了如玉。 如穗其实有点失望,却听耿奕笑道:“如玉性子活泼,她留下看家,不如你留下来得放心。” 毕竟如穗要稳重许多,方方面面都能顾及到,不像如玉那么活泼跳脱了。 如穗连忙行礼答道:“是,格格,奴婢会留下好好看守院子的。” 耿奕不确定原身会不会晕船,怎么也得做两手准备才行,她记忆中正好有一道预防晕船的方子,也能抓紧时间做一做了! 第32章 耿奕记得这方子就是梨膏糖, 这糖不难做,吃着甜,效用却一流。 既能治咳嗽嗓子疼, 也能治晕车晕船,冬天干燥嗓子痒也可以吃一颗缓解一番,是居家必备好物了。 做起来也不麻烦, 只需要新鲜的梨子切成块, 另外添上甘草、后胡、贝母、半夏、杏仁、冬花等等的这些常见的中草药来熬煮半个时辰后,撇掉这些中药和梨子,过滤出水来,再加水进去煮。 等煮得沸腾后再添水,前后要添四次, 再加上黄糖后用小火熬煮, 一边搅拌免得糊锅,等勺子能拉丝的时候,这锅梨子水就做好了。 只要放凉之后, 再切成小块, 这梨膏糖就做好了, 放进罐子里也能存放很长一段时间。 小罐可以随身带, 十分方便。 耿奕都不必动手,胡嬷嬷和小李子就帮忙切梨子和烧火熬煮, 一次做了一大锅, 分了好几个罐子。 她想到之前李格格的女儿怀恪虽然咳嗽好了, 还是有点嗓子痒, 就让如穗送去了两罐梨膏糖。 这糖甜丝丝的, 是药又不是药, 当糖果来吃也挺好的, 孩子喜欢甜,肯定不会拒绝。 李格格收到后给了如穗一个荷包,打开罐子拿出一颗梨膏糖放进嘴里尝了尝,果然甜丝丝的,而且含着一会儿,冬日里干涩的嗓子都舒服了一点。 怀恪眼巴巴站在旁边看着,李格格就笑道:“好了,这一罐都是你的,悠着点吃,仔细牙疼了。” 接过罐子的怀恪这才笑了,拿着就吃了一颗,甜得眯起了眼:“额娘,甜!” 李格格笑着点头,就听如穗解释道:“耿格格说了,这糖平日也能经常吃,吃久了还能养颜益寿,对嗓子也好。” “让耿妹妹费心了,有了好东西第一个就想到我和怀恪的。”李格格也有些感慨,别家后院那些格格们谁不是斗的跟斗鸡眼一样,也就四阿哥的院子一向风平浪静,何尝不是因为后院大多都是实心人? 看看这耿奕做出个好东西,知道对怀恪好,第一个就送到自己这边来了。 福晋那边是胡嬷嬷送去的,一排足足有五罐,也是同样的说辞:“冬日干燥,这吃着嗓子舒服些,还能润喉清肺。” 闻言,福晋就笑着收下了。 知道四福晋跟四阿哥一样可能不是很爱甜,耿奕特地让胡嬷嬷做了一锅少放糖的梨膏糖,吃着就是梨子的甜香味,丝毫不甜腻。 冬日吹着风,嗓子干就不自觉有些痒痒的,吃完这个确实要舒服一些。 福晋直接给了廖嬷嬷一罐,毕竟平日廖嬷嬷出去被风一吹也有些咳嗽的样子。 廖嬷嬷谢过后就收下了,起初吃着只觉得嗓子舒服了一点,吃久了却发现冷风迎面吹过来之后,自己就不怎么咳嗽了。 从开头一两声,后来嗓子有点痒,渐渐的就不会再咳嗽的。 耿奕想着都开始做了,不如索性多做一点,回头在船上能带着。 四阿哥尝过梨膏糖也感觉很不错,冬天有这个就舒服多了,就道:“这次就不必多送,留一点在府里,余下的带着走就是了。” 听说他们要出门了,大福晋也痊愈了,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就登门来道谢。 四福晋看见她身后瘦了一圈的三福晋也是吃惊,这才多久,三福晋怎么瘦了那么多? 大福晋就叹道:“我在路上遇到三弟妹,就一起过来叨扰了。三弟妹之前得了风寒,最近才好,只是一出门吹吹风就有些咳嗽。” 三福晋摇摇头道:“太医说是没什么大碍,稍微养一养就是了。” 她眉梢里多了几分郁郁之色,四福晋就扶着三福晋坐下,让廖嬷嬷把梨膏糖送过来:“这是耿格格做的,吃着嗓子会舒服一点,三嫂也吃一颗。” 大福晋也跟着吃了一颗,甜丝丝的梨膏糖哪怕当糖果吃着也不错:“这东西挺好吃的,有梨子的香味。” 吃完嗓子确实舒缓了不少,三福晋感觉嗓子也不会那么痒了。 四福晋就直接送了两人一人一罐:“我这还有,大嫂和三嫂吃着好,吃完后我再让人送过去。” 大福晋就笑道:“四弟妹有心了。” 她又转向三福晋,无奈道:“你啊,总归对自己好一点,别把身子骨折腾坏了。你想想要是自己不好了,不就便宜了后院那个狐狸精了吗?怎么也得活得比她长,或者过得比她好才是。而且你是福晋,她再怎么得到宠爱又如何,除了在府里,在宫里有她的位置吗?” 哪怕三阿哥把王氏宠着又如何,除了在府里暗地里给三阿哥吹吹枕边风,她敢直接给三福晋一点脸色看吗? 三福晋要狠狠心直接告到宫里去,王氏自是没什么好下场,三阿哥也得被皇帝狠狠教训。 大福晋问道:“四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四福晋轻轻点头,心里也是赞同大福晋的话。 毕竟她们是福晋,就是家里的女主子,没必要跟王氏那样的格格那样拼命靠着三阿哥的宠爱才能彰显自己的不同一样。 三福晋也是个厚道人,对后院的格格们也没克扣和怠慢,她们却一点都不安分守己,整天吹枕边风闹得后院鸡犬不宁的。 在四福晋看来,三福晋很不必对王氏客气了,真对王氏动手了,三阿哥能说什么,以后都不进三福晋的房间,闹到皇帝面前要和离,这可能吗? 真闹成这样,脸面不好看的就该是三阿哥了。 而且明明先错的是三阿哥,就因为他宠妾灭妻,才会让后院的格格们一个比一个不安分,尤其王氏最受宠,所以才是跳得最高的。 哪怕以后三福晋把王氏弄下去,还会有张氏、李氏、黄氏什么的,总归是三阿哥的态度没端正起来。 四福晋就劝道:“是啊,三嫂该保重自个才是。若是以后有了孩子,后院还这么闹哄哄的,那就不美了。” 她说得含糊,三福晋却是听明白了的。 三福晋是一直盼着有孩子,若是自己真没能好好立起来,以后有了孩子,指不定也要被后院这些格格们不知道怎么给害了呢! 她皱着眉头,又被大福晋握着手叹道:“我之前大病了一场,几乎是从鬼门关熬过来的,最是明白身体比别的什么都重要。你看看我病成这样,大阿哥除了去宫里闹了一回又做了什么,最后还不是太医和耿格格帮着救回来的?” 所以靠什么男人啊,大福晋真靠大阿哥的话,如今坟头都要长草了。 她要死了,自己几个女儿怎么办? 就大阿哥这么不靠谱的样子,让大福晋硬生生比别人都要挣扎着恢复得快一点,让太医都惊奇了。 大福晋拍着三福晋的手背道:“我好起来,我的孩子才能好,三弟妹得记住这一点。” 要是她还这么浑浑噩噩的,以后根本护不住孩子,还不如别惦记着生孩子了,这不是把孩子带着一起跳火坑吗? 三福晋抿着唇轻轻点头道:“大嫂说得对,是我魔怔了。” 刚成亲的时候,三福晋和三阿哥的感情还是挺好的,于是对他有了期盼。后来王氏进来,备受宠爱,自己则是开始受冷落,渐渐就对王氏怨恨,对三阿哥还带着一分侥幸。 久而久之,几乎成了三福晋的心魔了。 如今被大福晋当头一棒打下来,三福晋才忽然惊觉自己似乎走进了死胡同,一直在里面打转,死活没能走出来。 这会儿她是豁然开朗,要是自己还把希望放在三阿哥身上,以后孩子怎么办,跟自己一样苦吗? 三福晋可以自己苦着,却绝不舍得让孩子吃一点点苦头的! 大福晋看三福晋的眼里终于有光了,而不是刚进门时候死气沉沉的样子,这才笑道:“就该如此,这才是我们姑奶奶们该有的样子!” 三阿哥如此糊涂也不是什么秘密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他还沾沾自喜,觉得多了个红颜知己,能够红袖添香什么的,不知道外头的人私下嘲笑三阿哥多少回了。 后院一碗水都没能端平的人,能成什么大事? 大福晋听说三阿哥要留下来辅助太子,大阿哥为此事还颇为不高兴,她却觉得三阿哥很可能要闹出什么来,只等着以后看笑话了。 见三福晋被大福晋安抚住了,四福晋就笑道:“大嫂和三嫂要留下来用饭吗?” 大福晋就笑道:“早就听说四弟妹这里的饭菜好得很,一直想要尝尝,三弟妹也一并留下来吧,我们也很久没这么热闹着一起吃饭了。” 三福晋从善如流答应下来,回去她也就一个人吃饭,实在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留下跟妯娌们一起热热闹闹吃个痛快的。 只是三福晋之前大病了一场,也不好吃油腻的大荤,四福晋就交代厨房做得清淡一点。 马厨子就发愁了,这清淡也不能太淡而无味,毕竟还是招待人的菜式。 若是没有一点荤菜,全是素的也不行,三福晋不吃,大福晋和四福晋也要吃一点的啊! 他想来想去,终于定下菜式,带着徒弟们做了起来。 等上菜的时候,四福晋就发现先上的是一道菜式叫布袋鸡,只是她用筷子夹着尝了一口,发现这并不是真的鸡肉,而是用豆腐做的素鸡,却有着鸡肉的鲜味,口感居然有种在吃鸡肉的感觉。 三福晋刚吃的时候也以为是鸡肉,多吃两口才发现是豆腐做的,不由笑道:“四弟妹这边的厨子是用心了,手艺也好得很。” 大福晋也点头,布袋鸡里除了豆腐之外还有四叶参、核桃、红豆和青豆,吃着还是相当清爽的,又很滋补。 很快上了第二道菜,上菜的丫鬟说是叫豆花鱼,不由笑道:“这不会也是豆腐做的鱼,其实没用鱼来着?” 瞧着也跟真鱼没什么两样,却比上一道菜要五彩斑斓得多,用了好几种食材,她尝了一口惊讶道:“有鱼有豆腐,味道不错。” 原本这道豆花鱼该是用鲈鱼、辣椒、豆腐、黄精和胡萝卜做的,因为三福晋这边要清淡不好放辣椒,最后马厨子就换了枸杞,味道稍微不一样,却依旧不错。 加上颜色鲜艳,看着就很有食欲,三福晋之前又被劝说过,心情豁然开朗,胃口都好了一些,身边伺候的丫鬟频频布菜,眼底也满是欣喜。 大福晋就笑道:“就该如此,大口吃饭,回去好好睡觉,把自己养起来。不是我说,身子骨好了,也更容易有孩子。” 身子病歪歪的,哪怕爷们来房里的次数多,不也是怀不上吗? 三福晋想想也是,王氏总是一副扶风弱柳的模样,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一样。 哪怕三阿哥一年到头几乎就没几天不去王氏那边过夜,王氏除了第一回 之后,就迟迟没能怀上。 想起来,三阿哥曾说过喜欢王氏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于是王氏就不敢多吃,生怕胖了就叫三阿哥不喜欢了。 可是在后院吃着却不爱出来走动,吃少一点还是胖,就只能再少吃一点,最后一天只吃一顿,瞧着越发羸弱,三阿哥却是喜欢,王氏只能让自己一直饿着了。 这么饿着,身子骨怎么能好,所以她这一年来伺候三阿哥的次数最多,肚皮却始终没动静了。 三福晋点点头道:“四弟妹这边的菜式不错,尤其这布袋鸡和豆花鱼,能把菜方给我带回去吗?” 大福晋也道:“我也想要一份,这豆花鱼的鱼肉剔骨了,薄薄的一块肉没有鱼骨在,鱼肉又嫩,就着豆腐吃最为鲜香,很是适合孩子们吃。” 毕竟没有骨头不怕卡着嗓子,豆腐也不必多咀嚼,孩子们自是会喜欢,也容易吃得进去。 四福晋自然没有不应的,让马厨子跟玲珑说一声,写下两份菜方给大福晋和三福晋带回去。 回头隔了几个月之后,大福晋和三福晋都怀上了,外头就开始疯传这菜方其实是四福晋给的生子秘方什么的,也是让四福晋哭笑不得。 这会儿四福晋还不知道,只客客气气送了两个妯娌出去。 大福晋也不是空手来的,送了两小筐瓜果来,都是她名下的庄子产的,数量看似不多,却足够贴心。 毕竟如今才开春,外头的新鲜瓜果并不算多,也能尝尝鲜。 三福晋带来的是两块皮子,不算大,做两个围脖还是可以的。 礼物都不算贵重,四福晋就笑着都收下了。 她这边送走两位福晋,另一边九阿哥就派人送东西来了。 四福晋还纳闷,就听跑腿的掌柜笑着解释道:“这是英吉利的茶叶,是舶来品店的东家送给九阿哥的,九阿哥看着新奇就让人送到四阿哥府上了。” 九阿哥是想着自己过来蹭饭好几次,怎么也得回礼才是,正好舶来品店那边送来的说是西洋人喜欢的茶叶,他就让人转送过来了。 四阿哥回来后一听,就点头道:“是九弟的心意,那就试试。” 他让苏培盛泡了一壶,把耿奕也叫了过来一起尝尝。 耿奕喝了一口后就放下了,四阿哥和四福晋也是如此。 无他,这个茶叶实在太一般了。 她来四阿哥府后用着的茶叶都是上等的,所以一喝这个普通的英吉利茶就落差很大了。 更别提四阿哥和四福晋都喝惯好茶的的,舌头就更敏锐,一喝就知道这个茶不怎么样。 耿奕就笑道:“听闻西洋人的这个英吉利茶,还是武夷山那边的正山小种被商人卖出去的。” 只是商人肯定拿不到极品茶叶,卖的就是普通的,送到西洋人那边就是卖出了天价。 哪怕是普通茶叶,因为海航的关系,路上茶叶容易潮湿不好保存,物以稀为贵,价钱就上去了。 四阿哥也听闻过此事,就点点头,看着手里的英吉利茶是一点都不想继续喝的。 耿奕就道:“可以试着添一点羊奶进去,味道会不一样。” 做成奶茶,那就要好喝得多了。 四阿哥就由着耿奕胡闹,反正这茶不怎么样,随意折腾就好。 耿奕就让厨房热了羊奶,还添了杏仁和一点糖进去煮,才能挥发掉腥味,送过来后用二对一的比例把红茶和羊奶混合在一起,散发着香香甜甜的味道。 四阿哥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虽然不算很甜,他依旧不是很喜欢。 四福晋就要喜欢得多了,香香甜甜的,带着奶香味道的红茶,口感丝滑,比之前要好喝得多了。虽然她不爱甜食,却很难抗拒奶茶的香醇。 耿奕没想到来了这边居然还能喝上奶茶,幸好九阿哥送来的英吉利茶不多,不然每天这么喝好几杯奶茶下去,估计很难不胖了。 皇帝出行准备要妥当,足足半个月后才算是勉强收拾好可以出发了。 太子带着兄弟们一起送皇帝出宫,皇帝对着他笑着点头,似乎很享受被儿子环绕的感觉,道:“好了,都回去吧。” 闻言,太子依旧没挪步,目送皇帝离开后才转身回去。 大阿哥看了太子的背影一眼,只觉得这个弟弟装模作样的。他扭头见三阿哥屁颠屁颠跟着太子身后走,皱着眉头更是看不惯。 之前三阿哥跟他的关系还算不错,除了满口之乎者也有点让大阿哥讨厌之外,三阿哥对他这个兄长还算恭敬。 如今三阿哥攀上太子,跟他这个大哥就连招呼都不打了吗? 大阿哥心里不大得劲,看着还站在自己身边的八阿哥才感慨道:“还是小八好,看看老三这个样子,啧!” 八阿哥无奈一笑,提醒道:“大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大阿哥就搂着他的肩膀道:“走,去我府上,我们两兄弟也好久不见了。” 八阿哥挣了挣,可惜大阿哥力气太大,愣是把他带进马车上。 大阿哥看他的样子就挑眉道:“小八你这几天吃了多少闭门羹,进去了也没要到多少欠款,就别折腾了。你看王叔知道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就一点不掺和,只让你忙出忙进的。” 八阿哥一脸无奈,大阿哥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连裕亲王都敢说上了:“大哥……” 大阿哥打断他道:“好了,你我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不分彼此,我才跟你说说心里话的。“ 他就是看不得八阿哥这样忙得脚不沾地,最后还要得罪很多人,裕亲王就在后边坐着,做好了算上一份,做不好就能撇清关系,凭什么呢! 哪怕裕亲王是长辈,大阿哥也看不得他欺负八阿哥这个小辈的! “你啊就走个过场,差不多就行了,皇阿玛看着也没有必须让他们都还清的意思。也就给个态度,让他们不要太过了,就小八你太认真,真以为能要回来?” 大阿哥摇摇头,是看出皇帝其实不是特别在乎那些欠款,派这个差事下去也就是意思意思一下。 国库借出去的实在太多了,有些人是真的缺钱,有的就是跟风,觉得别人去借了,他也得去借才不吃亏。 真缺钱的肯定还不上,不缺钱的看别人不还,自然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最多意思给一点就算了。 也就八阿哥傻乎乎的真上门去要,能要得回来吗? 马车到了直郡王府,大阿哥继续搂着八阿哥往里走:“听大哥的,登门去各处,给你进就进去,客客气气喝杯茶就走,不让进的就不必隔三差五上门去,这闭门羹没必要吃。” 八阿哥不心疼自己,大阿哥还心疼这个弟弟呢! 闻言,八阿哥心里不是不感动,毕竟大阿哥真的关心自己:“大哥,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以后记住才行,别傻乎乎的什么一头热就冲上去了。”大阿哥说完,摸着后脑勺也笑道:“算了,我也没资格说你,毕竟我也是这样的人,你还比我谨慎一点。” 说冲动的话,大阿哥想想还是自己比八阿哥要冲动得多了。 八阿哥抿唇一笑,进去屋里后,因为里边暖和,从冷到热的地方,嗓子有些痒痒的,就咳嗽了两声。 大阿哥皱眉看了他一眼:“你大冬天到处跑,不会是冻着了吧?回头请太医过府看看,正好你大嫂去四弟妹那里拿了一罐梨膏糖回来,宝贝得很,不过冬天嗓子难受,吃一点确实舒服得多了。” 他见大福晋吃着不错的样子,就跟着吃了一颗,最后抱着一罐子走的。 大福晋不太乐意,却也不好阻拦大阿哥,就让他带走了。 大阿哥已经吃了半罐了,余下的就一并塞进八阿哥怀里。 八阿哥尝了一颗,嗓子渐渐确实舒服了一点:“是个好东西,这是四嫂从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而是四弟后院那个耿格格做的,做得不多,四弟妹送了你大嫂和三嫂一些。回头你要吃着好,可以让八弟妹上门跟四弟妹要一些,实在不行我这边让你大嫂要两罐再分一些给你送去。” 大阿哥想着八福晋不爱出门,跟其他妯娌的关系也很一般,不知道愿不愿意为了八阿哥去四福晋那边要梨膏糖,还不如让大福晋去要比较方便。 八阿哥就笑道:“多谢大哥,回头再说吧。” 大阿哥就没好气道:“八弟妹也是的,不爱出门没什么,跟其他妯娌也得走动一下,不然什么消息都不能给你带一带。” 跟官夫人们不走动也没什么,他们作为皇子的身份敏感,确实不好跟大臣们走得太近,连家眷也是如此。 但福晋之间走动一下是应该的,就八福晋太孤僻了一点,跟其他妯娌的关系都很一般,也就过年的时候坐在一起点头示意或者打个招呼而已。 兴许也不是孤僻,而是八福晋自认身份跟其他人不一样,她毕竟是安亲王的外孙女,祖上还是开国大臣杨清,可谓一门显贵,自然就看不上其他妯娌们,哪里会来往呢! 大阿哥想到最近隐隐流传八阿哥惧内的传言,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毕竟八阿哥生母的身份低微,还是因为他迎娶了八福晋,这才把自己的身份隐隐抬起来的,不然在朝中更是寸步难行。 这边大阿哥对八阿哥这个兄弟拳拳关怀,那边耿奕跟着四阿哥的马车已经到了港口的。 她看着大船不由感慨,自己终于能离开京城出远门了! 可惜没能出海,只能在河道内走动,不过也已经很好了! 见耿奕双眼亮晶晶看着大船,四阿哥就笑道:“这么喜欢?” 耿奕连连点头道:“多得爷带妾来,才能多多见识了。” 后世大运河已经不怎么用了,一部分是货船经过,游船几乎没有的。 毕竟河道狭窄,最多就秦淮在一小段的河道里走走,远行是彻底没有的了。 如今耿奕能借着四阿哥的光蹭上大船游历运河,确实是难得的境遇。 大船分成上下三层,甲板上不算,底下第一层就是皇帝就寝和办公的地方,最外边则是四阿哥和耿奕住的地方了,中间就是十三阿哥的船舱。 再往下一层一半是伺候的人住的地方,离得不算远,还有绳索能拉铃叫人上来,另外一半则是摆放行李笼箱的地方,下人也会分出一些来回巡视和检查,免得东西坏了没能及时发现。 最底下一层则是船工住的地方,人最多,地方却是最少的,较为狭窄。 船只的地方也有限,皇帝住的地方最大,四阿哥次之,耿奕跟着四阿哥住,也就分到一个船舱,一张不宽的床榻,旁边还能支个小床,是给留夜伺候的丫鬟准备的。 旁边放个桌子,再有个柜子,位置就差不多占满了。 四阿哥那边要比她这里大上一半,比起四贝勒府还是算小了。 不过出门在外,尤其是坐船,船舱就这么大,也就只能凑合一些的。 十三阿哥那边也差不多大,他这次只带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太监过来,倒是能住得开。 耿奕让胡嬷嬷和如玉帮着整理了一下东西,就见四阿哥进了来,赶紧迎上两步去道:“爷那边需要帮忙收拾吗?” 四阿哥摇头道:“不必,苏培盛带着人整理得差不多了。你这边要人不够,回头他那边收拾完让那两个丫鬟过来帮把手,我叫两个太监去十三那边帮忙收拾一下。” 耿奕连忙拒绝道:“不用,妾这边没什么东西,一会儿就能收拾好的,爷顾着十三阿哥那边就好。” 四阿哥也只过来看看,毕竟没收拾好,到处有点乱糟糟的,他就不久留了,打算等会去十三阿哥那边看看才能放心,就叮嘱道:“前边是皇阿玛的地方,你别乱走,只在这里边走动就好,最多让胡嬷嬷陪着去甲板那边透透气。” 耿奕连连点头,她哪里敢乱跑,船舱不大,一个人宅着是足够了。 四阿哥交代完就去十三阿哥那边看完,大船也开了,他就去皇帝那边看看。 耿奕坐在船舱的窗户前边往外张望,窗户太小,只能看见一点点大的地方,却还是看得有滋有味的。 她感觉自己可能在四贝勒府给憋疯了,才会觉得外边什么都好,什么都能看得有津有味。 耿奕让如玉泡了一杯奶茶,她这次只带了一点出来,大部分都留在府里,毕竟四福晋看着还挺喜欢的。 要是上好的红茶这样糟蹋就不好,但是西洋人送来这些一般的红茶就无所谓了,怎么用都行,也一点都不会心疼。 她喝着甜甜的奶茶,胡嬷嬷还送来一盘点心,是厨房那边做的。 胡嬷嬷不但轻松拎行李送上船来,还跟着苏培盛走了一圈,把厨房和打热水的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的。 送来的点心是糯米卷,耿奕吃了一口,发现并不很甜,还带着一点点茶香味。 就听胡嬷嬷解释道:“这是御厨的拿手点心,里边搁了一点绿茶,吃着有茶香又不甜腻。” 耿奕点点头,就知道御厨比四贝勒府上的厨子更给力,果真如此。 一盘只有三个点心,并不大,她就着点心喝奶茶,船只走的时候有一点点晃,自己感觉还好,如玉脸色就有点白,被耿奕塞了几颗梨膏糖就去歇着先适应一会,只留下胡嬷嬷在身边伺候。 这时候看书会有点晕,耿奕就问起胡嬷嬷以前的事来。 胡嬷嬷只捡着有趣地说道:“奴婢的阿玛原本是跟着一位山中隐居的老先生研习算学,可惜后来老先生去世了,家里人似乎不再继续做这个,阿玛没了营生,只好出去当个账房先生。” 言下之意,跟着老先生研习算学,吃穿用都是老先生包了的。 后人不做这个,她阿玛自然不能厚脸皮继续住下去了。 耿奕听着还挺惊讶的,要是算学能研究出什么来,也算是一大成就了,只可惜那位老先生忽然就去了,后人又没继承上。 外边却传来苏培盛的声音:“耿格格,贝勒爷问这边可还有梨膏糖在?” 耿奕连忙答道:“有的,胡嬷嬷给苏伴伴送去两罐。” 她没问是谁要,苏培盛也没说,只道谢后接过两罐梨膏糖就匆匆离开了。 被苏培盛一打断,耿奕端起奶茶喝了两口,发现什么都没喝到,才惊觉杯子已经空了。 胡嬷嬷小心翼翼问道:“格格,可要再泡一杯?” 虽然她泡奶茶的手艺未必有如玉好,却也能过得去。 耿奕摇头道:“不用,这一杯就够了。” 毕竟红茶也是茶叶,喝多了她怕要睡不着的。 耿奕心不在焉等到傍晚的时候,才见四阿哥匆匆回来,连忙起身就要帮他换一身常服,被四阿哥拦下了:“不必,等会我还要出去,只回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苏培盛已经去厨房提食盒了,要的是简单,最后御厨就做了一碗鸭肉面送来。 面条是手擀的,细细的每一根都一样粗,跟银线一样,夹着却不断,拌着香油和葱花,另外放上切成块的红烧酱鸭,闻着就很香,吃着就更香了。 四阿哥却没什么细品的心思,囫囵吞枣就匆忙吃完,喝着耿奕泡好的热茶这才开口道:“皇阿玛往年都不会晕船,也不知道为何这次有些晕了。太医开了汤药,喝下后作用不大,我就想起你做的这个梨膏糖来了。” 他原本并不觉得梨膏糖有多厉害,还是苏培盛说耿奕这边的丫鬟如玉有些晕船,刚上船没多久脸色都白了起来。 后来吃了几颗梨膏糖之后,人躺下歇了一两个时辰渐渐就适应了,下午的时候苏培盛还见着如玉的脸色都好一些了,人也没那么晕,赶紧跟四阿哥提了。 四阿哥想着丫鬟吃着有用,皇帝也能试试,就让苏培盛去耿奕那边要了两罐子过来给太医先看看。 太医尝了一颗后就点头道:“这东西并不难做,平日民间也不少。有些船员也会带上一两罐傍身,只是黄糖不会搁这么多,味道没那么好,效果还是差不多的。” 里面放了一些常见的药材,价钱并不算贵,就是糖要贵很多,船员们大多是不舍得放的。 既是有效,太医吃着也没问题,皇帝就吃了两颗躺着歇了一会,感觉确实没那么晕了。 不过四阿哥还是担心,十三阿哥也在旁边一直劝着皇帝多休息一会,皇帝就索性让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轮流帮着念奏折然后帮着写上批条。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忙碌了一下午,看皇帝的脸色好一些了,这才松口气。 皇帝看这个两个儿子连饭都没吃就一直守在自己这边,他感觉好多了,就挥手打发人回来吃点东西再休息。 不过四阿哥哪里坐得住,跟耿奕说了几句,擦擦嘴又去皇帝那边看看才算放心,一直呆到入夜的时候皇帝要休息了,他这才又回来。 耿奕看四阿哥来回跑够累的,给他嘴里塞了一颗梨膏糖,然后让人换了一身宽松的常服再躺下,给四阿哥揉了揉额角和肩膀的穴位,也能让身体松快一点。 她估计连皇帝可能都没察觉到,其实四阿哥还是有一点晕船的,只是程度不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一下午拿着奏折念,四阿哥看着估计更晕了,可惜意志力太过于坚定,硬生生坚持下来。 四阿哥含着梨膏糖躺下,被耿奕揉着各处的穴位,感觉白天若隐若现的头疼被彻底安抚住了,整个人就有些昏昏沉沉的,很快就睡过去了。 耿奕看人睡熟后抽回手就有点傻眼了,四阿哥睡了她的单人床,自己又不可能跑去睡四阿哥那边,毕竟床太小挤不下,所以今晚自己睡哪里去? 第33章 耿奕看着四阿哥的睡姿特别好, 完全不动,就把旁边支的小榻拼上小床睡下了,守夜的如玉只能把椅子放在角落坐着眯一会眼。 别说如玉, 苏培盛也是这样,毕竟四阿哥在耿奕这边,他也不能回去隔壁船舱睡下的。 四阿哥一觉好眠, 其他人就不是了。 他睁开眼感觉神清气爽的, 昨天脑袋昏沉沉的感觉彻底没了,醒来看着外边天色才擦黑,自己坐起身就发现睡在耿奕的船舱里面。 耿奕就睡在旁边支的小榻上,因为船舱不大,支的小榻一般是下人睡的, 自然没那么舒服, 又小又窄。 不过拼了床,四阿哥就睡在靠里的地方,她就能伸出手脚横在小床上, 愣是一个人睡了两张床的感觉。 耿奕感觉身上好像被什么盯着, 顿时艰难想要挣扎着醒来。 四阿哥看着又好笑又心疼, 估计耿奕不想吵醒自己, 就没直接上来挨着他睡下了。 她躺着小榻一副睡得迷糊的样子,一看就是还没睡醒。 四阿哥伸手拍了拍耿奕的后背, 看她又重新睡过去了, 才轻轻抱着人送回到小床。 听见动静, 如玉在椅子上立刻站起身, 苏培盛也探出脑袋来, 四阿哥就抬手示意他们两人安静, 别吵醒了耿奕。 耿奕在榻上翻了个身, 很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过去了。 四阿哥给她掖好被子,示意如玉留下伺候,这才轻手轻脚出去的。 走得远了,关上两边船舱的门,四阿哥也压低声音问苏培盛:“我昨晚就睡过去了?你怎么没叫醒我?” 苏培盛连忙跟着小声道:“耿主子没让,看着贝勒爷睡得安稳就索性在旁边将就了一夜。” 四阿哥点点头,看着外边的天色就抓紧时间洗漱,然后就去皇帝那边看看情况。 皇帝一向勤勉,这时候该是起来了。 果然四阿哥过去的时候,皇帝听见门外的动静就问道:“老四来了吧,进来说。” 四阿哥进去看皇帝的面色比昨天要好,看来休息得不错。 两个跟着来的年轻贵人正伺候皇帝洗漱穿衣,皇帝摆摆手,贵人就行礼后轻轻退下了。 皇帝转头看着四阿哥也有些惊讶,毕竟昨晚四阿哥走的时候脸色有点发白,皇帝还是有点担心他是不是累着了,想着今儿四阿哥的脸色要是没好,就让太医看看,谁知道就一晚上,四阿哥的面色瞧着就好多了? “看来老四昨晚休息得还不错?”不过皇帝还是示意太医过来给四阿哥把脉,免得这个儿子只忙着照顾自己,别是他身体难受自己也不知道。 尤其四阿哥太能忍了,有时候哪怕不舒服也不会让人看出来,倔强得厉害。 太医把脉后沉吟道:“四阿哥昨日该是没适应船只,可是有些晕眩?” 四阿哥摇头道:“只有些昏沉,并不怎么晕。” 太医就对皇帝道:“四阿哥该是晕船了,只是十分轻,所以自己也没能察觉出来,休息一夜就好多了。” 不过能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还是难得,太医就好奇问了问四阿哥昨天做了什么,得知是吃了梨膏糖后被耿奕按了按穴位后好好睡了一觉。 太医摸着胡子笑道:“梨膏糖原本就能治晕船,加上按压穴位,四阿哥自然就能更快恢复了。” 皇帝一听就感慨,四阿哥带着耿奕一起来是再合适不过了,既带着梨膏糖,还知道按压穴位让四阿哥尽快恢复。 得知耿奕是知道坐船,不清楚自己会不会晕船,才会早早准备了梨膏糖的,皇帝就笑着点头:“不错,是个心思细腻的。” 他还以为四阿哥让耿奕提前准备着,皇帝没事还好,有事就能用上,谁知道这一听,耿奕居然是给她自个准备的,就怕晕船给四阿哥添麻烦了。 另外耿奕做好后还给后院分了分,听说上门做客的大福晋和三福晋都分了一些,皇帝就笑了笑。 四阿哥特意让耿奕先准备着,跟耿奕给自己准备,然后正巧给皇帝用上,那就不是一回事了。皇帝未必有那么高兴,毕竟提前准备的话,不就有点诅咒自己路上会病的意思在里头吗? 皇帝摇摇头道:“是个爱操心的,跟老四你是一模一样。” 四阿哥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耿奕有时候比他还爱操心的。 虽然太医说四阿哥没事,皇帝还是把他赶回去休息了:“这在船上不是一天两天的,老四赶紧回去歇一歇,适应了再过来。” 四阿哥犹豫了一会也道:“那皇阿玛也歇一歇,反正奏折总是看不完的,回头等儿臣好了再来给皇阿玛念一念。毕竟船只晃动,皇阿玛少看点,看着眼晕就不好了。” 皇帝好笑道:“朕看着晕,难道老四你看着就不晕吗?好了,别操心得跟个老头子一样。” 他挥挥手打发四阿哥回去,让这个四儿子结结实实休息两天再过来。 四阿哥就被打发回来了,耿奕这时候已经醒了,眯着眼睛让如玉打了冷水来擦脸,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 看见四阿哥,耿奕还怪稀奇的:“爷是从皇上那边回来了?” 四阿哥点头道:“皇阿玛让我适应两天,最近就不必过去他那边了。” 耿奕心想皇帝还是体贴的,就是四阿哥一副没事做的茫然表情,像足了工作狂突然失去了工作无所适从的模样,就有点无奈:“爷,胡嬷嬷已经去厨房提早饭了,吃完不如一起去甲板上透透气?” 四阿哥点点头,他坐下后,胡嬷嬷也提着早饭来了。 御厨是跟着来的,哪怕在船上,早饭依旧不马虎。 有梗米粥、糯米烧麦和饺子,梗米粥熬得时辰足足的,粳米已经开花了,糯米烧麦是现做的,个头不大,一口能吃一个,吃完后满口的咸香。 饺子更是每一个几乎都一样大,一碟五六个饺子,不够厨房那边再下,保证都是刚出锅,而不是凉了的,影响了口感。 耿奕喝完一碗梗米粥,吃了两个糯米烧麦和三个饺子,已经饱了。 反倒四阿哥吃完他那边的,看着耿奕实在吃不下,就把余下的都吃掉,还让苏培盛再去拿了一碟饺子过来。 耿奕就看着他又看完这盘饺子,盯着四阿哥的肚子怀疑这人那么瘦,都吃到哪里去了。 不过四阿哥胃口好,证明身体已经开始适应船上的生活了。 两人吃饱后坐了一会,这才一起去甲板透透气。 如今才是开春,两边河堤的树木,枝丫上只露出翠绿的尖尖角,还有些秃。 光秃秃的实在没什么看头,耿奕站了一会还感觉有点冷意,被四阿哥抓住手揉了揉道:“手这么冷,还是回去吧。” 反正也没什么看的,耿奕就从善如流,被他牵着回去船舱,才感觉暖和过来了。 在船舱里实在没什么能做的,才丁点大,两人总不能一整天大眼瞪小眼的,看书也容易晕,四阿哥就让苏培盛把带来的围棋摆上。 耿奕的棋艺只能算一般,但是她记性好,而且无聊的时候还背过棋谱,这就能用上了。 四阿哥还挺惊讶的,毕竟他还没试过跟耿奕对弈,没想到她的棋艺还不错,就是风格十分飘忽,一会温和一会杀气腾腾的,不由奇怪道:“你这手棋是跟谁学的,怎的变来变去的?” 耿奕就笑道:“是妾自学的,就背了不少棋谱依葫芦画瓢,叫爷看笑话了。” 闻言,四阿哥也笑道:“不错,只背了棋谱也能跟我切磋这么久,颇有几分悟性。” 除了四福晋之外,还只有耿奕能跟他对弈那么久的时间。 而且四福晋虽然没有太明显,但是四阿哥还是能感觉她有意退让,不敢赢了让他不高兴,这就让人有点没意思了。 但是耿奕不同,这丫头绞尽脑汁回想各种棋路就是努力赢他。 什么不能赢了四阿哥这种事,估计耿奕的脑子里就没有这句话。 不过四阿哥还感觉挺新奇的,两人你来我往杀了两个时辰,他还觉得意犹未尽,耿奕就有种脑子被掏空的感觉。 她揉着额角,觉得脑细胞不知道死掉多少,以后再也不想跟四阿哥下棋了,简直要命! 自己这半桶水棋艺,对弈而已,四阿哥就不能稍微让让她吗? 耿奕再是背了多少棋谱,努力负隅顽抗,最后还是会输,然后被杀个片甲不留,还不止一次,都想要掀桌不玩了! 而且皇帝不是让四阿哥回来休息的吗,他怎么还那么费脑子下棋? 耿奕鼓着脸,感觉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好在四阿哥再迟钝也看出耿奕的不满来,又怜惜她昨晚把床榻让出来给自己没睡好,于是吃了点东西他就搂着耿奕去睡午觉了。 小床太窄,四阿哥这边船舱的床就要大多了,耿奕挨着他还想说几句话,眼皮子太沉,转眼就睡着了。 四阿哥搂着眨眼间就睡着的人,只觉得好笑又心疼,闭上眼也跟着睡过去了。 耿奕感觉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她摸了摸隔壁的床榻早就凉了,也不知道四阿哥什么时候离开的,自己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守在外边的胡嬷嬷一听到里头响声就赶紧进来道:“格格醒了?贝勒爷被皇上请过去议事了。” 不必耿奕问,胡嬷嬷就扶着她起来赶紧说了四阿哥的去向:“贝勒爷让奴婢不要吵醒格格,这会儿格格饿了吗?” 耿奕没感觉太饿,就是心想皇帝和四阿哥都怎么回事啊,说好休息一两天的呢? 这才半天功夫,四阿哥又被皇帝叫过去了? 真是两个工作狂! 她没在四阿哥这边的船舱呆着,而是回去自己那边了,实在无聊就开始琢磨起晚上吃什么。 他们正在河上,就该吃河鲜才对! 胡嬷嬷就跟御厨那边交代了一声,耿奕等到天黑了才见四阿哥回来:“爷?” 四阿哥摆摆手,示意胡嬷嬷上晚饭,自个去后边让苏培盛伺候换了一身常服。 耿奕看他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的意思,碍于还有外人在就一直没开口。 御厨那边动作很快,转眼就让胡嬷嬷提着食盒过来了。 上的是一道麒麟鱼,自然用的不是麒麟,而是刚钓上来的新鲜青鱼和玉米片一起做的。 先小火下油锅,把青鱼和玉米片简单炸一遍,捞上来后用糖炒一会儿,变色后再放进青鱼。 青鱼表面酥脆,里面嫩滑,因为加了糖特别鲜甜,玉米片也脆脆的很好吃,覆盖在上面就像是麒麟的鳞片一样,所以才叫麒麟鱼的。 另外还有一道鱼糕,用新鲜的河鱼去掉头尾和骨头后,剔出鱼肉后切成鱼糜,再用蛋清混合后压成豆腐块一样。 每次吃的时候只要切一块,切成片炒一炒也好,炖煮也行,既方便又好吃。 这时候虽然开春,温度已经上来了,御厨要保存好鱼糕,想必用上了冰,倒是有几分奢侈的。 耿奕吃得一本满足,四阿哥就吃着要心不在焉得多了。 苏培盛还担心四阿哥是不是累着没胃口,耿奕却看出他是一肚子话想说,就挥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出去,这才小声问道:“爷,是出什么事了吗?” 四阿哥放下筷子,摇头叹着气道:“三哥这次惹上麻烦了。” 耿奕眨眨眼,三阿哥不是在京城里辅助太子监国,这是惹出什么事来了? 四阿哥接着就答道:“也不算是三哥的错,之前他后院的王氏有个远方堂哥叫孟光的写信来求教。三哥一向欣赏好学的人,就给他回信解答了一些疑问,只以为是个上进的,转头就把这事忘了。谁想到此人拿着三哥的信笺,打着三哥的名号到处行骗,还真骗到不少人。” 最离谱的是骗到了江西和四川巡抚,两人给孟光送了贿赂,希望能够攀上三阿哥。 还是直隶总督赵宏发现不对劲私下调查一番,然后给皇帝写了密信,此事才算是暴露出来。 耿奕不用想都能猜出皇帝有多生气了,倒未必是恼了三阿哥,毕竟他以为是个好学之人来问话,就好心回信了。 谁想到对方竟然是个骗子,三阿哥也算是无辜被连累了。 但是出了这种事,三阿哥也难辞其咎,难怪四阿哥的表情那么古怪。 只能说三阿哥也太倒霉了,可是何尝不是三阿哥太过于相信王氏了? 若是欣赏一个有才华又上进的读书人无可厚非,但是三阿哥也不能随便把自己的笔迹送出去啊,让底下人代笔就是了。 显然三阿哥太信任王氏,爱屋及乌,觉得孟光也不会是什么坏人,于是就热情给人回信,然后就被利用去行骗。 四阿哥也是这么想的,摇头道:“皇阿玛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写信回去骂三哥了,辅助太子监国这个事恐怕也不能继续,只能闭门思过了。” 只三阿哥一个闭门思过是不够的,王氏估计也要吃挂落,就是皇帝暂时没打算插手三阿哥的后院,让三阿哥自己处置了。 耿奕心里就呵呵了,三阿哥那么喜欢王氏这个格格,真的忍心责罚吗? 估计王氏哭一哭,他就要心软了,最后此事就不了了之的。 到时候皇帝知道后,想来又要生气一回了。 四阿哥也感慨:“三哥什么都好,学问好骑射也不错,就是在这方面尤其耳根软。” 王氏只要哭一哭,再吹吹枕边风,三阿哥就什么都答应了。 这毛病不改,以后只会闹出更大的祸事来。 不过作为弟弟的四阿哥也不好说三阿哥什么,只盼着他能清醒一点,别又被王氏牵着鼻子走了。 耿奕却觉得三阿哥这次虽然栽了跟头,但是很可能下次还敢的,反正是自作孽不可活,不是摔得真疼了都很难会去改了。 她就是有点同情三福晋,居然嫁了个这么不靠谱的丈夫,这次还被连累了,不知道得多难受,估计感觉太丢脸,出门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皇帝在船上写信回去把三阿哥狠狠骂了一通,还让他从诚郡王降为贝勒,半天整个京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三阿哥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只能灰溜溜出宫回府。 他一回到家,面对哭得梨花带雨的王氏也不好开口责备了。 而且王氏一家早早就过来京城了,更别提王氏进府好几年,哪里知道堂哥孟光变得那么不靠谱了? 她只是引荐,最后三阿哥看了孟光的信笺,感觉是个上进又有才华的人,这才决定亲自回信的,还不是王氏逼着他回信的不是? 三阿哥叹口气,还是安抚了王氏一番,只让她禁足自省。 三福晋得知后只冷笑,三阿哥让王氏禁足,哪里是责罚王氏,不就是怕其他人上门欺负她吗? 明明王氏犯错了,三阿哥还维护着,生怕别人欺负上门了,也真有他的。 不过三福晋感觉也痛快多了,就知道这个王氏到头来会让三阿哥栽跟头,果然就是了! 大福晋听说后还颇为担心,尤其担心三福晋会不会因为三阿哥的事又一蹶不振,特地派了心腹嬷嬷上门去探望。 心腹嬷嬷却道三福晋的脸色不错,大福晋也就放心下来了。 四福晋听说此事也借着送梨膏糖让廖嬷嬷上门去看看三福晋,听闻这个三嫂的脸色还不错,还反过来让廖嬷嬷带话,叫四福晋不必担心云云,是老天开眼了,她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三福晋能想开就好,就怕她又钻牛角尖去了,毕竟三阿哥连郡王都丢了,如今变成了贝勒,还不知道悔改,一个劲护着后院的王氏,也让其他人大开眼界。 皇帝知道后又写信把三阿哥骂了一通,勒令他把王氏送去庄子上养病一段时间。 究竟养多久,那就看三阿哥的表现了。 他是没想到这个三儿子在温柔乡里脑子都进水了,再不把王氏总走,三阿哥这脑子就不会正常。 原本皇帝就没打算出手,如今实在是看不过眼了。 三阿哥那个纠结,也只能听命行事,派人送王氏去庄子上。 王氏知道后哭得就凄惨多了,毕竟她在后院住着的话,三阿哥只要心里还有自己,就有翻身的机会。 但是如今她被送去庄子上,后院还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格格在,没多久三阿哥还会记得自己吗? 可是王氏再怎么哭都没用,毕竟这次是皇帝直接下令,不说她,就连三阿哥都不敢违抗皇命,她只能哭得跟个泪人一样,一直低声哀求三阿哥一定记得以后有机会把自己接回来。 三阿哥搂着王氏保证道:“好,一定记着你,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疼了。” 三福晋在后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生死离别给谁看呢? “赶紧的,不然等天黑都不能出发,路上就不好走了。” 她催促一句,三阿哥扭头皱眉看了三福晋一眼,还不敢说什么。 毕竟这事错的是他,连累三福晋如今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好声好气哄着王氏上马车,挥挥手让人出发了。 王氏在车窗探出脑袋来一直挥手,走很远后看不见人了,三阿哥才松口气。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王氏这么能哭,哭得自己身上的衣袍都湿了。 三阿哥回去准备换了一身衣服,就见几个年轻的格格过来伺候。 一个脱扣子,一个解衣服,一个给他用帕子擦手擦脸,一个比一个细心温柔,三阿哥心里那点因为王氏离开的郁闷就散了,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几个格格就笑道:“看爷心情不好,我们姊妹几个不就商量着安慰爷来了。” 三阿哥笑着道:“你们倒是贴心。” 三福晋那边很快得到消息,几个年轻格格跑到三阿哥那边邀宠了,心腹嬷嬷就担心道:“福晋,这几个狐狸精要不要整治一番,别是又出一个王氏来就不好了。” 一个王氏就让三阿哥从郡王变成贝勒,再来一个还得了? 三福晋却是看开了,挥挥手道:“管她们做什么,就是让她们闹腾。一个王氏独宠确实不行,好几个一起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只要别一家独大,几个人一起就能互相牵制了! 还能让三阿哥亲自试试什么才叫温柔乡,迟早要把他掏空了! 三阿哥刚开始几天还挺得意的,只觉得他魅力无边,几个格格就差为了他打起来了。 但是好几天之后,他就有点吃不消了。 这些格格一个比一个热情,一个比一个难缠,从早到晚缠着自己。 开头三阿哥是舒服,后面就累死了,都要躲着这些格格走了。 可是不管他躲哪里还是被格格们发现,最后三阿哥只好跑到三福晋这边来了。 三福晋自从之前去了四贝勒府跟大福晋和四福晋谈过后,回来就渐渐变得手段强硬起来,后院怎么闹都可以,就是不能闹到她面前来,不然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三阿哥起初还觉得三福晋这是吃错药,突然从温柔似水的人变得彪悍起来。 但是不得不说,自从三福晋强硬起来,后院那些莺莺燕燕是再不敢在她面前放肆,也一个个收敛了许多。 不然三阿哥也不会跑到三福晋这边来,那些格格再怎么胡闹都不敢跑来打扰三福晋的。 三福晋原本想让嬷嬷把三阿哥赶出去的,不过看他一脸憔悴,衣衫凌乱的样子不由好笑:“今天是吹了什么风,把爷给吹过来了?” 三阿哥整理了一番无奈道:“那些格格如狼似虎的,我来你这边躲躲。” 再不躲一下,他感觉自己要被榨干了! 刚开始这些格格一个个跟三阿哥吟诗作对,那么多好看的红颜知己围绕,他还是很满足的,但是从早到晚都是这样,哪里受得了? 对不上吧,他面子不好看。对上吧,不够工整自己这边就过不去,哪怕被格格们疯狂夸奖,都感觉是在哄着三阿哥一样。 但是要对得好看,怎么都要费点功夫,一次两次还好,一天对个十次八次,三阿哥就受不了的。 好在三福晋这边清净,不会冷不丁就让他吟诗作对的。 三阿哥忽然发现家里有一个才女那叫红袖添香,要一群才女那就是灾难了,就三福晋这样安安静静的就挺好! 而且三福晋跟以前不一样了,不会哀哀戚戚的模样,变得很会给自己找乐子来消磨时间。 不是做做女红,就是拿出菜方选几个喜欢的让厨房做,偶尔让人出去买点新点心回来,甚至还会请女先生过来说书,小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三阿哥就纳闷了,怎么三福晋忽然换了个人,但是她这边是真的清净,不打扰自己也挺好的。 但是时间长了,三阿哥就有点心里不得劲了,外边那些格格恨不得黏在他身上,怎么三福晋就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了? 三福晋越是不搭理自己,三阿哥就越是找借口跑过来。 他越是这样,三福晋也没什么变化,随便三阿哥来不来,反正每天自己过得有滋有味的。 三阿哥跟着一起过了一段时间,感觉还挺好,愣是在三福晋这边住下了,就是不出去,格格们也是没办法,除了初一十五能跑过来请安,平日都只能在院门那边张望的。 格格们还以为王氏走了,她们就有机会了,哪知道王氏不在,三福晋会是最后的赢家呢? 尤其几个月后三福晋就怀上了,格格们更是郁闷得都快把帕子给撕了! 耿奕不知道三阿哥终于发现红袖添香不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而是胡嬷嬷提醒自己,从贝勒府带来的梨膏糖要见底了。 她直接愣住了,带了那么多,居然吃完了吗? 耿奕奇怪道:“我记得带着不少,怎么就没了?” 胡嬷嬷解释道:“之前送了两罐到皇上那边,贝勒爷担心,后来又送去两罐。另外苏伴伴来要过一回,也去了两罐。再就是皇上身边的两位贵人的宫女也来过,要了两罐走的。” 跟来的贵人估计也担心以后会晕船,有备无患,一人一罐带着比较稳妥。 苏培盛带走,耿奕猜测他很可能是送去给李德全了。 毕竟李德全的年纪也不算小,皇帝一向健壮忽然都开始晕了,李德全很可能也会有一些,却不好表现出来,哪怕没有晕船,苏培盛送一送也算是示好去了。 送别的东西给李德全不妥当,但是这个皇帝和四阿哥都在用,只防着晕船的小东西,想必也不会拒绝的。 反正四阿哥不是有求于他,就是以防万一,顺带示个好罢了。 每人送的不多,加起来就不少了,毕竟耿奕带过来的就这么多了,如今居然只剩下一罐。 这才刚出发没多久,以后总归需要,耿奕就问四阿哥:“爷,胡嬷嬷能借用厨房做梨膏糖吗?实在不行,请御厨们帮忙做一些也好的。” 四阿哥回头就请示了皇帝,后者就道:“让李德全带着人去厨房那边,告诉御厨怎么做就是了。” 让胡嬷嬷一个人去厨房做是不可能的,让御厨做就好。 耿奕还乐得轻松,让胡嬷嬷去说了一下怎么做梨膏糖,就当甩手掌柜,只等着御厨送成品来了。 这东西不难做,胡嬷嬷简单说完,御厨心里就有数了,立刻就准备梨子烧起锅做了起来,傍晚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不少,送了一部分过来四阿哥这边,他就让耿奕收下了。 耿奕数了数足足有十罐子,御厨那边够大方了,给了那么多。 四阿哥就笑道:“是皇阿玛特地吩咐的,听说许多人来你这里要了去,他就让御厨补上了。” 耿奕送了多少,就送回来多少,后边可能还送来,就感觉皇帝够贴心的! 十三阿哥第一次坐船有些不适应,第一天还好,第二天就有点晕了,皇帝就让他在船舱休息,很是结结实实睡了几天才算好起来。 幸好他们在船上飘了几天,今儿总算是靠岸了。 耿奕被胡嬷嬷扶着下船的时候,脚底踩在地面上还有种还在晃的感觉,总归是能脚踏实地了。 周围许多地方官员过来接驾,皇帝看着不太高兴,挥挥手示意大部分人回去,只留下前面那么几个人:“朕不是让不要大张旗鼓,你们这是听不进去了?” 前面的官员连忙告罪道:“微臣等能见皇上一眼,是这辈子难得的福气,实在谁都不想错过又再三哀求……微臣有罪。” 耿奕在后边听得微微挑眉,不用看皇帝的表情都能知道他听着挺高兴不会怪罪下来。 果然皇帝就挥挥手道:“行了,起来吧,没有下次。” 官员连忙应道:“是,皇上。” 耿奕觉得这官员真机灵,先隐晦把皇帝夸一顿,再告罪,皇帝一高兴哪里会怪罪下来呢?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官员叫庄晨,是当地的知府。 当地早早就来接驾,却没有提前大兴土木弄别院,庄晨直接把皇帝请到当地富户的家中,是个三进的园子,不算大却也不算小,里面打扫干净整齐,显然是个新院子,却有人住过的痕迹。 住过的痕迹当然都是在厨房,有人烧水做饭,之前是有人住过的。 李德全派人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迎着皇帝去主院了。 四阿哥则是安排在隔壁左边的偏院,十三阿哥则是安排在右边。 而且四阿哥在住进去之前还是先陪着皇帝去主院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不妥,这才退下。 耿奕回去后看着四阿哥的表情就问道:“爷是发现什么了,不如偷偷告诉妾?” 四阿哥看着她就笑道:“你这眼睛真是厉害,这都看出来了?” 他自认自己的脸上功夫还是做得不错了,就连皇帝和十三阿哥都没察觉,反而耿奕发现了? 耿奕就笑笑,她一直盯着四阿哥的表情,哪能发现不了? 她就凑上前去,被四阿哥搂在怀里小声道:“厨房虽然有人用过的痕迹,但是主院没有。” 这话是点到即止,耿奕也是明白了。 庄晨虽然一副“咱们没有大兴土木来迎驾”的样子,其实暗地里还是新建了这个院子,既然四阿哥能看出来,皇帝必然也是可以的。 让皇帝住一个别人住过的院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如果为了皇帝住那么一晚两晚特意大兴土木新建一个院子,御史知道后可能会说皇帝过于挥霍的。 为了堵住这些御史的嘴巴,庄晨迂回弄了这么个院子,既全了皇帝的面子,又让皇帝住得舒服,真是个人才。 这接驾接得如此漂亮,估计等皇帝回去后,这个庄晨必然有高升的可能了。 四阿哥深以为然,庄晨顾全了皇帝的脸面,又没给御史们发挥的余地,确实是个聪明人。 第二天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就跟着皇帝去视察永定河的第一道堤坝,河床泥沙也被挖了不少上来,就是涨潮的时候会把上游的泥沙冲下来,源源不绝的。 庄晨就想了个法子,征用了渔夫们的渔网,再连在一起隔绝了泥沙,定时派人把渔网捞起来就能清理不少泥沙了。 皇帝见了,满意地点头道:“不错。” 不是只知道听命行事,还会自己动脑子去解决,这才是臣子该有的样子。 皇帝细细查看后是笑着走的,回去后没多久收到密信,脸色就立刻沉了下来。 因为三阿哥的事,皇帝担心会有其他人打着其他儿子的幌子做坏事,于是顺势查了几个年长的阿哥。 四阿哥自是没什么问题,因为他和佟佳氏那边不算亲近,跟德妃这边的关系一般,更别提德妃的娘家就更一般了。 五阿哥和七阿哥,一个是皇太后亲自抚养,一个因为腿脚问题就很少出现在人前,更是没什么不妥之处,几乎不跟宫外的人来往。 八阿哥跟谁都关系不错,但是因为生母出身的关系,真正来往甚密的人也是没有的。 唯独大阿哥和太子那边查出点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发现是明珠和索额图底下的几个学生打着两个阿哥的幌子私底下就做了不少事,叫皇帝心里老大不痛快了! 第34章 这几个学生打着大阿哥和太子的旗号敛财不少, 还送了贵重的字画和摆件送去给明珠和索额图,皇帝不清楚这两人究竟是不是知情。 他想了想,就分别让人告知了太子和大阿哥。 然后太子很快回信, 要求皇帝严惩不贷,绝不能姑息!若是索额图也牵涉在内,也得严惩才是。哪怕不知情, 因为没发现学生的图谋不轨, 索额图也得亲自来请罪才是。 大阿哥的回信要慢一点,态度却截然不同。 他是为明珠求情了,只觉得明珠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毕竟明珠又不缺这点字画和摆件,是因为学生送的,只以为是学生的一片心, 这才留下的, 根本不可能跟学生同流合污。 皇帝看完信后挑了挑眉,觉得太子对索额图未免有些太冷漠了一点,又感觉大阿哥过于护短, 心里都不大满意。 正巧四阿哥过来, 他就随口说了此事:“老四你来说说, 该如何做才好?” 四阿哥沉吟片刻才答道:“皇阿玛, 儿臣认为大哥说得对。依照明珠和索额图两位大臣如今的身份地位,实在很不必因为收下学生这点礼物而跟他们同流合污。” 皇帝没想到四阿哥赞同的居然是大阿哥, 又听他说道:“前提是两位大臣确实不知情, 送去的也确实只是普通的字画和摆件。” 这话让皇帝的神色颇有些耐人寻味:“老四你的意思朕明白了。” 他似乎只是随口问, 然后就放下了, 开始说起后边的行程来:“朕打算把庄晨带上, 他对后面的堤坝也颇为熟悉, 河床泥沙的事解决得也不错, 让他过去指点一下其它地方。” 四阿哥就应了,出去的时候也不知道皇帝究竟对他的回答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走后,皇帝对着李德全倒是笑笑道:“老四比老大和太子要年轻,脑瓜子却是挺灵活的。” 皇帝刚开始的注意力也集中在明珠和索额图究竟知不知情上面,就连大阿哥和太子也是如此。 要证明两人究竟知不知情,却是不好说了。 然而四阿哥却给了另外一个思路,那几个学生送的字画和摆件里面会不会藏着别的东西? 若是有,证明两人显然是知情的,若是没有,那就说明两人是清白无辜的了。 这却是个简单又快速辨别的法子,皇帝回头就让暗卫去查了。 哪怕里面真有东西被弄出来了,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对暗卫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几天后皇帝接到暗卫的回复,并没有发现字画和摆件的不妥之处。 然而怀疑的种子已经埋在皇帝心里,就让暗卫留下,作为眼线盯着两人了。 太子和大阿哥等了好几天,没等来皇帝的处罚,这才暗地里松口气,显然明珠和索额图确实是不知情的。 几个学生则是被抓起来交给大理寺审问,不过几天就都病死在狱中,这案子只能不了了之。 四阿哥听闻几个学生死在牢狱当中,并没有太意外。 哪怕明珠和索额图是真的无辜,自己几个学生做出这样的事来,还要反复被问话,谁知道学生会不会知道点什么,透露出他们见不得光的事来。 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几个学生根本就不可能走出牢狱。 再者皇帝也有点息事宁人的意思,不想让这几个学生借着明珠和索额图牵扯到大阿哥和太子身上,于是这个案子只能匆匆结束。 耿奕因为在船上,隐约知道这件事,发现四阿哥的表情是越发严肃,也更难看出情绪来了。 估计皇帝这一手让四阿哥有了危机感,对自己的表情管理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连耿奕自认是眼睛厉害的人,跟四阿哥相处久了都要分辨不出来,更别提是其他人了。 唯独她最佩服的是苏培盛,四阿哥面无表情的脸,一个眼神过去,这位苏伴伴就明白四阿哥要做什么,这哪里是看的功夫厉害,简直是四阿哥肚子里的蛔虫啊! 耿奕是甘拜下风,猜不出来就索性直接问了。 “爷,那位庄大人也跟着上船来了?” 四阿哥点头道:“是,皇阿玛有意让他去各地教导如何清除河沙的做法。” 耿奕眨眨眼,看来这位庄晨升官是必然的了,可能都不用等两年,而是直接上船来一并回京去当差的。 这时候苏培盛带着十三阿哥身边的丫鬟过来,丫鬟面上带着焦急道:“四阿哥,十三阿哥有些不妥。” 四阿哥连忙皱眉道:“小十三怎么了?身体不适你怎么不赶紧请太医?” 丫鬟连忙告罪道:“十三阿哥看着就是晕船的样子,躺了几天休息后反而面色越发差了,却怕耽误视察的事,就一直让奴婢等瞒着不说。” 但是刚才十三阿哥吃了点东西就感觉肚子难受,她察觉不对劲,觉得不是简单的晕船,知道十三阿哥不想惊动皇帝,就赶紧过来找四阿哥了。 四阿哥一听就要过去看十三阿哥,耿奕连忙起身道:“爷,妾也想过去看看。” 他点点头就带上耿奕,另外一边还是让苏培盛请太医过来看看十三阿哥。 四阿哥走得很快,耿奕要小跑着才能追上。 两人住得不远,他走了一会就进了十三阿哥那边的院子。 十三阿哥抬头看见四阿哥和身后的耿奕,另外还有自己的丫鬟在,就清楚四阿哥必然知道了,顿时苦笑道:“我是感觉没什么事,可能就是有点晕船。” 耿奕却看见很久没出现的红光突然在十三阿哥的脑袋上转了一圈,又在肚子上转了一圈才消失不见。 这提示是越发迷了,也是越发难猜了,她看着十三阿哥的脑袋和肚子,皱眉回想起各种症状来:“看十三阿哥一直捂着肚子,是不是难受了?” 四阿哥赶紧上前坐在十三阿哥身边,也是问道:“肚子哪里难受,疼吗?” 十三阿哥摇头道:“不疼,四哥别担心,我就是感觉肚子有点胀胀的。” 耿奕看着他若有所思:“十三阿哥是不是夜里不容易入睡,睡着后却总做梦还老惊醒过来?” 闻言,十三阿哥连连点头道:“对,正是如此。小嫂子都没把脉,光看就看出来了吗?” 耿奕摇摇头,只是想着红光转悠的地方,如果就是肚子的问题,哪里会跑到脑袋上转悠。 两者必然有联系,果真是如此。 没等她回话,太医就匆忙过来,就连皇帝都惊动了,一并过来问道:“小十三身体不适怎么不说?太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太医给十三阿哥把脉后道:“舌苔颜色淡又薄,脉象细且无力,头晕腹胀,夜里难眠,该是心脾两虚才是。” 在耿奕看来就是十三阿哥睡眠不足引起了头晕目眩,然后就吃不下,浑身无力,难受得夜里又睡不好,于是恶性循环,身子骨就越发弱了起来,开始腹胀和更加疲倦不堪了。 人在难受的时候,身体第一个反应最明显的就是肠胃。 幸好伺候的丫鬟警惕,不然就按照十三阿哥这样下去,就不是腹胀难眠那么简单了。 皇帝皱着眉头狠狠说了十三阿哥几句,见他耷拉着脑袋难受的样子又不忍心就道:“好好养着,延迟几天再出发。” 十三阿哥原本就怕耽误事才不敢说,到头来还是耽误皇帝巡查的事了,顿时十分内疚。 皇帝就摸着他的脑袋道:“巡查晚几天怕什么,堤坝又不会长脚跑了,你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完有点担心,觉得要不把十三阿哥彻底留在这里好好养病,好了之后再跟上来也好,直接回京也行。 十三阿哥看出皇帝的想法,一把抱住皇帝的胳膊道:“皇阿玛,儿臣想跟着一起去,过两天儿臣就能好了。” 他眼巴巴看着皇帝,皇帝也不太放心真的把十三阿哥留下,于是就勉强点头道:“那你好好听太医的话喝药,别因为苦不肯喝了。” 十三阿哥苦着脸,他是真的不想喝药。 不过看太医的意思,不喝药就好是不可能的事,他只能蔫蔫地点头答应下来。 十三阿哥喝了几天汤药,感觉舌头苦得都尝不出别的味道来了,身体才算慢慢好了起来。 他晚上也能睡着了,白天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就是每天喝白粥都带着汤药的苦味,别提多难受了。 皇帝不放心,还是让十三阿哥多养几天,也就多喝几天汤药之后,确认真的没问题了,这才继续出发的。 然而十三阿哥是好起来了,吃东西却依旧没什么胃口,舌尖隐约还是汤药那股苦涩的味道。 四阿哥为此有点着急,跟着都要吃不下了。 耿奕知道十三阿哥吃药后舌头是有点受罪,得吃点有滋味的东西才行,但是御厨哪里敢让刚病好的十三阿哥吃这些,还是以清淡为主,还是淡而无味的那种清淡,那必然叫人更加吃不进去。 她就琢磨了几个菜方,让御厨试着做,先叫四阿哥吃起来:“爷先尝尝,要是味道好就让太医看看,若是没问题叫十三阿哥也吃一吃。” 四阿哥一听这才肯好好吃饭了,耿奕让人做的是一道山药羊肉汤,还有一道灵草鸭子。 这两道都是养血安神的药膳,对四阿哥的身体好,对十三阿哥也适合。 山药羊肉汤做法简单,先把羊肉炒过后再炖煮,放入葱姜蒜和料酒等等去掉了膻味,炖得差不多再放山药,山药就有羊肉的香味,吃着又能解腻。 灵草鸭子的话,灵草是一种药草,带着甘甜的香气,塞进鸭的肚子里面一起煮,鸭肉里也带着若隐若现的灵草香味了。 胡嬷嬷去厨房提着两道菜过来,一路上都能闻到香味。 她这才放下适合把菜式拿出来,外头的如玉就问道:“十三阿哥?” 四阿哥一听就抬起头来,见十三阿哥探头探脑的样子不由好笑:“十三弟来了,怎么不进来?” 十三阿哥有点不好意思,他是闻着香味过来的,平日吃不下饭,但是今天闻着这香味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就忍不住过来了:“四哥,这吃的什么啊,好香!” 一看他居然眼巴巴盯着桌上的菜式,显然是饿了,四阿哥喜出望外:“这是御厨刚做送来的,做得很多,十三弟也一起坐下用饭吧。” 十三阿哥一听,笑着道谢后才坐下。 如玉已经麻溜多送一套碗筷来,四阿哥给十三阿哥夹了几筷子,催促道:“来尝尝好不好吃……不对,十三弟先等一会儿。” 十三阿哥都拿起筷子准备吃了,被四阿哥一说就浑身僵住了,怎么忽然又不让他吃了? 四阿哥让苏培盛把太医请过来,问了这两道菜适不适合十三阿哥吃。 苏培盛把每道菜夹一筷子盛进小碗送来,太医特意都仔细尝了一口,这才点头道:“没问题,这两道菜最是温补,正适合十三阿哥。” 四阿哥听着这才放心了:“那就好,十三弟可以吃了。” 耿奕看着十三阿哥怪可怜的,筷子僵在半空中好一会,看着就要吃到嘴的美味先进了太医的嘴里,还要看着太医吃得有滋有味的样子,实在太惨了。 四阿哥这一开口,十三阿哥就赶紧动筷子了,生怕又被阻拦。 这一吃,十三阿哥就瞪大眼,连连点头道:“四哥,这个鸭肉好吃。” 四阿哥笑笑,还给他舀了山药羊肉汤:“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再喝点汤。” 十三阿哥喝了汤后又连连点头,吃着特别香的样子,让四阿哥也忍不住跟着吃了起来。 旁边的耿奕也频频动筷子,毕竟她再慢点菜都要没了。 幸好御厨做的是一整只鸭,不然肯定不够吃了。 汤也喝光了,十三阿哥摸着肚子特别满足,他好久没吃得那么痛快了:“四哥这里的饭菜特别好吃,御厨给我做的全是白粥,淡得人都要吃不下的。” 四阿哥就笑道:“你喜欢的话就每天过来一起吃,可能人多了吃着热闹,你也就感觉好吃了。” 十三阿哥欣然答应下来,吃饱有点困,还被四阿哥催着去隔壁船舱睡一会儿。 之后十三阿哥每天都过来跟着四阿哥和耿奕他们一起吃饭,耿奕就变着花样换菜式。 比如黄芪珍珠鸡,灵芝鸡汤,五味子蒸鱼,夏枯草槐花饼等等,反正都是对十三阿哥合适,四阿哥吃着也好的菜方。 耿奕另外也给太医准备了一份,试吃两口之后也不至于让太医就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几个吃了,也怪馋人的。 索性多来一份,也就分一点出去,御厨那边也没多麻烦。 十三阿哥眼瞅着吃得原本瘦了一点的脸颊都圆了起来,四阿哥十分欣慰,耿奕更是相当有成就感。 庄晨先行一步去教导别处捞河沙,成效相当不错。 晚了几天过去的皇帝看着岸边挖出来厚厚如山的一堆泥沙,摸着胡子颇为满意:“做得不错。” 庄晨笑着谢恩:“托皇上洪福,这才如此顺利。” 耿奕却见四阿哥皱眉盯着那一堆河沙,也跟着多看了几眼,却没看出什么来。 皇帝留下庄晨继续处置河沙之事,这次大船靠岸,正好附近有驿站,就没有另外找住处,就近住下了。 皇帝住在二楼中间,十三阿哥和四阿哥就住在两边。 回去后皇帝就直接挥手招呼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去御书房,坐下后就问道:“老四说说,刚才都发现什么了?” 四阿哥那个表情,别说耿奕注意到了,皇帝也察觉到了的。 闻言,四阿哥就答道:“皇阿玛,儿臣看着那些河沙有些不对劲。按理说陈年河沙在河底久了,可能有鱼尸和各种杂物在,久而久之恶臭难耐。但是儿臣看如今岸边那么多的河沙堆积,却是没什么浓郁的味道。” 色泽看着暗沉,跟之前挖出的河沙确实没什么两样,却要干净得多了。 虽然他们离得远,但是那么多河沙堆在一起,只有一点味道飘过来,就让四阿哥有些疑惑的。 皇帝就看向十三阿哥道:“小十三你来说说?” 十三阿哥想了想就道:“刚才儿臣也感觉有点不妥之处,却始终没抓住。被四哥这么一提,儿臣就想到在河床用渔网捞河沙的脚夫并没有太疲倦的样子。” 河岸边上那么多的河沙,按理说该是日夜不停捞才能有这么多。 但是这些脚夫面上没多疲倦的样子,证明并不劳累。 十三阿哥又道:“不过这也不能证明脚夫们偷懒了,也可能是轮流休息,这些脚夫是刚来的,才休息好就上工,所以面色才没那么疲倦。” 皇帝点点头,就见李德全忽然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蹙眉道:“你们看得不错,庄晨交代后就让当地官员负责,可惜他们想要贪功,让脚夫造假,岸边那些大半是别处山脚挖来的泥沙,用水浇透后跟河沙混在一起做做样子。” 这样看起来简直真假难分,估计当地官员也不会知道,四阿哥以前竟然还会靠近真的河沙,注意到那股恶臭的味道。 毕竟像他们这样身份尊贵的人,亲自过来离着远看一眼就不错了,哪里真的会靠近这种污秽的东西? 谁想到四阿哥就是个极为务实的人,不但亲眼所见,还会靠近仔细看了。 所以他知道真相后就十分震怒,捞河沙这种事竟然也敢作假? “皇阿玛,此事必须严惩不贷!” 皇帝看四阿哥就快气疯了,一张脸气得通红,一改平日沉稳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多生气,自己反而没那么生气了:“这是自然,他们一个都别想跑!十三你来说说,庄晨要罚吗?” 十三阿哥就道:“就看庄大人知不知情了,若是不知情也得从轻发落,却不能不罚,毕竟此事是他负责的,但是没有尽到监察之责。” 皇帝听着满意地点头,不偏不倚,有错就罚,而且轻重有度,而不是一竿子打死。 他对两个儿子的回答都挺满意的,挥挥手就示意李德全把人拿下了。 庄晨当天就来请罪,满脸懊悔道:“微臣有罪,没能好好在岸边盯着,让他们竟然作假想隐瞒皇上。” 知道的时候他都要疯了,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差事,眼见着自己要高升了,当地这些官员竟然要拖自己后腿! 要不是皇帝明察秋毫,庄晨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皇帝示意他起来道:“你确实有错,有些事该放手的时候是放,却不能全放了。” 庄晨知道皇帝这是在提点自己,再三谢恩。 最后他被罚掉了半年的俸禄,算是轻轻放过了。 当地的官员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参与或者知情的人都被摘掉了乌纱帽,一举送去牢狱等着审问,就看会抖落出多少糟心事来了。 庄晨继续亲自负责捞河沙之事,这次就不敢马虎了,每天从早到晚都去河边盯着,就怕这些脚夫偷懒或者继续造假的。 幸好脚夫们得知当地官员入狱了,一个个都乖得不行,老老实实用渔网捞河沙,再也不敢帮着造假的。 这些脚夫是无辜的,皇帝也就没罚他们,只是知情不报这一项到底还是让这些人延长了工期,算是从轻发落了,脚夫们还是感激的,越发卖力干活了。 而且当地也不是所有官员都参与了,还有那么几个正直的被排除在外的小官,给皇帝重新提拔回来,接手庄晨的事。 这犹如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把几个一直被孤立而且以为这辈子升官无望的小官给砸得晕乎乎的,谢恩的时候差点摔了个跟头,还当场痛哭出声。 皇帝就不怪他们御前失仪了,毕竟听李德全打探来的消息,这几个人被当地其他官员排挤压制,过得怪惨的,身上的衣服看着还凑合,里面的都是补丁,就原谅了他们的失态。 有人接手,庄晨也松口气,这代表自己又能继续跟着皇帝巡查。 船上的日子过久了其实也习惯了,耿奕偶尔发发呆,喝喝奶茶,想几个菜方养胖十三阿哥,还有努力找借口不跟四阿哥对弈,每天过得相当充实。 大船每到一个地方就休整几天,住在各式各样的地方。 有当地的驿站,简陋点却胜在整齐干净。有当地行宫,宽敞得多,装修豪华,只是这样的地方不多,只有那么一两个。 另外还有当地富户或者乡绅的院子,看着也跟庄晨那边的一样,说是他们新建的院子,其实压根就没怎么住过,特地给皇帝准备的。 一个个都跟庄晨一样精明得很,算是君臣之间的一点小默契了。 十三阿哥一直跟着他们一起吃饭,几乎就没断过,吃得好了,也适应了船上摇晃的生活,他居然还长高了一点。 四阿哥比划了一下,十三阿哥简直高兴坏了:“我再多吃点,就能长得比四哥还高了。” 听了这话,四阿哥伸手压了压十三阿哥的脑袋:“你这小子还没长得跟我高,就想着超过我了?” 十三阿哥笑眯眯的,只觉得自己还有长高的可能,四阿哥确实没有的。 耿奕看着两人打闹,只觉得这两兄弟感情真不错。 一路走来,永定河视察得差不多了。 可能是前边因为河沙造假,一大片当地官员入狱的事把后边的人都吓住了,一个个再不敢做小动作,视察的情况都不错。 兴许有些动作慢了一点,不过也因为天气的缘故,皇帝就不太计较了,只让他们加快,别耽误了工程进度就好。 比意料中要快,大船已经往回走了。 耿奕坐在船舱里还有些感慨,这段时日每天都跟四阿哥在一起,回去后就不会从早到晚见面了。 她也就不必再每天一大早起来,还有好好梳妆打扮到最好看,哪怕不出去在船舱发呆都不能穿得宽松舒服,更别提是常服了。 毕竟十三阿哥吃饭的时候要过来,耿奕就要打扮整齐才行。 在贝勒府的时候,因为不用见外客的缘故,就四阿哥的话,她打扮简单点就行,偶尔出去见人才要打扮周全。 如今终于能回去了,耿奕也能摆脱这种每天要早起,每天起床要打扮半个多时辰的噩梦了! 看她高高兴兴的样子,四阿哥就笑道:“这么想家了吗?” 耿奕一个劲点头,能不想吗,回去她就能舒舒服服睡懒觉了! 四阿哥也感慨,转眼两三个月,外边再好,他也是想家了。 四福晋偶尔会写信来,大多因为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报个平安罢了,每大半个月来一封,也怕来多了打扰到他。 信笺里大多都是说说府里的事,比如后院几个人都平安,还有京城里的事。 最近四福晋提到之前给大福晋和三福晋送的梨膏糖,两人这两天都有喜了,不少贵夫人登门来要这个,就询问四阿哥需不需要跟玉容膏一样直接弄个店面在外头卖算了。 既能挣钱,他们也能有个清净。 不然这络绎不绝的帖子,四福晋看着就头疼。 也不知道谁传的谣言,说四贝勒府出的梨膏糖跟别处的不一样,吃过就容易怀孕。 四阿哥就当笑话跟耿奕提了,她是目瞪口呆。 哪里说的是梨膏糖,这不是抢了送子观音的活了? “爷,这个怎么会有人信了?” 太医说过民间也有梨膏糖的,只是做得没那么精细,要粗糙一些,糖放得少味道没那么好,效果却是差不多的。 就这么个便宜好用的东西,多少人吃过,怎么贵夫人们就相信吃过会怀孕了? 哪怕这东西吃了对身体也好,只要不是糖尿病的人吃着就没什么毛病,小孩子都能吃,就是吃了会怀孕这种荒唐流言竟然能传开去? 耿奕有些纳闷,要是四福晋在这里就能告诉她,那是因为有很多常年没能怀上的妇人想要找个寄托了。 怀不上的话,要么是不受宠,爷们不到房里来,自然很难怀上。 另外就可能是身子骨的缘故,不管是女方还是男方的。 要是后院其他人能怀孕,自己不能,心里压力就大了,寝食难安,身子骨就越发不好,就更难怀上了。 只是常年没能怀上的三福晋都怀上了,贵夫人们也就燃起了希望。 但是越是解释,越是没人相信,四福晋索性宜疏不宜堵,一味否定别人还觉得他们四贝勒府的人藏藏掖掖,还不如大方点,直接开个店面让他们买去试试,就是普通的梨膏糖,能怀孕就有鬼了! 四阿哥就道:“不如就直接再开一家铺面?不然登门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没回去还好,以后等回府了,再有那么多大臣和勋贵的夫人们上门来,哪怕只是为了要梨膏糖,那也不太合适。 被皇帝知道后还以为四阿哥这是要做什么,笼络群臣想干嘛? 耿奕也点头赞同道:“咱们越是大大方方的,他们吃过梨膏糖后就知道都是无稽之谈了。” 他们还在船上飘着,这次梨膏糖的买卖四阿哥就打算交给四福晋,然后四福晋就打算给出方子的耿奕一成利。 耿奕没有异议,这店面福晋的,她就出个普通的梨膏糖方子,能有一成利都是四福晋人厚道了。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等大船回到京城,十三阿哥依依不舍跟四阿哥道别,跟着皇帝回宫,四阿哥则是带着耿奕回贝勒府。 马车经过街道的时候,四阿哥就指着外边给耿奕道:“正好之前从小九那边买下的院子还空着几个,索性改了一个当梨膏糖的铺面,仓库就跟玉容膏的放在一起,管理也容易一些。” 另外作坊也设在后边,四福晋让廖嬷嬷又请了不少丫头和妇人来做梨膏糖,正好跟玉容膏的那些女工一样也能在旁边住下,上工也方便得多。 耿奕就偷偷往外张望,然后愣住了:“爷,妾怎么瞧着左边的是玉容膏的铺面,右边的是梨膏糖的吗?” 比起卖玉容膏的,梨膏糖那边排队的人看着似乎更多? 四阿哥看了一眼也纳闷,想着回府后问一问四福晋。 两人下马车,四阿哥就回去沐浴换一身,耿奕也回到自己的院子,恨不得在熟悉的大床打个滚。 毕竟船舱实在太小,哪怕后来她几乎都睡在四阿哥那边的大床,还是没有自己一个人睡大床舒服啊! 如穗看到耿奕也是面露激动,见自家格格没瘦还胖了一点,她这才放心下来。 听说坐船会晕,哪怕不晕可能都吃不下,她就很担心耿奕回来后要瘦很多,如今总算放下心来。 耿奕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在船上烧水太麻烦,一般就凑合了,不可能三天两头就泡澡的,回来总算是可以了。 她泡得皮肤都有点皱了,差点在浴桶里睡过去,还是被如穗轻轻叫醒才起来。 洗完后耿奕都有点困了,那边四阿哥派人来请,她只好换了一身衣服过去的。 四福晋看见耿奕,上下打量后就笑道:“还好没瘦,多得你用心,爷也没瘦多少。” 之前四阿哥跟着出巡,可能有点水土不服又忍着不说,难受得要命,吃不下睡不好,硬是靠年轻强壮的身体熬过去,回来就瘦了一大圈,让四福晋怪心疼的。 这次她担心四阿哥也会如此,幸好有耿奕在,听闻她还让十三阿哥的胃口好起来,顿时觉得让四阿哥带着耿奕出去是再合适不过了。 四福晋招呼耿奕坐下,就跟四阿哥继续说起梨膏糖的事来:“这个做得容易,工坊那边一开始请的人不多,想着夫人们派人买一些回去尝尝就知道没什么用,过阵子好奇心过了就没什么回头客,琢磨着起初人多一些,就备着点货,卖完就算了。” 她的神色有些无奈道:“谁想到之前我送了一些梨膏糖给五弟妹,她转送了一罐子给侧福晋瓜尔佳氏,这几天她也有喜了。” 五福晋上次被四福晋开解,后来也想开了,琢磨着与其靠五阿哥,还不如靠皇太后,于是努力学蒙语,然后时常递牌子进宫探望皇太后。 皇太后最爱热闹,然而宫里会蒙语的人不多,除了皇帝和几个阿哥们,嫔妃和福晋们大多也不太会。 皇帝和阿哥们忙碌,不可能整天过来陪着她说话。 嫔妃们倒是来几回,大多却不会蒙语,或者需要栗嬷嬷当传话筒做翻译,这聊天就没什么意思了。 如今多了个努力学蒙语就为了跟自己多聊天解闷的五福晋,皇太后就别提多高兴了。 而且皇太后也知道五福晋的处境,她蒙语不好,就不招五阿哥喜欢。 毕竟两人都说不上话,总不能每天靠手势来猜对方的意思,感情会好才怪。 于是皇太后就时常叫五福晋进宫来,也是给她撑撑腰,让五福晋在府里的地位是稳稳的,后院那些也能安分点,却并不打算敲打五阿哥。 两口子的事要皇太后从中掺和,反而不美。 很可能让五阿哥还误会,以为五福晋进宫是不是说他的坏话惹来皇太后对自己的不满意了,这不是让夫妻两个原本就不怎么样的感情还雪上加霜了吗? 五福晋刚开始是为了讨好皇太后来的,后来发现皇太后其实是个很好的长辈,教会她很多,又让栗嬷嬷拿出好吃好喝的,对自己就是个喜欢的小辈一样宠爱,渐渐就当是自家祖母来孝顺了。 在皇太后这边可能因为有语言环境的关系,五福晋的蒙语是突飞猛进,简单的日常沟通已经完全没问题了,每次进宫跟皇太后聊天有些磕磕碰碰的,也算是相谈尽欢。 至于府里后院那些,五福晋也没有彻底放开,比如侧福晋刘佳氏最为受宠,她就扶起另外一个侧福晋瓜尔佳氏来。 其实她也并没有做很多,只把四福晋送来的梨膏糖送去一罐罢了。 谁料到侧福晋瓜尔佳氏那么争气,只伺候了五阿哥一次就怀上了呢? 侧福晋刘佳氏受宠也是因为给五阿哥生了孩子,如今多了一个瓜尔佳氏,五阿哥就不可能专宠她一个人,而是有所偏向了。 至于这梨膏糖,自然被传得越发神了,来采买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甚至有外地的人千里迢迢来买! 第35章 耿奕没想到区区一个普通的梨膏糖, 竟然也能引发五阿哥后院的变化。 她想着五福晋扶起了瓜尔佳氏这个侧福晋,显然并不担心后院多了个刘佳氏,而是两人分庭抗衡起来了。 要是瓜尔佳氏没怀上, 那么两人还有联手的可能,如今是绝对不会的。 当娘的谁不会为孩子谋划,瓜尔佳氏哪里会不帮自家孩子而是帮别人家的呢! 耿奕只能说瓜尔佳氏这个孩子怀的正是时候,都开始怀疑梨膏糖原来还能这么用的吗? 她都有点开始相信这梨膏糖还真的不是一般的那种,可能自己真的跟送子观音有点亲戚关系? 四阿哥见耿奕恍惚的模样就问道:“怎么了?” 听耿奕恍惚道:“爷,妾都要怀疑这梨膏糖是不是真的是送子观音留下来的方子了。” 不说四阿哥,连四福晋听着都笑了:“不说耿妹妹,瓜尔佳氏这孩子来得太是时候, 我都被他们说得有点相信了。” 这自然是玩笑话, 毕竟在座的谁不知道梨膏糖的方子是什么,就是普通的梨膏糖罢了。 四福晋继续道:“正因为这瓜尔佳氏有了, 梨膏糖那边就供不应求,跟玉容膏一样只能每人买一罐。” 虽然这东西不难做, 架不住买的人实在太多了, 工坊的女工轮流加班加点也根本做不来。 四福晋就开始迟疑要不要继续卖, 毕竟不卖吧,上门询问的人肯定多, 估计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才发现真的有效所以不敢卖了。 要继续卖吧,她又怕有人当真了。 想想那些求子多年的人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忽然发现是假的,犹如从云端掉到泥沼,这心情可想而知的绝望。 最让人头疼的是, 连八福晋都递帖子要登门来了! 四福晋想想八福晋那个样子, 要发现是假的, 根本不能让人怀孕,她会不会上门来闹个轰轰烈烈的? 她想想就觉得可怕,感觉这事就有点左右为难了。 四阿哥思索片刻后道:“让人在铺面门口贴上,再叫几个嗓门大的小厮轮着大声念一遍,这梨膏糖究竟是治什么的。” 他们这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些人随便脑补后没效果回来找麻烦,那就要掂量一下了。 “我会让苏培盛给京兆尹递消息,请他派人在附近多巡逻,免得有人闹事。“ 当然敢在四阿哥的店面跟前闹事,有这胆子的人就没几个,但是万一呢! 里外都安排妥当,四福晋就放下心来,又问道:“八弟妹那边我还没回复,要不派人送两罐梨膏糖过去?” 正好四阿哥出远门几个月才回来,许久不归家要好好休息,四福晋暂时不见客也是应该的。 说真的,四福晋跟八福晋实在没什么话说,要是有别的妯娌,她还能跟其他人聊聊,只有她们两个的话,等这八弟妹上门来只有大眼瞪小眼,尴尬看着对方没有话题,这就难受了。 索性她们就不见面了,派人送东西过去就行。 耿奕是看出来四福晋有多不情愿跟八福晋打交道,宁愿失礼点派人送东西过去的。 但是八福晋不爱跟人打交道是出了名的,哪怕上回在宫宴的时候都没见八福晋跟谁聊天,可能是个不爱聊天,也或者不喜欢跟人聊天的。 这就让周围人有些难办了,她也显得不太好相处。 试问其他人都在聊天,就八福晋什么都不说,还不搭话,这不就让对方尴尬了吗? 这还不如尴聊,也算是有来有往的寒暄了。 廖嬷嬷带着梨膏糖亲自送去八贝勒府,回来带着八福晋给的回礼,都是一些布料和燕窝,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四福晋就收下了,问道:“八弟妹有说什么吗?” 廖嬷嬷摇头道:“只让奴婢回来多谢主子,梨膏糖八福晋就直接收下了。” 之前八福晋对玉容膏这东西是不屑一顾,只觉得就是人云亦云,根本没那么好用,有些看不上的。 外头越是吹捧这个东西,她就越发觉得这些人是为了讨好四阿哥才这么说的。 八阿哥被四阿哥送了一些,想给八福晋,被她拒绝了,也就自个用了。 他偶尔用一用,大冬天上朝的时候被冷风吹得脸也没那么疼的,感觉还挺好。 八福晋依旧没想用,回头听见梨膏糖的传言,这才找人出去多问了几句。 然而大福晋和三福晋怀孕的事是真的,紧接着五阿哥那边的侧福晋也有孕了,还是四福晋送的梨膏糖,她顿时心动了。 自己跟八阿哥成亲的时日不算长,却也不算短了。 八阿哥只要不忙,几乎每天都在八福晋这边睡下,然而八福晋的肚皮始终没动静,她渐渐就开始有点焦急的。 若是拖个几年,她这还没动静,那么就无法阻拦八阿哥去后院其他格格的房间了。 所以听说梨膏糖有用,还是四福晋那边出的才更有用,八福晋就厚脸皮让人递了帖子。 正巧四阿哥远行回来,四福晋写了信笺表示歉意,暂时不能招待她,不过还是派了心腹嬷嬷过来送了两罐子的梨膏糖。 反正八福晋打算去四贝勒府就是为了要这个,不上门就得了两罐也挺好的,她也不耐烦跟妯娌们寒暄。 她让府上的大夫看过,梨膏糖没什么问题,跟外边铺面卖的比较了一下也是一模一样的。 八福晋尝了一颗,梨膏糖甜丝丝的,吃着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却也不难吃了。 八阿哥傍晚回来的时候看见八福晋手边放着一个小碟子,里面是几颗糖,还有点惊讶,毕竟八福晋不是很爱甜食又怕胖,连点心都不常吃,今儿破天荒居然开始吃糖了? 还是八福晋跟他解释道:“这是最近四嫂的铺面里面卖的梨膏糖。” 一听梨膏糖,八阿哥就明白了,无奈道:“你我还年轻,你其实不必这么着急的。” 八福晋瞥了他一眼,显然是听不进去。 八阿哥过去坐在她身边,伸手也捡了一颗吃下,带着梨子的甜味感觉不错。 他跟人说了一天话,原本嗓子有些难受,吃完一颗后就舒服一点了,于是又吃了一颗。 八福晋就问道:“嗓子难受了?” 八阿哥坐在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点头道:“是,上门要欠款,跟人聊了好一会儿。” 八福晋就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这么卖力做什么,也不见收回来什么,每天早出晚归的。” 八阿哥笑笑道:“欠款收不回来没事,跟人聊聊也挺好。” 这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理由还是正大光明的,任是御史们也挑不出错来。 八福晋这才知道八阿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微微一笑道:“倒也是,我这得了两罐,另外一罐就给你吧。” 说那么多的话,八阿哥的嗓子够难受的。 八阿哥就笑道:“还是你体贴,既然店铺卖的跟四嫂那边的是一样的,回头让人跑腿去店面给你买一些回来。” 不管有没用,这东西吃着不坏人,味道又好,多买点回来放着也没什么。 吃了梨膏糖一段时间,八阿哥的嗓子是好了,八福晋的肚皮依旧是没有动静。 因为四阿哥让人在门口吆喝的缘故,私底下又有人知道四福晋送了八福晋一些梨膏糖,几个月后看八福晋依旧没动静,这些人才算是彻底死心了。 后来的四福晋也没想到给八福晋这么一送,传了好几个月的梨膏糖谣言才算是彻底破灭的。 如今四阿哥这么久才回来,自然要洗尘设家宴。 耿奕在船上吃了不知道多少顿河鲜,对这个是够够的了,暂时一段时间内都不想看见河鲜。 厨房也是知道的,马厨子想了想就做了一桌春菜宴。 春天的食材比冬天要多了,春笋是必然要有的,正是当季,做菜做汤都极为鲜美。 菠菜也是最嫩的时候,不管是炒着吃,还是锅子里热一热来吃都合适,只需要加点盐,别的什么都不放,就能吃出最鲜的味道来。 蕨菜也是春天最是肥实鲜嫩的时候,十分清香爽口。 还有香椿、马齿觅和荠菜,剁碎炒一炒用来当饺子馅,吃着也是相当清爽的。 荤菜也不能少,马厨子做的是挂炉山鸡,用的是野山鸡,肉质紧致,烤过后外表微微焦脆,里面包裹着肉汁,一口下去肉质弹牙,又鲜又嫩。 耿奕吃完后不由感慨,果然当季的食材在这时候吃才是最好的。 今晚四阿哥自然是留在四福晋这边的,吃完后格格们就各自回去了。 钮钴禄格格跟在耿奕身边小声问道:“耿姐姐,运河是不是很大,船只里面是怎么样的,吃着睡着都好吗,会不会晃得厉害?” 她满脸好奇,耿奕索性带着人回去自个的院子,泡了一壶奶茶慢慢聊。 钮钴禄格格喝了一口奶茶,甜丝丝的味道还带着奶香,一下就喜欢上了:“之前在福晋那边喝过一回,只是不知道怎么做的。” 耿奕就给她说了说,毕竟做奶茶这个还挺简单的,只要用红茶兑上热牛奶就行了。 要是天热了,放凉了喝也不错。 “我这边还有些红茶,妹妹带回去试试就好了。” 四阿哥看着耿奕喜欢喝这个,路上就写信给九阿哥,让他再送一些过来。 九阿哥难得见四阿哥跟自己要东西,屁颠屁颠就要去舶来品店全买下来,转头想到四阿哥提过,这东西就是武夷山的正山小种红茶。 那直接买武夷山的,不是给舶来品这边的便宜多了吗? 他哪怕不差钱,也不想花冤枉钱,于是派金福去买了不少正山小种送去给四阿哥了。 金福哪里敢买差的,只挑了店里最好的正山小种,虽然比不上宫里的贡品,不过肯定比舶来品店那边的好多了,而且价钱也不贵。 于是他问过九阿哥之后,直接一挥手把店里的正山小种红茶都包圆了。 所以耿奕如今得到一大堆的红茶,几个月下来都没喝完,足见九阿哥是多大的手笔。 她一股脑送给钮钴禄格格好几罐红茶,又让胡嬷嬷教钮钴禄格格的丫鬟云林怎么做奶茶,才说道:“运河宽的地方也就两条船并排走,窄的地方只能一条船过去了。大船晃得很,里边不大,比我这院子还小一点。爷的船舱只比我大一点,我那边两个小床就放满了,几乎挪不开脚。” 钮钴禄格格听得惊讶,又羡慕道:“什么时候我也能跟着爷出去看看就好了,我还没怎么出去过。” 耿奕就笑道:“会有机会的。” 看皇帝每年都往外跑的样子,哪怕明年未必带上四阿哥,后年也会带。 要是皇帝去的远,比如去江南巡查,带的人就更多了,四阿哥身边或许也会跟着多带两个人的。 钮钴禄格格有些向往,很快又提起家事来:“额娘上月写信来,说是大嫂顺利生了个大胖小子,让我得好好多谢耿姐姐才是。” 要不是耿奕之前发现她大嫂的不妥,等快生的时候才发现孩子没入盆,这就麻烦了,搞不好要一尸两命的。 钮钴禄格格郑重道谢还不够,就要起身给耿奕行礼,吓得耿奕赶紧把人扶住了:“你我姐妹之间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大嫂没事就好,当时也是凑巧。” 可不是凑巧了,要不是红光到处蹦跶,耿奕都不可能注意到这个问题。 毕竟如今没有B超的年代,光靠眼睛看,很难看出钮钴禄格格大嫂的不妥来。 钮钴禄格格就起身笑道:“是,也是大嫂运气好,凑巧遇到了耿姐姐。” 两人说了一会话,钮钴禄格格没继续打扰耿奕休息就回去了。 耿奕还以为四阿哥刚回来,会跟自己一样松快好几天。 她每天睡懒觉简直不亦乐乎,谁知道没两天功夫,太子就来请四阿哥进宫了。 也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回来后四阿哥皱着眉头神色有些纠结的样子。 四阿哥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太子话里话外暗示他帮八阿哥一起去收欠款的。 他没有当场立刻答应下来,太子有些不满意,却也不好勉强。 四阿哥是觉得这差事既然给了八阿哥,自己就不该莫名其妙抢了去。 不过显然太子不是这样想的,尤其八阿哥这段时间趁着皇帝不在,频频去勋贵家中登门拜访,表面上借口是收欠款,却更像是在拉拢人心。 然而太子手里没有证据,八阿哥也做得足够隐晦,所以才想让四阿哥接手这个差事的。 依照太子的性子,四阿哥这边没答应,他很可能另辟蹊径。 耿奕盯着四阿哥,都担心他这心不在焉的样子会不会把筷子戳自己脸上去了。 四阿哥回过神来,发现耿奕盯着自己的脸,不由奇怪道:“看着我做什么?” 耿奕就无奈道:“爷这愁的都有些食不知味了,妾这不是担心爷的筷子会送错地方。” 被她揶揄两句,四阿哥也笑了:“今儿是有心事,确实有些吃不下了。” 耿奕就劝道:“不管是什么事总要慢慢解决的,爷也太着急了一点。” 四阿哥看着她忽然问道:“要是有差事你不想做,别人让你做,还可能找长辈来叫你做,你会怎么办?还有,这差事已经有人做了。” 耿奕眨眨眼,看来太子是想四阿哥做什么,但是四阿哥心里不太乐意,却不好拒绝,太子很可能去找皇帝,然后磨着皇帝答应了,四阿哥就更不能拒绝了。 而且看样子这差事还是别人先负责了,如今太子是想抢过来送给四阿哥。 这样一来,太子是达到目的了,四阿哥就被坑惨了,所有人只以为四阿哥想抢对方的功劳,却不知道他是被迫答应的。 于是她想了想就道:“爷刚出远门几个月才回来,身子骨有些疲倦,很该养一养才是。” 四阿哥就道:“皇阿玛必然会派太医过来的。” 言下之意,太医诊脉后发现四阿哥没什么毛病,那就是欺君了。 皇帝知道后估计要大发雷霆的,毕竟他最厌恶别人欺骗自己。 耿奕摇摇头解释道:“爷误会妾的意思了,爷只是有些累了,需要养一养,都是些小毛病罢了。” 她是觉得四阿哥这个工作狂太拼命了一点,确实很该狠狠停下来一阵子来休养生息才行,不然就这么拼下去,再年轻再好的身体都要变得亚健康起来了。 四阿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要是小毛病,一点头疼身热的话,太医说不出什么大毛病,却也未必能看出什么来,又不敢真的说他全然没事,只会在皇帝那边说得严重一点点,免得以后真出什么事来,太医就难辞其咎了。 他第二天早朝后就去御书房见皇帝,说起这几天身体有些疲倦难受,想要休息一阵子的要求。 皇帝还挺紧张的,生怕四阿哥是不是生病了,叫来院首给他把脉。 尤其四阿哥这个人从小能忍,有什么不舒服都不会说,这次居然主动告诉自己,很可能真的太难受了,吓得皇帝脸色都有点变了:“李德全扶着老四坐下,催一催院首赶紧过来。” 院首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额头全是汗。 他缓口气后给四阿哥把脉,皱着眉头琢磨了好久,实在看不出什么大毛病来。 四阿哥确实身体因为舟车劳顿有些疲倦,却也不是很严重。 见院首把脉的时间比平日要长,皇帝的脸色越发凝重了:“怎么,老四的身体状况很严重?” 院首连忙起身道:“回皇上,四阿哥该是舟车劳顿后有些疲倦,加上之前一直忙碌,两厢加起来就有些难受了。” 他也只能这么说,总不能说四阿哥身体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累了,回去休息两天就好,要回去后不好了呢,自己这个院首的脑袋还想要吗? 皇帝一听只是疲倦,这才略略松口气,无奈道:“那老四就回去休息几天,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再回来。” 四阿哥连忙道谢,心里还怪不好意思的,一直低着头,幸好皇帝只以为他确实有些累了,也没注意到别的,让李德全安排人送他回去。 皇帝再三问了院首,知道四阿哥不是什么大毛病,这才放下心来。 四阿哥这边刚出宫,后脚太子就得到消息,皇帝让四阿哥回去休息一段时间,他顿时有些愕然。 太子不敢过于打听皇帝那边的消息,只以为是四阿哥做了什么可能惹怒了皇帝,才会被打发回去休息,尤其不说休息多久,仿佛以后都不用干活一样,也就更不敢跟皇帝提起让四阿哥代替八阿哥去收欠款的事了。 宫里的其他阿哥消息更是不灵通,隔了两天才得知四阿哥再也没上朝而是在府里休息的事。 他们想得差不多,都觉得四阿哥可能做错了什么叫皇帝不高兴了,这才回去闭门思过,连早朝都不让上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就商量着出宫去看四阿哥,十四阿哥就直接跟十三阿哥道:“猜来猜去有什么意思,我们直接去问皇阿玛就好了!” 十三阿哥看十四阿哥是真的莽,这次却不失是个好法子。 毕竟到处打听肯定打听不出来,去直接问四阿哥,要是真的,这不是在他心口戳刀子吗? 于是两个小的商量了一下,真的手拉手去御书房找皇帝问了。 皇帝被两个小阿哥眼巴巴过来直接问了,还有点好笑:“想什么呢,老四这是有点累,朕就让他回去休息一段时间。” 十三阿哥刚松口气,一颗心又跟着提起来:“四哥身子不适吗?那儿臣可以出宫看看他不?” 十四阿哥在旁边也瞪大眼看了过来,皇帝只好道:“去吧,别太打扰老四休息了。” 两人连连点头,然后跟九阿哥和十阿哥一说,后边两人也松口气,然后九阿哥大手一挥,带上不少滋补的药材一股脑塞进马车,几人浩浩荡荡去四贝勒府了。 四阿哥看见他们带着一车的药材来,也是哭笑不得:“也不必如此破费,我没什么事。” 他就是借口休息躲一躲而已,没想到吓着几个弟弟,很是安抚了一番。 不过几个兄弟来都来了,四阿哥就招呼他们在家里做客,再一起吃一顿好的。 四福晋知道耿奕会吃,就把列菜单的事交给了她。 耿奕琢磨着春天是养肝的时候,也是养脾胃最好的时机,不太适合吃辛辣的食物,最好要清淡一点的。 但是太清淡的话,几个阿哥估计要吃不下去的。 得知厨房有两罐冬蜜,耿奕就打算让马厨子做个蜂蜜烤鸡。 选一两只不大的走地鸡,收拾好后把冬蜜涂在表面在炉子上吊着烤,烤一段时间就继续刷一层蜂蜜,直到烤得表面金黄为止。 这火候要讲究,太大了外边就要烤焦了,里面却是不熟的。太小了费的时间太长,估计都要赶不上饭点了。 烤鸡一边做一边有香味飘出去,四阿哥原本带着几个弟弟在投壶,九阿哥是鼻子一动,十阿哥更是闻着香味心不在焉,投得乱七八糟的。 四阿哥无奈,只好让苏培盛把投壶拿走,让几人坐下说说话等饭好了。 那边烤鸡的香味不说,另外一道香味又飘了过来。 十阿哥扭过头看向厨房那边都忍不住问道:“四哥,厨房这是做什么好吃的,味道飘得够远的。” 四阿哥也不清楚,苏培盛就去厨房跑了一趟回来道:“回十阿哥,厨房正做着烤鸡和东坡肉。” 耿奕想着春天是吃甜不吃酸的时候,东坡肉就正合适了。 肉切成两指宽的小块,选的是半肥半瘦的猪肉,洗干净陶罐放进去,放入葱姜、料酒、糖之后用桃纸封了罐口,然后再隔水蒸半个时辰,把肉蒸透了就好。 耿奕担心都是半大小子可能不够吃,于是让厨房用上最大的分量,另外添了两道蔬菜,上菜的时候满满一桌子。 十阿哥看四阿哥动筷了,这才迫不及待夹起一块东坡肉来,他闻着这个味道馋了好久的。 筷子一动,肉还会左右抖动,他一口吃进去,甜咸香味融合在一起,肉质柔软,几乎是入口即化,就一个劲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九阿哥在旁边笑着跟其他兄弟解释道:“小十说这个特别好吃。” 十三阿哥好奇地夹了一筷子,也不住点头:“是好吃,不过九哥你怎么知道十哥想说什么的?” 九阿哥就笑道:“我跟小十一起长大,他一个表情一个动作我大多都能猜出来了。” 他转头等着十阿哥附和,谁知道这小子埋头苦吃,已经吃了好几块东坡肉,就着米饭吃得特别香,还把肉汁舀进米饭里面,筷子就伸向了烤鸡。 烤鸡被马厨子切成小块,方便他们食用。鸡肉又香又嫩,有着蜂蜜的香甜,别提多好吃了! 九阿哥一看就等不及说话,也加入到抢食之中,再慢点就要被十阿哥吃光了! 耿奕的担心是对的,加大分量后几个阿哥就是吃了个刚好,还有点意犹未尽。 几个阿哥觉得四阿哥在府里有好吃的,还能舒舒服服休息,来的时候在跟四福晋对弈呢,旁边还有耿奕在泡茶递水,是再惬意不过了。 又不用上学,不用交功课,不必办差,还不必大清早起来上朝,这日子简直快活过神仙啊! 四阿哥被他们几个羡慕也只是笑,看着弟弟们不肯走,还让厨房上了甜点。 上的是红枣莲子羹,不是很甜,吃着还不错。 吃完后九阿哥跟四阿哥下了一盘棋,十阿哥也不说什么观棋不语,就在旁边乱指挥。 最后九阿哥输了,还扑到十阿哥身上挠痒痒来报复,两人笑闹成一团。 四阿哥无奈,跟十三阿哥聊了几句:“回去后太医每天诊脉了吗?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十三阿哥笑着摇头:“四哥别担心,太医隔三差五来诊脉,弟弟没有大碍,还能跟着十四弟每天继续打拳和好家伙练习骑射的。” 十四阿哥原本看太医三天两头过来,还担心十三阿哥出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都不想带他一起早练的,谁知道十三阿哥的身体壮如牛,打拳之后脸不红气不喘的,射箭还又进步了,就纳闷十三阿哥这身体还需要看太医吗? 如今才知道十三阿哥在船上大病了一场,皇帝不放心才隔三差五让太医去诊脉,免得有什么后遗症的。 好家伙,隔了那么久没练习,十三阿哥是一点都没退步。 然而十四阿哥没了十三阿哥帮着指点功课,功课简直是一塌糊涂。 十三阿哥回来后给他恶补了好几天,才算是勉强过了皇帝那一关。 皇帝一回来就打算叫几个小的阿哥过来问功课,十四阿哥火烧眉头直奔十三阿哥那边,说完功课后两兄弟就抵足而眠,吃住都在一块儿了。 要不是十四阿哥的功课过关了,今天压根不可能跟着其他阿哥出宫来看四阿哥的。 几个阿哥吃饱喝足,打发掉下人就开始聊天。 九阿哥最是消息灵通,小声对四阿哥道:“三哥闭门思过两个月才给放出来,不过看皇阿玛的意思,该是打发他去编书。” 编书枯燥无味,他还挺同情三阿哥的。 明明是被人拿着笔迹去行骗,三阿哥什么好处都没得,最后被禁足两个月不说,还被丢去编书,实在怪无辜的。 十阿哥嘟嘟嚷嚷道:“还不是三哥傻乎乎的,去编书反而挺好的。” 九阿哥点点头,确实就在翰林院那边编书,遇到的都是书呆子,三阿哥怎么都不会再被人骗了。 翰林院是出了名的淡泊名利,三阿哥过去都不必担心被人说是拉拢群臣,毕竟里面全是编书的,没什么权力和地位,拉拢了也没用,算得上是远离所有的纷争了。 十三阿哥比两个哥哥想得更多,隐约觉得三阿哥是被皇帝排除在外,没掺和到政事当中。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三阿哥的性子确实也不适合掺和进去了。 他这样想着就笑道:“三嫂最近有喜了,三哥十分高兴,听闻每天从翰林院都准时回府,从不跟翰林们下值后一起喝茶作诗,就是大哥叫他去喝酒都没应。” 三阿哥也不知道怎么就幡然醒悟,觉得后院那些格格再怎么好都比不上三福晋,这会儿三福晋还有喜了,两人就跟刚成亲的时候一样你侬我侬起来,关系忽然好了许多。 荣妃听说后也高兴得不行,每天烧高香就盼着两人的关系能跟如今一样,还要长长久久这样好才行。 提起大阿哥,九阿哥就小声跟四阿哥道:“大哥还嚷嚷着大嫂这一胎必然是儿子,闹得大嫂怪尴尬的,大哥还因此被惠妃娘娘叫进宫里骂了一顿。” 这一胎要不是儿子,不就让大福晋尴尬了吗? 惠妃气得要死,恨不得摇一摇大阿哥的脑袋,看看这个儿子的脑袋里是水还是稻草来着! 知道大阿哥盼着有一个儿子,那也不必如此急躁! 大福晋这才显怀,他就嚷嚷得人尽皆知,还不让人好好安胎了? 不过惠妃能明白大阿哥的焦急,因为太子的侧妃也前后脚时间怀上了。 虽然不是太子妃怀上的,要是侧妃生下的小阿哥,也是太子的长子。 大阿哥什么都要跟太子争,要是太子先有儿子,大阿哥能不疯吗? 四阿哥虽然在府里没出去,可是消息依旧灵通,几个阿哥说的这些他已经知道了,却像是刚听见一样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专心听他们好心给自己递消息。 九阿哥也是点到即止,没议论太多,免得给四阿哥添麻烦,消息让他知道就好,说太多被人听见就不美了。 几人不好打扰太久,吃完饭聊得差不多就纷纷告辞了。 九阿哥临走前还问道:“四哥还要红茶吗?弟弟那边还可以再买的!” 四阿哥想到库房里堆满的红茶罐子,连忙摇头道:“不用,九弟费心了,我这边还没喝完。” 见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好奇,四阿哥连忙让人从库房拿了红茶出来,又叫丫鬟泡了奶茶,给几个阿哥尝了。 十三阿哥是喝过的,给其他几人介绍道:“这个奶茶特别好喝,添了羊奶一起泡茶,用的就是九哥送的红茶。” 其他人喝过后都感觉很不错,四阿哥就借机送了不少红茶出去,再不送这些红茶怎么都喝不完,放着就浪费了。 他就笑道:“我这算是借花献佛了。” 九阿哥摆摆手一脸“我一点都不介意”道:“四哥和几个弟弟喜欢就好,以后要喜欢还可以跟我说。” 十阿哥笑着道:“九哥爽快得很,那我以后就不客气开口了!”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过来道谢,九阿哥就美滋滋的,大手一挥:以后他们泡奶茶用的红茶都被自己承包了! 四阿哥还送了一人好几罐的梨膏糖,九阿哥早就好奇,于是派人出宫去店面买了一些回来给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分了。 可惜他派人去得晚,只能一人买一罐,早就吃完了。 几个阿哥热热闹闹来,吃完饭后带着礼物又高高兴兴回宫的。 四阿哥目送他们离开,心里不由感慨,以前他因为敏妃的关系跟十三阿哥走得近一点,跟其他年纪小一些的阿哥几乎没什么交集。 谁想到有一天,他不但跟几个年纪小的阿哥亲近了一些,连一向不对付的十四阿哥关系也渐渐好起来呢? 第36章 四阿哥结结实实休息了整整一个月, 耿奕原本还担心他不用办差,变得无所事事,而开始无所适从的, 不知道每天该做什么,她甚至还忧心四阿哥会不会因此抑郁了。 毕竟一个从来忙得脚不沾地的人,忽然什么事情都没了,一时之间找不到能做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久而久之能不抑郁吗? 于是耿奕先是提议四阿哥看看书,写写大字,她就牺牲小我陪着对弈几盘,反正别太闲然后胡思乱想就好。 四阿哥刚开始还不明白耿奕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后来知道后有点哭笑不得:“你啊, 真是个操心的,我还不至于没事做就郁郁寡欢了。” 他一直忙碌还不觉得, 忽然停下来休息后,才感觉身体是真的有点疲倦了。 哪怕再年轻, 连轴一样忙碌之后还跟着坐船出去视察, 即使是四阿哥也有些吃不消。 毕竟路上吃喝不用管, 但是视察这些四阿哥都要紧绷着精神,随时发现问题, 也要随时回答皇帝的疑问和考校,是每时每刻就不能有一点松懈的。 所以他才会听从耿奕的建议, 顺道躲开太子的要求,安安分分在府里好好休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耿奕是抓着厨房变着花样来给四阿哥温补。 汤汤水水是少不了的, 滋补的药膳也做了不少, 吃得好了, 休息也够了,一个月后的四阿哥面色红润,人也稍微胖了一点,不如之前那么瘦削,整个人有点红光满面的样子。 他再次上朝的时候,群臣看见四阿哥这个样子还挺惊讶的。 大阿哥见了更是吃惊,忍不住问道:“四弟你这一个月不用办差,看来在府里休息得不错啊。” 他还以为四阿哥被打发回家整整一个月什么差事都没有,人都要焦虑抑郁,怎么反而胖了? 该说四阿哥心宽体胖,就没觉得闲了一个月仿佛被皇帝厌弃了会心慌吗? 四阿哥笑笑道:“多谢大哥关心,这一个月确实休养得不错,也是皇阿玛体恤了。” 大阿哥冷哼一声,谁在关心他了,自己是在冷嘲热讽,四阿哥没听出来吗? 四阿哥哪里听不出来,他就装作没听见,就是不接话,大阿哥能怎么办呢? 这犹如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大阿哥感觉满心不痛快。 早朝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八阿哥被指派了另外一个差事,就是带着费扬古等几个大臣考校宗室子弟的骑射。 这很明显的,八阿哥原本的差事就虎头蛇尾,就此结束了。 跟四阿哥预料的那样,皇帝对八阿哥有没把欠款收回来其实不是很在意,就是给勋贵们一个态度罢了,让他们收敛一些。 如今敲打过了,他自然就轻轻过去了。 但是皇帝还不能直接说我不要欠款了,所以就让八阿哥转到别的差事上。 四阿哥下朝后就被李德全请到御书房,皇帝上下打量了几下才点头道:“不错,看来老四在府里养得挺好。” 这脸色红润,双眼有神,能不好吗? 四阿哥就笑着道:“也是皇阿玛体贴,让儿臣能够好好休息一番。” 皇帝点点头,原本他还担心四阿哥在府里无所事事会不会待不住,很快就出来找自己要差事什么的。 要真是这样,就好像皇帝关心他,让四阿哥回去休养仿佛是惩罚一样,反而不美了。 谁知道四阿哥还真的能静下心来好好休养,也没急着跑出来,如今更是把自己养得不错。 皇帝心里暗暗满意,这个四儿子心性倒是难得足够沉稳,不慌不忙,不急不躁的。 考核宗室子弟的骑射是隔三差五的事,四阿哥以为走过场就是了,只因为这次有费扬古在,他就多留意了一下。 然后发现皇帝不止叫了八阿哥,后来还点了三阿哥一起去了。 十四阿哥趁着沐休出宫,带着十三阿哥溜溜达达到四贝勒府来,跟四阿哥就提起此事:“我求了皇阿玛,特意过去看了,宗室子弟的骑射马马虎虎,也就那么一两个还算出色,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前年皇帝也考核过,那时候是让大阿哥去的,十四阿哥也去旁观了。 大阿哥似乎早就知道这些宗室子弟跟花架子没两样,差不多就算过的,这事让皇帝知道后还狠狠训斥了大阿哥一番,今年就没让他去了。 十四阿哥忽然凑过来,神秘兮兮道:“四哥,今年宗室子弟里头出了个骑射还算不错的,居然指名要跟三哥切磋,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 十三阿哥在旁边答道:“那还用猜,必然是三哥赢了。” 哪怕三阿哥看着就是个文弱书生,但是他们这些阿哥从小就被最出色的武师傅带着学骑射,宗室子弟怎么可能比得过? 十四阿哥笑道:“十三哥说得不错,三哥赢了,然后这人认输后就想八哥和三哥能帮着指点一番,却不知道该请教谁。” 十三阿哥一听就不高兴道:“这人什么意思,挑拨离间吗?” 想请教两位阿哥却不知道请教谁,这不是让八阿哥和三阿哥说自己谁才是最厉害的吗? 光说还不好,两人怎么都要比试一番才知道,那个宗室子弟配吗? 十四阿哥就笑道:“这人就是故意的,可能觉得看着文弱的三哥的骑射比他好,却肯定比不上八哥,于是就出此下策了。当然,三哥和八哥才不跟他一般见识,这比试是不可能的了。” 他扭头就问道:“四哥,我其实挺好奇的,三哥和八哥真比试的话,八哥会赢吗?” 四阿哥笑了:“过阵子皇阿玛按照惯例会去木兰围场,到时候你不就能知道了?” 十四阿哥瞪大眼,不可思议道:“四哥都会卖关子了,不告诉我,我今晚都要睡不着的!” 闻言,四阿哥就好笑道:“那你今晚就别睡了,慢慢想。” 十四阿哥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四阿哥居然也会开玩笑了吗? 偏偏四阿哥铁了心就是不说,十四阿哥回去的时候好奇得挠心挠肺的,十三阿哥看他跟猴子一样在马车里坐立不安就无奈道:“三哥和八哥哪个更厉害,你就那么想知道吗?” 十四阿哥点头道:“当然啊,不过我觉得八哥会赢,不如我们赌一赌?” 十三阿哥也感兴趣道:“好啊,十四弟押了八哥,那我押三哥赢就好了。” 十四阿哥就笑道:“看着就是我赢,总要有一点赌注才行。十三哥要赢了,我就把最喜欢的弓送给你。” 十三阿哥是真的惊讶了,毕竟十四阿哥最喜欢的那张弓是皇帝送的,他宝贝得要命,竟然舍得拿出来当赌注吗? “也不必用这个,要十四弟赢了就请我吃饭,我赢了就我请客,怎么样?” 十四阿哥有点失望,还以为十三阿哥会拿出点什么来:“好吧,那也行。” 见他失落的样子,十三阿哥就好笑道:“我那边没什么好东西拿来当赌注,实在不行,要我输了就给十四弟说功课怎么样?” 十四阿哥没好气道:“那跟平常有什么区别!” 毕竟平常也是十三阿哥教他做功课的,不然自己的功课压根就跟不上! 十三阿哥无奈,十四阿哥还理直气壮上了? 两人等了几天,皇帝终于宣布带着嫔妃、阿哥们大臣们一起去承德避暑山庄。 皇太后往年都不会一起去的,一来皇宫这边不能完全没人主事,二来皇帝去避暑山庄处理朝政,为的事带领群臣跟蒙古人拉近关系,三是没有皇太后在,皇帝也能没了约束更自在一点。 不过今年五福晋一直陪在她身边,皇太后要不去,五福晋也不会去,五阿哥却是打算跟着皇帝去避暑山庄的,小两口就要分开了。 虽然他们的关系依旧没能缓和,皇太后却不忍心拆散小两口,于是难得主动开口问皇帝,这次能不能一起去了。 皇帝自然没有不应的,连忙让人收拾行李,准备齐全,毕竟皇太后过去避暑山庄,一住至少三个月的。 另外后宫的话,皇帝就留下了惠妃和荣妃来主事。 两人年纪大了,已经不怎么侍寝,去不去避暑山庄也没什么,留在宫里主持宫务反而更好,就高高兴兴答应了下来。 五阿哥见五福晋从宫里回来后就收拾行装,回头是跟着皇太后的车队一起去避暑山庄,就露出复杂的表情来。 以前五福晋好歹努力让五阿哥的目光停留在身上,如今似乎是放下了,一个劲讨好皇太后。 她以前还给五阿哥做点针线,最近一概不做了,给皇太后绣了腰带和抹额,最近准备纳鞋底,还要给皇太后做一件新外袍。 袍子不容易做,这会儿开始,等年底的时候就差不多做好了,她可以作为新年礼物送给皇太后。 至于五阿哥的?那五福晋就没有时间,也没有手了。 给皇太后的都得抓紧时间做,哪里还有空给五阿哥做呢! 反正后院不缺人,给五阿哥做贴身衣物的人不要太多。 只要五阿哥不对外说,谁知道五福晋最近一件针线都没给他做呢? 后院的话,五福晋抬举了一下侧福晋瓜尔佳氏就没管了。 瓜尔佳氏怀孕后,五阿哥当然要怜惜她几分,夜里刚留下,那边刘佳氏就派丫鬟来说身子有些不舒服,他只能匆匆过去安抚然后再回来刚睡下,白格格那边也说难受让丫鬟来请。 五阿哥只能又起来去看看,原本有些不耐烦,觉得两个侧福晋争宠已经够够的了,白格格来凑什么热闹呢? 谁想到白格格确实一脸发白,还一直嚷嚷肚子难受,五阿哥就紧张起来,这个时辰不好进宫请太医,只好请了供养的大夫过来一看,白格格居然也怀上了! 五阿哥是喜出望外,一时间后院就更热闹了。 今天去刘佳氏这边,五阿哥屁股还没坐热,瓜尔佳氏就派人来请,白格格也叫人过来了,五阿哥就恨不得把自己劈开几瓣来用。 后来实在受不住了,五阿哥索性偷偷进宫去见皇太后,也想跟着他的车队一起去避暑山庄。 皇太后听后就笑道:“你后院有两个怀上的,这次你就别跟着去避暑山庄了。” 五阿哥一听顿时急了,这怎么可以! “皇祖母,孙儿想陪着您一起去的,不然好几个月都见不着了。” 皇太后好笑道:“不然容吉跟着我一起走,你后院谁管着呢?” 容吉是五福晋的名字,要不是后院有两个人怀孕,皇太后估计会答应五阿哥的,如今她是不太想五福晋留下受累了。 五阿哥就语结,他要去避暑山庄,后院就剩下两个侧福晋和格格了。 要交给侧福晋刘佳氏来管着,瓜尔佳氏肯定不服,而且他也不能放心后院两个孕妇交给刘佳氏来管着,要没事就算了,要出事了算谁的? 按理说后院两个孕妇在,五福晋就该留下的,但是她陪在皇太后身边侍奉也挑不出毛病来,五阿哥自己留下不就好了? 五阿哥头疼,也只能先回去了,皇太后看他那个样子就对身边的栗嬷嬷笑道:“他之前还说容吉在府里可有可无的样子,如今就知道没了容吉帮忙得多头疼了吧。” 五福晋在府里做了什么,五阿哥自然是看不见的。 但凡她什么都不做,五阿哥想看不见都很难了。 以前有五福晋帮忙管着,后院除了刘佳氏这个侧福晋得宠之外,其他人也没被克扣,过得都不错。 因为有她在,后院其他人也不敢太放肆。 如今五福晋三天两头往宫里跑,府里就按照原本的惯例,大错不错就行了,小事就不管了,加上后院另外两人也有孕了,刘佳氏不再是唯一有孩子的人,这平衡就被打破了。 五福晋没管,五阿哥就要焦头烂额了起来。 栗嬷嬷笑笑并不搭话,明白皇太后也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 果然皇太后喃喃道:“不如就劝小五留下,让他亲自见识一下以前只宠着刘佳氏,给后院带来了什么坏风气。” 五阿哥是自作孽,当然得他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皇太后才舍不得五福晋去管这个呢! 五福晋给皇太后做针线,皇太后都高高兴兴穿戴上,另外自己得了什么好吃好玩好用的都给五福晋分一分。 两人还有说不完的话,皇太后会跟五福晋说说小时候在草原的往事,五福晋也会说说小时候在家里的糗事。 她们年纪差了一些,却是脾气相投,相处和睦得很,因此五福晋的蒙语是越发好了起来,说话都不磕巴了。 五阿哥到底是不放心,最后到底向皇帝告罪没跟着去避暑山庄的。 五福晋知道后就更轻松了,跟着皇太后一起住,然后和皇太后一起跑马,不知道多自在。 避暑山庄离木兰围场不远,皇帝安置好后就带着大臣和阿哥们前去围猎。 这次四阿哥带上四福晋和耿奕外,还带上了钮钴禄格格。 耿奕才发现钮钴禄格格看着娇小,骑射却是一把好手。 反观耿奕就要逊色多了,只能说骑射平常,身体的反应虽然在,在众多风姿飒爽的福晋和格格当中只能算是技术平平了。 不过跑马还是痛快的,迎着风快马狂奔,耿奕感觉就跟风一样的自由。 十四阿哥跟着来木兰围场,简直高兴坏了。 毕竟他们这些小阿哥还没出宫建府,能出去一趟不容易。 皇帝就发现今天的十四阿哥心不在焉的,要以前都拿着弓箭撒欢一样早跑远了,今天居然亦步亦趋,还一脸纠结地看着三阿哥和八阿哥,他不由奇怪:“十四你这是怎么了,他们两个脸上长东西了吗?” 十四阿哥也就把跟十三阿哥的赌注说了:“皇阿玛,儿臣就是好奇这一个。” 皇帝就笑笑道:“那就让你亲眼看看,老三,走!” 三阿哥应了一声,踢了一下马腹就跟着皇帝跑远了,十四阿哥连忙拍马跟上,十三阿哥也跟在后头。 四阿哥看着前面两个小阿哥跟着跑,心下笑笑,觉得等会很可能要看见十四阿哥惊诧的表情了。 十四阿哥扭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八阿哥,就纳闷不是三阿哥和八阿哥比试吗,怎么到头来皇帝只叫上三阿哥的? 十三阿哥跟他并排走着,提醒道:“十四弟,看前面!” 十四阿哥这才扭头回过神来,就见三阿哥一改平日温文儒雅的样子,拉起弓箭后眯起眼,目光里透着肃杀之色,接连开弓两回才放下。 他还以为三阿哥这是有点虚张声势了,转头就见侍卫拿着两只狍子回来,羽箭就只穿过尾巴,身上的皮子是一点都没坏,这是百发百中啊! 十四阿哥大为吃惊,眼睁睁看着三阿哥的弓箭一次又一次,箭无虚发,而且也是皮子一点没坏的。没多久后边装猎物的笼箱就满了,不得不另外再准备一个,捡猎物的侍卫又多了两个才够。 他不可思议道:“三哥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十三阿哥隐约是知道的,当初四阿哥还在自己面前称赞过三阿哥的骑射是他们兄弟里面最好的,比大阿哥还好。 当时他只以为四阿哥更喜欢三阿哥才这么说,如今亲眼所见,才明白三阿哥是真的厉害。 皇帝带着侍卫骑马去了另外一边,两个小的一直跟着三阿哥,一路瞪大眼不可思议的表情,恍恍惚惚跟着回来。 然后他们看着皇帝让侍卫清点猎物,他跟三阿哥的数量和大小都差别不大,不由笑道:“老三不错。” 每年木兰围场皇帝都喜欢带上三阿哥,没别的,就是三阿哥跟他的骑射一样出色。 在那么多的阿哥里面,三阿哥说第二,是绝没有人敢说第一的。 十四阿哥想到那天跟四阿哥嘀咕,说八阿哥的骑射肯定比三阿哥出色,这会儿都恨不得捂脸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三阿哥看着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竟然如此厉害吗? 他扭头看见那天考核的宗室子弟也在,那人的面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估计也是庆幸那天三阿哥算是手下留情,没叫自己输得太难看。 然而想到这个宗室子弟那天说的话,还把三阿哥和八阿哥放在一起比较,他这会儿脸颊是火辣辣的。 十四阿哥琢磨着八阿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三阿哥的厉害,所以当时只笑笑,并没有真的跟三阿哥比划一下? 要真比划的话,丢脸的就是八阿哥了吧! 四阿哥看着十四阿哥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回来就笑了:“怎么样,亲眼看见了?” 十四阿哥点点头,满脸复杂神色道:“四哥早就知道了,也没提醒我一下。” 他刚跟上是有点等着看三阿哥平平无常的骑射,最后只觉得脸疼,看向四阿哥的眼神都幽怨了起来。 十四阿哥感觉自己的武艺天赋不错,如今看着三阿哥,忽然发现他确实只能算是平常而已。 四阿哥看着他备受打击的样子就笑着拍了拍十四阿哥的肩膀道:“你啊,别小看你的哥哥们。你不知道吧,我们当中骑术最好的不是三哥,也不是大哥,而是七弟。” 这个是真让十四阿哥吃惊了,毕竟七阿哥那个腿脚的问题人尽皆知。 四阿哥后来知道的时候也十分惊讶,因为七阿哥走路快一点,腿脚的问题就特别明显,要是在马背上,那就完全没问题了。 尤其在马背上他能迎着风跑得飞快,也不必被别人看出任何问题来,于是越发喜欢骑马。 校场去的最早的是七阿哥,走得最晚的也是他,骑术练得登峰造极,几乎能跟骏马融为一体,根本没人能追得上他。 十四阿哥这才压下了一直以来的自高自傲,原本以为自己天赋极为出众,谁知道哥哥们哪怕天赋不如他,却比自己更努力然后也更出色的,回去之后也就沉下心来好好练习骑射,进步是突飞猛进的,十三阿哥要十分吃力才能追上。 不但如此,他上课也用心多了,功课也会自个努力完成,而不是每天赖在十三阿哥身边等着告诉自己答案。 十四阿哥忽然懂事了,皇帝知道后摸着胡子颇为安慰,心里却觉得这个小儿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不过他总算知道上进了,皇帝还是挺高兴的,转头就跟德妃提起这事:“瞅着十四跟老四走得近之后,是越发变得懂事起来。” 德妃就笑笑道:“十四过些年也要出宫建府的人了,以前看着小小的一个人儿,总是会长大的。” 皇帝也笑道:“眼看着他跟皮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如今也知道好好做功课和练习骑射了。” 十四阿哥的天赋不错,就是不够勤勉和用心,仗着有几分聪明就得过且过。 之前十四阿哥跟八阿哥玩得不错,八阿哥脾气好,虽然会指点一二也会有所管束,却不如四阿哥来得严厉,人还是有些懒散,如今倒是好多了。 德妃也道:“老四一向是勤勉自律的性子,小十四跟着能学会一点皮毛也不错了。” 皇帝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如此。” 十四阿哥要是能有四阿哥这么懂事省心,哪怕只有一小半都够让人放心的了! 耿奕到木兰围场来跑了两天马,感觉大腿内侧怪受罪的,后来就不大想出去的。 钮钴禄格格就很喜欢骑马,尤其想要打两样猎物回来,见耿奕不出去,她犹豫着要不要留下陪着,被耿奕笑着催促道:“妹妹难得出来一趟,何必跟我一样在这里呆坐着?我是真不太喜欢跑马,就不必勉强自个了,妹妹也不用迁就我的。而且我等着妹妹打猎物回来,还能让厨子做点好吃的。” 闻言,钮钴禄格格就笑:“那我先出去了,回头打猎物回来,就等着姐姐指点厨子做点好吃的。” 耿奕微笑目送钮钴禄格格离开,脸色就垮下来了,招呼如穗道:“快,给我捏捏腿,这腿难受坏了。” 如穗昨儿给她的大腿内侧上药了,知道耿奕这是小腿酸疼,赶紧上前捏了捏。 胡嬷嬷在旁边则是倒了马奶茶过来,耿奕喝了一口有些喝不惯,就让她换成了羊奶茶,惬意地往后一瘫。 她手边还有胡嬷嬷放的小木几,上面有两个装着点心的盘子。 这边都是奶点心,吃得多了,耿奕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奶味的。 耿奕吃着点心喝着奶茶,被如穗捏着腿舒舒服服地眯起眼,就听胡嬷嬷道:“奴婢刚去打听了,今儿厨子该是会做烤全羊。” 她一听就叹气道:“又是烤全羊,昨儿还是前天不就吃过了吗?” 不是烤全羊就是烤羊腿,要么就是烤羊肉和烤羊排,吃得耿奕都要上火了。 虽然羊肉很好吃,草原这边挑的是最肥美的绵羊,一头有几十斤重,宰杀后在肚子里面放进姜葱、辣椒和盐,一整只架在火上慢慢烤熟,滋滋冒油,色泽金黄,浓郁的香味能飘老远。 就连表面的羊皮都是酥脆的,羊肉又极为鲜嫩,一撕就能下来,趁热吃,满嘴都是肉香。 然而烤羊肉再好吃,也架不住每天都吃啊! 而且全是大肉都没蔬菜,她吃着感觉都快消化不良的,摸着肚子叹气道:“还有别的吗?” 胡嬷嬷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厨子说今儿贵人们打了猎物回来,有鹿肉和狍子肉,还有山鸡什么的,另外还有山牛肉。” 这就是个猎场,哪里会有蔬菜,只能全是肉啊! 最后耿奕只能要个熏鸡,然后跟厨子要来一碟醋沾着吃。 钮钴禄格格打猎回来,带着两个狍子和山鸡都送去厨子那边了,看耿奕居然用醋沾着熏鸡吃,还颇为好奇,试着吃了一块,感觉味道很新奇:“耿姐姐,这么吃一点都不油腻,酸酸的还很开胃。” 耿奕笑道:“还不是最近大肉吃多了,我感觉有些腻人,又没别的,只能用醋来凑合了。” 这熏鸡也是当地特色,用的是当地特有的红玉鸡,个头大肉质却不肥腻,调味料里也是当地才有的,熏出来后色泽红润,吃着又香又嫩。 不蘸醋只伴着饼吃也是可以的,就这边的饼也是羊肉饼了。 耿奕就另外要了当地才有的馅饼,里面都是放果干或者花干,甜丝丝的果香和花香味十分浓郁。 虽说做法有些粗犷,没在宫里那么精细,偶尔吃吃也是挺不错的。 一只不大的熏鸡,耿奕和钮钴禄格格分一分,另外再吃了两块馅饼,两人就吃得饱饱的了。 她们刚吃完,就见四阿哥过来了,满脸嫌弃的样子,对着耿奕道:“十四弟要了一道拔丝鲜奶,说是特别好奇,吃着太甜了。” 耿奕就笑了:“爷,这道菜就是要甜才好吃,还是越甜越好。” 用的就是羊奶里边放致死量的糖,加上面粉文火煮成糊糊后倒在盘子上,再放在冰上冷好几个时辰后变成冻饼了,再切开放进油锅里炸,那香甜的味道能馋坏隔壁家的小孩。 当然,这道菜也是小孩最爱吃的,耿奕就问道:“十四阿哥想必会很喜欢这道菜。” 因为足够甜,一般都是小孩子才会点的。 四阿哥点头道:“是,我就尝了一口,十三弟也只吃了一筷子,其余的都是十四弟一个人吃掉的。” 就那一口把他甜腻得不行,缓了好久都没缓过来。 耿奕就让胡嬷嬷泡了一壶普洱茶,给四阿哥解解腻了。 四阿哥坐下后喝了一杯茶,这才感觉嘴里萦绕不去的甜腻散了不少,就问起钮钴禄格格的收获,听到后就笑着赞许道:“不错,收获颇丰。” 钮钴禄格格就算出去跑了一圈,也不好真的丢下耿奕一个人,所以只在很近的外围转悠一圈打了几只猎物就回来了。 四阿哥一听就知道,毕竟外围小猎物居多,看钮钴禄格格打的三只都是不大的猎物就能猜出来了。 耿奕骑马把自己的大腿磨伤的事,四阿哥也是知道的,只让她好好休息就别出去了。 四福晋许久没出来了,早上兴致勃勃出去打猎,这会儿还没回来。 廖嬷嬷留在避暑山庄那边看着弘辉,毕竟木兰围场这边都是草,蚊虫很多,他们还能忍着,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受不了的,而且这边都是羊肉,没什么适合孩子吃的东西,就没让弘辉跟着来木兰围场这边了。 反正离着也不远,夜里回去避暑山庄那边也是可以的。 九阿哥不知道带着十阿哥疯哪里去了,四阿哥带着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两个,也进去跑了一圈,两个小的还一起猎了一头大猎物,正高高兴兴,吃完饭商量着要不要进去再物色一个更大的猎物,被四阿哥阻拦了。 上午为了围剿那头大猎物,周围有侍卫驱赶,四阿哥也在旁边盯着,生怕两个小阿哥给伤着了,他们折腾了好一会,羽箭几乎都用光了,这才算是成功的。 那么多人帮忙,两人累死累活弄到一头大猎物,十四阿哥就骄傲起来,还想打一头更大的猎物,这不是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吗? 四阿哥忍不住训了十四阿哥几句,十四阿哥就不高兴跑出去了,他正要追上去,被十三阿哥拦下道:“没事的,四哥,我过去看看十四弟就好。” 说完,十三阿哥就追上去了,四阿哥有些郁闷就往耿奕这边来了。 他坐下跟耿奕和钮钴禄格格聊了几句就慢慢释然了,十四阿哥就这个性子,自己跟这个弟弟较真什么呢! 十三阿哥追上十四阿哥,看他一张脸皱起来就忍不住笑了。 十四阿哥回头瞪了他一眼:“十三哥过来不是安慰我的吗,怎么就先笑起来了?” “你跑得快,是没见四哥着急的样子。你啊,明知道四哥是担心我们,怎么还生气了?” 十三阿哥这么一说,十四阿哥伸手挠着脸也有点不好意思道:“我知道四哥担心,就是觉得他不相信我们,也不相信我的能耐。我们哪怕真去打猎,身边也跟着一大堆的侍卫,四哥有什么好怕的呢!” 听完,十三阿哥摇头道:“当哥哥的,哪怕你特别厉害,比四哥还厉害,他还是会担心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因为关心十四阿哥,所以才会担心的啊。 十四阿哥跑出去之后其实就有点后悔了,可能是因为四阿哥哪怕再严厉,只要不大的事还是让着他宠着他,于是十四阿哥忍不住有点小脾气了,如今想想也是不应该。 “行了,回去吧,别让四哥担心了。” 十三阿哥搂着十四阿哥的肩膀往回走,就遇到了两手空空的九阿哥和十阿哥。 九阿哥耸耸肩道:“原本我和小十遇到了一个大家伙,正要左右包抄,大哥的侍卫就把猎物全赶走了。我一看不对劲,就赶紧带着小十溜回来的。“ 一看大阿哥那个架势,恨不得把围场的大猎物都自个弄下来,被皇帝知道不被骂才怪呢! 他又无奈道:“我看八哥跟在大哥后边一个劲劝,可惜大哥完全听不进去。” 八阿哥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上去了,估计担心大阿哥闹出更大的事来。 十三阿哥满脸疑惑道:“可是围场这边还有蒙古各部族的首领,大哥把猎物都弄走了,其他人怎么办?” 九阿哥哪里知道,几人就相携去找四阿哥,告诉他这件事了。 他们不回来,四阿哥也打算让苏培盛带人去找的,见几人一起过来,这才松口气,招呼几个阿哥坐下歇息,苏培盛赶紧上了马奶茶。 四阿哥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大阿哥让侍卫把大猎物都赶在一起,就为了能超过太子打的猎物,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大阿哥一向就是这个性子,热血一上头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哪怕八阿哥在旁边努力劝也根本听不进去。 第37章 果不其然皇帝知道后发了好大一通火, 把大阿哥狠狠骂了一顿不说,八阿哥也不能例外,被训斥了一番。 要不是八阿哥拦不住, 怎么就让大阿哥胡来了呢? 这还丢脸丢到蒙古部落的部族面前来了, 皇帝能痛快吗? 把大阿哥和八阿哥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皇帝另外还把太子给骂了。 这通操作把耿奕都整懵了,要说皇帝骂八阿哥, 是因为没劝住大阿哥吧,那跟太子有什么关系啊? 皇帝这迁怒迁得够远的,感觉太子实在无辜极了。 明明是大阿哥争强好胜什么都要抢一头, 一直跟太子过不去而已, 怎么还是太子的错了? 皇帝却觉得太子作为弟弟没让着兄长,才让大阿哥一直不服输, 非要赢回去的。 要太子偶尔让让,大阿哥不就没那么疯了吗? 反正这次围猎是不欢而散, 皇帝一肚子火气, 连一向受宠嘴甜的十四阿哥都不敢随意靠过去, 就怕做错什么也被训斥一顿。 四阿哥感觉有点不对劲,却又觉得可能皇帝在蒙古部落这边丢脸丢狠了, 这才气得不行, 所有人都骂一顿才能舒服而已。 耿奕真担心皇帝这年纪生气成这样, 会不会给气得身体不舒服甚至气病了。 不过有院首跟着, 她也没必要多操心了。 晚上回去避暑山庄设宴, 四阿哥赴宴,四福晋就带着耿奕和钮钴禄格格回去住处。 跑了一天, 几人都累了, 就各自散了。 耿奕回去后洗漱一番后舒舒服服躺下, 她们这些不必赴宴的,另外也能叫个小灶,只要不太复杂的菜式都能叫的。 当然她们用的厨子不是皇帝设宴的那一些,而是各府带的厨子,就安置在住处的小厨房里面。 耿奕是受够了各种大肉,趁着这次怎么都要吃点素的。 她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分量都要少一点,这就不会浪费了。 钮钴禄格格过来跟着耿奕吃,毕竟她知道跟着耿奕就能有好吃的! 没多久胡嬷嬷就提着食盒过来了,一道烧茄子,一道如意香干,一道八宝豆腐。 看着素,素菜要做得好吃,厨子却要花功夫的。 这烧茄子看着简单,茄子烧的时候容易变色,就要先在冷水泡一刻钟,晾干水后再下锅,茄子的颜色就不会变化。 这道如意香干则是用新鲜的豆芽和香干一起炒的,香干自然是厨子自己做的,豆芽下锅的时机要好,放早就老了不爽口,放晚了就有点生,要恰恰好才行,这就考验厨师的经验够不够老道了。 八宝豆腐也不难做,里面除了豆腐之外还有切碎的香菇、松子、鸡肉丝和火腿丝。 这鸡肉和火腿要切得细细的,煮的时候才好入味。 底汤也用的鸡汤一起煮的,哪怕豆腐里也带着鸡肉的鲜香,并非淡而无味了,更不算全素的。 钮钴禄格格吃着这些清爽极了,点头道:“还是耿姐姐会吃,过来跟着姐姐一起吃是来对了。” 耿奕笑着点头道:“妹妹要喜欢,明儿也可以过来跟我一起吃的,多个人一起吃也热闹得很。” 她心里琢磨明天是吃荷叶饭呢,还是吃个藕? 如今正是吃藕的季节,做凉菜吃也行,炒着做热菜也可以,哪怕做甜点都行。 塞点糯米进去莲藕的孔里面,再加上糖来熬煮一夜,出锅之后切成片,再浇上桂花酱,那是又香又甜,还带着桂花的香气,吃完感觉唇齿生香。 这道菜凉着吃也行,刚做好热着吃也可以,光是想想耿奕就有点馋了,就吩咐胡嬷嬷去跟厨房说一声,今晚开始做的话,明儿就能吃了! 四阿哥原本就不是很喜欢硬菜,天天吃顿顿吃他也是受不了,正好自己也不爱应酬,有大阿哥和太子招呼那些蒙古部族的人,他就溜到耿奕这里蹭饭了。 就跟他想的那样,耿奕果然也是受不了吃太多肉,开始吃清淡的,正合自己的口味,直接就坐下了。 耿奕觉得四阿哥真会挑时间,糯米莲藕刚出炉,他就过来了。 闻着带甜香的莲藕,四阿哥一看就知道了:“这是你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吧?” 毕竟这菜在江南那边居多,在京城比较少见,毕竟大多数人不爱甜也不喜欢软糯的莲藕。 耿奕就笑着点头:“爷懂妾,这不是昨晚想到这个菜,就特意请御厨帮忙做了。” 知道四阿哥不吃甜的,她就让胡嬷嬷另外吩咐厨子做了凉拌莲藕。 莲藕切成薄薄的一片,在热水里过一下就捞上来,另外用酱汁来拌,想吃酸甜也行,咸辣也行。 看四阿哥最近吃羊肉都上火了,耿奕就没让厨子搁辣子,清炒后放点葱花点缀就行。 果然他吃着爽口,感觉之前满嘴萦绕不去的羊肉味终于是去了一点。 耿奕看多了一个人可能不够吃,还让厨房做了一道素烧鹅。 虽然叫这个名字,却跟鹅没什么关系,是山药和豆腐做的。 先把山药煮得烂烂的,切成约莫一指长短,用豆腐皮包着放进油锅里炸一会儿,再加入酱汁、料酒、糖一起烧煮,颜色变红就能捞起来了。 因为煮好后一块块发红很像烧鹅的样子,于是就叫素烧鹅了。 这道菜豆腐皮不能太厚,不然口感就不好了,太薄的话,炸的时候就容易弄破。 四阿哥对这道菜就一般,钮钴禄格格就挺喜欢的,自个就吃了半盘子。 他得了空,就带着四福晋、耿奕和钮钴禄格格在附近走了走。 耿奕想着难怪皇帝每年都来避暑山庄,确实比京城那边凉快多了。 不但有山有水,走着还凉风习习,根本不需要空调,晚上睡觉也不会闷热。 还有一大片的绿地和大树,光是看着绿意盎然,就十分赏心悦目了。 宫殿的间隔远,比起皇宫还大,住着宽敞舒服,花园也更大,哪怕只在附近走了一小片地方,耿奕就很喜欢这里的。 而且皇帝还是按照江南园林来建造景观的,山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与云霞连成一片,实在是美不胜收。 尤其落日的时候,看着楼阁屋檐外的晚霞,犹如一副画一样。 耿奕坐在窗边的软塌,望着窗外的景色赞叹不已。 估计皇帝喜欢这里也是因为处理政务十分疲倦的时候,抬起头来能看见窗外无边的美景,心情都能好多了。 她就是有些遗憾,历史中的四阿哥登基后因为太努力工作,压根抽不出时间过来避暑山庄住一住,也没享受一下,直到去世都没来过,实在太遗憾了。 耿奕心里对四阿哥的怜爱是滔滔不绝,见着他过来,赶紧把人请到软塌坐下,一边给四阿哥捏肩一边道:“爷,这里的风景最好。” 胡嬷嬷已经泡了热茶送来,四阿哥端着茶盏看着窗外的景色,喝一口茶,感觉颇为惬意,笑着道:“你倒是会享受,知道这里的景色最好。” 耿奕笑笑,就提醒道:“爷平日匆匆忙忙的,也很该偶尔停下来看看周围的美景才是。” 这是怕他累着了吗? 四阿哥也笑道:“放心,我最近不忙。” 皇帝之前设宴招待蒙古部族的族长们,他就跟着去了几回。 后来皇帝回去处理政务,把此事交给太子和大阿哥去了,四阿哥就跟着离开,压根没继续跟着的意思。 一来四阿哥不爱吃大肉和喝酒,二来这事既然大阿哥和太子负责,那他就没必要一起掺和。 最近他去皇帝那边,也是因为永定河的进度不错,皇帝打算把黄河其他地方也修缮一番,才会叫四阿哥去问话。 如今算是差不多都定下来了,却不必再由四阿哥负责,而是交给了八阿哥。 为此哪怕跟八阿哥关系挺好的九阿哥私下都忍不住安慰他道:“四哥,皇阿玛下回总会给更好的差事的。” 十阿哥就嘀咕道:“明明是四哥先负责的,总是有点不厚道。” 这话四阿哥可不能让他继续议论,就道:“皇阿玛是怕我累着了,休息一下也无妨。” 其实是主要修缮法子已经定下来了,剩下的就是各种账目需要清算。 皇帝可能觉得八阿哥之前在广善库做账本就挺好的,就连裕亲王在他面前都忍不住夸了好几次,于是也交给他去做了。 这不是简单的活,那么多账目,每一条都要算清楚,那是个极大的工程了。 而且要错了一点,那么责任就巨大,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好差事。 四阿哥倒是庆幸这差事没落在自己身上,还有点同情八阿哥的。 八阿哥接下差事的时候还挺高兴的,觉得皇帝看重自己。 然而等太监们搬着两个半人高的木箱过来,他嘴边的笑容就渐渐变淡了一点,忍不住问道:“这些都是账本?” 送东西来的高太监连忙答道:“回八阿哥,这些都是永定河那边建堤坝的账目,各处材料、人工等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既然要计算黄河那边建造新堤坝的款项,那就必然要清楚永定河那边的费用大概需要多少,才不至于户部拨款少了或者多了。 等高太监离开,侍从打开木箱拿出账本来,八阿哥看了看,只觉得眼前一黑。 光是石料从人工采挖,再运送出来,中间耗损多少,运输费用多少,人要多少,工钱多少,要多少车,这些也得计算,还有就是堤坝需要多少石料也得大概算出来,再加上损耗,还不能加太多,免得有人从中贪墨。 就是这一个就要算好久了,毕竟还得计算这堤坝的长宽和高矮,水深多少,石料会不会被水冲走而有了耗损等等。 八阿哥看得头疼,幸好皇帝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让他一个人干活,另外还派了户部的几个小吏来帮忙。 小吏都是算数的一把好手,好歹能帮上忙。 但是计算还好,让他们统筹所有就不行了,还得八阿哥自个来。 十四阿哥原本也觉得皇帝有点不厚道,把四阿哥原本的差事转头送去给八阿哥了。 然而看到八阿哥废寝忘食算这个算那个,他又开始同情八哥的。 尤其八阿哥累得胡子拉渣都没时间弄,吃饭就胡乱塞几口,晚上睡几个时辰又开始埋头计算,几天过来人就瘦了一圈的。 十四阿哥都想劝八阿哥还是别那么拼了,免得坏了身子骨,还是十三阿哥拦下他的。 十三阿哥拉着他私下说道:“八哥之前收欠款的差事不了了之,后边去考核宗室子弟只能说中规中矩,来木兰围场,风头都被三哥给抢了,后来又有大哥和太子殿下的事。” 可以说八阿哥一路过来在皇帝面前几乎没什么大印象,办差既不算特别出色,只能说无功无过,怎么能不想在这差事上大放光彩呢! 这事是八阿哥一人负责,要他做得出色,那就必然能得到皇帝的侧目和夸奖。 十四阿哥这时候去劝,怎么可能劝得动呢! 闻言,十四阿哥耸耸肩道:“好吧,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八阿哥以前那么努力跟人打交道,留下美名,再拼命办差,不就是希望能得到皇帝多看两眼,肯定他的能耐吗? 然后证明他虽然生母的出身不够,但是跟其他兄弟其实没什么不同,甚至可以给他们更出色的! 十三阿哥又笑道:“你还担心八哥,还是先担心自己吧,昨天的功课都做好了吗?” 十四阿哥一听就苦着脸,无奈道:“来避暑山庄不是该放松的,怎么我们还要读书!” 皇帝来避暑山庄后,早朝变成三天一次,年长的阿哥和大臣们就轻松得多了,只要三天早起就行。 但是几个年纪小一点的阿哥跟着来,皇帝认为他们就不能放纵了,不然一撒欢就抓不回来,更别提功课一丢,鬼知道之后还记得多少。 于是在他以前读书的地方布置一番,让几个年纪小一点的阿哥们过来读书了。 八阿哥之下的阿哥们都要去,九阿哥简直郁闷坏了,然而他还是读书的阿哥当中最年长的,得当个领头人,就不得不苦着脸去上学。 十四阿哥还以为来避暑山庄就不用读书了,可以到处跑马打猎,谁知道还要被约束着读书呢! 十三阿哥说得对,他哪里还有时间同情八阿哥,得先同情一下自己,昨天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昨天的功课太难了,我还没背完,这个和那个是什么意思啊?” 十四阿哥拿出昨天学的那一部分,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 十三阿哥就笑笑,耐心给他仔细说了起来。 一个说一个听,一时忘了时间,还是九阿哥来催,他们两个才赶紧出门了。 十阿哥在后边一个劲打哈欠,被九阿哥一路拖着走,四个人才堪堪踩着点到学堂没有迟到。 坐下后,十三阿哥就好奇问道:“十哥怎的这么困的,昨晚没睡好吗?” 十阿哥不好意思道:“昨儿得了一册新话本,看得太入迷,才睡了一个时辰。” 十三阿哥听后一脸欲言又止,九阿哥就没那么客气了:“小十,不是我说你,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不劝着你反而助纣为虐的。” 之前那个帮着吃饭,差点把十阿哥给饿病了。 才弄下去了,这又来一个帮着从外边偷偷弄话本来,还不劝着十阿哥,让他熬夜看,第二天都要起不来上课,这会儿一个劲打哈欠,眼睛又红红的,看着就难受坏了。 十阿哥摸着鼻子道:“还不是我喜欢玩儿,他们就弄这个那个的过来让我消磨时间。” 十三阿哥就忍不住道:“不是弟弟多管闲事,十哥这样下去可不行,身子骨是最重要的了。你看四哥休息好了,养一养,这不就脸色好多了吗?” 反而十阿哥没睡好,脸色惨白,眼睛通红,看着整个人都开始恍惚了,别说上课,等会儿他不睡过去才怪! 这一睡,先生明面上不会说,回头跟皇帝告一状,十阿哥不就惨了? 再就是今天没好好听课,回去功课也不会做,然后今天休息不好,今晚早早睡下还好,要继续看话本又不睡呢? 这不是恶性循环吗? 十阿哥被十三阿哥说得怪不好意思的,九阿哥就拍怕他的肩膀道:“你今晚去我那边睡,我亲自盯着你。” 闻言,十阿哥只好应了。 上课的时候他果然打瞌睡,被九阿哥推了两次,还掐了一次胳膊,总算是熬下来了,下课的时候十阿哥走路都带着飘。 十三阿哥生怕他摔着了,跟九阿哥一人一边扶着他回去休息,被皇帝知道后还让李德全亲自过来问了,别是十阿哥病了却不请太医的。 李德全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院首,看着榻上已经呼呼大睡的十阿哥,他就知道可能是想多了,果然院首一把脉道:“十阿哥没什么事,就是昨晚没睡够,好好歇一下就行。” 毕竟十阿哥年轻,睡个回笼觉补一天就好了。 李德全回去复命,九阿哥还跟着去解释了一番,免得皇帝担心了。 皇帝一听就挥挥手道:“小十这都第几回了,李德全过去把伺候的人再换一遍。等小十醒来,小九告诉他,再来一回朕要罚的就不是伺候的人,而是他了。” 九阿哥应了,回去后等十阿哥一醒就转述了一遍皇帝的话,吓得他瞌睡虫都跑没了。 十阿哥扭头看见伺候的人一个比一个规矩,低眉顺眼都不敢抬头,战战兢兢就怕被打发出去,挥挥手让人下去后小声问道:“皇阿玛真这样说,要罚我了?” 九阿哥感觉皇帝就是吓唬十阿哥的,却不能直接告诉他,就点头道:“你这都不是第一回 了,事不过三,再来那就是你的错了。” 人都挑好送过来,起初都是规矩的,后来要不是十阿哥这个主子不好好约束,哪里会变成那个样子? 十阿哥郁闷了一下,就跟着去九阿哥那边,眼睛盯着九阿哥身边伺候的人,想着究竟怎么管的,怎么一个比一个贴心懂事? 丫鬟太监被看得后背发毛,走路都比平日轻了。 九阿哥看着就好笑,却也没阻拦,十阿哥以前身边有贵妃娘娘全盘打理,什么都不用管。 如今贵妃娘娘不在,十阿哥就得重新学习怎么管束身边人才行,不然以后出宫建府之后,没在皇帝的眼皮底下,那些下人岂不是更加放肆了,府里不就一团糟的? 九阿哥还是心疼这个弟弟的,让金福去狠狠敲打一下那些新来伺候十阿哥的人。 十阿哥顺势在九阿哥这边住了大半个月,总算知道一点怎么打理身边的人了。 十三阿哥也过来帮忙教功课,愣是让十阿哥的功课跟上来。 不过十三阿哥还是奇怪,十阿哥怎么忽然上进了,还是九阿哥私下偷偷告诉他的:“还不是小十四的功课跟上了,小十觉得自己好歹是哥哥,怎么能输给弟弟呢!” 以前有十四阿哥垫底,十阿哥当个倒数第二自然不介意。 如今十四阿哥上来了,他要当倒数第一了,十阿哥还是要面子的,当然不乐意啊! 十三阿哥好笑得不行,还跟四阿哥提起此事来。 四阿哥还挺欣慰十三阿哥跟几个年纪相近的阿哥越发好了,人也更加活泼了一些,不像以前那样独来独往。 看几个小阿哥努力做功课,休息一天的时候,四阿哥就招呼他们过来一起吃冰碗的。 在耿奕看来,冰碗就是水果刨冰,放一种或者几种切成小块的水果,甚至把水果榨汁后浇上,再加上刨冰,夏天吃是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四阿哥还是担心他们吃多了要闹肚子,只让每人吃一碗,另外再让厨房多做些清爽的菜式过来。 他在这边招待兄弟们,就让厨房另起一桌给四福晋、耿奕和钮钴禄格格一起吃。 马厨子琢磨了一下,先上来的是茄子煲。 茄子洗净后是整个蒸一刻钟,再放凉一会撕成条,这颜色就不会有变化,浇上酱汁、葱姜等后,再浇一遍热油,闻着香,口感又再清爽不过了。 接着是宫保鸡丁和八宝鸭,前者用的是鸡脯肉,添上不少佐料爆炒,又香又辣特别下饭。 八宝鸭则是把糯米饭简单炒过之后,塞进鸭腹之中再一起隔水蒸。 这糯米饭里有鸡肉丁、冬笋、香菇、火腿和栗子肉,蒸过后又带着鸭肉的鲜香,配着鸭肉一起吃,鸭肉里带着糯米的香气,糯米中又带着肉香,一起吃的时候感觉鲜味翻了一倍。 最后还有一道莲蓬豆腐,刚听太监报名字的时候,耿奕还以为是莲蓬做的。 吃着才知道,这菜里压根没有莲蓬,而是做成莲蓬的样子而已。 用的是豆腐和猪肉切得碎碎的混在一起,再捏成莲蓬的模样,在上面添上青豆作为莲蓬的孔,然后隔水蒸上一刻钟。 除了颜色不对之外,远远看着这道菜的形状就跟莲蓬没什么两样了。 四阿哥那一桌都是年轻力壮的小子,饭菜是吃得干干净净。 耿奕这边哪怕每道菜分量都上的少了,还是没能吃完,只好分下去了。 后边苏培盛还给阿哥们上了奶茶,四阿哥不怎么喜欢这个,让人泡的毛尖。 九阿哥和十阿哥就挺喜欢的,九阿哥早就知道四阿哥用自己送的红茶来泡奶茶,喝着确实不错,琢磨着能不能在外边酒楼里卖一卖。 反正红茶叶不怎么贵,羊奶也是,就是这东西卖不长久,因为实在不难做,转头有人喝过几次后上手做几回估计就知道怎么弄了。 只是先吃螃蟹的人总要多赚一点,蚊子肉也是肉,九阿哥就让金福回去经常找酒楼掌柜说一说,另外还把奶茶的做法仔细背了一遍。 金福反复背过后没有差错,这才出发回京城。 九阿哥也没背着四阿哥,大大方方就吩咐了。 四阿哥就好笑,九阿哥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赚钱的机会,却也没阻拦。 毕竟赚钱就是九阿哥的爱好,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何必拦着? 九阿哥每天跟几个弟弟一起骑射、读书、做功课,偶尔休息的时候一起到四阿哥这边玩儿,还以为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忽然之间他听说皇帝准备给十阿哥赐婚,对方正是蒙古漠南部族的郡王之女,就有点闷闷不乐了。 九阿哥得到消息后就偷偷一个人跑到四阿哥这边来唉声叹气,四阿哥就好笑道:“怎么,小十比你早一点娶媳妇,这是不高兴被他越过去了?” 闻言,九阿哥的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过来:“四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娶媳妇这个我确实是有点不高兴小十比我早,主要是他这个身份……” 十阿哥母族的身份比他们要高,九阿哥一直以为他会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谁知道转头就跟蒙古和亲了。 和亲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十阿哥娶了蒙古的媳妇,会不会两人就跟五阿哥和五福晋一样? 哪怕五福晋如今能蒙语沟通得不错,跟五阿哥始终是没什么话可说。 十阿哥要是娶个蒙古媳妇之后,两人也是鸡同鸭讲怎么办,那得多郁闷? 九阿哥又叹气道:“小十上学马马虎虎的,蒙语也是学得磕磕碰碰,勉强能跟皇祖母说几句,再多就不行了。” 那个郡王的女儿很可能满语也说得不好,这两小口成亲后要怎么说话,大眼瞪小眼吗? 四阿哥没想到九阿哥想得那么多那么深,也是担心十阿哥,就摇头道:“皇阿玛已经决定好的事从来不会改变,而且对小十来说,这样才是对他最好的。” 十阿哥的母族身份太高,要是有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太子估计就要睡不着了,皇帝也不能安心的。 如今他娶个蒙古媳妇,太子安心了,皇帝放心了,十阿哥以后的日子也能跟如今一样平静快活。 九阿哥细细一想就猜出四阿哥的未尽之意,心里轻轻叹息。 他想想也是,要是十阿哥娶个身份厉害的媳妇,以后就没什么平静的日子能过了。 这话是点到即止,再说多了就不好,九阿哥就转开话题道:“也不知道皇阿玛会给我挑个什么样的媳妇?我要求不高,就是要长得好看点,聪明一点,最好会算账,要是对西洋的东西感兴趣那就更好了。”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只微笑不语,这还叫要求不高? 九阿哥看着他的眼神就笑了:“四哥,我就是开玩笑的,真的!” 反正不管自己怎么想,皇帝给他赐婚,也不会提前询问九阿哥的喜好或者同意的,还不如就这样等着好了! 十阿哥就比九阿哥想象中更要没心没肺多了,皇帝下旨赐婚,他只有一个疑问:“九哥,那我是不是比你还早要出宫建府了?” 毕竟他先成婚呢! 九阿哥没好气道:“怎么可能,当初出宫建府都是好几个哥哥一起的。” 皇帝不可能单独给一个阿哥赐封,肯定得好几个一起来,十阿哥想得倒是挺美的! 十阿哥笑笑道:“那九哥你愁眉苦脸做什么,还以为我先成亲会先出宫建府丢下你一个人,如今不是,你怎么还皱眉头了呢!” 九阿哥伸手戳了戳十阿哥的额头,只觉得这小没良心的,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他吗? 十阿哥一把抓住九阿哥的手眨眼道:“九哥别想那么多,不然容易老的,经常皱眉的话,额头也会长皱纹,那就不好看了,毕竟九哥还没成亲呢!” 九阿哥一把抓住这个弟弟,感觉今天不揍十阿哥一顿,自己就不是亲哥哥了! 两人闹成一团,九阿哥忍不住笑笑,也就放下了。 皇帝给十阿哥赐婚的事也不是一拍脑袋决定,而是深思熟虑过的,所以筹备起来就相当快。 前脚赐婚了,后脚蒙古那边就已经准备好嫁妆,让新娘子可以启程过来京城这边成婚的。 皇太后知道后心里感慨一声,宫里能多个草原的姑娘一起说说话,她感觉还不错。 五福晋就在旁边打趣道:“以后就要多一个十福晋能陪着太后娘娘说话,就怕是个懂事可人的,太后娘娘就要忘了我。” 皇太后虚虚点了点她笑道:“放心,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好吃的也不会忘了你的一份。” 五福晋就笑着起身行礼道谢:“那就先多谢太后娘娘了。” 皇太后是看出来了,刚才栗嬷嬷提起那位十福晋的时候,她想到了自己从草原嫁过来,五福晋感觉自己有几分伤感,这才主动打趣逗乐的,佯装一副要吃醋的模样逗人笑。 她拍了拍五福晋的手背,又叹道:“就没谁比你更可人的了,也不知道小十这个福晋怎么样,以后也得你多看着点儿。” 后宫会蒙语的不多,十福晋嫁过来估计也没接能说话的,要是五福晋这个妯娌能多陪着她说两句,起码没那么孤单的。 五福晋就笑道:“太后娘娘放心,孙媳妇这蒙语是越发好了,十弟妹想必也是个好相处的。” 她是觉得蒙古部族长大的姑娘没那么多弯弯曲曲的心眼,人也直爽好客,很难遇到个不好相处的。 五福晋想着十阿哥是个没心没肺的,要是十福晋也是这样,这两口子倒是能说到一处,就怕两人容易被身边人糊弄了去。 不过之前九阿哥把十阿哥身边人都敲打了一遍,又让十阿哥好好学着怎么约束人,等十福晋来了,自己再手把手提醒一二,应该就没问题了。 因为皇帝私底下跟蒙古那边已经说好了,所以新娘子来得很快,赶在冬至之前,十阿哥和这位蒙古郡主就顺利成婚的。 十福晋比十阿哥更为来事,也是个爽利的性子,带着蒙古特产就宫里各处长辈都拜访了,还特意送了皇太后许多草原特有的佩饰和一把弯刀,让皇太后能够睹物思情。 她接着去宫里妯娌那边也拜访了,还出宫给已经建府的阿哥和福晋们也带去礼物。 十福晋给四阿哥送的是一块当地巴林石做的镇纸,上面有万马奔腾的浮雕,既好看又实用,耿奕后来在书房看见就知道四阿哥必然会喜欢,十福晋挑礼物是相当用心了。 她给四福晋送的是一大一小的毛毯,平日秋凉的时候盖在腿上正好。 大的给四福晋,小的给弘辉正好合适。 毛毯织得是草原的风光,大片牛羊低头喝水,仿佛就在眼前一样,栩栩如生。 而且还选的最柔软又细腻的羊毛,哪怕是小孩子摸着都不扎手。 如此费心思,四福晋就笑纳了,回礼是适合做宫装的布料,另外还有一整套的首饰。 首饰并不是特别显眼那种,却是大方得体,正适合十福晋的年纪。 她刚来要换掉蒙古的衣裳,开始穿宫装,临时裁剪了两件换着穿,以后需要得更多,正是最需要布料的时候。首饰也得搭配上,一整套戴的话,就不必操心怎么搭配,也不容易出错。 十福晋送的用心,四福晋回得也用心。 见状,十福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感觉心里暖暖的。 毕竟她一个人远嫁到京城来,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 好在十阿哥看着就好相处,脾气也不错,就是有点孩子气,感觉不是特别靠得住的样子。 十福晋就觉得自己得先立起来才是,也各处走一圈了解一下其他阿哥和妯娌们的性子如何。 一圈走下来,十福晋感觉妯娌们性子各异。 大福晋性子爽快,太子妃端庄贤淑,三福晋腼腆不多话,四福晋温柔大气,五福晋也是个爽利人,还主动告诉了十福晋不少事,让她能尽快安顿下来,融入宫中。 七福晋是个沉默寡言的,八福晋就有点不爱搭理人,倒也没为难她。 大福晋和三福晋正怀着孕不好多打扰,五福晋时常进宫陪皇太后,十福晋打算以后也跟着她去慈宁宫多拜见皇太后的。 除此之外,十福晋就觉得四福晋是最适合多来往的。 她喝着奶茶,吃着点心,心想难得十阿哥靠谱了一回,四阿哥府上的厨子确实很不错! 第38章 冬至尤为重要, 这一天皇帝穿着冬朝服,也是最高等级的龙袍去天坛祭天,第二天还要举行朝贺礼。 朝贺礼的时候, 场面盛大, 朝臣在乾清宫外三跪九叩庆贺。 今年群臣在上朝的时候就向皇帝献上绣有万寿无疆的屏风,这屏风上两面都有不同的寿字,足足有一万个, 足见用心。 而且每一个寿字都用头发丝粗细的金丝绣的,只有一流的绣娘才能做得到。 然而她们也不可能每一条线都能不断,断了只能用新的金线重新绣, 这屏风不知道耗费了多少金线而成, 十分奢华。 耿奕是听四阿哥说的,颇为好奇道:“爷, 大人们如此用心,那屏风皇上是收下了吗?” 四阿哥却摇头道:“没有, 皇阿玛拒绝了, 只让人记录在册, 就把屏风退了回去。” 耿奕琢磨着是不是大臣送的礼物太贵重奢华了,所以皇帝心疼他们太破费, 于是只收下他们的心意? 四阿哥却想着今年并非皇帝整寿, 大臣们就送这么贵重的, 整寿那一年还能送什么啊, 不就更奢华的东西了吗? 皇帝如今还是身强力壮的时候, 以后还会有很多整寿,大臣们送得起吗? 耿奕听着四阿哥隐晦提醒, 她才恍然大悟, 皇帝这是怕大臣们送礼物开始内卷起来啊? 这卷着卷着, 大臣们的俸禄是有数的,送礼物的钱从哪里来? 少不得他们为了能送得更贵重体面,就会私下剥削百姓,贪墨税收什么的,所以皇帝才出手抑制一二,让大臣们稍微收敛一点。 于是大臣们就开始另辟蹊径了,各地有人献上瓜果,说是荒漠里突然出现绿洲,在里面长的,是天授之物,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用,就赶紧千里迢迢送来了。 还有献上雪莲的,说是雪山的山顶白雪皑皑,百年不化,然后才长出这么一株雪莲来。 甚至有在海边被海浪冲上来一只巨大的贝壳,里面有一颗婴儿拳头大的珍珠,也给皇帝赶紧献上来了。 这些东西都是常见的,只是大一点,或者出现的地方稀奇一点,皇帝这才笑纳了。 耿奕心里忍不住想吐槽,荒漠里长瓜果不知道真假,但是千里迢迢要让瓜果保持新鲜送过来,就得冰镇着,一路还要快马加鞭才能保持新鲜,这得换多少马匹,费多少人力啊? 那个雪山百年不化才长一株雪莲,下次看他们是不是得献上千年不化的山头那个长的雪莲去了? 还有那个说大贝壳给海浪冲上来的,说的有半人高的贝壳,这得多大的海浪才能冲上岸? 不过耿奕还是好奇那一刻婴儿拳头大的珍珠是不是真的,四阿哥的表情就有点一言难尽了:“那必然是真的,谁都不敢用假的珍珠来糊弄皇阿玛,就是这珍珠很可能不是天然的。” 耿奕愣了一下,不是天然的还能是人工的吗? 四阿哥简单比划了一下:“就是这珍珠该是谁家的珍藏,然后放进准备好的大贝壳里面,不是真的天生天长,回头再叫当地许多人看见。” 耿奕都惊住了,这都能行? 只是四阿哥都能看出来,皇帝应该也能,居然不觉得这珍珠不对劲吗? 四阿哥就道:“珍珠是真的,贝壳也是真的,当地人亲眼看见也是真的。” 就是个好兆头,这些东西也不算特别贵重罕见,于是他们就献上给皇帝,皇帝就笑纳了。 只是这个风气一起,也不知道后边会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耿奕觉得这些东西表面上是不贵,但是依旧费人力物力,只是没表现在礼物上而已,不就换汤不换药吗? 后边这个珍珠还好运输过来,那个瓜果和雪莲都是新鲜才行,一路上都不知道跑晕多少马匹才送到京城的。 果然后面就出现在荒地里长出灵芝,还有一棵千里老树死了很多年忽然长出绿叶,开花结果,然后那个果子吃着还能延年益寿。 耿奕听到后来,面上都露不出表情来了,这些人当什么大臣,那么会编故事当说书的不是更好吗? 吹得那是天花乱坠,亏得他们能面部红心不跳说得出口,良心不会痛吗? 这些人十年寒窗读书出来,倒是一个比一个学会拍马屁了。 也不对,是拍龙屁! 不过大臣们这一手,还是让皇帝挺高兴的。 毕竟少见的地方长出罕见的珍品来,这样的天降祥瑞,当然是因为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皇帝这个英明啊,把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条,有盛世之兆! 耿奕感慨还是四阿哥务实点,肯定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马屁精,直到她在书房无意中看见四阿哥几年前做的两首诗,是当年皇帝征讨噶尔丹大战之后写的,赞颂的就是皇帝如何英明神武,用兵神速。 她放下这两首诗,在心里又开始安慰自己,看来皇帝很吃这一套,四阿哥也是随大流而已,未必真的喜欢拍龙屁的! 要是大家都夸,就四阿哥不吭声,皇帝会不会对他有意见啊! 四阿哥也就只能随大流,绝不能当不合群的另类了! 反正这个冬至过得热热闹闹的,一直热闹到元旦。 正月的时候,按照往年的规矩,皇帝都会巡幸五台山。 今年他留下太子在京城监国,只点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跟着一起去。 十三阿哥高兴坏了,指挥身边人开始收拾东西,他扭头就见十四阿哥一脸幽怨看着自己,不由好笑道:“十四弟要想去,可以跟皇阿玛说的。” 十四阿哥摆摆手道:“皇阿玛说开春后可能还去南巡,我就盼着那时候会带上我。” 五台山他确实想去,但是去南巡那就更有意思多了,不能都要,当然选后边这个,因为能出门更久啊! 十三阿哥笑道:“那十四弟得好好上堂,好好做功课才行,到时候皇阿玛从五台山回来,见着十四弟进步了,可能一高兴就允了此事。” 九阿哥刚进来就听见这个,也跟着赞同道:“不错,十四弟要努力了。” 跟在后边进来的十阿哥却一脸生无可恋道:“九哥,十三弟跟着去五台山,那我们的功课怎么办?” 平日都是十三阿哥帮着他们做功课,虽然被弟弟教导功课有点丢脸,但是总好过做不完功课被先生告到皇帝那边,那就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 丢脸丢着丢着就习惯了,十阿哥如今脸皮都厚多了。 九阿哥面色一僵,没好气道:“不是还有我吗?怕什么!” 对上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怀疑的眼神,九阿哥简直要气死了:“你们等着,以后功课不会就别来问我!” 看九阿哥要恼了,十阿哥赶紧讨好笑道:“怎么会,九哥最厉害最好了!”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无奈道:“你都是已经成亲的人了,稳重一点,功课也努力做,别叫十弟妹笑话了!” 十阿哥比他更郁闷道:“就是啊,我都成亲了,已经不是小孩了,怎么还要跟几个年纪不大的小阿哥一起上堂做功课!” 每次想到他的功课还比不过几个年纪小的弟弟,他就生无可恋了。 “不过九哥别担心,珍珍的满语马马虎虎的,连我的功课都看不懂呢!” 看十阿哥笑眯眯的样子,九阿哥差点翻白眼了。 怎么的,十福晋看不懂他的功课,十阿哥还骄傲上了! 九阿哥见过十福晋,觉得这个弟妹挺机灵的,要是满语学好了,指不定功课做得比十阿哥还好! 十福晋刚来就知道努力融入宫中的生活,还带着特产到处拜访阿哥和妯娌们,实在是个会来事的,反观十阿哥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差远了! 九阿哥拍着十阿哥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道:“以后小十要是出宫建府,家里就让弟妹做主吧。” 十阿哥就别插手了,免得家里弄得一团糟! 闻言,十阿哥嘟嘟嚷嚷道:“九哥你这是什么话,看不起我吗?” 他还想着以后出宫建府后当家做主,怎么九阿哥一副“你不靠谱就别沾手”的表情,难道十福晋还能比自己更厉害? 十四阿哥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点头附和道:“是啊,十嫂看着就靠谱,十哥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十阿哥忍不住了,扑向十四阿哥就要挠痒痒,他就不信治不了九阿哥,还治不了这个弟弟吗? 到最后他发现,自己还真治不了,因为十四阿哥根本就是属猴的,也可能是属泥鳅的,滑不溜秋根本抓不住! 十三阿哥看两人你追我赶,也忍不住笑着劝道:“十哥还是坐下歇一歇吧。” 就十四阿哥这身手,十阿哥能追上才怪! 九阿哥笑着点头,又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同情道:“十三弟这次去五台山都不知道要吃多少顿素菜,趁着还没出发让厨房多做两顿荤菜,免得以后馋了,可不能偷吃的。” 十三阿哥应下之后,忍不住狐疑地看了九阿哥一眼:怎么,九阿哥还在五台山偷吃过了? 九阿哥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十三阿哥,若无其事转开话题:“正好我们几个都在,不如晚上一起吃饭,也算是给十三弟送行了。” 十阿哥气喘吁吁点头,十四阿哥也应了,这顿饭就定下了。 十三阿哥在旁边笑,就没对九阿哥刨根问底。 九阿哥偷偷松口气,吩咐跑腿的太监去厨房在晚上要了一桌好菜送来。 他要大荤菜,厨房第一道就送来金银肘子。 这里的金银就是用金色的火腿和玉白的新鲜猪蹄,做法不难就是麻烦,光是火腿就要泡上至少两个时辰才能开始做。泡的时候还要隔一会就换上新的清水才行,不然就白泡了。 新鲜猪蹄也得在火上细细烤了,这才能去了腥味,又能清洗得更干净。 可以说这道菜就把御膳房累得人仰马翻,还只有这一道菜不够,另外又送来一道胭脂鹅脯和一道红烧狮子头。 又上了一道糖醋萝卜来解腻,萝卜削皮后切成薄薄一片,薄得能透光才行,然后一层层绕一圈叠成花朵的形状,在周围浇上糖醋汁,仿佛是在水中的荷花盛开一样好看。 酸酸甜甜的味道,口感又清爽,把之前吃的大肉那点油腻都给去了。 四个小伙子胃口好,御厨那边又送来一道荠菜鱼片,一道火腿鲜笋汤,还每人一碗三鲜虾面。 一碗面条下去,他们总算是吃饱了,吃得还挺满意,九阿哥随手就赏了厨房跑腿送菜的小太监,也赏了御厨,实在大方得很。 等菜都撤下,十阿哥捧着普洱茶有些感慨道:“我怎么觉得御膳房这菜做得比之前好了?” 九阿哥就笑道:“能不好吗?我们隔三差五去四哥府上用饭,对那边厨子的手艺赞不绝口,御厨们能不上进起来?” 毕竟当初马厨子在御膳房的御厨里边手艺并不算最好的,只能说中等,如今跟着四阿哥出宫开府,居然手艺大有长进,连宫里的阿哥都被吸引着出宫去用饭了,御厨们还要脸面吗? 他们为了争一口气,当然也得上进起来,使出浑身解数做好吃的来留住阿哥们的胃。 十三阿哥笑笑道:“这样也好,不然御厨总是就那么两三样菜式来回送,味道虽然好,吃多了也挺没意思的。” 两三样是夸张了,毕竟御厨哪敢真的怠慢阿哥们,却也谨慎得很,不敢随意换菜式,免得阿哥们不喜欢就麻烦了。 只能说是无功无过,宁愿阿哥们吃着不讨厌,却也不敢尝试新的菜式,万一不喜欢呢? 如今御厨们胆子算了大了一点点,也知道换菜式,还知道该怎么换的。 九阿哥捧着茶盏也叹气道:“四哥这一出门,我们又好久不能上门去用饭了。” 只有四福晋在,他们几个阿哥就不好上门拜访了,更别提是留下用饭的。 这次去五台山,四阿哥并没有带任何女眷,毕竟时间不长,又是正月大冬天的时候,外边实在太冷了。 四福晋要照顾弘辉自然是不可能跟着出远门的,宋格格身子骨不好不能冻着,李格格倒是挺想去的,可是女儿也小,冬天带着出门也不合适。 耿奕和钮钴禄格格的身子骨好,人也年轻。 但四阿哥还是担心冻病就不好了,这年头染上风寒就麻烦的。 耿奕也是不怎么想大冬天出门,哪怕不怕冷,谁喜欢在外边冻着啊! 屋里有地龙,她穿着轻薄的衣服舒舒服服在家里宅着不香吗? 当然她还是表现了一下对四阿哥的依依不舍,让他好好照顾自己,注意身体云云。 皇帝挑了个吉日,又是晴天的时候带着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出发了。 耿奕想着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很快,转眼就到了,捧着温热的奶茶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萦绕。 手边的茶几上还有胡嬷嬷准备的点心,另外角落的炉子上温着羊奶,随时能泡奶茶用的。 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实在太荼毒人了,更别提大冬天在地龙的屋子里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耿奕顺势倚在软塌上眯了一会眼,感觉这日子舒服是舒服,就怕开春的时候会胖一圈,原本衣服都要紧了,或是要穿不下的。 她随口跟如玉说了一句,如玉就笑道:“格格不必担心,开春的时候让绣娘再做几件新衣就好了,原本每年就要做新的,也是正好。” 耿奕想了想也是,一年要做四次衣服,每季度都能换,她胖了瘦了其实都没什么大碍,中间再让绣娘来做新衣服就好了。 不过她捏了捏腰间一点点肉,还是觉得不能太放肆比较好。 躺吃的时候是痛快了,回头要瘦一点就不容易的。 耿奕懒洋洋的,不是吃就是睡,钮钴禄格格都看不下去了,带着女红过来找她一边做一边聊天,免得耿奕无聊了。 她还真的挺无聊的,有钮钴禄格格过来陪着聊天是再好不过了。 钮钴禄格格手里做的是一条腰带,不用说肯定是给四阿哥做的,上面的绣纹相当繁复,耿奕看着就眼疼,感觉手都开始疼了。 做这个也太为难她了,耿奕就打算做个简单点,比如荷包什么的。 反正不急着做只是打发时间,她就做一会吃点东西喝点什么,一天下来可能都没动几下针线,钮钴禄格格看着都笑了:“耿姐姐这样,一个月可能就做好一个荷包了。” 耿奕也笑,有点不要脸地打趣道:“没事,也算是慢工出细活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边胡嬷嬷就进来小声道:“格格,刚福晋请老大夫过去看弘辉阿哥,听闻是小阿哥有点咳嗽,福晋十分担心。” 这年头小孩子咳嗽都是一件大事了,耿奕也有点忧心,不过想着老大夫过去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老大夫过去看病,弘辉年纪太小,把脉是看不出来,只能看脸色和问询照顾的人。 廖嬷嬷就忧心道:“小阿哥夜里咳嗽得有点厉害,口倒是不渴,不会叫着想喝水,身上没发热,就是有点怕冷,穿了好几件衣裳在地龙的屋子里还会哆嗦。” 闻言,老大夫摸了摸弘辉的额头,穿这么多衣服也没见出汗:“来,小阿哥给老夫伸一下舌头。对,张嘴啊——” 弘辉乖乖伸出小舌头来,老大夫看了几眼就让他收回去了:“舌苔白,寒气重,小阿哥该是染了风寒。” 四福晋一听就紧张起来:“风寒?那弘辉要吃点汤药,还是捂着发汗就好?” 老大夫也头疼,毕竟这么小的孩子,汤药太苦根本喂不进去,哪怕再乖的孩子也受不了那个药味的。但是不喝汤药的话,光是捂着发汗也不行,没见弘辉穿着那么多也不出汗,明显是捂不出来的。 而且是药三分毒,那么小的孩子喝药也不合适,他就道:“可以喝点姜汤试试,实在喝不下去,那就吃点药膳看看。” 对药膳这方面,老大夫就不太擅长了。 四福晋有点头疼,这大过年的去宫里请御医也不好,就试着让廖嬷嬷煮了姜汤过来喂给弘辉。 弘辉乖乖张嘴,喝了一口就两眼冒着泪花,扭过头就是不肯再喝一口了。 廖嬷嬷哄得一头汗,还是没能让他喝第二口:“福晋,这里面已经搁了点糖了。” 言下之意,她这搁了不少糖的姜汤都喂不进去的。 弘辉这会儿又咳了起来,小脸咳得满脸涨红,根本停不下来。 四福晋实在发愁,又尝试着喂点水,然而弘辉一直咳嗽个不停,她急得一头汗,就赶紧让人去宫里请太医。 太医很快赶过来了,给弘辉看过后,诊断跟老大夫差不多,就是风寒了。 小孩子汤药是喝不进去的,就只能喝姜汤,太医就尝试着加点别的,比如多加蜂蜜,或者放甘草进去,弘辉勉强喝一口就拼命摇头,然后他还使劲咳嗽,这咳得四福晋心都要碎了。 太医亦是束手无策,他是能看病,也对症下药了,但是弘辉吃不进去,大罗神仙也没办法啊! 他想到之前皇太后的病就是耿奕做的药膳治好的,就让四福晋去请耿奕过来试试了。 耿奕刚进门,就看见红光在弘辉的脖子上转了一圈,最后还钻进心口去的。 她在路上听老大夫简单解释,就明白弘辉这是风寒入肺了。 看着没发热不严重,反而是最危险的。 毕竟发热后容易出汗的话,病症还能消退一些。 如今不发热,病毒都憋在身体里面不发散出来,反而会越发加重了。 这就跟遇到交通事故,要是有人浑身是血,人还清醒,那还不算最严重的。 最怕的事一个人表面看着没什么伤口,人也醒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那才是最危险的,分分钟是内出血而浑然不知,转眼就可能倒地不起,不抓紧时间是救都救不回来! 耿奕琢磨了一会对症又适合小孩子的药膳,最后定的是蜜饯萝卜梨。 这道药膳里的萝卜和梨子都是能润肺化痰,还能顺气平咳,最是对症不过了。 然后用的少量的白萝卜和一个梨子,里面还添了蜂蜜,吃着甜丝丝的,小孩子也能吃得进去。 她把这药膳一说,太医摸着胡子琢磨了一下点头道:“不错,这药膳对症,对小阿哥也适合。” 廖嬷嬷就赶紧吩咐厨房做了一蛊来,耿奕舀了一碟子,给太医尝了尝。 梨子和萝卜都切得薄,蜂蜜的味道进去了,吃着软绵绵又甜丝丝的。 太医尝了尝后就道:“味道不错,小阿哥该是能吃进去了。” 见太医尝了,味道可以也对症,四福晋就亲自给弘辉喂了一口。 弘辉原本还不愿意吃,以为还是之前那种辣舌头的姜汤,扭头钻进廖嬷嬷的怀里,后背对着众人,小脑袋埋在廖嬷嬷身上就是不肯抬起来,却低头断断续续咳嗽的。 还是四福晋柔声哄了哄,说是甜丝丝的,弘辉半信半疑张嘴吃了一点,双眼顿时一亮,果然是甜的! 梨子和萝卜都炖软了,吃着也不需要多咀嚼,还带着蜂蜜的香甜,弘辉乖乖吃了大半碗,摸着鼓起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他坐了一会就开始揉眼睛瞌睡,被廖嬷嬷哄着去里面的被窝里,刚躺下衣服都没来得及脱掉,没一会就睡着了。 弘辉因为晚上咳嗽都没睡好,廖嬷嬷就守在旁边。 刚开始弘辉还会咳嗽那么一两下,后来慢慢就安静下来睡熟了。 廖嬷嬷是喜出望外,对门口的玲珑使了个眼色,后者也欢欢喜喜去跟四福晋道:“主子,弘辉阿哥睡着后没再咳嗽了。” 四福晋面上也带着喜色,终于是放下心头大石。 昨晚她也是一夜没睡,守在弘辉身边,耳边是他断断续续的咳嗽,时不时就被自己咳醒过来,难受得很,孩子还懂事得没哭,只往她怀里钻。 那一声声咳嗽听得四福晋的心难受坏了,这会儿弘辉终于好些了,她这才松口气:“多得耿妹妹了。” 耿奕摆摆手道:“也是碰巧,妾还记得这么一个药膳,弘辉阿哥能好就行。” 太医还是被四福晋留下,安置在客房里面,生怕弘辉的病有变。 好在吃了两顿蜜饯萝卜梨之后,弘辉的咳嗽渐渐就好起来了,晚上睡得好,面色也稍微好一点了。 太医留了几天,看弘辉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好好养着就行,于是就回宫去了。 四福晋特地让廖嬷嬷递了个丰厚的荷包,毕竟大过年让人出宫过来看病也是辛苦。 太医就笑呵呵收下了,又交代道:“弘辉阿哥暂时只能吃清淡的,最好是汤水和粥水之类的吃食,荤菜是万万不能的。” 闻言,四福晋连忙记下,这才让廖嬷嬷亲自把太医送出去了。 弘辉喝了几天粥,吃着没滋没味的,后来就不太爱吃了。 每次吃饭的时候廖嬷嬷都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喂上一口,一顿饭吃一个时辰,粥是凉了只能换一碗,来来去去的吃久了,弘辉吃完肚子还不舒服要摸着好久才好一点。 四福晋是愁怀了,耿奕来请安的时候见了就提议道:“福晋可以让厨房加点茅根和子苏,粥也能香甜一些。” 茅根和子苏对养肺也好,弘辉这时候吃也适合的。 而且吃着甜甜的,孩子一般不会拒绝。 果然弘辉吃了一口感觉跟以前不一样,就愿意乖乖坐着被喂粥,廖嬷嬷差点都要喜极而泣了。 耿奕看四福晋这些天因为担心弘辉,也是寝食难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就劝道:“福晋也得保重自个才行,这瞧着都有些上火了。” 她就让廖嬷嬷给四福晋泡一壶玫瑰花梅子冰糖茶,酸酸甜甜中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用的是金边玫瑰,含苞待放的小花苞,看着不大,香气却极为浓郁,凝聚在小花苞里边。 四福晋喝着身上感觉舒服了一点,就好奇道:“这是什么?酸酸甜甜还挺好喝的。” 耿奕就笑着解释道:“这茶不止好喝也能下火,还能安神静气。梅子能下火,玫瑰能安神,要是没搁糖的话就太酸了一点。” 她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是见四福晋喝了两杯后面上露出疲倦的神色,眼皮还感觉越来越重的样子,耿奕就小声示意廖嬷嬷扶着四福晋进去休息了。 廖嬷嬷赶紧招呼玲珑扶着四福晋回去躺下,四福晋几乎沾着枕头就睡过去的。 知道四福晋这是累了,她就让玲珑守着弘辉,自个守着四福晋的榻前。 谁知道四福晋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吓得廖嬷嬷就要把太医从宫里再叫回来了,生怕四福晋这是要一睡不醒。 好在天大亮的时候四福晋总算醒了,精神头还不错,起身的时候有些愕然道:“廖嬷嬷怎的如此憔悴,我睡了很久?” 她看着外边的天色还以为只是睡了一两个时辰,得知自己睡了一天一夜也是吓住了,赶紧下榻道:“弘辉呢?一整天没见着我,他闹人了吗?” 廖嬷嬷连忙扶着四福晋道:“主子仔细脚下,弘辉阿哥昨天被玲珑抱过来,看见主子睡得沉,奴婢就没叫醒主子。小阿哥也是心疼主子,并没有闹,陪着一会被玲珑哄着回去吃了东西然后玩了小半个时辰才睡,这会儿还没起来。” 听说弘辉过来看她了,还心疼自己没闹腾,四福晋心里暖暖的,还是起身过去看一眼才能彻底放心。 弘辉睡得正香,小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可能是察觉到有人看自己,弘辉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看见四福晋就咧嘴露出个无齿的笑容来,乖乖伸出小手要抱。 四福晋抱着人摸了摸弘辉的脑袋,看他额头没汗,身上也不热,就让玲珑帮着给他穿衣服,带着一起去洗漱:“弘辉昨晚睡得安稳吧?中途咳了吗?” 玲珑答道:“回福晋,小阿哥睡得安稳,夜里没咳嗽也没出汗,更没惊醒过来的。” 四福晋这才放心,还是约束着弘辉不能出屋,生怕他又冻着了,连屋里的窗户都不敢开的。 只弘辉去她的屋子的时候,这边才会开窗散一会,等他回来之前就关上了。 四阿哥这一趟去五台山颇为顺利,回来的时候人也没瘦,精神头不错,听说弘辉病了,先去洗了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去看了长子。 见弘辉小脸粉白,显然是病好后也养着不错,四阿哥这才彻底放心的。 他又得知是耿奕献上的药膳,就笑道:“幸好她没跟着走,及时让弘辉尽快好起来了。” 不然就弘辉这个咳嗽的样子又不肯吃药,不知道要拖多久的,到头来为了让弘辉好起来就只能使劲灌药,那就难受的。 四阿哥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不肯喝药就灌,不然他好不起来,身边伺候的人就要吃挂落了。 喝药不说,也只能喝粥,还不能吃太饱,因为太医觉得人饿着的时候才能让身体发挥出潜力来,就能尽快好起来。 按照现代人的意思,就是饥饿能激发起人体的危机感,身体的免疫力就能迅速提起来。 还别说,这法子确实有一点点效果,但是他生病的时候还饿着肚子就太难受了。 四阿哥摸了摸弘辉的脑袋,心下对耿奕有几分感激,就对四福晋道:“我打算跟皇阿玛上报,把耿奕提为侧福晋。” 耿奕几次帮忙,他都记在心上,如今正是时候:“皇阿玛打算年后给我指个侧福晋,被我婉拒了,福晋认为另外一个名额该给谁?” 除了耿奕之外,后院还有三个格格。 宋格格是到四阿哥身边来最早的,也生过两个女儿,却都没能留住。 李格格差不多时候来的,如今身边有个女儿。 钮钴禄格格的话要晚一点,跟耿奕一起进府,还没生过孩子。 四福晋沉吟一会道:“爷心里边想必在宋格格和李格格之间挑选了。” 四阿哥点头道:“是,我打算把李格格提起来。” 毕竟李格格生下女儿也是有功的,四福晋就赞同地点点头,两个侧福晋的名额都占上了,皇帝以后也不能再指一个侧福晋进府的。 四福晋就随口问道:“不知道皇上要给爷指的侧福晋是谁?” 四阿哥就答道:“是湖广巡抚年遐龄的女儿,她的兄长年羹尧前些年中了进士,在翰林院表现出色,很得皇阿玛的青眼。被外放去四川历练,四川巡抚年迈,去年已经上书告老。” 在这个时候被外放去四川历练,又得皇帝青眼,加上四川巡抚年迈要告老还乡,年羹尧显然会是巡抚最大的人选之一。 四福晋听着有些咂舌,这人来头有些厉害,要是以后成了四川巡抚,他的妹妹早早进府来,确实一进来就该是侧福晋的地位才配得上。 但是对四福晋来说,这进的就不是侧福晋,而是一尊大佛啊,还不如不进的。 不过她也不明白四阿哥为何会拒绝,如果迎了年羹尧的妹妹进府来,那么这人就等于是成为四阿哥的左膀右臂了,不就让他如虎添翼了吗? 对上四福晋狐疑的目光,四阿哥只含糊答道:“最近不是个好时机,恐怕有大事要发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他能得一名大将是好事,但谁知道皇帝是不是试探他呢? 第39章 四福晋没继续追问究竟有什么大事发生, 也是不敢问,因为隔墙有耳,想来四阿哥也不会开口告诉她的。 四阿哥转头进宫跟皇帝提了提, 然后就回府结结实实休息了起来。 上回巡查后,他吃到了回来休息好再继续工作的甜头,身体好了, 精神头不错,休息之后再事情处理起来是事半功倍的。 这次从五台山回来, 四阿哥也跟皇帝告假,在府里休息了足足半个月。 皇帝的封赏也很快,连带着其他阿哥一并下来的。 等高太监带着圣旨进府, 耿奕在底下跪着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被钮钴禄格格小心推了一下这才起身谢恩接旨。 李格格比耿奕还激动,双眼含着泪花接旨, 整个人兴奋得身体都有点哆嗦了。 宋格格眼底难掩失望,却很快释然了, 毕竟府里两个格格给提为侧福晋,总比外头指个侧福晋进府来得好。 比起外边不知道底细的人, 后院的都是好相处的, 哪怕成了侧福晋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耿奕是知道这些天四福晋让人打扫了后边的两个更宽敞的院子,还以为是年初大扫除罢了, 也没上心,如今才明白自己要成为侧福晋, 自然要换到更宽敞明亮的院子里住了。 她其实对自己忽然当侧福晋这件事还是没多少真实感, 身边的胡嬷嬷和两个丫鬟就比耿奕要激动得多了, 纷纷笑着行礼恭喜, 笑容是一个比一个灿烂。 毕竟主子得脸了, 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也算是鸡犬升天了,地位自然跟以前也不同了。 如今要换新的大院子了,耿奕就回过神来,终于有点真实感了,开始兴致勃勃指挥道:“快,咱们得开始收拾东西了,胡嬷嬷和如玉去收拾库房,如穗收拾我房里的东西。” 小李子也被叫去库房帮忙指挥小太监们收拾好笼箱,一箱箱抬去新院子的。 新院子的库房足够大,耿奕就不必像之前那样把赏赐放进空房间里面,而是全部能塞进去了。 搬家根本不需要耿奕盯着,生怕院子乱糟糟的让她不舒服,胡嬷嬷就带着如玉和几个丫鬟先麻溜收拾好新院子的花厅,送上点心和茶水让耿奕在里面坐着等就行了。 小李子去库房帮忙了一会,因为手忙脚乱就被胡嬷嬷打发回来在耿奕身边伺候了。 收拾东西他不行,陪着说说话给耿奕逗闷子总可以吧! 小李子到耿奕这边来日子好过多了,人眼见着活泼了不少,府里还有人开始巴结讨好,小身板都比以前直多了的! 跟着如玉久了,一直沉默寡言的他也会说一些了,就跟耿奕提到最近新认识的同乡:“是厨房里的小采买,人看着精神机灵,在外头跑得多,消息也灵通,偶尔会跟奴才说几句。” 小李子知道说说府里那些琐碎事,耿奕肯定不感兴趣,于是就绞尽脑汁挑着外头的事说一说了:“听闻这次赏封,除了四贝勒府之外,还有五贝勒。” 耿奕果然感兴趣,还挑眉问道:“两边封赏的时间该是差不多的,你怎么就知道了?” 要提前打听那是不可能的,要刚知道的,那消息是真的灵通。 小李子涨红着脸颊赶紧解释道:“主子别误会,是奴才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被胡嬷嬷打发去跑腿,到厨房提了新煮的羊奶过来,就听从外边回来的小蔡子说的。” 小蔡子就是他刚才提及的同乡,中午从外头采买回来,在路上听见一耳朵,就跟他麻溜说了两句,知道得就不是很多,不过也足够了。 耿奕是真没想到,五阿哥居然也请封,把后院的白格格提为庶福晋,这真是跟五福晋杠上了啊! 五阿哥后院才几个人,除了五福晋之外就有两个侧福晋,一个刘佳氏生了孩子,另外那个瓜尔佳氏今年也要生了,原本的白格格也就是如今的庶福晋也怀着,等生下孩子,那后院真是热闹了! 白格格这一提,后院连个格格都没,皇帝后边肯定会指人来的,那就更热闹了。 就是后院的老人把名额全占满了,除非谁犯大错或者死了,不然后面来的格格就没有机会更进一步的。 就是五阿哥这样总是不妥,显然也没跟五福晋商量就直接跟皇帝说了,让五福晋怎么办? 五福晋表示,原来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了。 她也是圣旨到门口的时候才知道白格格要被提为庶福晋,白格格直接激动得差点晕过去。 五福晋一直面带微笑,压根没有当场对五阿哥发飙的意思,还客客气气送走宣旨的太监,又让嬷嬷递了荷包过去,礼数周到得很。 等太监一走,五福晋转身就回院子了,留下刘佳氏看着瓜尔佳氏,然后两人一起看向后边的白格格,不对,应该叫白庶福晋了。 这位新上的庶福晋是真的高兴,就跟天上掉馅饼下来,能不激动吗? 她还想着要是肚皮争气,回头生个小阿哥,才可能更进一步。 如今孩子还没生下来,自己就一步到位了,简直乐开了花! 两位侧福晋说了一句恭喜,然后就带着丫鬟也施施然回去了。 刘佳氏回去坐下后,跟身边的心腹嬷嬷嘀咕道:“就她这德性,也不知道爷怎么想的。” 心腹嬷嬷看着在门口守着的丫鬟,这才小声劝道:“五阿哥怕是跟福晋置气而已,主子很不必放在心上,哪怕是……也越不过主子去。” 刘佳氏当然知道白格格成了庶福晋怎么都不可能越过自己这个侧福晋,就是心里不痛快。 毕竟她是生下孩子后才被提为侧福晋的,白格格凭什么啊! 五阿哥跟五福晋置气,那也是因为五阿哥的眼里开始有了五福晋啊,不然跟一个不在意的人置什么气? 之前五福晋追着五阿哥跑的时候,五阿哥就不屑一顾。 如今五福晋不追了,三天两头进宫侍奉皇太后,对五阿哥不看一眼,他心里又开始不舒服的。 尤其五福晋之前痛痛快快跟着去避暑山庄,丢下五阿哥在这边照顾后院两个孕妇,当时他都要气炸了。 兄弟们一个个都去木兰围场大显身手,就五阿哥一个要留着看家,能痛快吗? 这都好几个月了,五福晋都回来了,五阿哥到底还是意难平,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了。 瓜尔佳氏回去后也气得砸了手边最喜欢的茶杯,贴身丫鬟赶紧劝道:“主子息怒,得仔细身子骨才是,如今身子重了,不比以前。” 闻言,瓜尔佳氏是更气了:“我这前脚不怎么舒服,后边白格格就趁虚而入,占着爷小半个月。回头我这刚怀上,她那边也有喜了。” 白格格简直每一步都在膈应人,如今还给提为庶福晋,瓜尔佳氏能不生闷气吗?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只盼着这一胎是小阿哥,白格格那边是个小格格就好,不然要白格格也生下小阿哥,瓜尔佳氏感觉自己能郁闷坏了! 五福晋那边,身边的嬷嬷奉茶后就先开口劝道:“福晋莫担心,五阿哥只是赌气罢了,未必那么看重庶福晋。” 听了这话,五福晋抬起头来,脸上是丝毫没一点沮丧,反而评点道:“今儿的茶泡得不错,是太后娘娘那边给的大红袍吧?” 嬷嬷懵了一下点头答道:“是,正是大红袍,福晋一下就尝出来了。” 五福晋就笑道:“太后娘娘最是喜欢大红袍,每次去都能喝上,久了我自然能尝出来。另外她那边还有十弟妹送来的马奶茶,我却是喝不惯,四弟妹那边的耿格格,不对,该叫侧福晋了,做的羊奶茶就十分香甜可口了。” 嬷嬷一听就让丫鬟去泡一壶羊奶茶来,五福晋喝着甜丝丝的奶茶就叹道:“说起赌气,我原本也是赌着一口气,这才会进宫侍奉太后娘娘的。但是时日久了,人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在太后娘娘身边过得越是快活,就越发觉得没必要委屈自己。” “这日子高兴着过也是过,不高兴也是过,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你说是不是?” 嬷嬷眼圈一红道:“福晋这么说,叫奴婢都忍不住要落下泪来,这些年实在叫福晋受太多委屈了。” 五福晋就笑笑道:“哭什么,你该高兴才是,毕竟我都想通了。以前我只在府里这方寸之间,感觉自己很苦,日子很难过,每天早上睁开眼就感觉一片灰暗,恨不得就此了结算了。但是等我出去后看看周围,谁又不苦呢?” 想想皇太后当年嫁过来,不也是不受当年先帝喜欢,身份尊贵却独守空房,不难过不委屈吗? 是不是日子难熬到过不下去,也哭过抱怨过,郁郁寡欢? 但是皇太后挺过来了,如今她日子过得舒服,每天笑眯眯的,曾经的那些委屈在如今看来都不算什么。 那些过往都随着先帝驾崩而彻底埋葬,曾经不对付的,可能怨恨过的人都死了,只有皇太后还活得好好的,过上了自在的日子,在宫里除了皇帝,都是她说了算。 五福晋就觉得,只要她好好活着,不犯大错,就永远是五福晋,谁都动摇不了自己的地位。 哪怕后院这些人一个个争宠又如何,拼命生下孩子又如何,这些孩子不都得叫自己一声额娘吗? 于是五福晋就彻底释然了,反正五阿哥也不能随便找理由废了自己,爱咋咋的! 她就得每天过得高高兴兴的,然后好好活着,只要五阿哥别过分,管他呢! 嬷嬷看出五福晋是真的想通了,低头忍不住抹眼泪。 五福晋就无奈道:“让你别哭了,怎么还真的哭起来了?” 嬷嬷就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道:“奴婢这是高兴的,主子总算是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五福晋就笑笑,她出嫁之前在娘家就是个爱憎分明又果断爽利的人,还是一心想着当个好福晋,然后跟五阿哥好好过日子的。 五阿哥长得一表人才,她在成亲那天看了一眼就陷进去了,才会有了往后卑微讨好的自己。 如今想来她真傻,因为五阿哥喜欢柔弱娇美的女子,五福晋就努力改变自己,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反而险些把原本的她给丢了。 五福晋低头喝了一口奶茶,还是做自己最舒服了,做别人眼里的自己,就跟穿着不合身的衣服那样,浑身哪里都不舒服,别人看着也别扭。 那边耿奕继续听着小李子八卦外边的事,听说八阿哥那边被皇帝指了一个侧福晋,差点给一口奶茶给呛住了。 乖乖,这真是个大新闻了。 毕竟她听说八福晋相当彪悍,八阿哥隐约有惧内的传言,成亲后连后院别的地方都没去过。这侧福晋一提,前边这些说法是不攻自破。 耿奕眨眨眼,难道八阿哥为了破除谣言,才会请皇帝指了这么一个侧福晋的? 不过八阿哥后院的人是真的少,除了八福晋之外只有两个格格,听闻还是八福晋的丫鬟,算得上是滕妾了。 八福晋不松口,这两个滕妾哪里敢接近八阿哥? 如今后院多了一个侧福晋,八福晋就不能一手遮天,挡着其他人靠近八阿哥的。 忽然多了个侧福晋进门,八福晋的脸色可想而知,难看得不行。 圣旨下来的时候,她当场就沉着脸,宣旨的太监面色都尴尬起来。 还是八阿哥吩咐身边的侍从给太监一个荷包,客气送人离开,不然八福晋说不定就要当场发飙了。 好歹八阿哥拉着八福晋进去后,八福晋才红着眼道:“怎么回事,你之前不说求的是年羹尧的妹妹,怎么换了另外一个人来了?” 还是江南有名的才女,长得明艳大方,正是八阿哥喜欢的类型,八福晋都怀疑八阿哥是不是故意请皇帝挑的人,才能如此合心意! 八阿哥面露无奈,连说冤枉道:“卿卿怎能不信我,当初我辗转打听到年家的女儿要被皇阿玛指婚,这才会去提出请皇阿玛指一个侧福晋过来。” 哪里想到最后就指了个小官的女儿,哪怕长得再好,还有点才名,却依旧不是年家的女儿! 八阿哥要美人做什么,要的是让年家跟他站在同一条船上! 八福晋看八阿哥着急的样子,知道他没说谎,于是皱眉叹气道:“这究竟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年家的女儿指给别的阿哥那边去了?” 八阿哥也是担心,就道:“我已经让人留心,年家的女儿究竟去了哪里,我原先怀疑是去了四哥那边,后来听说他跟皇阿玛提了,要把后院两个格格提为侧福晋。” 于是后院侧福晋的名额都占满了,根本不可能另外再指一个侧福晋进府的,四阿哥就能排除在外了。 八福晋冷哼道:“四阿哥倒是念旧,早早就提了后院的老人。” 要是当初她就先把后院两个滕妾提为侧福晋,名额占满了,也就没人能进府来了。 但是这不过想想罢了,若是能选择,八福晋也绝不会同意的。 侧福晋跟福晋虽然多了一个字,地位却相近,这是八福晋绝不能容许的。 让两个滕妾以后能跟自己平起平坐,开什么玩笑呢! 八阿哥也看出八福晋的心思,只搂着她的肩膀道:“委屈卿卿了,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八福晋扭了扭没挣脱,红着眼道:“就怕我这肚皮再不争气,过几年皇上还会再指一个侧福晋进府来。” 八阿哥低头安慰道:“不会的,我们再努力点就好,看看大哥都好几个孩子了。” 他自认身体不差,八福晋也是如此,怎的两人就是迟迟没孩子呢! 思及此,八阿哥也有点郁闷。 八福晋就更郁闷了,之前大福晋和三福晋因为吃了四福晋送的梨膏糖就怀上了,然而她都吃了好几罐子了,人就胖了一点,然而肚皮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原本生气都要上门质问四福晋了,然而人家的店面门口就贴着大大的一张纸,小厮轮流在门口大声解释,梨膏糖就是治嗓子痒疼,不包生孩子,这都是谣言云云。 四阿哥他们生怕别人误会了,就差没绕着京城喊一圈,不说店门口排队买梨膏糖的,哪怕经过的人该听都听见了。 有些原本就是治嗓子来买的,也就一笑置之。 有些原本是冲着能怀上的,虽然有点失望也还是买了,万一呢! 跟八福晋一样吃过之后毫无动静的,哪怕心里郁闷或者生气,也不好去店面或者四福晋面前闹了。 毕竟人家事先说清楚明白了,还误会那就是自个的事了,关四阿哥什么事啊! 八阿哥也只能开口安慰八福晋,更像是安慰自己道:“只是时候没到而已,我们耐心一点再等等。”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等就是等了好多年,这时候只听说九阿哥的赐婚也下来了。 九阿哥接旨后就高高兴兴出宫跟四阿哥提起这个喜讯来了:“四哥,我这福晋是从一品武官的女儿董鄂氏。” 十阿哥比自己早成婚,九阿哥还是心里有点郁闷,惦记了好久,皇帝终于想起给自己物色福晋了,能不高兴吗? 九阿哥因为太高兴,都没让人通传就一头扎进来,正碰上四阿哥和耿奕在对弈。 耿奕都来不及退下了,四阿哥也不在意道:“九弟是自家兄弟,也不必太避嫌了。” 这话九阿哥爱听,跟耿奕打招呼后道:“多得小嫂子做的奶茶,如今在酒楼卖得十分不错。” 他说不错,那真是相当不错了,每天都是供不应求。 甜丝丝的奶味加上茶香,夫人小姐们都喜欢,半大的孩子们更是拒绝不了。 哪怕男人们大多不喜欢,但是他去酒楼只要带上家眷,除了他之外的人几乎是人手一杯了。 耿奕一听就笑道:“其实九阿哥可以把糖让人选一选,若是不喜欢太甜的,可以选择半糖或者三分糖。” 太甜不喜欢,让人选不是很甜的不就好了? 不然一家人坐着,其他人都捧着奶茶,一家之主只能在旁边看着,最后还要负责买单,就有点太惨了吧! 九阿哥双眼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一听都要坐不住了,赶紧让金福去酒楼跑一趟,跟掌柜说说,今儿就开始做起来! 耿奕看九阿哥风风火火的样子,就觉得他还真是做买卖的料子,一点拖延症都没有,只要听着能做就立刻去做,丝毫没有迟疑,相当果断,该下手的时候就下手,这才能快人一步。 金福应下后就一溜烟跑了,生怕耽误了九阿哥的买卖。 九阿哥就不好意思道:“让四哥见笑了,弟弟一听买卖能做得更好就拖不得,怎么都要立刻办好才行。” 见四阿哥笑着摇头说不介意,九阿哥就继续说起自己的媳妇来:“听闻董鄂氏长得好看,人也高挑,可惜我要等大半年才能成婚了。” 他都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家媳妇长什么样子,感觉大半年的时间好长。 耿奕看四阿哥的样子,就知道他不太想听下去,毕竟是弟媳妇,长得好好不看,长什么样子都不是四阿哥能问的,也不好继续听着,于是就问道:“九阿哥今儿要留下用饭吗?” 九阿哥连忙点头道:“那是必须留下的,今儿厨房做什么好吃的?” 耿奕就笑道:“我也不晓得,这就让人问一问。” 九阿哥挥挥手道:“不必,厨房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反正肯定不会难吃的。” 马厨子的手艺已经很得他心了,怎么做都不可能难吃,提前问还少一分惊喜,还不如坐着等上菜的。 这话递到厨房那边,马厨子感觉肩膀的担子更重了。 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觉得头发越发稀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过再难自己也得定下菜单来,正好是晚冬,是适合进补的时候,加上九阿哥过来是说喜事的,就该庆祝一二,于是马厨子想了想就打算做一道牛乳蒸羊羔。 羊羔是新鲜送来,已经让徒弟处理好了,原本就打算今晚做,正好合适。 把羊羔肉斩成块,放入生姜、人参之后,再加入牛乳,然后隔水蒸足足一个时辰,等肉变得酥软就能出锅,再撒上枸杞和些许的盐,就能上桌了。 调料放得不多,羊羔肉里有淡淡的人参味道,并不浓郁,被牛乳的香味遮盖住。羊肉是又香又嫩,带着一股子牛奶的香气,奶香奶香的,耿奕吃完感觉浑身都是奶香的味道,丝毫没一点羊膻味。 四福晋平日不是很爱吃羊肉,今儿也多吃了半碗。 四阿哥和九阿哥更不用说,频频下筷子,很快一只不大的羊羔就被吃光了,是丝毫没一点剩下的,光盘子送回去的时候,马厨子看见后别提多骄傲了。 主子们吃光了,证明他的手艺好,这道菜做得不错。 九阿哥吃得心满意足,对四阿哥眨眨眼,显然私下有话要说,其他人就先退下了。 等人一走,九阿哥才凑近来小声道:“四哥,那个年大人的妹妹真不得了,除了八哥想求,连太子二哥都跟皇阿玛提过,更别提是大哥了。” 大阿哥是看着太子做什么都要掺和一脚,看太子想纳年羹尧的妹妹做庶妃,于是也找皇帝提了。 四阿哥是一言难尽,太子起码有诚意,用庶妃来求也过得去,大阿哥两个侧福晋都有了,让年大人的妹妹做庶福晋,那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是不是太怠慢人了? 要拉拢年羹尧,然后大阿哥只给出庶福晋的位子,这不是结亲是结仇了吧? 九阿哥也深以为然,凑得更近道:“四哥没在宫里不知道,大哥被惠妃娘娘叫进宫里骂了一通,听说还砸了一套茶杯,看来惠妃娘娘是气坏了。” 何止气坏,惠妃气得心口都疼了,只觉得这个儿子年纪越大是越发活回去了,这种事都敢跟太子争? 她骂完儿子,转头还要给大阿哥收拾烂摊子,直奔御书房找皇帝请罪了,还让皇帝叫大阿哥好好闭门思过,暂时别出来气人了。 皇帝也是有点不高兴,但是看惠妃气得脸色都白了,整个人跪下去险些起不来,就有点同情,于是大手一挥,就让大阿哥回来宫里跟着小阿哥们上课半个月。 要是上课认真就算了,要不认真再多学一会儿。 这皇命一出,大阿哥感觉简直没脸出门见人了。 他都几岁了,居然要跟那些乳臭未干的小阿哥们一起读书,还有脸吗? 大福晋看大阿哥扭扭捏捏的样子就是不肯进宫上学,忍不住嗤笑道:“该!让你什么热闹都敢掺和,要不是皇上高抬贵手……” 大阿哥看着大福晋挺着大肚子,还不好跟她争辩,憋得脸都红了。 大福晋看他的表情就明白大阿哥压根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心里忍不住叹气,伸手摸着肚子开始担心孩子们的脑子要是随了阿玛,以后可怎么办呢? 太子这一步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简直是馊主意。 年羹尧以后可能要被皇帝提拔为四川巡抚的人,掌管一大省的财政,又是个将才,以后必定平步青云,还可能掌握兵权。 太子沾了这个,是生怕不跟皇帝离了心吗?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太子自己作死就算了,大阿哥去掺和什么,想跟太子一起被皇帝怀疑吗? 好在看皇帝的意思,也是觉得大阿哥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脑子不好,什么都要跟太子争才会掺和进来,不然就不是让大阿哥回去上学读书那么简单了! 偏偏大阿哥还看不透,只觉得丢人。丢人算什么,就怕他以后什么都丢了,还得连累一家子! 大福晋感觉这样不行,抓着大阿哥回房后让心腹守在外边,细细掰扯了一番,让大阿哥明白这事究竟有多凶险! 大阿哥刚听的时候不以为然,听到后面就若有所思,渐渐就有些后怕了。 见他耷拉着脑袋,似乎听进去了,大福晋就叹道:“我也不指望爷有什么大出息,只要别乱来,连累我和孩子们就行了。” 大阿哥想张口反驳,怎么就是连累了呢! 但是他抬头看着如今挺着大肚子的大福晋脸色发白,因为肚子太大平日休息就不太好,如今还要操心自己的事,大阿哥就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好吧,我以后问过八弟之后,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就能清楚了。” 大福晋的目光有些复杂,明白当初八阿哥被抱过来给惠妃,跟着大阿哥一起长大,两人虽然不是同母的兄弟,感情却差不多了。 大阿哥也知道自己的性子冲动又不够聪明,不如八阿哥那么聪慧又谨慎,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会跟八阿哥商量。 但是小时候就算了,如今却跟以前不一样了。 大阿哥被大福晋看得后背发毛,顿时不明白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不能去问八弟了?” 大福晋无奈提醒道:“爷是不是忘了,这次想要迎娶年大人妹妹的事,八弟也是掺和进来了。” 所以你们两人目的一样,大阿哥还找八阿哥商量,这不就跟上阵对敌的时候找敌方首领商量一样吗? 大阿哥一愣,这才后知后觉这一点,挠着脑袋道:“你说得对,八弟跟以前是不一样了,这事确实不好跟他商量,但是其它的……” 被大福晋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大阿哥余下的话只能咽下去,再也说不出口了,烦躁道:“好了,我以后不随便去问八弟,这就行了吧?” 闻言,大福晋这才满意了。 大阿哥有点闷闷不乐,他怎么也变得有点惧内了,凭什么要听大福晋的啊?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只是不跟大福晋计较,毕竟她如今怀着孩子都快临盆了,顺着点也是应该的! 大阿哥自我安慰一番,也就释然了。 就连四阿哥也没想到,因为他这边婉拒了皇帝,让其他的兄弟蠢蠢欲动,最后反而谁都没得逞。 年羹尧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皇帝不想那么容易就废了他,自然不会让年羹尧的妹妹随便嫁人。 毕竟他妹妹嫁了谁,等于年家就被绑在谁的船上,要是有异心的,那是后患无穷。 太子和大阿哥是肯定不行的,八阿哥也是如此,毕竟八福晋的身份已经足够尊贵了。 最后皇帝只能暂且把这个指婚放下,反正年羹尧这个妹妹的年纪还小,再放上一两年还是可以的。 年家就有点遗憾,原本以为妹妹能嫁给四贝勒,没想到最后没能成。 等其他阿哥们来求,年夫人还以为是好事,自家姑娘依旧能嫁给阿哥,谁想到最后谁都没被选上,顿时有些失望了。 年羹尧劝着年夫人道:“没成才是好事,要妹妹嫁给其他那几个阿哥才麻烦了。” 年夫人不懂那么多曲曲折折,只担忧道:“你妹妹如今在外头是出名了,若是以后不嫁给阿哥们,回头想嫁个好人家没那么容易。” 虽然阿哥们没能嫁,女儿如今名声在外,求娶的自然也有的。 眼看年家没把女儿嫁给阿哥,其他人就蠢蠢欲动了,然而年家却不敢随便动。 年羹尧的前程还没有彻底定下来,哪敢随意让女儿嫁人,要是亲家有什么问题,他们一家就完了,于是年夫人哪怕心急也只能一动不敢动了。 耿奕听完小李子的八卦,只感慨一下年家的女儿真是受欢迎,转头九阿哥回宫后,她就忍不住好奇问四阿哥道:“爷,九福晋既是武官的女儿,是不是武艺也相当不错?” 姑奶奶会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哪怕不会拳脚功夫,骑射都是极为出色的。 就是武官的女儿,很可能拳脚功夫相当不错。 四阿哥笑着点头道:“是,听闻这位九弟妹的武学天分不错,还被皇阿玛夸奖过。” 皇帝当初见过董鄂氏一面,一柄长刀舞得是虎虎生威,听说从小不爱女红还熟读兵书,私下还感慨过,要董鄂氏是男子,必然是一个得力将才,颇为惋惜的。 耿奕盯着四阿哥看了一会,感觉四阿哥是不是学坏了,刚才怎么没跟九阿哥说这个? 看九阿哥那么高兴要娶媳妇的样子,以后忽然发现九福晋的身手比他还好,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来? 不过之前九阿哥想要的媳妇是长得好看又喜欢西洋玩意儿,还会算数什么的,九福晋是一点都没沾上。 唯独有个好处,以后九阿哥都不需要武师傅了,九福晋指点一下,骑射估计都比以前好多了。 耿奕想的那些,九阿哥其实也琢磨过的。 后来他觉得九福晋不会算数,自己教就是了。 九福晋要不喜欢西洋的玩意儿,九阿哥手把手告诉她怎么有趣不就行了? 反正九阿哥是觉得,只要接触过西洋的东西,就很少人会不感兴趣的! 他想得挺美,期待着这次南巡回来就娶媳妇,丝毫没想到武官的女儿有多彪悍。 这次南巡皇帝要带的人就多了,连太子都带上了,其余几个年长的阿哥们都带着,唯独留下了三阿哥,以及索额图和高士奇等大臣来监国。 四阿哥这次也带上了耿奕和钮钴禄格格,四福晋依旧留在贝勒府。 原本李侧福晋也带上的,可惜临出门之前,她却查出有了身孕,又是惊喜又是失望,也只好留在贝勒府养胎,不能跟着去南巡了。 耿奕以为这次南巡跟上回一样顺顺利利的,走一圈看看景色,吃吃各地的地方名菜,然后听大臣们如何拍龙屁,再买点当地的特产作为礼物回去送给四福晋、李侧福晋和宋格格。 说是南巡,对她来说就是出门旅游了一趟而已。 哪想到大船才到德州,太子居然就病了,还病得不轻。 第40章 耿奕是听四阿哥看望太子回来, 才知道太子腹痛难忍,疼得脸色惨白,冷汗连连。 院首定下药方后亲自煎药送去, 太子喝下后腹痛缓和了一些,依旧食欲不振,听闻口中反酸, 什么都吃不下,闻着就难受。 人不吃东西就消瘦了下去, 皇帝下令暂时在德州停下靠岸,住进了别院。 这前后才没走多远就要停下,耿奕心下叹气, 要太子迟迟不好, 他们就不能继续出发了。 四阿哥就安慰她道:“有院首在,太子二哥应该很快会好起来的。” 院首是费尽心思, 汤药喝着,还用暖袋给太子热敷在疼痛的肚子上, 内外一起治,太子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夜里好歹能睡着了。 之前因为太疼, 太子辗转难眠,刚开始还不想打扰皇帝, 还是身边伺候的太监眼看不对劲,急忙跑去跟皇帝报信。 这就跟一道惊雷一样, 把船上的人炸得不轻, 厨房和太医们累得人仰马翻, 一边是努力做清淡吃食, 能让太子吃下, 另一边太医斟酌再三定的药方,皇帝要过目后才敢去煎药,还得效果快一点才行。 镇痛效果确实不错,却始终没能让太子的食欲好起来。 很明显太子是不能继续跟着走了,皇帝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不走,于是他就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回京,让索额图过来给太子侍疾。 索额图一听太子病了,心急火燎当天就出发赶来,一路几乎没怎么歇息过,硬生生用几天功夫就赶到了。 他年纪不小,路上颠簸也是累得不行,洗漱后也来不及休息,赶紧去拜见皇帝,然后去探望太子了。 看见太子出京的时候还好好的,如今满脸苍白还瘦了一圈,索额图就老泪纵横:“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问过太医,得知太子如今腹痛已经止住了,然而还是食不下咽,需要好好静养一阵子,就连连答应会好好照顾太子的。 跟着来的御厨有一半都让皇帝留下了,就是为了给太子做好吃的。 耿奕远远看着被留下的御厨们,心里对他们的同情是滔滔不绝。 御厨们的手艺是不错,偏偏太子病后胃口不好,舌头不敏锐吃不出什么味道来,自然觉得什么都不好吃,也就吃不下了。 他们又不敢做重口味的,只能做清淡的,太子更尝不出味道来也就更加吃不下,简直跟恶性循环一样,御厨们是有的头疼了。 不过这事耿奕是打死都不会出头的,别人就算了,太子如今刚病好,皇帝紧张得不行,要有一点差错,那她也别想活了,还不如苟着算了。 她就找了个有点头晕的借口躲在房间里死活不出来,跟个鹌鹑一样,四阿哥还以为耿奕病了,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依旧担心道:“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你出门,一直在房间里,连吃饭都不出来。” 耿奕瞅着四周没人,还是贴在四阿哥的耳边把自己的担心说了:“我这不是怕太子胃口不好,皇上见御厨们没办法,就把我提溜出去问吗?” 要皇帝问了,她是回答还是不回答,要不回答,皇帝怪罪下来怎么办? 要回答了,回头太子尝过后还是吃不下,自己这没得功劳反倒要被问罪如何是好? 耿奕说完,抬头见四阿哥居然嘴角一弯笑了出来,不由皱眉道:“爷,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四阿哥嘴角的笑容更深了,要不是知道自己笑出声的话,耿奕就要恼羞成怒,他估计都要忍不住的。 眼看耿奕就要恼了,他这才收敛了一下解释道:“放心,皇阿玛若是问了,我也会帮你挡回去的。” 耿奕哪怕再厉害,关乎太子的事是能不碰就不碰为好,四阿哥自然会帮忙拦着点的。 而且船上有好几个太医在呢,皇帝还在跟前,怎么都轮不到耿奕帮忙了,不然让他们这些太医的脸面往哪里摆呢! 耿奕这才松口气,被四阿哥扶着起身道:“好了,别担心那么多,赶紧起来出去用饭吧。” 四阿哥跟着皇帝也去探望了太子好几次,帮着忙里忙外布置别院,让太子留下后能住得舒心,回来后才发现耿奕躲在房间两天,于是才过来看看,一问就差点笑了。 好在耿奕没事,他带着人往外走道:“以后有什么直接告诉我就是了,要我忙着不见人,跟苏培盛说一声也可以。” 耿奕点点头,知道自己是想多了,于是放下心来,高高兴兴跟着四阿哥出去用饭了。 太子那边还吃不下,四阿哥他们就不能大鱼大肉,不然被皇帝知道还觉得他不关心兄长什么的就不好了。 加上四阿哥原本就不爱大荤菜,就让厨房送来几道清淡点的菜式。 第一道上来的是香椿腐皮,豆腐皮在油里炸一遍,再拌入焯过水又切碎的香椿,吃着鲜香清爽。 第二道是五彩团子,用的就是豆腐、香菇、马蹄和春笋做成圆子,再放进南瓜羹。五种颜色,看着色彩斑斓就很有食欲。 第三道送来的是荠菜春卷,另外还每人一碗刀鱼馄饨。 刀鱼剔骨后用鱼肉拌了酱汁腌好,包进馄饨里面,在热水里一过,吃着面皮不厚,鱼肉鲜嫩。 一碗下去,肚子暖暖的,特别舒服。 吃完后厨房还送了甜点来,是雪花饼,用豆渣加糯米做成,不是很甜腻,吃着还有一股淡淡的豆香味。 耿奕就不由感慨,御厨果真是连清淡的吃食都做出不同的花样来。 就连她这挑剔的舌头都挑不出毛病来,可惜太子依旧吃不下去。 不过跟耿奕不一样,太子确实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御厨这些对他来说可能早就吃腻了。 他们停留了几天,看太子的情况稳定下来,除了食欲不太好,起码还能稍微吃点进去,皇帝就下令船队继续南下了。 想来有索额图这个长辈在,皇帝也能放心把太子交给他,于是就出发了。 耿奕原本还担心所有人都要留下陪着太子,等他好了才能出发,如今看着船队一点点离开岸边,那是着实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心里忍不住嘀咕,不是说皇帝最疼爱太子,怎么看他病了还要继续南下,而不是就此中止呢? 可能对皇帝来说,南巡比起太子重要得多了,当然前提是太子并没有生命危险的。 这次南巡足足走了两个月,耿奕刚开始还兴致勃勃看着外边,后来就跟钮钴禄格格一起开始发呆了。 偶尔船只靠岸,她们还能下去跟着四阿哥四处走一走,买一些特产回去,却也不能走得太远。 住的大多是各种别院,奢华是不敢的,却也占地颇大。 等到了江南,住的全是园林,院子一个比一个巧夺天工。 耿奕和钮钴禄格格在花园逛了逛,差点迷路找不到自己住的院子的,足见这里究竟有多大,又跟迷宫一样,到处都是山石垒砌的景观,更有许多亭台楼阁,远看一样,细看还不同,别具心思。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她带着钮钴禄格格在亭子里听着旁边流水的声音一边用下午茶,还是挺惬意的。 胡嬷嬷提着食盒过来,笑着道:“主子,这是厨房做的雪花羹,咸的甜的都有。” 耿奕抬头一看,这不是豆腐脑吗? 钮钴禄格格只吃过咸的,还没试过甜的,于是要了一碗甜的,尝了一口还是不太习惯道:“放的蜂蜜,甜丝丝的,豆腐脑的味道就没能尝出来了。” 耿奕两种都喜欢,先要了咸口的,再要了甜口的,吃得美滋滋。 吃过咸口的之后再吃甜的,就把咸味压了下去,吃完再来一杯奶茶,她感觉简直快活过神仙。 钮钴禄格格就看着耿奕是咸的甜的照吃不误,还连着一起吃,一副“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的表情,低头开始怀疑两人吃得不是同一种吃食。 耿奕是习惯了,只要好吃的都能吃进去,见钮钴禄格格一脸茫然的样子,就让胡嬷嬷给她做了个咸口的雪花羹。 远远就见十福晋过来,看她们在亭子里,就拐了个弯过来寒暄道:“你们都在这呢。” 耿奕和钮钴禄格格起身迎了过去,耿奕就笑道:“是,我们两个在这边凉快得很,还吃着雪花羹。” 她的蒙语不错,钮钴禄格格的蒙语说得磕磕碰碰,听的话还凑合,十福晋笑着点头,跟着两人一起落座了。 “我在院子里实在无聊,就出来走走。这园子很漂亮,就是感觉跟迷宫一样,尤其那个石壁,进去是一个巷子,还有好几个分岔,我进去后就不知道往哪里走。想回头的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十福晋简直苦恼,她进了石壁就懵了,好在跟着伺候的一个丫鬟是园子里的,带着自己出来,不然感觉要困在里面了。 耿奕就笑道:“是,我之前也进去了,看着分岔多就赶紧出来了。” 她问了十福晋,知道十福晋不爱太甜的,就让胡嬷嬷做了咸口的雪花羹。 十福晋吃着还挺稀奇的:“这个跟我那边的奶豆腐差不多,就是更软绵一点。” 她总算有个说话的人,实在不容易,忍不住多说了一些。 这次皇太后没跟着来,五福晋也跟着留在宫里陪着了。 大福晋和三福晋都因为待产的缘故,自然不可能颠簸就没来的,四福晋要照顾弘辉也没来,太子妃是跟着太子留在别院那边照顾了。 八福晋倒是跟着八阿哥来了,也会蒙语,然而十福晋跟她就说不上话,更不敢过去寒暄聊天的,根本就聊不起来。 十阿哥早就跟着九阿哥,带着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跑出去玩儿,十福晋在院子里呆了两天实在待不住,就出来转转,原本就打算找耿奕说说话,不然感觉自己要憋坏了。 吃完雪花羹,十福晋又喝起了奶茶:“听说这吃食是你做的,如今在京城也是多了起来。虽说跟我家乡的马奶茶有些不同,喝着却能解思乡之情。” 哪怕不一样,她喝着的时候会想起自己在家乡的时候。 自己以后可能到死都回不去,好歹喝着这个能聊以慰藉。 这话就有几分沉重了,十福晋很快就笑道:“今儿不如一起用饭?厨房以为我从蒙古而来,除了羊肉就不爱吃别的,每顿饭都必上羊肉。” 哪怕再喜欢,顿顿吃她也有点受不了。 上的羊肉菜多了,十阿哥还以为十福晋喜欢,打赏了厨房,然后那边上的羊肉菜式花样更多,却依旧是羊肉,十福晋简直郁闷坏了。 但是十阿哥难得好心,她又不好拒绝这个美意,吃得简直太难受了。 耿奕想到四阿哥担心九阿哥他们出去后胡闹,也跟着一起出去,该是不会回来用饭的,于是就点头道:“好啊,我这就吩咐厨房做几道菜送过来,我们在这边吃?” 看着湖光之色吃饭,还挺舒服的。 十福晋连连点头,只小声道:“让厨房千万别再上羊肉了,我暂时不想看见这个。” 耿奕是看出十福晋吃羊肉是吃怕了,只笑着点头让胡嬷嬷记下了。 很快就有太监提着食盒过来上菜,低头介绍道:“主子,这是雪山皑皑。” 耿奕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太湖三白,里头是银鱼、白鱼和白米虾,添上豆腐炖了一锅。 食材全是白色的,难怪叫雪山。 十福晋看着稀奇,吃了一口道:“这是鱼?” 没有骨头,也没有鱼腥味,反而十分鲜美。外表看着还是晶莹剔透,洁白如玉,光是看看就赏心悦目。 耿奕就笑着点头道:“是,这是吴郡的特色,产自太湖的湖鲜。不管是新鲜的时候还是煮熟了,它们都是洁净无瑕的颜色,所以做菜的时候大多是清蒸或者白灼,不必添很多佐料,本身就足够鲜美,没必要画蛇添足的。” 后又上了香煎鲥鱼和桃花粥,十福晋还是第一次看见花瓣入菜,几片桃花的花瓣在粥里,散发着淡淡的桃花香气,感觉吃完唇齿都带着花香了。 耿奕就特意问厨房是否准备了桃花酒,很快就有人送来了。 桃花酒的度数不高,她和钮钴禄格格喝着正好,十福晋喝了一口就有点嫌弃味道太淡了一点:“还是我家乡的刀酒来得带劲,这个喝着软绵绵的,没什么意思。” 耿奕不用问都知道这个刀酒肯定是烈酒了,并不适合大白天喝,不能舍命陪君子了。 最后还上了一道海棠酥,十福晋就好奇道:“这边都喜欢把花瓣入食的吗?我以前听说这边的姑娘都喜欢吃花瓣,所以身上都带着淡淡的香气。” 耿奕好笑,这都什么鬼的谣传,连忙解释道:“不是喜欢吃花瓣,是姑娘们身上的胭脂水粉比较香罢了,有些还可能用上了西洋的花露。” 十福晋点点头,胭脂水粉她也是用的,却没那么香,想必自己闻到的就是花露了。 四阿哥他们在天色擦黑的时候才回来,带着好几个弟弟出去,四阿哥回来的时候面露疲倦,感觉比办差还累。 他回来就先去沐浴换了一身,这才拿着一个的锦盒过来道:“这是在外边买的,看着很适合你。” 耿奕道谢后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把玉扇,拿在手里有些凉意却不重,还能打开来,玉质相当不错,应该价格不菲:“爷,这个真好看。” 四阿哥就笑道:“是啊,去外头逛了一圈,也就这个能入眼。” 耿奕拿在手里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一会才放回锦盒里边,让胡嬷嬷小心收起来,就跟他提起今天跟十福晋在亭子里一起用饭聊天的事。 闻言,四阿哥就点头道:“十弟妹是个好相处的,一路上也没几个能说话的人,你要碰上了就跟她说说话好了。” 他想到还十分孩子气的十阿哥就开始头疼,感觉这个弟弟还不如十三阿哥来得懂事的:“今儿他们几个一家家店铺都要进去看看,九弟一看见西洋铺面就挪不开脚了,十弟看到不少西洋玩具都想买回来。” 还好十阿哥被九阿哥劝住了,九阿哥原话说的是:“在这里买多贵,我看两眼就会了,回去后给你做一个一样的出来。” 十阿哥是半信半疑,看着价钱确实不低,也不是买不起,但全买下来还是有点肉疼的,就勉强同意了。 耿奕好笑,也不知道店面里的掌柜听见九阿哥的话,会不会恨不得把人赶出去的。 这哪里是客人,这是上门来砸场子的吧! 四阿哥当时也觉得无奈,好在这两兄弟说好了就出店面,才没继续尴尬留在店铺里面。 他们逛了整整一条街还不够,还打算明天去酒楼试试这边的特色菜。 四阿哥是打死都不肯再跟他们出门了,但是又担心几个弟弟在外边闯祸,简直左右为难。 幸好十三阿哥挽救了他的为难,劝说九阿哥和十阿哥道:“外边酒楼的大厨哪里比得上御膳房的御厨?而且食材从哪里来,新不新鲜也无从得知,要吃坏肚子了,后边两位哥哥就得留下了,再多的美食都吃不上只能喝白粥了。” 他这么一说,两人迟疑了一会到底歇了明天出去吃遍各大酒楼的念头,四阿哥是总算松了一口气,偷偷给了十三阿哥一个赞许的眼神。 还是十三阿哥有办法,制得住这两个年纪要大一点却依旧熊得可以的兄长。 皇帝这几天忙着见当地官员和几个出名的才子,才没管这些阿哥们,却依旧知道他们的去向。 得知四阿哥带着几个小点的阿哥出去,累得不行,几个小阿哥还想第二天出去,好歹被十三阿哥劝住了,皇帝就忍不住摇头一笑:“小九和小十是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如小十三懂事。” 不过也证明几个兄弟感情深厚,没什么嫌隙,皇帝还是挺欢喜的。 他摸着胡子又叹道:“那几个所谓的才子,也就只有一个能过得去,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倒不是说江南开始缺才子,而是当地官员推举的人是一年不如一年的。 但凡才学更好一点,皇帝就不说这话了,浑水摸鱼还打发过来,哪怕一个个长得不错,依旧让他颇为失望。 幸好皇帝得知当地有几个不错的才子,年纪虽然大一些,却满腹经纶之才,特意让人请过来见了见,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尤其是其中一个叫秦然的书法极好,皇帝一高兴就叫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让两人跟对方比试一番。 秦然的祖上是个极为有名的才子,谦虚地连说不敢跟阿哥们比试。 皇帝笑笑道:“只切磋一番,不必多想。” 秦然这才应了,李德全带着太监们准备了笔墨纸砚,三人就同时准备开始写字。 皇帝沉吟道:“那就写一个永字吧。” 永字素来是书法中最基础的字,包括了好几个笔画,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水平来。 秦然二话不说就动笔,四阿哥想了想才动,十三阿哥构思片刻才开始动手。 三人几乎差不了多久都完成了,皇帝上前一看,笑着点头道:“不错。” 可以说三人的书法几乎是不分伯仲,就是十三阿哥的笔迹还带着两分稚嫩,假以时日就能跟前头两位一模一样了。 最让皇帝感慨的是四阿哥这笔锋并不锐利,却浑然天成,十分赏心悦目。 秦然的书法也是极为出色的,年纪却比四阿哥要年长许多,更是凸显了两位阿哥的出众来。 看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书法,一直自认最擅长书法的秦然也不由心服口服,只拱手道:“是草民输了。” 皇帝摆摆手道:“切磋罢了,互相学习,哪里就有输赢了?” 他还是很欣赏秦然这种谦虚的性子,询问秦然是否愿意跟着自己回京,成为阿哥们的师傅。 秦然当然没有不愿意的,立刻激动答应下来,恨不能立马上岗,于是问道:“敢问皇上是让草民担当哪位阿哥的书法师傅?若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话,草民实在没有能教的了。” 皇帝转头吩咐李德全去把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叫过来,让他们先写一个永字来看看。 写完后,皇帝让秦然去看看。 秦然走了一圈,九阿哥的字有些潦草,明显性子是有点随心所欲的。 十阿哥就更为狂放一点,该是大大咧咧的性情。 他在八阿哥那边停留了一会,这字工整,笔画也没什么大毛病,比起一般人来说不算差,但是有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珠玉在前,八阿哥这字就差点火候了。 秦然停留在八阿哥那边的时间最长,皇帝示意他评点一番,秦然还比较谨慎,回答得中规中矩的,不过皇帝也能听的出来,就吩咐道:“这样,你就给他们三个当书法老师,让他们的字能更好一些。” 九阿哥和十阿哥垮着脸,还以为南巡就不用读书了,居然还要练大字吗? 八阿哥的脸色微微一变,毕竟他比九阿哥和十阿哥还年长,也开始办差了,居然要回来练字,足见皇帝对他的字有多不满意。 皇帝说是给三个阿哥请的书法师傅,分明就是给他请的! 就皇帝还是顾及八阿哥的脸面,这才没有单独让秦然当他的书法老师。 哪怕八阿哥心里再不情愿,此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李德全把秦然安置下来,另外收拾了一个院子当书房,给三个阿哥平日过来练字。 十福晋来找耿奕的时候带着点幸灾乐祸:“让十阿哥总想往外跑,还不愿意带上我!” 九阿哥也是苦不堪言,私下偷偷来找四阿哥,四阿哥还以为这个弟弟是来诉苦的,谁知道他一脸惊恐道:“四哥,八哥怕是疯了。秦先生布置功课,让我们每天写三十张大字,八哥就会写五十张甚至六十张,再从里边挑好的三十张送过去。” 三十张大字,九阿哥和十阿哥都要写半天,写得手都疼了,六十张那就真的恐怖,几乎一整天都在写大字了! 四阿哥一向知道八阿哥对自己十分苛刻,估计也是因为被皇帝嫌弃写字不够好,这才发愤图强,却太勉强自己了。 不过他也不好去劝,只交代九阿哥留心点,别让八阿哥练大字把自己胳膊给写伤了。 八阿哥却嫌弃自己进步不够快,后来用沙包绑在手腕上来练字,一天下来手腕被绑得太紧,红彤彤的稍微有点肿了,八福晋看着就心疼道:“何必如此,你的字已经够好了,不还是皇上……” 闻言,八阿哥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在这里非议皇帝,八福晋不要命了吗? “慎言!皇阿玛也是为了我好,我也想尽快把字练起来。” 八福晋自知失言,小心翼翼给八阿哥的手腕上药,一边心疼道:“练字就练字,干什么绑沙包,绑得也太紧了一点。” 她一边抱怨着,手上却越发轻柔,生怕弄疼了八阿哥。 八阿哥安抚了八福晋几句,回去后还是继续努力练习大字,连秦然都忍不住劝他要注意休息。 九阿哥还以为他们几个要在江南把大字练好了才能回去,皇帝却忽然下令要回京了。 收拾这种东西自然不需要他们来操心,耿奕只是奇怪皇帝怎么如此突然。 毕竟前两天他还去虎丘登上了当地特意建造的万岁楼,十分欢喜的样子,转眼就要回去了? 耿奕还有点舍不得,因为江南美食还没吃个遍呢! 哪怕京城的厨子也会做,总归当地食材更新鲜,做出来更好吃啊! 不过皇帝要走,当然没有拖延的意思,收拾了几天就上船回去了。 登船的时候别说耿奕,连十福晋都有点依依不舍,站在船头看着远处隐隐约约能见的园林,也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还能来了。 船上准备齐全,一路上赶着回去就没怎么靠岸,就连耿奕都察觉有点不对劲了。 四阿哥更是早出晚归被皇帝叫过去,也不知道商议什么,他回来得越来越晚,脸色是一天比一天凝重。 耿奕乖觉,心里明白要出大事了,是一句都不敢问的。 直到船只到了德州接太子的时候,她终于知道是什么了。 皇帝勃然大怒,让人把索额图抓了起来,连夜送回去京城问罪。 太子已经病愈,因为索额图被抓的事赶紧来见皇帝求情:“叔父究竟做错了什么,还请皇阿玛高抬贵手!” 皇帝看着他面露失望道:“你知不知道他让人卖官?知不知道他私下敛财?知不知道他曾草菅人命?” 闻言,太子只皱眉道:“皇阿玛,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叔父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人诬告?叔父可以跟对方当场对质!” 皇帝摇摇头,没说对方究竟是谁,只心恨索额图借着叔父的身份误导太子,让他行差踏错! 太子再三求情,皇帝不悦道:“不必再说了,你之前行事不端皆是索额图提议所致,虽说是被谗言所误,也该面壁思过才是。” 于是太子被请进船舱,门口却有御林军守卫,一步都不能出去。 耿奕隐约听见风声,连舱门都不敢出去了,毕竟天子一怒,她这种小虾米还是安分点为好。 好在到了德州,离京城也不远了,她和钮钴禄格格窝在船舱里说说话做做女红,偶尔十福晋也会过来一起用饭聊天,很快就到家了。 耿奕下船上了马车,听着马蹄声,恍惚中就回到四贝勒府。 她下马车的时候被胡嬷嬷扶着,看见熟悉的大门,才感慨自己终于回家来了。 在船上后边这段时日耿奕是不敢多动,连去厨房点菜的心思也是没有的,之前在江南养的肉都掉了,倒是没胖没瘦。 四福晋带着李侧福晋和宋格格来迎,看着四阿哥有些疲倦的样子不由有些惊讶。 回去后四阿哥才跟四福晋说了太子的事,四福晋不由满脸愕然。 皇帝对太子宠爱多年,竟然会对太子发怒,显然是忍耐许久,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抬头看着四阿哥,想着太子要是倒下,他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这个念头一起,四福晋很快就压了下去,也没敢说出口。 毕竟太子倒下后,不还有大阿哥吗? 四阿哥前头还有三阿哥,后边还有许多渐渐年长的兄弟们,谁都有可能的。 太子被闭门思过,大阿哥还有点幸灾乐祸,准备上门去嘲笑几句,被大福晋给镇压了:“乱跑什么,我这就快要临盆了,府里没个主事的人在,回头我还要自个来安排自己吗?” 大阿哥嘀咕道:“不还有嬷嬷在,怕什么。稳婆和奶嬷嬷都准备好了,产房也是早就收拾妥当的,我留在府里也没什么用。” 大福晋都想翻白眼了:“这些都是我让人准备的,爷只要好好在府里坐镇就好了。” 这么小的要求,大阿哥难道还办不到吗? 大阿哥摸摸鼻子,就见大福晋忽然脸色一白,捂着肚子道:“不好,羊水破了。” 前面几次大福晋临盆的时候大阿哥都正巧没在府里,或者就没直接在跟前看见,他忽然亲眼看着大福晋破水了,吓得整个人跳起来,一叠声喊道:“嬷嬷呢,赶紧来扶着大福晋去产房……算了,我来!” 大阿哥一把抱起大福晋,哪怕大福晋如今身子重,对他也不算什么,但是一路跑进产房把人轻轻放下后,他都忍不住有点喘了。 稳婆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大福晋接生了,有条不紊吩咐丫鬟婆子们送热水来,又催促大阿哥出去外边等着。 大阿哥只好出去在隔壁房间坐下,有点心不在焉地喝着茶,差点给烫着了。 等喝完后还不自知,低头喝了几口没喝出什么来,他才发现杯子里的茶水早就没了。 大阿哥不由唾弃自己,大福晋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他紧张什么啊! 听着隔壁安安静静的,大阿哥都有点坐不住了,这时候门房却来报,说明珠来了。 大阿哥只好换了个地方,在前面花厅把明珠迎了进来,他纳闷明珠怎么这时候来了? 明珠坐下后,看着周围,只让心腹在门口守着,压低声音道:“如今索额图入狱,是把人彻底抹杀的最好时机。大阿哥莫担心,老夫已经都安排妥当了。” 大阿哥闻言,心里咯噔一跳:“这……怎么安排的?” 明珠摸着胡子笑道:“怪只怪索额图不会做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不把人彻底掐灭在苗头里。” 他接而提起被皇帝破格提拔的高士奇,以前因为擅长书法被推荐给索额图的。 索额图虽然把高士奇收下却不重用,甚至有些看不起,一不高兴的时候就口出恶言,把人得罪死了。 哪知道高士奇后来得了奇遇,书法作品被皇帝偶然看见叫到跟前来,发现高士奇的才学跟书法一样出色,于是就破格提拔。 高士奇当初受辱心里对索额图恨死了,早就暗搓搓等着机会把人彻底拉下来,当初他当门客的时候私下搜集了不少证据都偷偷交给了明珠,明珠就安排人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了。 果不其然皇帝知道后勃然大怒,索额图被关在牢狱当中,恐怕是再也没机会翻身了! 第41章 大阿哥整个人愣住了, 他之前心心念念就是把太子踩下去,而太子最大的左膀右臂就是这位叔父索额图。 谁想到有一天,索额图真的给扳倒了? 索额图一倒, 太子是不是也要跟着倒下了? 大阿哥很快就否定了这一点, 毕竟索额图如今被关在大牢里面, 太子却毫发无损, 皇帝只让闭门思过罢了。 明珠目光灼灼看过来:“大阿哥, 我们的机会来了!” 大阿哥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难免激动。 他等得够久了, 眼看着太子一天比一天地位稳固, 皇帝对太子的宠爱也没有丝毫消退的意思,自己都等绝望了。 但是最近两年,大阿哥却忽然看见了曙光。 上回他在木兰围场发疯, 皇帝竟然开口训斥了太子。 当时大阿哥就敏锐察觉到皇帝对太子的态度开始改变了,不再跟以前一样,是个好兆头! 这才多久,索额图都倒了,太子还会远吗? 见大阿哥难掩激动,目光里闪烁着蠢蠢欲动,明珠就知道把他说动了,于是靠过来道:“大阿哥只要……” 没等他说完,外边就传来一个婆子高声的喊叫:“大阿哥——福晋疼得厉害,让奴婢来叫您!大阿哥!” 她在外面喊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明珠一脸怒意道:“这哪里来的刁奴,赶紧拖下去!而且福晋疼, 怎么不去请太医, 来叫大阿哥做什么?” 男人又不能进产房, 大阿哥能帮大福晋生孩子还是怎么的了? 大阿哥却有点心神不宁,抬手道:“好了,中堂不必动怒,我过去看看。此事不急,晚两天再说。” 明珠看他的心思不在这里,只好叹着气告辞了。 大阿哥跟着那个嬷嬷匆匆赶到产房门口,敲了敲门问道:“福晋还好吗?” 大福晋在里面疼得直翻白眼,听见他的声音忍着疼道:“爷在外边等一会,别走远了,我想听见爷的声音……” 要不是听说明珠匆匆跑来,似乎急着跟大阿哥私下商议的样子,大福晋也不会出此下策,还跟大阿哥示弱的。 主要听心腹丫鬟形容的样子,这明珠找大阿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明珠也不是第一次怂恿大阿哥犯傻了,一次又一次的,也就大阿哥怎么都信这位姑爷爷,怎么劝都不听,大福晋只好如此了。 大阿哥还是第一次听见大福晋如此示弱的态度,加上她因为耗费不少力气生产,声音有气无力的,听着更让人觉得怜惜。 他抿了抿唇,让人在产房外边搬来一张椅子就坐下了,然后敲门道:“行了,我就在这里,你就安心生孩子,孩子看见我在,很快就出来了。” 大福晋扯了扯嘴角,只觉得大阿哥这是在胡说八道,却又忍不住眼睛有些酸涩。 之前每次生孩子,大阿哥都不在,最多等孩子出来后看一眼,见是个小格格就不感兴趣了,也不会抱一下。 这次大福晋把人叫过来,大阿哥难得真的答应了,耐心坐在外头,时不时说两句话,证明自己还在。 不是嫌弃茶水太烫,就是嫌弃茶水太冷,一会儿又让太监搬来火盆,外边是好不热闹。 大福晋听着大阿哥骂骂咧咧的声音居然感觉有点亲切,肚子都没之前那么疼了。 稳婆在旁边鼓励道:“福晋,已经能看见孩子的小脑袋了,再用力一点。” 大福晋努力加把劲,孩子总算生下来了,她浑身绵软躺着就忍不住问道:“孩子让我看看。” 稳婆抱着襁褓过来,笑着道:“恭喜福晋,是个小阿哥。” 大福晋一听,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还是心腹嬷嬷赶紧劝道:“主子不能哭,仔细眼睛。” 生完孩子是最虚弱的时候,哭的话眼睛哭坏了怎么办? 大福晋这才勉强收了泪意,长叹了一口气道:“去吧,抱孩子给爷看看。” 大阿哥听见大福晋隐约的声音,然后就是孩子哭啼,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证明孩子十分壮实。 没多久稳婆就抱着孩子出来,笑着说是小阿哥。 大阿哥手一抖,小心翼翼接过襁褓,心里有种复杂的感觉。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长子,却不如太子受宠,而且太子作为弟弟,自己这个兄长还要行礼,心里特别不舒服,什么事都想压过太子一头,这才能够痛快。 可惜太子从小是皇帝手把手教导的,文武出色,不是自己这个小时候养在外边的长子能够比得上的。 所以大阿哥一直不甘心,就盼着比太子早一点有个儿子,就能越过他一头了。 然而太子如今已经失去了皇帝的宠爱,这个心心念念盼了好几年的儿子出生了,他却失去了赢得胜利的痛快感觉。 有种赛马的时候,大阿哥拼命挥舞马鞭,让骏马撒腿狂奔,转过头来却发现对手压根就没有上来的感觉,心里既没有胜利的喜悦,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沮丧。 稳婆看大阿哥看着襁褓的脸色很奇怪,小心翼翼问道:“大阿哥?” 大阿哥回过神来,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儿子,递回给稳婆道:“福晋还好吧?” 稳婆还是第一次听见大阿哥问起大福晋,笑着点头道:“福晋只有些脱力,擦身后喝了点参汤就睡过去了。” 闻言,大阿哥点点头,交代稳婆和奶嬷嬷照顾好小阿哥,转头就让侍从去宫里给皇帝报信。 皇帝摸着胡子颇为高兴,自己的孙儿又多了一个。 这边刚收到大阿哥的喜讯,另一边三福晋也发动了,报喜的人几乎是前后脚来的,三福晋也生了个小阿哥。 皇帝高兴坏了,觉得一天得了两个孙儿,简直是双喜临门,派人分别送去两个长命锁,转身就告诉了皇太后。 皇太后也十分高兴,得知两个福晋都没什么难受,平安顺利就生下了孩子,恨不能进佛堂叩谢一回,又道:“都是托皇上洪福,只盼着以后孩子们也顺顺利利。” 这年头的孩子实在太容易夭折了,能平安长大才是真正的福气。 皇太后又想起被闭门思过的太子,后院的侧福晋也怀上了,算了算也是这阵子就得临盆,也不知道里边怎么样,生怕宫人怠慢了。 太医请平安脉是没断过,稳婆和奶嬷嬷都准备好了,产房也是每天打扫干净的。 皇太后依旧担心因为太子如今被皇帝勒令思过,这些下人偶有怠慢,还是让栗嬷嬷去敲打了一番。 皇帝是知道此事的,只无奈道:“让皇额娘费心了。” 皇太后听后就笑笑道:“皇上管着国家大事,日理万机,后院这点小事我帮忙分忧怎么了,不是应该的?都是我的小辈,我也盼着他们都好好的。” 阿哥们不管明面上或者私底下有没争,在皇太后这里就是她的孙儿罢了。 皇帝一听就叹气道:“太子明明是朕手把手教导长大的,长大后却被身边人教唆而长歪了,越发让朕失望。” 这话皇太后不好接,只能道:“总归是皇上的孩子,会慢慢想明白的。” 皇帝只能道:“希望如此了。” 他回到御书房,知道明珠得到密信,全是索额图这些年来的罪证。 暗卫私下抄录了一份送来,皇帝越看越是生气:“这些都查探过了?” 闻言,暗卫答道:“是,大部分属实,唯独这个虐杀家中奴仆,并没有找到尸身和人证。” 仿佛只是谣传,压根就没人知道这个下人怎么失踪,人又去了哪里。 但其他事是真的,这个下人就无足轻重,皇帝又问道:“知道明珠的密信从哪里来的吗?” 暗卫连忙告罪:“皇上恕罪,对方十分小心,辗转了几次,又小心隐藏自己,根本无迹可寻。” 皇帝沉吟道:“想必对方也不愿意暴露身份,该是明珠认识的人,更可能是索额图身边的,那就暂且放下吧。” 不管如何,此人送来的证据是真的,那就没必要刨根问底,对方迟早会出现:“那就等明珠把证据交给宗人府,这一份就先留下了。” 皇帝不打算先出手,就等着明珠,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办。 得知明珠先去直郡王府找了大阿哥,然而当时大福晋正生孩子,两人商议一半,大阿哥就被叫走了,算是无疾而终。 皇帝眯了眯眼,只觉得明珠之前被发落了还是贼心不死,总是要忽悠大阿哥跟太子不对付。 大阿哥是真的没脑子,心肠倒是不坏,对明珠这个长辈也是信任有加才会听他的话。 只看看这次他究竟是听明珠的,还是真的能拒绝得了这份诱惑! 四福晋听说后,让廖嬷嬷分别给大福晋和三福晋送去了一对刻着平安的玉牌。 大福晋坐完月子后,还特意请四福晋和耿奕上门做客。 耿奕见着大福晋,看她面色红润,显然月子做得不错。 还没看到小阿哥,远远就听见他嘹亮的哭声,就知道是个身子骨壮实的男孩子。 大福晋就笑道:“这孩子不怎么爱哭,但是每次哭起来嗓门特别大,生怕人听不见一样。” 孩子康健,她就比谁都高兴。 丫鬟上了茶点,上的是莲花糕和奶茶。 大福晋就道:“我坐月子的时候就听身边的丫鬟说外头酒楼一家家都卖这个奶茶,点的人络绎不绝,去得晚了还要等好一会才行。” 客人实在太多,供不应求,羊奶得煮一段时间,放凉了就不好喝,来晚了就要重新煮一锅,就得等上一会儿了。 耿奕心想各大酒楼都上了奶茶,九阿哥入股的酒楼赚得就少了,知道后也许在宫里躲着生闷气的。 大福晋转头跟四福晋说起话来,没说几句,那边就有嬷嬷过来在大福晋耳边低语几句,她就笑着道:“我几个女儿过来了,给大的两个请了个女先生,不拘教什么,上午的时候给她们念念书,下午让嬷嬷教她们规矩。” 耿奕想着年纪那么小的姑娘就要开始读书和学规矩,这果真不容易。 大阿哥最小的女儿刚会走,走路摇摇晃晃的就是不喜欢被嬷嬷抱着,愣是自己走过来抱住大福晋。 大福晋就搂着最小的女儿,招呼另外两个女儿过来见礼。 耿奕就见红光忽然出现在大格格的嘴边,转了一圈后钻入她的肚子就不见了。 不必红光出现,其实耿奕也看出大福晋的这个大女儿脸色有些泛黄,精神头不是太好的样子。 大福晋搂着大女儿也有些心疼道:“最近不知道为何她多吃一点就难受,请了太医过府,说是小儿积滞,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女儿跟我一样,闻着药味就吐,根本就喝不了汤药,太医也是一筹莫展,后来开了健脾茶,却始终不见好。” 耿奕一听也挑眉,按照大福晋说的,大格格只是积滞的话,健脾茶确实对症,喝几天就能慢慢好起来了。 但是看大格格这个模样,显然一点都没好,而且还有恶化的迹象。 四福晋就迟疑道:“大嫂有再请太医来看过吗?” 大福晋点头道:“有的,太医过来也是疑惑,只说她这症状不见好转,必须用药才行。” 要大格格能喝得下汤药,大福晋还愁什么啊! 这就让太医为难了,不用药不能好,用药了大格格又喝不下! 大福晋只能试着哄大格格喝下那个健脾茶,可惜喂一口就吐一口,放多少糖进去都不行。 耿奕就问道:“大福晋可否让人送那个健脾茶过来,让我看看?” 大福晋二话不说就让嬷嬷送来了一杯刚做好的健脾茶,闻着就是一股浓郁的药味,又苦又臭,相当上头,耿奕忍不住皱着鼻子,闻着就喝不下去。 连她都喝不下去,更别说是个几岁的小女孩了。 耿奕那个表情实在憋不住,大福晋也叹气道:“我也试着喝过一口,这味道实在太呛人了。” 她当时觉得闻着难喝,吃着可能还行,然后尝了一口,吐了个昏天暗地,把嬷嬷都吓着了。 大福晋哪怕之前受不住药味,也没像这样吐了好久,酸水都出来那么难受的,可见这健脾茶有多难喝。 耿奕听得戚戚然,这太医用药应该没什么问题,也是对症,就是没顾及汤药的味道是不是人能喝得进去的。 要年长的人,捏着鼻子就喝进去了,偏偏这是给小儿喝的,他们哪能控制得住,不吐才怪!哪怕放再多的汤,光是这味道就根本压不下去了。 她试探着问道:“不如试试山楂糕?山楂开胃,也能中和消滞,让大格格的肚子能舒服一点。” 如今正好是山楂最多的时候,大福晋没多说就让厨房做了山楂糕送来,用的是耿奕给的方子。 除了山楂和白糖之外,还放了一味莱柑子。 莱柑子本身没什么味道,磨粉后放进去核的山楂里头,加上白糖一起大火煮开后过一下冷水,再碾碎后重新小火熬煮,再过筛后继续熬煮一遍,之后放凉了会慢慢凝结成块,用冰镇就更快了。 然后再切成片,颜色鲜艳,是漂亮的红色,闻着酸酸甜甜没一点药味,小孩子该是会喜欢的。 果然大格格看见山楂糕送上来就感兴趣看了两眼,大福晋喂了她一口,眼睛就亮了起来,小口吃掉一块后又拿了一块。 许久没见女儿如此开胃,大福晋总算放下心来,就问耿奕道:“这山楂糕能每天吃吗?光吃这个才行?” 耿奕就摇头道:“只要是山楂做的都行,却也不能总吃山楂糕。山楂还能跟鹅肉一起炖汤,另外山楂和麦芽压成汁的话,味道也不错。” 大格格在旁边听着就忍不住道:“额娘,我想吃。” 她嘴里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平时吃完后肚子会难受,这次却不会了,感觉肚子轻松了一点,没有之前那样沉甸甸的。 味道好,还不用喝苦苦的汤药,大格格当然乐意啊! 山楂糕特意做得不大,大格格两口一个,却吃得不算多,免得眼馋吃多了肚子又开始难受的。 她看着空盘子还有点意犹未尽,还打了个饱嗝。 知道是耿奕给的方子,大格格还过来小声道谢,真是又懂事又礼貌,耿奕就搂着人,轻轻抚摸她的小肚子,按照一个方向慢慢转圈:“大格格现在肚子是不是舒服一点?会不会感觉哪里疼的?” 大格格摇头,被耿奕揉得太舒服,眼皮子越发沉甸甸的,倚着她都快睡过去了。 耿奕摸着大格格的肚子没有硬物,也不是特别胀,等会山楂起效之后,肚子会更小一点,就松开手让嬷嬷带着她回去睡一会儿了。 她小声对大福晋道:“等下她可能会放一放气,别是吓着自己或者不好意思了。” 大福晋就抿唇一笑:“好,我让伺候的人留意着。” 果然回去睡着的大格格放了好几个,把自己都臭醒了,捏着鼻子很不好意思。 好在身边伺候的嬷嬷早就给交代过了,伺候大格格穿好衣服就去隔壁房间,这边先开窗散散味,还轻声安抚道:“大格格这会儿是不是感觉肚子更舒服了,没那么胀胀得难受?” 大格格被问后,小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轻轻点头:“肚子一点都不难受了。” 嬷嬷就笑道:“那是大格格好起来了,所以没什么的。” 听见自己要好起来了,大格格小脸一红,也高兴了,没在意刚才的事的。 大福晋也没想到只邀请四福晋和耿奕来做客,还能解决掉大女儿的事,对耿奕是十分感激,看来这次请客是请对了。她硬是褪了手腕上的一对翡翠镯子,戴在耿奕的手上。 临走前,大福晋一手牵着四福晋,一手握着耿奕的手小声叮嘱道:“最近天变了,你们也得小心些才是。” 四福晋一愣,还是笑着点头应下,才跟耿奕上马车回去贝勒府了。 回去后,四福晋就把大福晋的话转告了四阿哥,他表示知道了。 四阿哥就皱眉道:“皇阿玛查出那些欠款当中,有些是索大人的学生和下属借的,怀疑借了之后转头送到他那边。如今皇阿玛要重新开始收欠账,这差事却交给了我。” 上回八阿哥只上门聊天,最后没收回多少,这次皇帝就没打算让他接手,而是让四阿哥来。 四阿哥不怕得罪人,而是这些勋贵十分难缠,未必真的乐意乖乖交出欠款来,很可能跟八阿哥之前那样让他白跑一趟罢了。 他苦思冥想对策,发愁了几天,连耿奕都注意到了。 她伸手抚平四阿哥眉心的皱褶,无奈问道:“爷怎的又开始为难自己了,连饭都要吃不下,最近夜里也是辗转难眠的。” 耿奕还以为厨房最近的菜式不合四阿哥胃口,特地交代换了几道,还给了菜方,四阿哥的胃口依旧没能好起来,如今瞧着是有心事了。 催交欠款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四阿哥就跟她说了:“索大人弄走的那些欠款要是没能拿回来,想必皇阿玛更要生气了。” 其实四阿哥心里明白,这些欠款未必真是索额图让人拿走的,可能是学生和下属自作主张,但是皇帝这时候压根就听不进去,根本没法解释,只能找人要欠款了。 看四阿哥一筹莫展,耿奕也是爱莫能助了。 后边几天四阿哥都早出晚归到处上门要欠款,却是空手而归,眉头皱得是一天比一天厉害了。 耿奕也是担忧不已,除了让厨房变着花样给四阿哥做好吃的,另外再做滋补的汤水之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这天雪玉膏的掌柜送了账本来,她心不在焉翻了翻。 店面其实是全盘交给耿银了,但是每个月他都会让人送账本来让耿奕过目。 哪怕他们是亲戚,耿奕都是公私分明的,账本写得清楚明白,连客户的名单都有一份,每人买了多少是清楚明了。 不需要账房算一算账,都能知道这样的账目根本没有造假的可能。 毕竟那些买东西的贵人不去店面,耿奕压根搞不清楚谁是谁了,更不会有杜撰的可能。 耿奕随手翻看了两页,皱眉想了一会,忽然叫来小李子吩咐道:“你去门房那边说一声,要是爷回来了,就请他过来,我有事跟爷商量。” 看耿奕郑重的神色,小李子就明白是大事,麻溜去门房说了一声还不够,他还亲自留在那边等着四阿哥。 天色擦黑的时候,四阿哥才回来,小李子赶紧迎上去,请他去耿奕那边。 耿奕从来没这么着急找自己,四阿哥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直接就往她的院子去了。 他一进去,见耿奕好好的,面色也没什么不妥,这才松口气道:“这是怎么了,心急火燎让人等着我回来的?” 耿奕见四阿哥嘴唇发干,就知道他今天说了不少话,赶紧让如玉先泡了茶过来。 等四阿哥喝了两杯茶解了渴,她才指着账本道:“是耿叔送账本来了,里面有买雪玉膏的那些贵人的名单,我就想起爷说的,不如就把他们给店面的定金留下,转为归还的欠款如何?” 四阿哥听得一愣,摇头道:“这样不好,回头这些客人要是恼了,不再去店面买雪玉膏,你这买卖该如何是好?” 耿奕就笑了:“就是个小买卖罢了,他们要不乐意来,不来买就算了呗!而且除了这些欠款的人,其他也有许多不曾欠款的,他们依旧是店面的客人啊!要是这些客人也被赶跑了,店面直接关掉就是,耿叔就可以帮忙管着仓库,也不算是无事可做。” 雪玉膏做不下去关掉就是了,她就少个进项而已。 耿奕如今已经是小富婆了,手里积攒了大笔钱,少一个营生根本不在乎。 再说了,她就不信这些人家憋得住,真能一直不买雪玉膏。 不是耿奕吹牛,雪玉膏的方子始终没泄露出去,别的地方根本没有,要其他贵夫人们用着美美的,欠款那些人家的女眷没的用,逊色了一些,会不会跟自家老爷闹腾? 哪能不闹呢,他们又不缺钱,非要梗着脖子不肯还欠款,害得后院的女眷们跟着受累不能买东西。 女眷们手里头应该还囤着一两罐子,暂时不会闹,晚一点呢? 耿奕眨眨眼就道:“之前九阿哥不是说把雪玉膏卖去江南那边十分受欢迎,不如就对外说京城的店面就收了,爷打算让耿叔去江南做这个营生。” 店面都关了,他们有本事就去江南采买,那就麻烦多了,女眷们手里头是有存货不急,但是店面搬那么远去,那就未必不着急的! 哪怕托人去买,一来一回得两三个月,她们手里囤的哪里够用啊! 四阿哥笑了笑道:“你倒是舍得。” 耿奕伸手抚了抚四阿哥才几天就有些憔悴的俊脸道:“我这不是为爷分忧了,就是不知道这法子能不能用,于是我一想到就让人请爷过来问一问了。” 要是能用,不失是个好法子,用后院来包围前院,逼着前院的大老爷们归还欠款的。 他们不还款,有些未必是还不起,就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要是大家一起还,不就谁都不是出头鸟了? 四阿哥的掌心覆上脸颊的小手,知道耿奕这几天看他辛苦也是心疼,于是才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个法子来,也是极为用心的,就笑着道:“好,听你的,那就试一试。” 他跑了几天也明白这些人谁都不想第一个还,于是就僵持起来,耿奕这个法子倒是值得试一试。 于是四阿哥就不急着往外跑了,反而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另外派人跟耿银说一声,让他对外宣扬这店面可能要挪到江南去,仓库的雪玉膏卖完就不继续卖了。 苏培盛特意去跟耿银说的,耿奕的对策也解释了一遍。 耿银琢磨了一下,跟苏培盛说道:“这事不好明面上说,回头要没搬去江南,那些客人会觉得被欺骗了,反倒让贝勒爷得罪人了。不如这样,我们就悄悄的。” 苏培盛听后就转告了四阿哥,后者听着不错,就让耿银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了。 于是耿银就跟招呼客人的侍从和丫鬟私下交代了一遍,让他们跟相熟的管事或者侍从偷偷说。 耿奕一听就明白耿银的做法,就是偷偷跟其中一个管事说店面可能要搬去江南,这事还没定下来,只告诉对方一个,先别传出去。 管事回头跟相熟的另外一家的管事偷偷说了,转眼间大家私下都知道了,却是小道消息,以后店面没搬的话,只能说侍从没打听好,可能听岔了罢了,跟四阿哥就毫无关系了。 这手段高啊,不愧是耿银。 假装偷偷告诉别人一个秘密,别人就以为只有自己和熟人才知道这个秘密,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后院女眷们一听,自然就派人急着来多采买一些,生怕以后店面搬走了,她们就很难买到了。 谁知道有些女眷轻易就买到了,有些却迟迟没有,顿时有些恼了,派了贴身嬷嬷上门来问。 耿银就做出为难的样子,把人请到后边去单独说了难处:“这仓库里的雪玉膏已经不多了,给谁不给谁也叫人左右为难。” 贴身嬷嬷再逼问两句,耿银才无奈说出真相。 你们家的老爷不还钱让四阿哥为难,这店面好歹跟四阿哥沾了关系,耿银当然先卖给那些没欠钱的人家,要是有余下的雪玉膏,回头还会再卖给欠钱人家的女眷们。 这话说得贴身嬷嬷的脸颊火辣辣的,毕竟耿银也没说不卖,而是货不够,他自然是紧着那些没为难自家贝勒爷的,这有错吗? 而且耿银还好声好气,说是余下还有雪玉膏的话一定给她家夫人留着,但是到时候真的还有剩吗? 贴身嬷嬷回去一说,夫人们也恍然大悟。 姑奶奶们一个比一个彪悍,当晚好几家都闹腾起来,老爷们好声好气都没能劝得住,最后也无奈道:“谁要当这第一个还钱的,不就是最大的靶子了?” 夫人们一想也是,好几家商量一番,就做了个决定,他们一起还不就完事了? 要是这几家不够,再说动其他人不就好了? 老爷们被女眷闹得鸡犬不宁,只能厚着脸皮跟欠钱的同僚聊一聊,还真有几个想还,却也是不敢当出头鸟的,于是一拍即合,一下子十几家一起登门来找四阿哥还钱了。 四阿哥是惊住了,他没想到耿奕这个招数还真能让对方还钱,还是客客气气招呼了这些人家,想设宴招待,对方是摆着手一点都不敢多留,只苦笑道:“四贝勒这个设宴招待就不必了,回头让店面那边给夫人们送雪玉膏就好。” 闻言,四阿哥一怔,当面就吩咐苏培盛去跟耿银说一声,这些人才心满意足离开了。 他疑惑地回去见耿奕,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还纳闷道:“居然真的管用,雪玉膏就这么重要吗?” 耿奕知道四阿哥还是想象不到女子对美的追求有多狂热,就笑着解释道:“想必除了夫人们,小妾们对他们家的老爷都没好脸色的,他们哪里能受得住?” 阻拦她们变美的通通都是敌人,哪怕这些妻妾平日互相看不顺眼,这时候必定会联手一起对付自家老爷的。 要么还钱,要么就别想进院门了! 老爷们能怎么办,就只能乖乖上门来还钱了。 反正大家一起来,谁都不是第一个,就不怕被当做靶子的。 四阿哥一天就收回十几份欠款,就连皇帝都惊动了,忍不住叫他进宫问了问,听后就笑了:“朕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办。” 别说皇帝,四阿哥也没想到还能这么来,不过欠款能收回来十几份就是个好的开始。 十几户人家一起还欠款,其他人还能坐得住吗? 有钱的都纷纷过来还了,实在还不起的也上门来跟四阿哥说清楚,愿意一点点还上。 四阿哥都记录在册,每个人什么时候还款,还了多少,余下多少,余下的多久还一次都写得清清楚楚,然后交到皇帝手里。 皇帝看着十分满意,八阿哥折腾一个多月都没收回来多少,四阿哥一出手就收回来一半,确实了得。 早知道上回就让四阿哥来办,就不必再折腾一回了。 八阿哥知道四阿哥居然短短半个月就收回了一半的欠款,郁闷得不行,在家里忍不住喝起闷酒来。 他一趟趟上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没能说服这些勋贵,四阿哥居然用雪玉膏就成功了? 四阿哥的手段简直是儿戏却成功了,八阿哥感觉自己才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再就是太子侧妃前几天生下一个小阿哥,是太子的长子了。 大阿哥的长子也出生了,四阿哥有一儿一女,李侧福晋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很快就会有第三个孩子的。 唯独八阿哥膝下别说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 八福晋的肚皮始终没动静,而那位被指婚进来的侧福晋,八阿哥至今都没踏进她的院子一步。 八阿哥忍不住多喝了几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然而很快他就清醒过来,因为下属刚递来消息,皇帝下旨赐死索额图! 第42章 皇帝不但赐死索额图, 连他的两个儿子都没放过,一并被赐死。 太子多番求情后依旧得来这么个结果,得到消息的晚上就病倒了, 甚至高烧不止。 院首过去诊脉, 知道太子是怒急攻心, 这话却不敢跟皇帝说, 只道太子之前曾病过还没彻底养回来, 身子有些虚弱,受寒后就发起了高热。 皇帝心里自然明白太子为何会病, 相当不痛快, 却还是过来看了两眼。 院首定下药方后让人煎药,给太子灌下,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太子好歹高热退下来了, 人就没有性命之危,皇帝熬了一夜,这才匆忙去早朝了。 太子醒来得知皇帝来过,只是索额图的结局已经无力回天,就悲从心起,迟迟没能病好。 皇帝听着院首在底下说太子的病症需要慢慢静养一段时间,眉头紧皱,他明白太子这是怨自己了,心有不忿,身体才会迟迟不见痊愈:“那就让太子好好养着,没事别让他出来了,也别让人去打扰他。” 李德全在旁边听得脑袋越发低了下去, 不让太子出去, 也不让人去探望, 这跟软禁有什么区别? 但是皇帝正在气头上,这时候谁敢劝呢? 不过皇帝到底还是疼爱这个儿子,就派院首每天过去诊脉和换药方,务必照顾到太子痊愈为止。 四阿哥听说太子被禁足在东宫,所有人都不能去探望,比平日要沉默了许多,耿奕都不敢去打扰他。 幸好收欠款的事后边还有的要忙,让四阿哥一忙起来就没之前那么担心太子而消沉了。 耿奕才知道有些人家不动产很多,名贵摆件也不少,但是真金白银就不多,如今还欠款总不能给金银之外的,只能变卖宅子和摆件甚至首饰之类的。 京城的贵人忽然大批变卖这些贵重物件,当铺的价钱自然就下来了。 这是四阿哥不允许的,东西不就贬值了,当铺岂不是赚个盆满钵满了? 他气得杀去京兆尹那边,让人带着差役到处查一查这些压价的当铺,后边的东家究竟是谁。 这时候还敢随意压价,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耿奕松口气,有点庆幸这些作死的当铺跳出来让四阿哥能够迁怒一番,起码不会老憋在心里,迟早四阿哥的身体要给憋出毛病来。 四阿哥也没想到,这些当铺大多就是仓库的堂倌,然后另外出钱找宗室当靠山,每年送一半的利润过去作为孝敬,得以在京城里横着走。 哪知道四阿哥查了一圈,发现压价最厉害的当铺,背后的靠山竟然是九阿哥? 他去宫里见九阿哥,后者看见四阿哥还惊讶道:“四哥来了?怎的有事找弟弟吗?” 四阿哥一看九阿哥的样子就是不知情的,于是坐下后把当铺的事一说,九阿哥比他还气愤,拍案而起道:“四哥,当初这当铺的东家确实借着我身边人靠上来,我看他的孝敬也算诚心,就没太放在心上。这时候竟敢作妖,还跟四哥过不去,那就是跟我过不去!” 九阿哥气得就要冲出宫门把那个当铺的掌柜打一顿,好歹被四阿哥拦下了。 四阿哥看出九阿哥确实不知情,皱眉提议道:“九弟果真不清楚的话,那得好好处理此事为好。” 不然他这边收欠款,那边勋贵变卖东西来换成金银送去国库,中途却被当铺给截胡压价,背后还是九阿哥的,会不会有人以为是九阿哥故意为之? 要被皇帝知道的话,会不会觉得九阿哥为了敛财连国库的钱都敢伸手了? 刚才九阿哥只顾着生气,这时候被四阿哥提醒,才吓出一身冷汗来:“四哥,我错了,这时候是直接跟皇阿玛请罪吗?” 与其他隐瞒着去处理了跟当铺的关系,还不如老老实实跟皇帝坦白告罪呢! 四阿哥没好气道:“那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 九阿哥连忙起身要走,走了两步又跑回来给四阿哥行礼:“多谢四哥提醒,弟弟这就去了,要是被打一顿的话,四哥记得给我送点伤药来!” 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四阿哥愣是被逗笑了,无奈挥挥手催促九阿哥快去。 九阿哥这才麻溜去御书房求见皇帝了,皇帝还奇怪他怎么这时候跑过来,又听说四阿哥跟着京兆尹带人在京城查处当铺,心里有几分猜测,就让九阿哥进来了。 他一进来就先麻溜跪下,动作之快,膝盖砸在地上的声音就足以让人感觉疼了:“皇阿玛,儿臣有罪。” 九阿哥不等皇帝开口,一鼓作气把当铺东家怎么找到他,然后提出每年给他多少利润做孝敬,自己一直在宫里没注意到,最近这当铺竟然跟四阿哥作对云云,反正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就连他跟当铺东家见了几次,在哪里见,拿了几年的孝敬,每年拿了多少都如数家珍一样倒背如流。 皇帝前面听着生气,后边听着都有点哭笑不得:“好了,朕不想知道你究竟拿了多少孝敬。这事也是你看人不清,好在老四帮你发现问题,要以后出什么大篓子就麻烦了。” 九阿哥麻溜告罪,然后道:“皇阿玛,儿臣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再不敢了。” 以后谁拿多少金山银山,都别让他当靠山的! 这哪里是当靠山,明明是让自己背黑锅啊! 看九阿哥一脸后怕的样子,皇帝就皱眉训道:“让你见钱眼开,也不查清楚就敢当别人的靠山,出事了才知道害怕了!” 九阿哥的婚期快到了,皇帝也不能把人打一顿。打太轻了,这个儿子不够疼肯定不会吃教训,打太重了,他还怎么成婚? 婚期定下就不好换日子,毕竟这样不太吉利,也不能打伤了抬着去成婚。 皇帝沉吟片刻就道:“这样,把你收下的几年孝敬通通拿出来交还国库,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九阿哥一脸肉疼,那么多的钱居然要全部交出来吗? 好几年下来,他也花用了不少,那是得自己拿钱填补用掉的才行了! 皇帝看九阿哥满脸肉疼的样子就忍着笑问道:“不想给吗?” “给,儿臣这就回去清点一下,回头就交给四哥入国库!”九阿哥一个激灵立刻抬头应下,给钱而已,总好过别的惩罚。 但是对九阿哥来说,罚钱就是最大的惩罚了。 四阿哥看九阿哥全须全尾回来,也没打板子,居然满脸沮丧得快哭出来的样子。 得知皇帝的惩罚就是发钱,四阿哥顿时觉得皇帝还是很了解九阿哥的。 四阿哥不好当场笑出来,免得九阿哥恼羞成怒,拍了拍这个弟弟的肩膀,让他尽快把钱送进国库,拖得越久就越舍不得的。 等他上了马车,这才嘴角一弯。 回去后,耿奕看四阿哥嘴角含笑就奇怪了:“爷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吗?” 听闻四阿哥是从宫里回来的,在宫里碰着什么好事了? 四阿哥嘴角的笑容更深了,没把九阿哥的事说出来,只摇头道:“没什么,只觉得皇阿玛不愧是皇阿玛。” 这话让耿奕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四阿哥的心情好起来的,这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 当铺的东家被京兆尹抓起来之后,在大牢里还叫嚣着自己有九阿哥这个靠山。 四阿哥早就跟京兆尹私下说明白了,此事皇帝也是知道的,九阿哥把当铺这些年给的孝敬全部捐出来给国库作为惩罚,就跟当铺这边的事彻底撇清干系了。 京兆尹立刻让差役把这人的嘴巴堵上了,见对方的眼神还是十分不服气的样子,他就冷笑道:“你就省点力气,回头别是打板子的时候没多一会儿就晕过去了。也不对,就你这时候居然还敢压价敛财,脑袋搬家也是有可能的。别想胡乱攀咬贵人,那是罪加一等!” 那人一愣,忽然想到什么,露出惊恐的神色来。 京兆尹挥挥手让差役下去,这才压低声音道:“你也不必嘴里一直念着九阿哥,皇上已经知道此事,让九阿哥把你这几年的孝敬全部送进国库,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九阿哥能轻易过去,这个当铺的东家却不可能过去了,他听得腿一软就彻底跌坐在地上,险些吓晕过去了。 京兆尹看他胆小如鼠的样子嗤笑一声,这人也就能哄骗一下年纪还小的阿哥罢了。 最后这人算是捡了一条命,只全家被流放而已。 然而对当铺东家来说,流放还不如直接一刀把脑袋搬家的,毕竟流放路上那么苦,能不能走到地方是一回事,去到后能活几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这件事是迅速解决了,九阿哥在宫里听四阿哥一说是彻底松口气的,大手一挥道:“此事得好好感谢四哥才行,要不是四哥,我如今怕是被牵扯进去,御史递上的弹劾折子都能把皇阿玛的书房给淹没掉了。来,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四阿哥没好气道:“什么不醉不归,吃顿饭就行了,你这时候还敢惹事?” 皇帝虽然轻轻放过了,但是九阿哥要还犯错,那就没那么容易再放过的。 九阿哥缩了缩脖子,只好老老实实让御膳房那边送菜来,又叫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一块儿好好吃一顿。 他跟十三阿哥抱怨道:“你不知道我当时听见四哥说的,这心就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吓死我了。” 四阿哥又瞪了九阿哥一眼,十三阿哥连忙道:“呸!九哥说什么死不死的,快呸掉!” 九阿哥摸摸鼻子,乖乖“呸”了两声,十阿哥在旁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如今九哥遇到四哥,就跟老鼠遇到猫一样的。” 闻言,九阿哥瞪了十阿哥一眼:“胡说八道,四哥是猫,我们兄弟都该是猫才是!” 四阿哥无语,这都什么奇怪的比喻! 好在御膳房送来菜品,才打断了这奇奇怪怪的对话。 先上的是一道荷香贡圆,带着荷叶淡淡的香气,里边的贡圆是用鱼肉剔骨后做的。 接着是普洱鹅掌,再是六安鱼块,然后是龙井虾仁。 九阿哥看着就笑了:“今儿这御厨是跟茶叶杠上了,不过吃着还挺好的。” 跟泡的茶不一样,这些菜品上沾着若有似无的茶香,吃着就不腻人了,吃完唇齿里还留下淡淡的茶香味道,颇为清爽怡人。 最后还上了一道酒酿蒸鸭,酒的味道很淡,鸭肉很嫩,带着微微的酒香。 哪怕不能不醉不归,也能尝一尝酒味。 九阿哥看了身边的金福一眼,想必是他跟御膳房交代过,不然御厨也不会真做了一道带着酒香的菜品送来。 他既不能喝酒也能浅尝一番过过瘾,真是会揣摩主子的心思。 金福被九阿哥看得有点忐忑,生怕他自作主张让九阿哥不高兴了。 好在九阿哥没有计较的意思,兴致勃勃对四阿哥道:“四哥,我得了几瓶不错的葡萄酒,喝着还行,等回去的时候你都带上了。” 四阿哥帮了那么大的忙,九阿哥也没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就只有稀奇的物件能送一送了。 闻言,四阿哥就笑纳了。 走的时候苏培盛抱着一个木箱子,里面是四瓶葡萄酒。 他回去后分一分,给了四福晋一瓶,耿奕一瓶。 耿奕让如玉倒了一杯,感觉用茶杯喝葡萄酒实在有点不伦不类的,玻璃杯的话她这边也没有,只能凑合了。 葡萄酒有点酸涩的味道,却不重,要是冰镇后该是更好喝的。 她晚上喝上一杯,感觉挺好睡的,也能把酒量锻炼起来。 毕竟耿奕还记得当初自己就吃了个带酒的菜品竟然就醉了,实在太过丢人,怎么都不能再发生一样的事了。 不知不觉耿奕就喝完了一瓶,四阿哥看她喜欢喝,又送了一瓶过来。 等有一天晚上四阿哥过来的时候,正是看见耿奕喝完一杯微醺的时候,两颊绯红,目光迷离,双眼透着水光,整个人倚在软塌上有种慵懒的感觉。 看见四阿哥过来,耿奕的反应还慢了一拍,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容来:“爷来了。” 这声音比平日还要绵软柔和几分,听得四阿哥忍不住笑了:“真是个小酒鬼,这就醉了?” 耿奕连忙摇头道:“没有,我没醉,真的!” 她急急辩解一句,脸颊更像是被霞光染满了一样,双眼更加湿漉漉的。 四阿哥伸手一搂,耿奕就软软倚在自己怀里,身子比平日要柔软还滚烫一些。 他心想耿奕偶尔喝醉也没什么,还别有一番风情在的。 四阿哥转头就问九阿哥哪里买的葡萄酒,另外买了一些回来都送给耿奕了。 耿奕莫名其妙收到一箱子葡萄酒,顿时哭笑不得,她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喝酒的。 不过既然是四阿哥送的,她还是笑纳了。 然后耿奕每晚还一直喝一杯,喝完后四阿哥就继续送,愣是让她的酒量逐渐提升了起来。 九阿哥还以为耿奕喜欢喝酒,后来送年礼的时候单子里就有三箱葡萄酒,还送了一对晶莹剔透的水晶杯,让耿奕是哭笑不得。 不过那时候九阿哥已经大婚了,却一脸幽怨上门来控诉四阿哥道:“四哥怎么不告诉我董鄂氏的身手那么好的?她还每天早起练武,大冬天的也不消停!” 四阿哥无奈道:“练武之人哪里分冬天不冬天的,一年四季都不会断一天。” 也就九阿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是遇上一个勤奋练武的人了,可惜却是他的福晋。 九阿哥叹气道:“要福晋早起练武就算了,偏偏她还叫上我。我不乐意,福晋还要跟我比试一番。不是有句话说,好男不跟女斗的吗?我就想着让让她,不然福晋输得太难看就不好了。” 四阿哥听得无语,还好男不跟女斗,你斗得过你家福晋吗? 九阿哥摸着自己的脸颊,心戚戚然道:“后来才知道董鄂氏这身手哪里叫不错,简直太不错了,幸好她手下留情,不然我这脸面是挂不住了。” 他的眼神更加幽怨,要四阿哥提早说,自己怎么会答应跟九福晋比试,自取其辱呢! 四阿哥好笑道:“如今九弟不就知道了?” 九阿哥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四哥你说董鄂氏长得那么好看,人也娇小可人,怎么就喜欢舞刀弄枪的?看着董鄂氏一个小小人儿拿着一人高的长刀挥舞,我都怕刀子会扎到她了。” 四阿哥喝着茶挑眉问道:“怎么,你这是不喜欢了?” 九阿哥嘀咕:“也不是不喜欢,她看着还是英姿飒爽的,尤其挥舞长刀的时候,连半空中的雪花都能切开。”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要是哪天两人吵架的时候,董鄂氏要拿起长刀挥舞,自己能跑得掉吗? 九阿哥就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以后还是对九福晋更好一点才行! 他抱怨归抱怨,对九福晋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九福晋除了喜欢舞刀弄枪之外,对新事物也接受良好。 不管九阿哥送什么有趣的西洋物件回来,九福晋都会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来询问,听着九阿哥耐心介绍,也会上手拨弄一番,不会觉得九阿哥带回来的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不屑一顾。 哪怕不是真的非常感兴趣,九福晋能这么捧场,九阿哥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九福晋不是每天一大早把他从被窝里翻出来去练武的话,他就更满意的。 耿奕感觉这个年过得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就是进宫参加宫宴,吃吃喝喝一点之后回来继续吃吃喝喝,除了腰身圆润了一点,几乎没什么变化了。 但是这个年对四阿哥来说,开头是喜庆的,后边就变成惊悚了。 宫宴后十三阿哥忽然叫住四阿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四阿哥觉得奇怪,就示意四福晋和耿奕她们先回府,跟着十三阿哥离开。 十三阿哥却没回寝宫,而是带着四阿哥去了湖中亭。 这里视野开阔,任何人都无法躲藏,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四阿哥被冷风吹散了身上的酒气,看着十三阿哥有些担忧道:“十三弟这是怎么了?” 十三阿哥不安地来回绞着手,最后靠过来小声说到:“四哥,我做错事了。” 四阿哥也放柔了声音问道:“十三弟一向懂事,这是做错什么了?” 十三阿哥的声音更是低了下去:“之前太子二哥病重,我就想去探望一番,因门口有人守着,我打算远远看一眼就好了。正巧太医不小心打翻了炉子,身边侍从就去帮忙,只余下太子二哥在,他就在窗边偷偷叫我过去。太子二哥就哀求我去牢里探望索大人,给他送点吃的穿的,免得索大人在大牢里被怠慢了。” 四阿哥听得瞪大眼,忍不住伸手抓住十三阿哥的肩膀,声音也跟着压低:“十三弟,你真的过去了?” 十三阿哥抿着唇轻轻点头道:“太子二哥再三哀求弟弟,我、我于心不忍。想着只是去送吃的穿的,应该没什么事。” 他说到最后声音都颤抖了,又道:“弟弟只以为索大人到底是太子二哥的叔父,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属,皇阿玛应该不会下死手……” 然而跟十三阿哥想得不一样,索额图不但被皇帝下旨赐死,连两个儿子都不能例外。 这时候他才明白,当初贸然进去牢里看望索额图的时候,这位索大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为何十分复杂和古怪。 如今十三阿哥才回过味来,索额图的眼中那是讽刺和怜悯。 他颤抖着手抓住四阿哥的休息小声问道:“四哥,怎么办……“ 自从索额图被赐死后,十三阿哥就一直忐忑不安,始终不敢告诉别人,但是一天天的,他越发害怕,又不知道跟谁求教,最后还是决定求助四阿哥。 四阿哥握住十三阿哥的手也发愁,这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今十三阿哥再去见皇帝,跟九阿哥那样去告罪,却已经迟了。 要是他去之前见皇帝,又或者刚去过之后感觉不妥去找皇帝请罪都好,如今拖得久,反而太迟了。 这时候十三阿哥才去见皇帝要怎么说,说当初他同情太子,所以忍不住替他去见索额图,送索额图最后一程? 如今索额图就像是一根刺戳在皇帝和太子之间,谁提起来,皇帝必然要大发雷霆,哪怕是曾经最宠爱的十三阿哥也不例外! 但是如果一直拖着不说,皇帝从别人的嘴里知道这件事,那就只会更加糟糕了。 十三阿哥看着四阿哥皱着眉头沉默下来,满脸惊慌道:“四哥,要不我去跟皇阿玛坦白这件事,你就当今晚没听见这些……” 四阿哥打断他的话,不悦道:“说什么呢,十三弟说出来是相信我,我哪能当从来没听见过?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我先想一想办法。” 他背着手在原地快走了一圈,很快下定决心道:“等下我们一起去见皇阿玛,到时候十三弟先别说话,由我来说。” 见十三阿哥满脸惊恐的样子,四阿哥就抓着他的手道:“别怕,会没事的。” 他感觉到十三阿哥的手冰凉,还微微颤抖,这个一向懂事乖巧的弟弟第一次露出这么害怕和无助的神色。 四阿哥也是第一次心里对太子燃起了一丝不满,因为太子的事是彻底连累了十三阿哥的。 他和十三阿哥一路沉默着到乾清宫,请李德全通报一番。 皇帝在宫宴的时候喝了点酒,这会儿正准备看一会书卷就睡下,听说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来了不由挑眉:“让他们进来吧。” 四阿哥一进去,就带着十三阿哥跪下道:“皇阿玛,十三弟犯了错。儿臣也有错,作为兄长没有好好阻拦。” 他就把十三阿哥去大牢里探望索额图的事说了,交代只送了点吃的和一件夹袄就没别的了,甚至都没跟索额图说两句话,匆匆进去就离开的。 皇帝的表情透着几分冷意,却没有惊讶,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四阿哥见皇帝沉默,就接着道:“十三弟犯错,却没及时来皇阿玛面前认错,就该罚才是。皇阿玛看十三弟年纪小拎不清,就没太计较,儿臣却觉得不能不计较,还得重罚才是。” 他微微抬头道:“正好越河的工程在即,需要人监察督工,十三弟正是适合。儿臣也有错,更是熟悉修缮河道,愿意跟十三弟一同前往,绝不能让工程有任何差错!” 哪怕是惩罚,也不是让十三阿哥胡来,四阿哥愿意一起过去当督工! 这话一出,皇帝终于正眼看了过来,去掉了刚才的漫不经心:“此话当真?老四,越河的工程没个三五年不可能完成,你真的愿意跟十三一起过去当督工?” 四阿哥毫不犹豫道:“是,儿臣愿意。” 十三阿哥一把抓住四阿哥的袖子,忍不住开口道:“四哥不用……” 四阿哥回头瞪了他一眼,说好不要随便说话的呢! 十三阿哥就是忍不住了,他通红着眼睛,这明明是自己的错,怎么还要连累四阿哥了? “皇阿玛,儿臣错了……” 这事在他憋了很久,生怕别人看出来,每天惶恐不安,如今被四阿哥维护着,还要陪着自己受罚,十三阿哥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除了生母去世的时候,他再也没哭得这么伤心难过,还哭得停不下来。 四阿哥生怕十三阿哥在御前失仪,轻轻拍了拍弟弟的后背小声安抚道:“好了,别哭了。” 十三阿哥好歹慢慢止住眼泪,还有点抽抽搭搭的,上首的皇帝这才开口道:“既然老四替你求情,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年后你们就立刻出发。” 四阿哥连忙带着十三阿哥谢恩,这才退了出去。 李德全把两人送出去后回来,发现皇帝低头看着手里的诗册,却久久没有翻开一页。 他以为皇帝是心情不好,倒茶的动作都要轻上几分,耳边却忽然听见皇帝轻笑一声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十三哭成这个样子,老四的举动更是出乎朕的意料。” 皇帝放下手里的书卷又道:“因为收欠款的事,半个月愣是收回来那么多,江南那边都传言老四是铁面无私又冷酷无情,勋贵们都是拐着弯的亲戚,他收钱也毫不留情的,欠下的利息要收,少一个铜板都不行。如今小十三一哭,他就手忙脚乱的。” 他闭了闭眼,却不得不说,四阿哥这个处置确实挺适合的。 要四阿哥直接过来哀求皇帝饶恕十三阿哥,皇帝必然不会答应。 有错就该罚,而且四阿哥并没有把这件事归咎在太子身上,几乎就没提过一句,只说十三阿哥不懂事。 确实是不懂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都没数,别人求一求就答应了吗? 四阿哥估计是恨铁不成钢,却又心疼十三阿哥这个弟弟,于是就想到了这个法子。 十三阿哥该罚,督工是个苦差事,确实适合当惩罚。 然而修缮河道是大事,又不能让十三阿哥因为责罚过去胡来,于是四阿哥就挺身而出愿意陪着一起去了。 既让十三阿哥吃苦得到惩罚,以后再不敢有下一次,另外也能让皇帝放心河道督工之事必不会有差错,实在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十三阿哥在宫宴后留住四阿哥,皇帝早就发现了,想必是刚刚告诉四阿哥,他就立刻想出这么个周全的办法来。 四阿哥一路送十三阿哥回去,拍着他的肩膀道:“皇阿玛答应了,那就是愿意原谅你,十三弟今晚好好睡一觉,这几天养足精神,过完年我们就得出发了。督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很辛苦,你得有心理准备。” 十三阿哥一把抓住四阿哥的袖子道:“其实四哥可以不用陪着弟弟去的,这事跟四哥也没有关系,我……” 他着急得有点语无伦次了,四阿哥笑笑道:“你是我弟弟,做错事是因为我没提醒你,怎么就没关系了?而且你一个人去不害怕吗?没我看着,你会河道督工之事吗?督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十三弟要做得不好不认真,我也会训斥你的。” 十三阿哥心里明白皇帝已经开口,此事是彻底定下不能改变了,他抿着唇忍不住上前一步抱住四阿哥道:“以后四哥一句话,弟弟就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哪怕是刀山油锅,我都愿意为四哥去的。” 四阿哥搂着他的肩膀好笑道:“去什么刀山油锅,我可舍不得十三弟去这种地方。好了,别胡思乱想,今晚好好休息。” 十三阿哥抱了一会就有点不好意思松开手,目送四阿哥离开,还在门口久久没挪开脚。 他鼓起勇气去找四阿哥商量的时候想过很多可能,也明白四阿哥肯定会努力想办法帮忙,却没想到四阿哥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刚才十三阿哥对四阿哥说的都是心里话,从此以后,他为了四阿哥确实可以遇神杀神,佛挡杀佛! 四阿哥神色凝重回去后,就跟四福晋提起此事。 四福晋面露诧异,忍不住抓住四阿哥的手问道:“爷真的要去越河当督工吗?” 一去还可能三五年,又或者一直留在那边? 她心慌意乱了一会就抽回手,恢复了以往的样子道:“我们都陪着爷一起去。” 四阿哥无奈道:“别跟着胡闹,那边不如这里过得好。你舍得吃苦,舍得弘辉跟着吃苦吗?而且那边又没太医,只可能带上李大夫,你能放心?” 小儿长途跋涉已经够凶险了,更别提孩子一生病就危险,哪怕有太医在也未必能救过来,没有太医在的话那就更麻烦了,他这次去督工,不可能让太医跟着走的。 四福晋面露迟疑,四阿哥就道:“后院还有个快临盆的,总要留下才是,没你坐镇,我也不能放心的。” 李侧福晋临盆就是最近两个月了,大着肚子根本不可能远行,临盆的时候四阿哥已经出发了,家里没个主事的人也不行。 四福晋就只能再次留下,她想着好几年就道:“回头等李侧福晋的孩子大一些,她自个留在府里也能主事,我就能带着弘辉去找爷了。” 四阿哥摇头道:“到时候弘辉该启蒙了,哪怕我在外地,皇阿玛肯定不会忘了此事,必然会安排先生的。” 哪怕皇帝再生气,对弘辉这个长孙还是上心的,不可能会错过他的启蒙。 “你舍得把弘辉交托到宫里,然后孤身一人去我那边吗?” 若是弘辉留在宫里,肯定不可能跟皇帝一起住,那就只能住在德妃那边了。 说真的,四福晋还真的不放心。 毕竟德妃养出了任性跋扈的十四阿哥,她真担心弘辉送过去养几年也变成十四阿哥以前那个样子。 四阿哥沉吟道:“这次我带着十三弟,不打算多带人,只带着耿奕过去就行了。” 四福晋也明白,四阿哥如今是带着十三阿哥去越河当督工,要带着好几个后院的人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的。 四阿哥转头就跟耿奕说起此事,还有些愧疚道:“你其实想留下也行,跟着我过去越河那边就没在京城住得那么舒服了。” 耿奕听得一愣,很快笑道:“爷说的什么,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年后出发,那我明天就开始收拾行李。我总在家里住着也无聊,出去走走挺好的,别人还羡慕不来呢!” 她语调轻松,四阿哥依旧有些内疚,就因为他临时起意,让贝勒府所有人都得跟着人仰马翻的。 耿奕看四阿哥皱着眉头就知道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于是握着他的手道:“这是爷才会做的事,不管福晋还是我,都为爷而感到骄傲的。” 毕竟在十三阿哥出事的时候立刻出手帮忙,而不是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这才是四阿哥会做的事! 第43章 耿奕想象中四阿哥这次去越河当督工, 该是住得比较寒酸的小房子,只带上那么一两个下人和多几个侍卫,路上能够照应一二, 甚至可能要她亲自洗手羹汤。 她摩拳擦掌琢磨着要是自己做饭, 得做什么好吃的,快手菜是想了一大堆。 然而事情跟耿奕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府里忙忙碌碌收拾笼箱, 就连厨房也在忙着打包一些干菜,甚至马厨子也被打包上了。 她木然听着小李子说马厨子怎么指挥徒弟们把各种干菜分门别类放进笼箱, 再搬上马车,然后徒弟们各自也收拾行李跟着出行。 耿奕就不明白了,忍不住问四阿哥道:“爷, 咱们不是去越河, 那边该是环境一般,院子不大,能住得下那么多人吗?” 她想象中就是四阿哥带上自己,再带上十三阿哥, 然后苏培盛跟着, 可能有几个侍卫什么的,怎么连厨子都带上了,皇帝不会怪罪下来,觉得他们这样去督工太奢侈,不是正经干活的态度吗? 四阿哥听得好笑:“你这小脑瓜子平日聪明得很, 怎的忽然就傻乎乎的了?我们是去办差, 出行是阿哥的身份, 自然不可能就一辆马车, 你和我和十三弟两手空空就直接出发的。” 哪怕他和十三阿哥去越河是因为被惩罚, 但是皇帝不说,自然没人知道。 那么两人就按照皇帝的意思去办差的,作为阿哥真的跟一般人一样吃不好穿不暖,住得寒酸,这不是丢了皇帝的脸面,还怠慢了阿哥吗? 当地哪里敢,如今早就收拾好一个大院子就等着两个阿哥过去了! 十三阿哥在宫里,只需要收拾自己的贴身物件就行,其余的都是四阿哥来准备的。 吃的穿的,路上用的,随行人员都是谁,带上多少侍卫和太监,老大夫会跟着,药材也装了一车子,是有备无患了。 马厨子带上两个徒弟跟着,食材、刀具和厨具也准备了一车。 因为不知道住多久,所以一年四季的衣服鞋子都要带上,还有被褥、蚊帐、枕头、香炉和茶具等等,耿奕感觉他们其实就是在搬家吧! 耿奕都不必做什么,坐在那里看胡嬷嬷和如穗两人忙忙碌碌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收拾东西,如玉则是站在她身边倒茶递水的。 如玉见耿奕看着有些恍惚的样子就问道:“主子是不是觉得带着有点少了,实在是贝勒爷交代了得轻车从简。” 耿奕转过头来看着外边不知道多少的笼箱,你告诉我这是轻车从简? 不过她想想也是,古代也不能跟现代一样,直接网购就好了,在当地买也不合适,成衣这种很难买到合身的不说,被褥很多家家户户都是买棉花和棉布回去做的,一天两天还做不出来,自然衣服被褥都要带上了。 贴身用的当然也要带,毕竟当地可能压根没得卖! 厨子得带着,不然真让耿奕去做饭吗? 要在当地找厨子,谁知道能不能信得过,会不会对饭菜动手脚什么的? 安全起见,还是带知道底细的厨子和下人比较好,才能住得安心。 如此一来,四阿哥这样还真是轻车从简了。 收拾东西才几天,开年后皇帝就对外宣布让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去越河督工之事。 这刚开年皇帝就派了差事,开春还天寒地冻就迫不及待让两人出发,不像是去办差,倒像是做错了什么给撵出京城的。 不少人察觉出不对劲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从宫里跑出来了,看着四阿哥就是一脸担心的样子。 四阿哥知道瞒着他们的话,几人只会更加担心,于是把人叫进书房,把十三阿哥的事简单说了。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几个阿哥却听得心惊胆战。 四阿哥竟然带着十三阿哥直接去请罪,还主动揽了越河的差事,几人更是诧异得面面相觑。 九阿哥感慨不愧是四阿哥,要其他人未必会这么果断。 他扭头看见十三阿哥满脸愧疚的样子,就上前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道:“小十三这表情做什么,你其实也没做错什么,就是心眼太少,以后注意点就行。” 说真的,要是当时遇到太子的人是他,九阿哥未必真能拒绝得了,不过也可能出去后就稍微阳奉阴违,在大牢外边转一圈,出钱让差役送东西进去罢了,没十三阿哥那么实诚的。 不过实诚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九阿哥想着十三阿哥得了这次教训,以后必定就会注意了。 “四哥,那我们等你回来!”几人看着四阿哥,都盼着他能很快回来京城的。 四阿哥拍了拍几个阿哥的肩头笑道:“行了,你们几个也得注意点。小九如今也成亲了,在你们几个当中是年纪最大的。我不在,你们有什么事就互相商量着来,别冲动惹事,知道了吗?” 十四阿哥嘟囔道:“四哥你看着我做什么,我最近可懂事了,该看着十哥才是。” 十阿哥不乐意了:“怎么的,我最近练字颇有成效,连秦先生都夸过的!” 眼看两人又要闹做一团,四阿哥干咳一声,他们赶紧收敛着站好了。 九阿哥抿唇笑了笑道:“四哥你这都要出发了,就别还操心我们了,我会盯着他们两个的,绝不会乱来!” 十阿哥不高兴了:“最喜欢乱来的不是九哥你吗?之前当铺的事……” 九阿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道:“这事都过去了,还提来干什么!” 他跟着九福晋练武多日,力气渐长,十阿哥扭了扭居然无法挣脱,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十三阿哥原本愁眉苦脸的,愣是被十阿哥扭来扭去的样子给逗乐了,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 九阿哥就松开十阿哥,搂着十三阿哥的肩膀道:“就该笑笑,小小年纪眉头皱得跟四哥一样何必呢!” 看四阿哥瞪过来,九阿哥使了眼色回去,这不是为了让十三阿哥开怀吗? 四阿哥也明白,十三阿哥自从皇帝下旨之后就内疚不已,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上也不见笑容,如今难得被九阿哥逗笑了,他也就不计较九阿哥调侃自己了。 几人正说着话,苏培盛就上前来小声道:“贝勒爷,宫里德妃娘娘派人来请。” 四阿哥一怔,明白德妃可能听见了什么风声,这是打算亲自问自己了。 他正要开口准备进宫,却被十四阿哥拦下了:“额娘估计就是问四哥这差事,我正好要回宫,不必四哥跑这一趟,我回去跟额娘说就是了。” 十四阿哥偷偷对九阿哥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道:“是啊,我也想起秦先生留下的功课还没做完,小十的也是,我们一起回宫就好了。等四哥出发那一天,我们再来送行。” 说完,九阿哥搂着想说什么的十阿哥,带着十四阿哥匆忙回宫了。 上了马车,十阿哥才开口问道:“秦先生的功课我们昨天不是做好了,怎么急着回宫,我还想着吃马厨子做的饭菜,四哥要带马厨子走,以后我们再想蹭饭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九阿哥没好气道:“你就知道吃,有紧要事当然先回宫,反正四哥以后总会回来,你怎么都能吃得上。” 他扭头又看向十四阿哥道:“你一个人去德妃娘娘那边吗,要我们陪着去不?” 十四阿哥大手一挥道:“不用,我跟额娘说说就好了。九哥放心,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九阿哥点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那小十我们先回去了。” 十四阿哥目送两人离开,这才去了德妃的寝宫。 德妃看见他还奇怪地瞥了后边一眼:“老四没跟着你一起来?” 十四阿哥大大咧咧在德妃面前坐下,挥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下了。 德妃轻轻点头,宫人都退了出去,她才开口问道:“怎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 她还以为是十四阿哥又闯祸了,这是找自己帮忙来了,谁知道十四阿哥转头就简单把十三阿哥的事情一说,德妃越听越是皱起眉头。 十四阿哥一股脑说完又道:“我刚才去四哥府上,听见额娘要见四哥,就知道额娘想问这个。四哥正收拾行李准备出发,把这事告诉我,我就让四哥别再跑一趟,我回来给额娘解释就好了。” 德妃不悦道:“这么大的事老四不来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张,真是德性了!而且他为了十三去越河,就没替你考虑过吗?” 十四阿哥听得一头雾水道:“四哥肯定是深思熟虑过才做的决定,怎么还跟我有关系了?” 德妃不高兴了:“当然有关系,他这样惹恼了皇上,皇上要迁怒到你身上怎么办?” 十四阿哥就无语了:“皇阿玛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四哥也没做错。” 德妃看着蹙眉道:“怎么,你还给老四说好话了,他这是给你说了什么,不是误导你吗?” 十四阿哥摆摆手道:“四哥没说什么,额娘别急着生气。” 他盯着德妃,缓缓说道:“十三哥是四哥的弟弟,出了事就四哥帮忙扛着。要是换做我,相信四哥也会一样这么做的。四哥是个好兄长,不是吗?难不成额娘想看见十三哥或者我出事的时候,四哥会袖手旁观,或者避而不及才是应该做的?” 德妃沉下脸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这事涉及到太子,老四不该沾。哪怕十三将功赎罪,你看着吧,皇上也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那护着十三阿哥的四阿哥,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十四阿哥看着德妃就摇摇头道:“要是四哥这时候跟额娘这样独善其身,我才会害怕。而且四哥去越河必定能把这个差事做得最好,十三哥哪怕不能彻底撇清关系,不能再次翻身,也不会比之前更糟糕的了。” 他说完就站起身道:“好了,此事不必多谈,额娘记得保守秘密,除了你我之外就不要让第三个人知晓此事。不然传到皇阿玛耳边,那就不好了。” 德妃听得越发心塞:“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会随便把此事宣扬出去吗?” 十四阿哥就无奈哄着道:“额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事告诉了额娘,事情就烂在我们肚子里面,再也别提了,好不好?” 德妃被他哄了两句,这才勉强点头,此事算是过去了。 哪怕努力隐瞒消息,大部分人不知道,但是宫里面就没什么秘密,很快大阿哥和八阿哥都知道了。 大阿哥这时候跟大福晋在暖房里面,听说后只嗤笑道:“我之前就跟老四说过,跟着太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功劳都是太子的,有什么事就是他来背锅。这次是十三,下次谁知道会不会是老四呢!” 暖房里只有他和大福晋,也不怕有人听见,话就大胆了许多。 大福晋没好气瞪了一眼过去道:“行了,这话爷就少说两句。回头爷就当不知道这事,也别跟明大人说了。” 大阿哥听得就纳闷了:“你怎的就这般不喜欢明中堂,好歹是我长辈呢!” “得了吧,他每次找爷都没好事。爷忘了上回你在猎场跟太子争锋,不也是他建议的吗?后来呢,除了被皇上训斥一番还有什么,以为太子也给训斥了,爷就没错了吗?” 大福晋这话让大阿哥有点挂不住脸了:“明中堂没这么说,就让我表现好一点别太逊色,让太子抢风头了。” 谁知道他一疯起来连自己都刹不住,这不就弄得一团糟了吗? 大福晋又道:“还有上上回,让你在太子监国的时候使绊子是不是?再上上上回呢,不还是……” “好了,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还记得挺清楚的。” 大阿哥原本不觉得,被大福晋这么数下来,明珠每次来还真的挺坑他,给的全是馊主意,每次都是以皇帝训斥自己而告终。 他什么好处都没得,还被骂个狗血淋头,反而太子被怜惜被表扬。 大福晋还是没住嘴道:“还有,他已经不是明中堂,而是光禄大夫罢了。” 明珠早就不被皇帝重用了,所以想尽办法想要重新回到权力中心,恢复原本的地位,让子孙得益,那么大阿哥就是最好的跳板。 这连大福晋都看得出来,偏偏大阿哥却一直被明珠牵着鼻子走。 “看着吧,没两天这位明中堂又要上门来劝说爷了。我就说爷过得好好的,非要给你添事,愣是让爷在皇上面前的印象是越发差了。爷不为了自己,总要为孩子着想一二。”大福晋让人抱了小阿哥过来,他睡得正香,小手贴着嘴边,还抿了抿唇,好像做着吃美食的梦一样。 大福晋抱着孩子心都要化了,示意大阿哥抱一下。 大阿哥嘴硬道:“咱们满人是抱孙不抱子的……算了,反正这里也没外人在。” 他小心翼翼接过襁褓,看着睡得正好的儿子,心里渐渐有些赞同大福晋的话。 自己被皇帝怎么训斥就算了,要是连累儿子在皇帝面前也不得眼,那真是他这个阿玛的罪过了。 大阿哥正想着,外边就有门房来报,明珠又来了。 大福晋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看过来,大阿哥怪郁闷道:“请他去前头,我这就去。” 他转头对大福晋说:“放心,这次我会把人好好打发掉,以后都不会来找我了。” 大阿哥想到的办法就是转移,明珠明显是想要回到皇帝跟前,他是没这个能耐,但是别人有啊,于是就道:“我不得皇阿玛喜欢多年了,明中堂想的那些事我根本做不到,倒是八弟最近一直被皇阿玛多次夸奖。” 明珠有些看不上八阿哥的出身,但是实话实说,八阿哥确实比大阿哥在皇帝面前得脸多了。 皇帝南巡后还特地给八阿哥请了个书法师傅,显然是对他颇有期盼的。 但是只要能达成目的,明珠也不介意帮一帮八阿哥的,就试探着道:“大阿哥真的死心了,不打算争一争吗?” 毕竟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是彻底失宠了,皇帝对太子也是极为失望的,太子的位置是摇摇欲坠,很快就要换人做了。 明珠最看重的就是大阿哥长子的身份,继承人一向非嫡即长,太子一倒,大阿哥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然而大阿哥说得也没错,他从小就不得皇帝喜欢,哪怕参与角逐也不可能跟明珠预料中的那样能成功。 明珠摸着胡子叹道:“也罢,大阿哥既然没这个心思,那就有劳大阿哥给老夫引荐八阿哥了。” 大阿哥转头就请了八阿哥过府:“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让你们两个见一见吧。” 八阿哥被叫过来还奇怪,看见明珠的时候还有点懵。 大阿哥就道:“我没这个心思,却想着八弟一向聪慧,当初封赏的时候又是年纪最小的贝勒。最近八弟又很得皇阿玛欣赏,这才引荐一二。若是八弟也不想,那就当我今天什么话都没说过。” 八阿哥心里咯噔一跳,他哪里能不想,那简直太想了,就是没想到大阿哥竟然直接就放弃了,还把明珠引荐给自己? 他连忙谦虚摆手道:“大哥谬赞了,弟弟并没那么出色,皇阿玛给我请师傅,也是希望我的字大有长进。” 大阿哥就笑道:“要不是皇阿玛喜欢,哪里会费心给八弟找师傅?难道我们这些兄弟里面,就八弟的字不够好吗?不说年长的这些,那几个小的难道就很好了?” 除了十三阿哥这个勤奋的天才,后边的小阿哥们哪个能写一场好字得皇帝赞赏呢! 八阿哥心思微微一动,跟明珠见礼后却没商谈太多,就各自回去了。 大阿哥还奇怪八阿哥没跟明珠说多少话就走了,也不留下跟自己一起用饭。 大福晋心想就八阿哥那个样子,既然接手了明珠,两人当然不会在大阿哥勉强商谈,不然就大阿哥这个脑子和嘴巴,没多久所有人都知道了,自然是回去再私下商议的。 为了不打击大阿哥,她就赞道:“还是爷有办法,这就把明大人给打发走了。” 大阿哥被夸得心里舒服,转头听见小阿哥中气十足的哭声就过去看一眼,心思都在儿子身上,对八阿哥的事自然就丢到脑后了。 大福晋没他那么心大,还是派人稍微留意了一下,不敢太靠近,也不敢打探太多,只要八阿哥别又牵扯到大阿哥身上就足够了。 然后她就得到一个消息,八阿哥邀请了一个叫张明德的神算进门了。 大福晋一怔,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消息,八阿哥也开始相信神棍了吗? 可惜再多的就打听不到了,她不免有些惋惜。 八阿哥是辗转得知张明德这么个神算子,特意邀请上门来,起初只是为了给自己算一算,什么时候膝下才有儿女。 然而张明德进书房后掐指一算,就道:“八阿哥福寿绵长,贵气逼人,是大贵之相!” 这话听得八阿哥心里一跳,面上不动声色道:“先生请坐,这话言重了,倒是我的子女之命如何?” 张明德又闭眼掐指一算了片刻才道:“八阿哥贵气太重,一般子女就不好投身到后院,还得多等几年才行。” 八阿哥听得有些失望,却又有些期待,毕竟张明德一再重复“贵气”二字。 说到贵气,谁能不会多想呢? “多等几年是多少年,难道没有更具体了吗?” 八福晋忽然从门外进来,显然没让人通传的样子,八阿哥也是习以为常,只笑着让人坐下道:“卿卿怎么来了?” 闻言,八福晋就道:“还不是听说爷请了个厉害的先生过来,原本打算在门口听几句,就忍不住进来了。” 听见八阿哥会有子嗣,她哪里还站得住呢! 张明德掐着指头,对八福晋摇头道:“福晋莫要心急,此事急不得。”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八福晋满脸不高兴,好歹被八阿哥劝着先回去了。 “说吧,福晋不在,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张明德这才无奈道:“此话老夫实在不愿开口,只是看见八福晋之后,却不得不跟八阿哥说一声。看八福晋的面相,这子女缘并不深厚。” 子女缘不深厚,这是八福晋很难有孩子的意思了。 八阿哥满脸惊诧:“但是刚才先生的话……” 不是说他几年后会有孩子,却说八福晋没有子女缘,这是证明孩子并非从八福晋的肚皮里出来的? 八阿哥听得皱眉头道:“此话先生最好烂在肚子里,再也不提起。” 要被八福晋听见的话,不知道她得多难过的! 张明德连连应下,又说道:“八阿哥身边有几道紫气环绕,想必有几个兄弟鼎力相助,才能事半功倍。” 八阿哥只略略颔首,就让侍从安排张明德在小院住下了。他想到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之前跟四阿哥越走越近,如今四阿哥可能要离开数年,也是跟几人重新亲近的好机会了。 四阿哥收拾妥当,跟十三阿哥汇合后就准备出发了。 耿奕这次带着胡嬷嬷和如穗出发,如玉就被留下看家的。 哪怕四阿哥说那边并不会很艰苦,却是人多嘴杂,太跳脱的如玉并不适合跟着。 如玉眼泪汪汪的站在马车外,对耿奕十分依依不舍。 耿奕无奈挥挥手道:“回去吧,好好看家,回来我是要检查的。” 如玉连连点头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用心看好院子,每天好好打扫的。” 那边四福晋抱着弘辉出来,四阿哥摸了摸弘辉的小脑袋有些不舍,对四福晋交代道:“实在有什么事办不妥,小事可以去找九弟或者十四弟,大事直接进宫找皇阿玛就是了。” 四福晋点点头记下了,反正这是让她别去打扰德妃就行。 四阿哥交代完就招呼十三阿哥上马车了,没有丝毫耽搁就立刻出发的。 天色这才蒙蒙亮,耿奕看着外边清净的街道,想着他们一队人也能清清静静离开京城。 谁知道刚到城门,前头就有侍卫过来禀报道:“四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在前头。” 四阿哥一怔,下车后就见几人骑着马过来,翻身下马道:“四哥!” “你们怎么都在?” 他们几个阿哥估计宫门刚开就快马加鞭赶到城门等着自己了,四阿哥无奈地拍了拍几人的肩膀道:“多谢了。” 多谢他们特意来给他送行! 十三阿哥下来也红了眼圈,被九阿哥嘲笑道:“十三弟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老爱哭鼻子的?” 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十三阿哥低头抽了抽鼻子,被十阿哥搂住:“别听九哥的,四哥和十三弟好好保重,等你们回来再一起大吃一顿!” 十四阿哥挤开十阿哥道:“十哥别老顾着吃,不过有什么好吃的我们都记着,等四哥回来后再一块儿品尝!” 几个阿哥在城门口停留的时间不能太久,很快就会有百姓排队出城了,四阿哥就催促几人:“赶紧回去吧。” 九阿哥就道:“四哥先走,我们看着你。对了,这是我给四哥的护身符,还是特地去寺庙里开过光的。” 四阿哥无奈收下,只得重新上了马车,车队继续前进,走得老远了,还见几人站在城门口目送自己离开的。 他心里一暖,只觉得几个弟弟真是贴心极了。 四阿哥拿着九阿哥给的锦盒,打开后除了护身符之外,居然还有一叠银票。 他数了数,这些该是九阿哥添补给国库之后手上余下的所有银钱了,居然全部给了自己。 耿奕看了一眼也惊讶,要说九阿哥最舍不得就是钱财,然而他却把这么多钱送给四阿哥,足见在九阿哥心里,四阿哥比钱还重要啊! 四阿哥比耿奕还惊讶,郑重把锦盒收好,打算没什么事就不动用里边的银票,回头再给九阿哥带回去。 九阿哥送还国库的时候满脸不舍,送给自己倒是舍得,不过心里可能也在肉疼的。 越河并不远,南下半个多月就到了。 他们一直快马加鞭赶路,中途偶尔在驿站休息,偶尔直接就在马车歇下的。 四阿哥担心耿奕受不了,还时不时让老大夫过来诊脉。 哪怕耿奕会一点药理,医者不自医,还是让老大夫把把脉比较妥当。 好在她的身子骨还算健壮,一路上刚开始有点不习惯之外,慢慢就适应了。 耿奕明白四阿哥这是不想路上惊动太多人才会如此的,也就十分配合。 等到了地方,当地官员已经准备好一个宽敞的大院子给四阿哥,他一看就拒绝了:“只需要准备一个在越河附近的院子就行,不必太大,干净整齐就可以了。” 四阿哥务实,感觉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路上,离河边是越近越是省事,来回也方便。 当地官员哪里敢真的让四阿哥住破旧的小房子,到处寻觅后就找到一个乡绅的别院,确实不大,离越河也近,就是许久没人住过有些灰尘和味道,新建几年的房子倒也不破旧。 四阿哥一看离河边不远,院子也足够他带着耿奕住下,前院十三阿哥住也可以,随从侍卫们凑合一下也能住,就点头了。 他这一点头,苏培盛就带着下人们把院子打扫干净,马厨子就带着徒弟们开始整理厨房,每一处都要干净如新才行。 忙碌了一天,院子才算是收拾好了,四阿哥他们也算是暂时安顿下来。 既然第一天安顿就该热灶才是,耿奕琢磨着他们得吃顿好的。 靠近河边,河鲜是最多的,鱼食是少不了。 因为也没有多少人在,又不是外人,四阿哥就没让耿奕分桌而食了,一块儿坐下的。 十三阿哥一直赶路过来,稍微瘦了一些,精神头还算可以。 想必觉得他过来是受罚的,另外也能帮上四阿哥的忙,劲头就上来了。 很快胡嬷嬷端着菜过来,第一道上的是个锅子,十三阿哥就好奇道:“小嫂子,今晚我们吃锅子吗?” 耿奕摇头道:“虽说这天还有些凉意,却并不冷,加上一直赶路,两位阿哥有些上火,就不能吃锅子的。这是焖鱼锅,用的是新鲜的占鱼。洗净后切成块炒一会,就加水炖煮,差不多煮好的时候再放豆腐。” 今天新院子因为整理,几人白天就是随意吃了点干粮,这会儿也饿了。 四阿哥给十三阿哥和耿奕都夹了一筷子,就一起开吃了。 十三阿哥吹着热乎乎的豆腐,豆腐里有鱼汁的鲜甜,吃着鱼肉的时候又有豆腐的香味,吃完肚子暖呼呼的,配着米饭吃也不错。 要是把锅子里的鱼汁浇在米饭上,米饭里也带着鱼肉和豆腐的香气。 第二道菜是鱼圆,十三阿哥也不是第一次吃了,只是咬了一口鱼圆后不由瞪大眼问道:“小嫂子,这里面的是蟹黄吗?” 耿奕笑着点头道:“是,正好马厨子之前在府里做了蟹黄干酱,一并带了过来,就捏鱼圆的时候把蟹黄塞进去。” 她也吃了一颗,里面除了蟹黄之外,马厨子还放了切碎的冬笋、木耳和火腿,既添了鲜味,又十分解腻爽口。 锅里煮鱼圆的还是吊好的鸡汤,让鱼圆更鲜美了。 就不知道马厨子怎么做到一边打扫和整理厨房,一边还不忘吊好鸡汤的。 接着是一道水晶鸡,用的是不大的母鸡。先在水里搁了党参和枸杞一起烧开后才放入整只鸡,来回翻面小半个时辰就能出锅。 鸡肉里带着淡淡的党参和枸杞的味道,十三阿哥感觉这说是一道菜,却更像是一道药膳。 四阿哥就问道:“这道菜有什么讲究吗?” 耿奕就解释说:“这道算是药膳,有强身健体之效。” 其实就是是提高免疫力用的,他们一直赶路肯定很疲倦,在路上的时候不觉得,松懈下来的时候身体就容易跟着放松下来,免疫力就大不如之前,很容易生病,这是提前预防一二了。 十三阿哥就感慨道:“让小嫂子费心了。” 四阿哥也点点头,给两人夹了一筷子水晶鸡,让他们多吃点。 几道菜分量不算少,最后他们都吃完了,十三阿哥露出疲倦的神色,就被四阿哥催促着回去准备沐浴后就早点睡下:“明儿休息一天,后天就要开始忙碌起来了。” 十三阿哥张了张嘴,其实想说明天就开始忙碌,他也是可以的。 不过一直赶路这么多天,他确实也累了,尤其停下来后感觉浑身都没力气,就听话回去沐浴休息了。 四阿哥还让老大夫给十三阿哥把脉,得知十三阿哥只是身体疲倦,没什么别的事,这才放心了,又让他给耿奕把脉。 耿奕推了推四阿哥道:“该先给爷把脉看看才是。” 老大夫就顺势给四阿哥把脉,结论跟十三阿哥差不多,就是有点累,他比十三阿哥要健壮,反而要好一点。 给耿奕把脉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她不如两位阿哥健壮,需要好好歇一歇才行。 四阿哥让人送走老大夫去前院安置,就跟耿奕一起简单沐浴一番,两人也是累了,他搂着耿奕躺下后,双双都睡过去了。 他们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四阿哥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晚,抬头见苏培盛满脸焦急站在门边,犹豫要不要进来叫醒自己的样子,他就轻手轻脚放开还熟睡的耿奕,下榻后披着外袍就示意苏培盛走远一点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苏培盛看着四周,这才小声禀报道:“主子,京城那边传来消息。皇上不顾众臣反对,决意下诏废黜皇太子。” 第44章 四阿哥一怔, 他离开京城,却不等于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留下人手, 把重要的消息送过来,免得自己两眼一抹黑。 谁想到第一个传来的消息, 竟然是皇帝废太子吗? 皇帝对太子的不满已经早有预兆了,四阿哥依旧想不到皇帝真的会动手。 苏培盛见四阿哥久久怔住不语的样子,脑袋就低了下去:“主子?” 四阿哥回过神来,摇摇头道:“不必做什么,也不必打探, 有什么消息送过来就是了。” 他只需要静观其变就行,太子被罢黜之后,恐怕京城就要热闹起来了。 “爷?”耿奕迷迷糊糊醒来, 发现身边空了,看着窗外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慢慢坐起身还有些迷茫自己在哪里。 四阿哥进来看着满脸茫然的耿奕就好笑道:“我也是刚醒,昨晚睡得不错,是因为吃了水晶鸡的关系吗?” 耿奕一愣,笑着点头道:“有可能, 确实一觉起来, 我感觉浑身都比昨天轻松了一点。” 没想到水晶鸡那么给力,今儿她得再让马厨子做一次才行。 两人洗漱后,十三阿哥也匆匆赶来,脸颊上还有痕迹,显然也是刚睡醒。 他满脸不好意思道:“四哥, 弟弟睡过头了。” 四阿哥就笑道:“没有的事, 我们也是刚起来。赶路累了, 今天原本就是要好好休息的,难得睡晚点也没什么。” 十三阿哥看他懒洋洋的样子确实是刚起来,这才放心坐下一起用早饭的。 早饭是生煎包和疙瘩汤,热乎乎的疙瘩汤一喝,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生煎包不大,可以两口一个,皮薄馅厚,一口咬下去就有肉汁溢出来。包子底还煎得脆脆的,有种焦脆的香。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两人分别干掉了十几个生煎包,耿奕吃了六七个就差不多了。 她见四阿哥似乎有话要跟十三阿哥说,就识趣地起身要退下。 四阿哥拦下耿奕道:“不必,这些话你听着也没什么。” 他让耿奕重新坐下,就转向十三阿哥道:“我刚得到消息,皇阿玛要废太子。” 十三阿哥惊得险些跳起来,看着四周没人,这才小心翼翼问道:“是因为弟弟那件事吗?” 四阿哥摇头道:“皇阿玛对太子早就不满了,索额图是一件,还有就是放纵他奶娘的丈夫、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敲诈勒索属下,听闻太子甚至还私下截留了蒙古的贡品。” 耿奕在旁边听得咂舌,太子真是仗着皇帝从小宠爱他,这完全是肆意妄为。 贡品只能是皇帝的,太子截留是几个意思,当他已经是皇帝了吗? 十三阿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满脸惊愕之色,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太子二哥真是糊涂了……” 耿奕却不觉得太子真是糊涂,只可能是他刚开始的时候越过线了,皇帝没有制止,就一年比一年胆大起来,以为做什么皇帝都不会怪罪。 然后太子这样一年年积累下来,就慢慢消磨掉皇帝对他的宠爱和信任,甚至是期望。 十三阿哥被太子忽悠去见索额图的事,很可能就成为最后压坏两人父子情的那个小石头。 尤其皇帝先是皇帝,然后才是阿玛,他对太子这个储君失望,连作为阿玛的宠爱都无法再弥补下去了。 十三阿哥感慨完,又正色道:“四哥,京城要乱了吗?” 四阿哥也不确定:“得看看再说了,如今我也只是告诉十三弟这些,免得十三弟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个消息。” 谁知道人云亦云,最后会传出什么东西来呢? 十三阿哥点了点脑袋,四阿哥就让苏培盛拿出越河的示意图来,开始给他讲解了起来。 耿奕这次是适时退了下去,只交代苏培盛注意时辰,别叫他们一讨论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她出去就见胡嬷嬷过来禀报道:“主子,当地官夫人们递了帖子想登门拜访。” 要是只有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官员们是不太敢过来拜访的,毕竟四阿哥如今还有着铁面无私到冷酷的名声,他们哪里敢呢! 但是有耿奕这个侧福晋在,让夫人来拜访就可以了,还能顺便打探点什么那就更好的。 耿奕想了想摇头道:“不见,你都给我回绝了。” 胡嬷嬷就立刻道:“是,主子。” 反正耿奕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想见就完全不必见的。 倒是如穗有些担心道:“主子,咱们得在这里住上好长一段时间,不跟他们稍微打好关系吗?” 耿奕笑着摇头道:“打什么关系,是我们需要主动跟他们打好关系,还是他们需要跟我们攀关系了?” 四阿哥哪里需要跟当地官员打好关系,难不成关系不好,这些人就能使绊子不叫他能好好办差了? 信不信四阿哥一个折子递进宫里给皇帝,这些官员不死也得脱层皮。 耿奕跟这些官夫人们更没必要打好关系了,反正四阿哥这差事办成了,必定就能回京的,又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就算四阿哥带着她要一直留在这里,这些夫人们敢为难自己吗? 不给吃的穿的,还是能怎么的了? 耿奕作为四阿哥的侧福晋,也压根就不需要跟这些官夫人打交道的。 毕竟当地官员大多是芝麻小官,她还需要给这些夫人们赔笑脸寒暄吗? 耿奕还不如回去睡个回笼觉,再喝点奶茶舒舒服服享受一个人的时光呢! 跟一群陌生人有什么好聊的,尴聊不浪费时间吗! 官夫人还以为耿奕跟着四阿哥出来,如今四福晋不在,侧福晋的她就该是帮忙打理人脉,然后好好招呼她们的。 谁知道耿奕直接就一个都不见,把人全都拦在门外。 有人不理解,有人就十分生气,认为耿奕不会来事,出门在外不跟当地人打好关系想什么呢! 四阿哥知道后倒是赞同耿奕:“不错,你不想见就不见,没必要让她们来打扰你。” 反正跟当地人打好关系怎么样,还能帮四阿哥直接把差事给做好了吗? 别开玩笑了,能做好当然是四阿哥的能耐,跟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十三阿哥倒是担心耿奕之后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无聊,也没个能说话的人在,想着要是这些夫人当中有那么一两个能说会道的,还能给耿奕解闷子。 耿奕摆摆手道:“十三阿哥不必担心,我一个人在家里也能自娱自乐,至于外边的消息,我会让春喜去留意的。” 春喜是二等丫鬟,年纪不大,长得不是特别漂亮,脸圆圆的,看着就特别和善亲切的模样,嘴皮子还利索会说话,是耿奕特地从丫鬟当中挑出来然后带过来的,就为了能让她出去打探消息。 她特意从后门出去,穿得也不是特别好,像是不起眼的低等丫鬟,提着篮子转了一圈,找了个面善的妇人问了附近的市集。 春喜因为嘴甜,一路又十分乖巧的样子,利利索索就把妇人打探清楚,知道是当地人,不动声色问了当地的事。 妇人十分健谈,又看春喜年纪小小就去当丫鬟,肯定身世一般,也就热心给她指路,一路还主动攀谈,甚至还隐晦道:“你这丫头长得好,平日少点出来,哪怕不能不出,这脸也得用煤灰弄黑一点。” 这话十分奇怪,但是春喜想继续问,妇人就摇头一副不敢多说的样子,就没再为难了。 她回去后就告诉了耿奕这件奇怪的事,耿奕挑眉道:“总不会当地还有强抢民女的人在?” 不然那妇人怎的特意提醒春喜,让她糊黑脸再出去的? 不过谨慎为上,下回春喜再出去的时候,耿奕就让胡嬷嬷跟着,总算能放心一点。 就是耿奕没想到胡嬷嬷当天跟着春喜也没回来,让人去打听,她们居然被抓进打牢去了。 她都要气笑了,大白天的有人当街想抢春喜,被胡嬷嬷拦下,还把家丁打得满地打滚,官差不抓住这个强抢民女的人和随从,竟然抓了胡嬷嬷下狱? 要不是胡嬷嬷死命拽着春喜一起走,那些官差还想让春喜给对方带回去吗? 这究竟是官差,还是助纣为虐的? 耿奕气得都想撸袖子冲出去救人,被出去视察河道的四阿哥回来看见,不由惊讶。 毕竟他还真没见过耿奕生气成这样,气得整个人都在哆嗦了,一边搂住耿奕问道:“这是怎么了?” 耿奕就赶紧把胡嬷嬷和春喜的事说了:“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大胆,明知道爷在这里也不见收敛。” 四阿哥冷笑一声,转头就让苏培盛叫了当地县官过来。 县官姓张,心急火燎过来,也不知道四阿哥为何突然召见自己:“微臣拜见四阿哥,不知道有何吩咐?” 四阿哥板着脸问道:“我还想问张大人为何抓了我的下人,他们所犯何事?” 张县官这次冷汗都下来了,他没想到派人抓的竟然会是四阿哥带来的下人,他就说怎么会忽然出现陌生面孔,以为是外地来的,于是立刻告罪道:“肯定是差役弄错了,微臣这就让他们放人。” 四阿哥却拦下他道:“张大人不问究竟所为何事就让差役随便抓人,如今想抓就抓,想放就放,当律法是儿戏吗?” 张县官想把人直接放了,然后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可能吗? 四阿哥拦着他不让放,怎么都要个明白的说法。 是犯事了,犯什么事给抓进去,又用什么理由把人放归的? 四阿哥哪怕把春喜和胡嬷嬷继续关在牢里,也得张县官说清楚明白了,不然此事就僵着。 张县官擦着冷汗道:“是犬子不懂事,平日县里很少有陌生面孔,就上前询问,这位嬷嬷人高马大的就对侍从们动手,差役们就把人都带回去询问了。” 耿奕在屏风后边听着,都忍不住想冷笑了,这位张县官颠倒是非的能耐倒是厉害得很! 她在后边就开口问道:“张公子倒是厉害,县里来个陌生面孔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不是把县里年轻姑娘的脸都记住了?” 张县官一愣,哪里敢答,冷汗出的更厉害了,四阿哥出行就带着一个侧福晋,不用说就能知道屏风后坐着的人是谁了,于是支支吾吾道:“县里人的长相不大一样,侧福晋这位丫鬟自然能一眼看出是外边来的了。” 耿奕就追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多一只眼睛还是多一个鼻子来着?” 张县官是彻底接不下话,四阿哥就摆摆手道:“此事我必然要递折子进宫给皇阿玛看看,原来外面的人过来,还得张公子过问了才能留下,不然就要被抓起来,真是好大的威风!” 闻言,张县官腿一软就直接跪下了,欲哭无泪,什么都愿意说了:“犬子顽劣,见着年轻貌美的姑娘家就迈不开腿的,还请贝勒爷赎罪,回头微臣会好好教训他的。” 话音刚落,苏培盛就从外边进来,对四阿哥禀报道:“主子,张公子的院子里面有一条暗道,通向地窖,里面藏着两三个年轻姑娘,一个个遍体鳞伤。” 不用说,这都是姓张的抢回家去的姑娘了。 张县官是彻底腿软跪在地上,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的。 四阿哥直接让人把几个姑娘救出来再送回家,另外派侍卫把张县官一家都关起来等待发落,转头就写折子快马加鞭送进京城。 皇帝还以为四阿哥在河道上出了什么事才急匆匆送折子来,看完后眉头一皱,摇头道:“老四这较真的性子真是……” 要换做其他人,比如大阿哥遇到这种事,可能直接就地解决了,哪里会像四阿哥这样较真,先正儿八经先把人关起来,再写折子问过皇帝后才发落呢! 不过四阿哥这样公事公办又不擅自做主的态度,皇帝还是很喜欢的,转头就写了回复,让四阿哥不必动手,会派人过去收拾的。 换个县官不是什么大事,让新县官审张县官就是了,没必要耽误四阿哥的正事。 四阿哥巴不得如此,回头直接把张县官一家交给新来的县官去审问,只让苏培盛继续留意,自己就带着十三阿哥继续盯着修缮河道之事。 把张县官一家关起来当天,胡嬷嬷和春喜就给放了回来。 春喜有些害怕,胡嬷嬷倒是一脸淡定,在牢里就安抚春喜说耿奕很快就会派人来救她们的,根本不不必担心。 果然前后才没多久,半天都不到,两人就回来的。 耿奕安抚了两人几句,还给了一个厚实的荷包给她们压压惊,此事算是过去了,更是大功一件。 每天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两个一大早就要出门,中午可能回来歇一下,有时候懒得回来就让厨房那边做点干粮带上,快天黑的时候才回来。 耿奕想着两人每天消耗大,营养得跟上。 早饭晚饭就得吃好的,尤其早饭要吃好一点,才能精神抖擞去干活。 每天就让厨房变着花样给他们做早饭,全是高热量的,各种包子、面条、烧麦甚至炒饭,务必填饱肚子才出门去。 晚饭是荤素搭配,今晚耿奕让厨房做一道酸梅蒸鸭。做法不难,就是用马厨子亲手做的酸梅酱在鸭肉上涂满再一起蒸,之后鸭肉就是酸酸甜甜的味道,特别开胃。 另外是一道耿奕以前最喜欢的梅菜扣肉,切片的五花肉和梅干菜分别炒过后摆在大碗里隔水蒸一个时辰,出锅后倒扣在盘子上就行了。 这菜不难,唯独五花肉要切得薄,不能太薄不然一夹就破掉,太厚的话就很难入味,要刚刚好才行,需要厨子刀功了得。 做好的扣肉入口即化,因为有梅菜干的味道丝毫不腻人,十三阿哥尤其喜欢,频频下筷子的。 最后是一道酿豆腐,在豆腐上切一刀,把切好的肉碎塞进去,浇上酱汁,然后再隔水蒸。吃着的时候豆腐里有肉香,可以一口一个。这道菜就很得四阿哥喜欢了,清淡而不肥腻。 第二天就换一道雪里藏珍,用的是虾肉和鱼肉一起隔水蒸,另外再放蛋清和火腿,吃着极为鲜美。 还做了一道素的佛跳墙,用的是笋片、冬瓜、豌豆、素鸡、胡萝卜、香菇和芋头等等,把芋头放在蒸碗的最下面,其他食材一点点整齐垒上,然后加上调料后隔水小火蒸。 哪怕没有一点荤菜,这道素的佛跳墙依旧是不输的鲜味。 还有醉虾、雪菜蒸黄鱼,虽说大多是河鲜,却每天都不重样。 十三阿哥感觉每天虽然累,但是想着回去能有好吃的,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人都比之前壮实了不少。 他忍不住对四阿哥感慨道:“有小嫂子在,都不用担心会瘦了。” 十三阿哥比较担心自己这么吃下去,会不会要变得圆润起来? 等以后回京的时候,皇帝看见他来受罚不但没瘦还胖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办差不够用心的? 吓得十三阿哥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比平日少动筷子,耿奕还以为今晚的饭菜不合他胃口,还是四阿哥问了才好笑道:“十三弟胡思乱想什么,你这是壮实了,哪里就圆润了?” 就十三阿哥这年纪吃得多动得多,想胖是不太可能的。 而且耿奕注重养生,晚饭也不上重口味的大鱼大肉,白肉为主,偶尔有红肉,分量刚好,不会吃不饱,但是也不会吃撑了,根本不会有积食的可能。 加上两人白天一直在河岸来回走活动,根本停不下来,消耗也大,怎么可能变胖呢? 十三阿哥这才放心下来,又恢复了原本的好胃口。 白天去河边督工,晚上他们吃完饭后,四阿哥就会带十三阿哥到书房来分享得到的新消息,又或者说说工程进度的问题。 十三阿哥感觉在这里比在宫里还自在,每天晚上四阿哥都会耐心教导和指引,让他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今晚也不例外,十三阿哥跟着四阿哥进书房后,苏培盛就在门口候着了。 四哥把手里的信笺递过去给他:“十三弟看看这个。” 十三阿哥看着信笺上寥寥几句话渐渐皱眉道:“太子二哥刚被废,不是大哥先出头,而是八哥吗?” 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想一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大阿哥一直不得皇帝喜欢,最近终于得了儿子,整天围绕儿子转悠,根本就没有争的心思。 三阿哥如今沉迷修书,每天除了去翰林院就在家里逗弄儿子,压根对外边的事不感兴趣的样子。 五阿哥是皇太后养大的,满语都说不利索,就更别提了。 七阿哥跟个隐形人一样,从来不怎么在人前出现,更因为腿脚的问题早就歇了心思。 八阿哥一直争强好胜,又是当初最年轻的贝勒爷。虽说生母的出身不够高,但是他早早就被抱到惠妃那边养大,身份上也算过得去。 要是大阿哥那边的人愿意支持他,那八阿哥的胜算就很高了。 十三阿哥扫了眼后边就问道:“四哥,八哥这是打算拉拢九哥、十哥和十四弟吗?” 看到八阿哥最近频频去宫里找这几个阿哥,他就有这样的猜测。 四阿哥轻轻点头:“不错,我刚接到消息,八弟去找九弟,是希望九弟能出钱帮忙。十弟的话是拉拢他母族的人支持自己,十四弟在武艺上十分有天赋,皇阿玛也有让他掌兵权的意思。” 金钱、人脉、兵权,这三个阿哥都有了。 只要把他们几个拉拢住,八阿哥的赢面算是稳稳妥妥的。 十三阿哥皱着眉头,他不在乎八阿哥是不是会赢,而是在乎另外几个阿哥会不会因为八阿哥而被卷入这旋涡当中:“四哥,要不要写信提醒他们几个?” 刚说完,他又觉得不妥。这信笺送进宫里,要是被谁看见都不好。 而且他们两个远在越河这边,却那么快得到京城里的消息,皇帝知道后会不会多想呢?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一张脸皱成一团的样子就笑道:“放心,小九他们几个会处理好的。” 十三阿哥一脸“他们真的可以吗”的表情,四阿哥就好笑道:“他们就是小事糊涂,大事上不会犯傻的。” 反正十三阿哥还是有点担心,却没想到宫里的九阿哥前阵子见八阿哥忽然登门来也是一脸疑惑。 后来听着八阿哥的来意,九阿哥似乎不意外,却露出为难的表情道:“八哥该知道我之前因为当铺的事给国库填补了一笔钱。” 八阿哥点头道:“此事我知道。” 就是九阿哥一直做买卖,手里的钱应该不止填补国库那些,其他的呢? 九阿哥就继续道:“四哥不是去越河,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能没有银钱傍身。但是八哥你知道四哥一向过得俭朴,买卖也刚做起来,我担心四哥钱不够花,送行的时候就把我手里头的钱都送给四哥了。” 所以他如今身上没剩下多少钱,九阿哥让金福送来账本道:“下月分红该是有一些,八哥到时候还需要的话来找我就是了。” 九阿哥耸耸肩,又让人拿来钱匣子,里面只有一张银票:“我只有这么多,八哥先拿去用着吧。” 八阿哥哪里能伸手,就剩下这么一张他要拿走,九阿哥以后用什么? 在宫里哪怕吃喝不愁,光是打点上面的花费就不少。 九阿哥这一张银票,估计凑合到下一次拿到分红的时候是差不多,显然是算好了的。 八阿哥无奈道:“九弟哪里的话,要是你这边不够用,可以派人跟我说一声。” 九阿哥笑道:“那就先多谢八哥了,我凑合用着应该行的。” 不够用就去十阿哥那边打秋风就行了,当然这话他没跟八阿哥说。 因为八阿哥转头就去找隔壁的十阿哥了,推心置腹一番,婉转说了自己想要争一争,希望十阿哥能够支持一二。 十阿哥不太聪明,却也不傻,明白八阿哥是想要借用他母妃留下的人手了。 这些人是他在宫里保命的关键,有什么急事才会用上,如今被八阿哥借走之后真会还回来吗? 但是八阿哥都开口了,十阿哥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好在十福晋远远见十阿哥一脸为难的样子,就佯装不舒服让身边的宫女去叫他过来,然后把十阿哥留在房里。 八阿哥迟迟不见十阿哥出来,无奈告辞,又去了十四阿哥那边。 谁知道他刚说完,十四阿哥就一脸苦恼道:“八哥,我每天要上堂读书练武,回来还得做功课,又没到上朝的年纪。” 听着十四阿哥的语气有些松动,八阿哥就笑道:“不必十四弟做什么,偶尔在皇阿玛面前给我美言几句就好。” 十四阿哥就点头答应了,送走八阿哥没多久,九阿哥和十阿哥就过来了:“怎么样,你答应八哥了吗?” 闻言,十四阿哥就奇怪道:“八哥就让我在皇阿玛面前给他美言几句,这事不难,我就答应了。” 九阿哥坐下后就道:“原来如此,八哥刚去我那边是借钱的,去小十那边是借人。” 十四阿哥一怔,来回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没借吧?” 九阿哥摇头:“我送行的时候把剩下的钱都给四哥了,毕竟四哥去那么远的地方,没点钱就手怎么行。” 十阿哥就道:“我正不知道怎么婉拒八哥,福晋就把我叫进去了。” 九阿哥就笑道:“十弟妹倒是比你机灵。” 毕竟八阿哥怎么想追问,也不可能真跑进去问的。 就是这次没问到,下次估计八阿哥还是会去找十阿哥。 十阿哥皱眉道:“怎么办,真要借吗?” 九阿哥敲了敲他的脑袋:“小十你这里面装的是水吧,晃一晃看看能不能听个响声?” 十阿哥气得拍开他的手道:“九哥,认真点,我们在说正经事。” 闻言,九阿哥就叹道:“你真借了,那就是跟八哥站在同一条船上了,小十你想清楚了吗?” 比起他们两个,十阿哥的身份更加敏感,也就是在太子之下。 如果他站在八阿哥身边,就等于给了八阿哥一大助力。 十四阿哥抿唇道:“要是八哥赢了,十哥你就危险了。但是八哥要没赢的话,十哥你也不怎么安全。” 十阿哥摸着脑袋道:“我帮不帮都危险,你们说怎么拒绝比较好?” 十四阿哥就提议道:“不如我们跟皇阿玛说说,也一起出去办差什么的?” 九阿哥摇头:“十四弟就别想了,我们几个光头阿哥能办什么差事?再想想别的法子。” 总不能每天躲开八阿哥,几人正发愁,好在皇帝一道圣旨下来救了他们。 皇帝把八阿哥后边的阿哥们都开始封爵,说明他们能够出宫建府了。 除了十阿哥被直接封为敦郡王,九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都被封为贝子。 九阿哥看弟弟居然超过自己一头,也怪郁闷的,不过也能明白十阿哥的身份自然跟他们不一样,很快就释然了:“快收拾东西,我们能出宫建府了!” 他们终于能出宫了,心心念念多少年的事,总算能实现了。 几人的府邸早些年已经开始建了,这会儿只要打扫干净就能带着行装直接入住。 九阿哥的府邸就在八阿哥旁边,大门和府邸的规格要小一点,不过他还是很满意的。 既然几个阿哥被封为郡王和贝子出宫,就不必继续在宫里上课读书。 九阿哥简直心花怒放,然后皇帝冷不丁道:“秦先生跟小九十分谈得来,他对西洋器具也颇为熟悉又感兴趣,以后就跟着小九吧。” 他一愣,连忙谢恩,把秦然接进自己府上。 自己跟秦然的关系确实不错,但是秦然也没忽略另外两个阿哥,关系都颇为亲近,并没有偏颇。 不过皇帝还是看出来,秦然更偏向九阿哥一点。 九阿哥有点纳闷,皇帝究竟怎么看出来的? 还是说,在宫里面的事,有什么是皇帝不知道的? 思及此,九阿哥想到八阿哥去找他们三个阿哥说的事,皇帝是不是也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他顿时庆幸三人都没答应八阿哥,回头还私下跟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偷偷提了此事,让两人更是暂时避着八阿哥比较好,别是被皇帝误会他们三个真要跟着八阿哥大干一场! 九阿哥索性带着十阿哥出门去各个买卖巡视一番,交代门房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产业太多令人头疼估计要出去好多天之类的。 八阿哥每次派人来都是白跑一场,十四阿哥索性就留在校场练武不怎么回来了,恨不能跟武师傅回家继续指点的。 校场到处都是人,人多嘴杂,还隔墙有耳,八阿哥也不可能跑去跟十四阿哥私下说什么,只好作罢,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他忍不住跟八福晋抱怨道:“明明以前我跟他们三个的关系不错,这才多久的功夫,他们几个就对我避而不及了?” 八福晋挑眉道:“有些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爷就别白费功夫了。牛不肯喝水,你还能强行按下它的头吗?” 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明显是不想跟着八阿哥去争,八阿哥三天两头去找他们有什么用呢? 八阿哥有点心塞,毕竟他这些兄弟里面,竟然就没一个要站在自己这边的,除了算是表态的大阿哥了。 幸好还有张明德在,自己迷茫的时候,还能指点一二。 另外有明珠在,哪怕明珠如今失势,但是受死骆驼比马大,总归有些用处。 明珠多年来的人脉也能用上,起码让八阿哥也有了不少帮手。 思及此,八阿哥心里头才舒服了一点,打算找张明德问一问,身边这几道紫光代表的阿哥们没能笼络住,是不是能另辟蹊径? 没等张明德掐指算出什么来,心腹侍从就慌张进来,被门槛绊倒直接摔在八阿哥面前,把他吓了一大跳:“冒冒失失做什么……” 侍从连忙爬起来小声禀报道:“主子,大事不好,纳兰大人病倒了!” 八阿哥大惊失色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太医过去了吗?” 侍从摔狠了爬不起来,索性趴着答道:“听闻纳兰大人在家中忽然晕了过去,府里已经递牌子请太医过府。” 至于明珠如今究竟怎么样,他就探听不到了。 八阿哥心神不宁,转头进书房见了张明德:“纳兰大人病倒了,还请张先生算一算。” 张明德一愣,掐指算了算后摇头道:“纳兰大人这次十分凶险,还请八阿哥心里有数才好。” 这话一出,八阿哥更是心乱如麻。 他让人留意明珠那边的消息,一等就是三天。 太医过去了一个,后来又去了两个,再之后就是传来明珠病重的消息。 八阿哥还想着会不会是人云亦云,谁知道半个月之后,明珠就药石无医,病死在府上。 他久久坐在书房当中没能回过神来,一时觉得张明德确实有几把刷子,竟然真的说中了,然而心里担心明珠一死,两人之间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 明珠的三个儿子,长子和幼子早早去世了,只留下二子纳兰揆叙倒是官运亨通,并没有受明珠被皇帝厌弃所影响,如今已经是工部侍郎了。 此人的才学不如长子,是个沉默务实之人,却有几分迂腐之气,未必会愿意帮八阿哥一把。 但是八阿哥不愿意放弃,打算前去一试。 第45章 明珠突然病亡, 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虽然他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但是之前还精神奕奕到处奔波的人忽然就没了,还是让人十分吃惊的。 哪怕明珠已经不被皇帝重用,却依旧有个好儿子在, 上门祭奠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八阿哥也特意上门去, 对着迎客的纳兰揆叙道:“二公子, 还请节哀。” 纳兰揆叙点点头:“有劳八阿哥特意上门来。” 八阿哥就趁势劝慰道:“纳兰大人之前跟我相谈甚欢, 我对他颇为敬重,如今他突然病亡,实在叫人遗憾。” 闻言, 纳兰揆叙依旧点点头,然后去接待其他上门来的客人了。 等客人都散去,八阿哥留到最后还没离开。 纳兰揆叙似乎也明白八阿哥想要一个答案, 于是把人请到后边的书房道:“八阿哥特意留下,想必是要问问在下的意思。” 八阿哥就笑道:“二公子是个聪明人。” 纳兰揆叙扯了扯嘴角道:“其实我一直不赞同阿玛的心思,可惜阿玛钻进死胡同里怎么都不肯出来。这次也是因为他各处奔走,过于疲惫才会突然病倒的。起初阿玛已经感觉有些不适, 却只以为是疲倦罢了,这一拖就耽误了病情。” 八阿哥听得心里咯噔一跳,他没想到明珠竟然是因为各处奔走把原本的人脉圈回来而累病的, 尤其明珠就是为了他奔走的,如今人死了,纳兰揆叙更不可能答应了。 果然纳兰揆叙说道:“虽然是阿玛坚持才变成如今这样,我并不怪八阿哥, 但是八阿哥还请回吧。那些事随着阿玛去了, 就该就此结束的。” 明珠都不在了, 八阿哥还间接让明珠病死了, 纳兰揆叙不把人直接打出去,已经很给八阿哥面子了,怎么可能继续帮忙呢? 至于明珠那些人脉转到八阿哥手上的事,更是不可能了。 八阿哥张了张口,到底还是道:“我也没想到会是如此,还请二公子多想想,等以后我再登门拜访。” 他感觉纳兰揆叙如今沉浸在明珠病死的悲伤之中,才会斩钉截铁地拒绝自己,过阵子冷静下来就未必了。 纳兰揆叙却摇头道:“我跟阿玛不一样,八阿哥还是死心吧。我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也没有改变的意思,请!” 人都下逐客令了,八阿哥只好回来,满脸阴沉之色。 八福晋一看就问道:“怎么,明珠家的二公子不愿意帮忙?” 八阿哥叹气道:“何止,听着那意思,他就要跟我彻底划清关系。” 八福晋跟八阿哥的想法一样:“明珠刚死,他这样也正常,过阵子就好了。” 八阿哥却觉得纳兰揆叙不是那么容易改主意的人,只得暂时放下。 好在他没有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除了明珠这边,八阿哥跟其他大臣私下都有联络。 不少大臣都愿意支持八阿哥,让他心里大定。 这天早朝的时候,有御史提出,皇太子既然罢黜,就该选出新的太子来,太子之位如何能一直空置呢! 其他大臣纷纷附和,皇帝坐在上首微微抬眼道:“那依照众卿家的意思,谁是最适合当太子的人选?” 大臣们有提出大阿哥的,有提出三阿哥的,有提议八阿哥,甚至还有提议十四阿哥的。 反正好几派人,然而推举八阿哥的大臣是最多的。 大阿哥被提议的时候后背一寒,回头看了一眼,想着究竟是谁坑自己。 然而听到后来,他又放心了,大臣们七嘴八舌提议那么多,皇帝也不会只关注到自己的。 果然皇帝听完后只点头道:“行吧,朕考虑一下。” 八阿哥一听,心里忍不住澎湃起来,皇帝真的会选出新的太子,会是谁,是自己吗? 下朝后皇帝回到御书房,李德全把伺候的宫人都打发走,还关上门后,皇帝就狠狠砸了桌上的折子,满脸怒气:“看看,这一个个看着太子被废后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恨不能再踩上两脚。” 太子到底是他亲自抚养长大的,皇帝还以为今天会有大臣建议重新复立太子,谁知道一个都没有! 尤其这些人竟然一个个都选了八阿哥,看样子八阿哥私下没少活动! 皇帝发怒之后又恢复了原本的神色,李德全弯腰把折子重新捡起再整理好,然后泡了茶送过来。 见着皇帝似乎平复下来,李德全心里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皇帝却忽然放下茶盏道:“让人去越河那边看看,问问老四。” 问四阿哥什么,自然是问他,谁是适合当新太子的人选了。 李德全应了,连忙吩咐人快马加鞭过去。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依旧一大早去了越河那边,耿奕如今每天都起来陪着吃早饭后再回去睡个回笼觉,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冷不丁她被胡嬷嬷推醒,还感觉奇怪。 毕竟耿奕睡回笼觉的时候,从来都没人来打扰过的:“怎么了?” 胡嬷嬷连忙道:“宫里派信使来寻四阿哥,就在外头候着。” 耿奕吓得赶紧起来见人,信使低着头,只说皇帝有口信要亲自见四阿哥,她就道:“爷和十三爷每天一大早就去越河那边督工,一般傍晚才会回来,要是不着急可以在府里等一等。” 信使自然是着急的,耿奕就让小李子带着信使去河边寻四阿哥。 毕竟他们做督工的总不会在一个地方呆着,一路沿着河岸往上走,小李子也只能带着信使一路走。 好在四阿哥今天没走太远,信使很快就见着人了。 四阿哥还纳闷皇帝怎么忽然派信使来,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听完,面露诧异。 看信使还等着回复,四阿哥就沉吟道:“太子二哥是皇阿玛一手培养出来的,儿臣暂时没想到有谁比太子二哥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也是心里话,毕竟太子哪怕性子不够好,却是文武双全,完全是皇帝手把手教出来的,其他阿哥们哪怕再厉害也是逊色一些,根本无法比拟。 皇帝忽然要选新太子,要挑个比原本太子还好的人,四阿哥是想不到的。 信使反复记下四阿哥的话,行礼后就告辞,准备快马加鞭回去复命的。 人一走,十三阿哥才过来小声问道:“四哥,皇阿玛真要选新的皇太子吗?” 四阿哥也是一脸疑惑:“我也不知道,可能吧。” 他琢磨着皇帝是不是也在犹豫选谁,确实其他阿哥都比不上原本的太子,这才问完大臣问完其他阿哥们,还特地派人过来问自己? 反正四阿哥感觉刚才的回答没什么问题也就放下了:“好了,我们继续巡察,此事我回头让人留意一下就好。” 十三阿哥点点头,反正他们如今离开京城,消息没那么灵通,也只能这样了。 信使快马加鞭回宫后把四阿哥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皇帝听完只微微颔首,就挥手让信使退下了。 皇帝摸着胡子,脸上的表情不显,李德全却看出皇帝对四阿哥的答案挺满意的。 果然皇帝开口道:“老四的性子看着沉闷,倒是挺会说话的。” 四阿哥看似是在夸太子,不就是在夸皇帝吗? 皇帝天赋异禀,能力出众,亲自培养的太子才厉害啊! 他又轻轻叹气道:“要是大臣们跟老四这样实在就好了。” 四阿哥说得是实话,其他阿哥能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比太子还要出色吗? 那些大臣是睁眼瞎吗,能看不出来? 说到底,不过是利益二字罢了。 阿哥们谁许了好处,大臣和背后的家族愿意辅助,得这个从龙之功,为的是以后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大臣们再次提起推举新皇太子之事。 比起昨天,今天大臣们就更统一了,大部分支持的都是八阿哥。 昨天夹杂着大阿哥、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已经寥寥无几,余下一些沉默没掺和进来的大臣,比如纳兰揆方,以佟国维、马齐、阿灵阿、鄂伦岱等的重臣却也开始支持八阿哥。 皇帝大感意外,只道:“朕最近时常梦见太皇太后,聆听她的教诲。她说太子只是病了,又被奸人所蛊惑才性情大变,朕深以为然。如今有院首妙手回春,太子的身子骨也越发好了起来,性情亦恢复到以前。” 大臣们一怔,面面相觑,皇帝这是要重新把太子复立? 这让他们大为诧异,佟国维反应最快,立刻拱手道:“微臣赞同复立太子。” 其他大臣纷纷跟着附和,纳兰揆方也低头应和,嘴角却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讽刺。 八阿哥整个人都愣住了,也不敢抬头,等下朝后回复还有些浑浑噩噩的。 八福晋有些担忧看着他,得到消息后她也大为不解,皇帝这是做什么,耍人吗? “爷,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八阿哥苦笑道:“能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一时气愤废掉太子就后悔了,于是想办法把太子立回来。正好还可以试一试,看哪个傻子会先跳出来。” 没想到有一天,他就是那个傻子。 自己早该想到了,皇帝那么偏爱太子,哪里舍得真的废太子呢? 可怜他到处奔波,四处笼络,许出了不少好处,画了多少大饼,如今在那些臣子心里,自己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八福晋安慰八阿哥道:“爷别灰心,皇上能废太子一次,就可能废第二回 ,我可不觉得太子是病了,他就是这个德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八阿哥打断她道:“好了,这话就别说了,免得隔墙有耳。” 他拍了拍八福晋的手背又道:“不过你说得对,我得耐心一点。” 八阿哥也不相信太子就那个性子,皇帝之前忍不下,后来还能忍得住吗? 京城里废太子后又重新复立太子的事传到四阿哥这边,已经是尘埃落定了。 十三阿哥就纳闷了:“皇阿玛这是做什么?” 四阿哥摇摇头,觉得皇帝的心思难测,此事未必就结束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传来消息,皇帝因为众臣一致推举八阿哥之事重责佟国维、马齐等人,尤其马齐被革去了大学士一职,予以拘禁之罚。 最让人玩味的是,皇帝把马齐拘禁后交给八阿哥来督察。 换言之,让八阿哥来负责马齐的拘禁。 甚至马齐的三弟马武、四弟李荣保及其族人都受到牵连,被革职的,也有被禁足的。 四阿哥把消息告知十三阿哥,后者沉吟片刻道:“皇阿玛这是让曾经支持八哥的大臣跟他交恶了,截断了他们以后的来往。” 马齐不知道会不会被重新放出来,但是皇帝把此事交给八阿哥,八阿哥不能不做,做就肯定得罪人了。 其他重臣看见马齐的下场,能不离八阿哥远远的吗? 不管八阿哥以前画了多少大饼,这时候大臣们都不敢碰了,谁碰谁倒霉,哪个还敢啊! 可以说皇帝亲手断绝了八阿哥以后的可能,显然不会让八阿哥再继续蹦跶,笼络群臣了。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赞许地点点头:“十三弟想得不错,皇阿玛正是这个意思。” 皇帝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就直接把八阿哥以后的路都断绝殆尽了。 四阿哥心里不由感慨,马齐是个人才,如今牵连到争储的旋涡当中被革职,实在是太可惜了。 对八阿哥的话,四阿哥就感觉这个弟弟实在太急躁了一点。 哪怕八阿哥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去见马齐的时候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或者说什么话了。 马齐只拱手行礼道:“有劳八阿哥了。” 他如今是罪臣,就只能听命行事,跟着八阿哥去了拘禁的地方。 是个不大的院子,周围都是侍卫把守,不过马齐一个人住的话已经足够了。 八阿哥道:“回头会有人送吃食进来,若是马齐大人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吩咐,外头都有人守着。” 马齐哪里敢吩咐什么,只应了是,低着头进了院子。 八阿哥看着侍卫把院子大门关上还锁上,交代侍卫们不要苛待马齐,这才离开的。 他回去后郁郁寡欢,张明德来了都没能让八阿哥提起精神来。 张明德掐着指头,低声道:“八阿哥,那一位如今紫气已散,不过是苟延残喘。若是八阿哥着急,在下能耗费十年阳寿来出手相助。” 八阿哥一怔,这才抬起头来问道:“张先生打算怎么做?” 张明德故作神秘道:“在下曾有一符,只要得到生辰八字后开坛,就能让对方寿命腰斩甚至当场毙命。” 这话吓得八阿哥豁然起身,脸色直接沉了下去:“不行,此事不可为!” 哪怕他再想争那个位子,直取太子的性命这种事是做不出来的:“张先生以后别提这个,那个符也立刻烧掉,这话烂在肚子里!” 八阿哥断然拒绝,张明德就劝道:“若是太子不在,那么八阿哥就是最大的人选。” 闻言,八阿哥还是摆手道:“不行就是不行,这事不要再说了。” 他哪怕就此成功了,弑兄这个罪名也会牢牢戴在头上,令自己都不齿:“来人,送张先生回去。” 八阿哥对外面进来的心腹侍从使了个眼色,张明德被送回去院子后,周围就有侍卫把院子包围起来,显然不让张明德出去了。 哪怕里面,伺候的下人也紧紧盯着张明德,免得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八福晋知道后也吓了一大跳,对八阿哥道:“爷,此人恐怕不能留了。” 如此胆大妄为,谁知道张明德以后会做出什么来? 八阿哥有些犹豫,毕竟张明德这个神算还是很好用的,除了胆子太大之外没什么毛病:“暂时先让人盯紧了,只要他不乱来就没什么。” 八福晋却不这样觉得,只认为留下张明德是后患无穷。 不出几天,京兆尹忽然带差役上门来索要张明德,对八阿哥道:“此人到处招摇撞骗,四处敛财,手上还有几条人命在。微臣是顺藤摸瓜后发现此人,要缉拿归案,还请八阿哥行个方便。” 八阿哥满脸诧异道:“这怎么可能?张先生不是神算吗?” 怎么还招摇撞骗,四处敛财,甚至手里有人命? 但是京兆尹绝不会说谎,八阿哥就带他去了张明德的院子,看着对方被差役带走。 张明德满脸惊慌道:“八阿哥救我,救命啊!” 京兆尹吩咐差役把张明德的嘴巴堵上,对八阿哥行礼后就离开了。 八福晋匆匆赶来,看见离开的京兆尹和带走的张明德小声问道:“爷,张明德会不会在牢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八阿哥开始后悔没听八福晋的提议,早早把张明德弄走或者直接变成哑巴,就不会有后边这么多的事了。 可惜如今后悔也太迟了,他叹气道:“只盼着他能管好自己的嘴。” 但是很显然,张明德不但没管住,还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皇帝看见京兆尹送来的折子,气得砸在地上:“此事都是真的?” 折子上写了张明德给八阿哥算命说是贵人之相,还要帮八阿哥咒死太子。 京兆尹答道:“算命之事是真的,罪人曾在最近跟身边人提及过。至于诅咒之事,罪人跟八阿哥提起过,但是被八阿哥拒绝了。” 听说八阿哥拒绝了,皇帝这才皱眉道:“也罢,这样的人不必留下了。” 张明德这人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个惹事精,哪里有争斗就去哪里,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敢用,也不知道为何还闯出点名声来,被人推荐给了八阿哥。 八阿哥还真信了张明德是个神算子,其实这人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的骗子罢了! 皇帝越想越生气,想到自己的儿子被一个骗子给骗得团团转,就更加心塞的。 尤其这个骗子还胆大妄为,准备诅咒太子,哪怕是个没本事的骗子,光是有这个想法就该死! 京兆尹回去后就派人在牢里收拾了张明德,师爷什么都没敢问,明白此事牵扯到阿哥们,悄然无声解决掉是最好的,对外只说张明德突发急病死在牢狱当中。 皇帝心里不痛快极了,想找个人说话,却坐在原处久久没能想到谁。 大阿哥是个没脑子的,跟他说几句话就要给气得半死,还不如不见,皇帝还想多活几年的。 三阿哥这个书呆子,说话一板一眼的,实在无趣得很。 八阿哥的话,皇帝暂时压根不想见他。 五阿哥太孩子气了,七阿哥就算了,九阿哥和十阿哥出宫建府后带着十四阿哥都玩疯了,整天不着家的。 十二阿哥被苏麻喇姑养得性子极为沉稳谨慎,话比四阿哥还少,问一句才回一句,也是没意思极了。 余下的都是几个年纪小的阿哥还在上学呢,皇帝放松的时候会叫他们过来问几句功课,如今心情不好就别吓着孩子了。 皇帝就问起身边的李德全道:“越河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李德全不知道皇帝为何问此事,还是连忙答道:“回皇上,越河那边的消息传来,一切有条不紊的。河道的泥沙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水深已然确定,石料都运过去,匠人们开始动工的。” 皇帝听后就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工匠直接开工就行了?” 李德全应道:“是,当地官员跟着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巡视河道。四阿哥说河道清理好了,以后还会有泥沙过来,需要定期清理,要人时常盯着。堤坝按照图纸来,建好后也得定时检查,免得有开裂等小问题没及时发现,会酿成大祸。” 皇帝再次点点头,四阿哥务实,还知道灵活变通。 清理河道不是一次两次就行的,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堤坝也需要保养和检查,而不是建好后就扔着不管了,以为万事大吉的。 “那就让当地官员接手此事,叫老四和十三回来。” 李德全听得一愣,立刻应下去吩咐了。 他知道皇帝不会让两位阿哥在外头太久,还以为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好歹在外边历练一两年才回来,谁知道这才几个月就叫回来了? 耿奕在后院正指挥马厨子的几个徒弟和丫鬟把小虾晒起来,一网子捞起送过来的大虾,还夹杂着不少小虾,厨房自然看不上要扔掉。 被她知道后就留下了,晒干后能入菜,还能腌成小菜的。 这些虾虽然小,做主菜有点寒酸,添进菜里一起炒,却能平添不少鲜味。 晒干后也容易储存,放在干燥的地方一两年还是可以的。 马厨子感慨耿奕真会持家,耿奕心想她这不是没事做吗? 她又不用去河道那边做督工,又不乐意跟当地那些夫人们寒暄,最多就跟老大夫聊一聊药方,再请教一下把脉的技术。 附近的镇子又远,马车过去得两个时辰,也没什么店面能逛,耿奕还不如呆在家里面呢! 不过她每天早上起来陪四爷吃完早饭后睡个回笼觉,下午再琢磨吃什么也过得挺充实的。 哪想到京城的信使又来了,然后带来一个消息,皇帝要召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回京了! 耿奕一时心情复杂,说好要呆个三五年的呢,她连以后吃什么干货都开始准备了啊! 四阿哥看她的脸色不由好笑道:“怎么,你不想回去吗?” 耿奕摇头道:“不是,就是我原本以为要呆很久,每天努力让人收拾院子,再整理出更多能吃的菜式来,忽然之间就要回去了……” 那她之前忙里忙外为了什么,那些干货作为特产带回去吗?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以! 耿奕立刻又打起精神来道:“那我这就开始让人收拾,爷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四阿哥想了想道:“河道那边需要交代清楚,怎么也得三五天之后才行。” 三五天足够整理收拾好了,耿奕就点点头开始一叠声吩咐,让人先把不用的东西开始整理到笼箱去。 她刚才沮丧,然后忽然又振奋起来,精力活泼去吩咐开去,四阿哥看着不由好笑。 十三阿哥其实也十分疑惑:“四哥,皇阿玛这么快就原谅我,让我们回京去了?” 其实如今太子被废掉后又给复立,加上后边成年的阿哥们都出宫建府,封爵封王了,京城如今的势力分布比他们离开前还要复杂,这时候回去并不是特别好的时机。 四阿哥却笑道:“我们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皇阿玛或许有他的考虑。如今最重要的是把督工的事办好,不留祸根。” 因为原本以为他们会呆很长时间,对跟着的官员们要求就不高,如今就得使劲敲打起来,让他们能够尽快接手的。 当地官员是叫苦不迭,恨不能求四阿哥他们多留一阵子,让人有点喘息的时间。 那么多事一股脑要接过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颇有些手忙脚乱。 然而京城这时候又派人来宣旨,四阿哥匆忙回去,只来得及换上干净的衣袍就跪下听旨。 就听高太监宣旨,四阿哥对修缮河道有功,被皇帝封为雍亲王,至于十三阿哥也被封为贝子,回去也能出宫建府了,两人立刻谢恩。 四阿哥让苏培盛递去荷包,拱手道:“有劳高伴伴了。” 高太监连忙谦虚道:“这等好差事不知道多少人要挤破头去抢,是奴才的运气好,也能来沾沾雍亲王的喜气了。” 耿奕怀疑皇帝是不是算好的,他们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时候也可以出发回京城。 高太监这时候过来宣旨,四阿哥就能从越河风风光光回京城去的。 该说皇帝还是挺贴心的,对四阿哥这个儿子也颇为喜欢,不想他委委屈屈出来,然后再委委屈屈回京吗? 不得不说,四阿哥作为雍亲王回去,甚是体面。 高太监还带来四福晋的信使,四阿哥一看,知道李侧福晋生下一个小阿哥,如今母子平安。 另外就是钮钴禄格格也在前阵子因为难受请了大夫,被诊出有喜了,约莫三四个月的样子,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 四阿哥十分欢喜,带着耿奕出发回京了。 回去的路上不用太赶,比起之前走得就要慢一些,偶尔住驿站,偶尔住在客栈,甚至是当地乡绅的别院。 他们出京的时候用了大半个月,回去就花了一个多月才到。 四阿哥带着十三阿哥先回府洗漱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就进宫面圣谢恩,耿奕下车的时候感觉有点晕,脚下险些踩空,被胡嬷嬷扶着才没摔着了。 四福晋见耿奕脸色发白,以为是赶路太累了,连忙道:“你先回去歇一歇,等会让李大夫过去诊脉一二。” 耿奕点点头,见钮钴禄格格挺着微凸的肚子一脸担忧看过来,就笑道:“妹妹别担心。” 她被胡嬷嬷一路小心扶着回去,躺下后还感觉昏头转向的,勉强闭上眼让如玉帮着洗脸擦手,再换了一身舒服点的常服,沾着枕头很快就睡过去了。 这一睡有点天昏地暗的,耿奕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发现屋内漆黑,显然已经天黑了。 因为怕吵醒她,如玉她们都没点灯。 耿奕感觉睡醒后舒服了一点,眨眨眼就见红光忽然出现,在她的肚子上转了一圈后,竟然整个肚子开始发出红光,就跟人形灯泡一样,刺目的光芒让自己都快睁不开眼了。 她眯着眼勉强看了一下红光,这强光效果如此厉害,自己这是得了绝症了吗? 之前看谁身上都没这么厉害的光芒,这玩意儿究竟几个意思啊? 红光似乎还依依不舍的,硬生生亮了好久,还在肚子上蹦跶了一圈后,好像终于要没电了,这才慢慢暗了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耿奕松口气,谁也不想看见自己的肚子发光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 不过最奇怪的,是她这时候应该受到惊吓,却比想象中还要冷静得多。 可能是因为耿奕心里隐隐有了猜想,所以才没那么紧张害怕的。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脉搏。 在越河那边的时候,因为白天有空闲,耿奕还跟老大夫请教了不少把脉的技巧,务必把这个学起来,以后总归能用得上的。 谁想到第一次用,她竟然是用在自己身上呢! 脉搏如珠滚盘,好像一颗颗珠子慢慢滑过去一样,是滑脉了。 耿奕怔怔坐起身,听见响声的胡嬷嬷进来点灯,看见她呆愣的样子不由小心翼翼问道:“主子?可是要起来了,还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恍恍惚惚没回话,胡嬷嬷更担心了,正想着是不是出去请老大夫过来,就见四阿哥从外头过来,看见耿奕还坐在榻上,表情似是惊喜又仿佛疑惑的样子不由奇怪:“这是怎么了?” 四阿哥从宫里回来,就听说耿奕不太舒服早早就睡下了,因为一直没醒,却睡得还算安稳,身上也没发热,就暂时还没请老大夫过来。 他坐在榻前搂着耿奕低头问道:“是哪里难受了?” 耿奕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四阿哥的手道:“这个,胡嬷嬷去请老大夫过来。” 四阿哥反握着她的手,脸色更是担心:“路上颠着了?你这脸色还有点发白。” “没什么的,”耿奕担心自己诊脉没到家,就没先说,而是让老大夫过来重新诊脉。 老大夫很快就过来了,行礼后坐下给耿奕把脉,半晌摸着胡子笑道:“恭喜四阿哥,侧福晋这是有喜了。” 四阿哥先是一愣,然后欣喜若狂:“这是真的?” 耿奕这才反应过来,看来她的把脉技术有所提高? 不是,她终于有喜了? 其实也不能用终于两个字,毕竟四阿哥去越河只有自己一个跟着,这么长时间她会怀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四阿哥小心翼翼搂着耿奕又问老大夫道:“她这一路奔波的,今天回来后脸色也不好,是不是颠着了?” 他有些懊恼,路上该是走得更慢一点才好。 老大夫就道:“侧福晋的身子骨还算健壮,舟车劳顿确实累着了,今儿会难受该是稍微动了点胎气,休息一阵子倒也无妨。” 毕竟这时候能不用药最好,安胎药这种怎么都是药了。 四阿哥点点头,让苏培盛给了老大夫一个荷包,老大夫笑着道谢收着就退下了。 “你睡了很久,这会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耿奕这会儿还真是饿了,睡了半天肚子都饿扁了。 四阿哥一声吩咐,厨房很快就送来吃食。 马厨子一路赶回来有些累,所以今晚是刘厨子做的菜。 刘厨子得知耿奕有喜,自然剔除了鱼蟹这些菜,鸭肉性凉的也不行,于是做了一道东海金珠。 用的是虾仁和五花肉,两种剁碎后混在一起,添上姜葱和香菇,再用面粉捏成圆子,在油锅里一炸,微微金黄就能出锅,放在盘子上就像是真的金珠一样,圆鼓鼓的,吃着又是鲜美爽口,一口能吃一个。 接着上的是一道清蒸狮子头,里面除了五花肉还有马蹄肉,吃着是清爽,耿奕却感觉缺了点什么,有点没滋没味的。 四阿哥看平日筷子动得最为勤快的耿奕居然有一下没一下的,似乎对这两道菜不是很感兴趣,就回头看了苏培盛一眼。 苏培盛赶紧踢了一下门口的小祝子,小声吩咐道:“让老刘想想法子,这些菜侧福晋不是很喜欢。” 小祝子一听,吓得一溜烟跑回厨房跟刘厨子说了。 刘厨子顿时发愁,他还想着耿奕刚有喜很多东西不能吃,于是就打算做得清淡一点,谁知道如今竟然让不怎么挑食的耿奕都吃不下去。 他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忽然见马厨子过来了,赶紧扑过去道:“好哥哥快救我,这可怎么办啊!” 肯定是马厨子跟着出去,耿奕吃习惯了马厨子做的,这不就对刘厨子做的菜品没兴趣了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刘厨子只能来找马厨子解决了! 马厨子推开这货谄媚的笑脸,没好气道:“我刚来什么都不知道,你自个看着办。” 刘厨子想拖他下水,没门! 第46章 刘厨子苦苦哀求道:“好哥哥, 侧福晋这是吃惯了你做的菜,舌头都养刁了,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快帮帮忙, 不然四阿哥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马厨子看他可怜, 想了想问了刘厨子做了什么菜, 犹豫片刻就让徒弟去洗菜, 麻溜做了一道酸菜白菜。 还以为马厨子要做什么, 居然只做了一道素菜, 还是普通的白菜, 刘厨子就愣住了:“好哥哥,这就可以了吗?” 马厨子无奈道:“只能试一试了。” 小祝子小心翼翼提着食盒过去, 把酸辣白菜拿了出来。 四阿哥看见后也是不大满意,准备让厨房重新做菜,居然只送了一道简单的素菜出来, 也太敷衍人了。 不过听小祝子说这是马厨子做的,而且四阿哥见刚才吃东西没什么胃口的耿奕开始频频动筷子,就把不快压下了, 疑惑道:“这道菜那么好吃吗?” 四阿哥夹了一筷子,感觉白菜酸酸辣辣的,这不是跟平常的酸辣白菜没什么区别吗? 怎么耿奕吃得那么高兴,还立刻胃口大开的? 四阿哥担心耿奕没吃够,就问道:“要再让厨房送一盘来吗?” 耿奕点点头道:“爷,我还想吃酸菜鱼。” 四阿哥纳闷了, 毕竟之前四福晋有喜的时候闻到鱼肉就想吐,所以厨房根本就不敢做鱼食, 怎么耿奕反而要吃了? 他就劝道:“鱼食的味道有点厉害, 你如今有喜会不会受不住?” 耿奕摸着肚子道:“应该不会, 我就是想吃这个了。” 四阿哥只好点头,让小祝子去厨房吩咐了。 刘厨子对马厨子的敬佩是滔滔不绝,马厨子一道普通的酸辣白菜一送,耿奕不但胃口好了,还要点菜了。 就是耿奕居然要酸菜鱼,刘厨子顿时发愁道:“这鱼别是送过去让侧福晋难受了,你我两个就要吃挂落了。” 哪怕是耿奕主动要的,但是她闻着不舒服,四阿哥只会认为那就是厨子的错了。 马厨子苦笑,如今他们也只能做了! 他手一抖,比之前的辣子要放少一点,酸菜多当一些,鱼都是新鲜的切块,很快一锅酸菜鱼就做好了。 钮钴禄格格那边的丫鬟云林过来提晚饭,一进厨房就闻到浓郁的酸菜鱼味道,不由诧异道:“这是谁要的饭菜,不是我家格格的吧?” 小祝子赶紧摇头道:“不是,这是耿侧福晋要的。” 云林惊讶道:“我家格格远远闻着一点鱼味都受不了,耿侧福晋不会闻着难受吗?” 小祝子也不知道,但是耿奕想吃,厨房就只能做了送过去的。 云林回去后还在外边站了一会散散身上的味,这才敢进去,免得熏着钮钴禄格格了。 钮钴禄格格还奇怪云林怎的去厨房那么久,一进来就闻到很淡的味道:“厨房这是做的什么,酸菜鱼吗?” 云林大惊失色,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让其他丫鬟把食盒递进去:“是,耿侧福晋跟厨房要了一锅酸菜鱼。格格,奴婢先回去换一身,免得味道熏着了。” 她赶紧回去沐浴换衣,闻着头发都有味道,怀疑耿奕真的受得了吗? 钮钴禄格格闻着一点点的酸菜鱼味道脸色都有点变了,她吃着清淡的饭菜,也开始忧心耿奕那边,就让丫鬟过去远远看一眼。 丫鬟不敢太靠近,徘徊了一会见小祝子出来就抓住人小声问了,然后恍恍惚惚禀报钮钴禄格格道:“格格,酸菜鱼让耿侧福晋都吃得差不多了。” 要不是怕积食,耿奕能全部吃完! 她摸着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怀孕之后胃口更好了? 四阿哥看着马厨子努力控制好分量不是特别多的一盆酸菜鱼都让耿奕吃完了,她还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就笑着摇头道:“看来这娃皮实,不怎么折腾人,你以后想吃什么就跟马厨子说说就是了。” 显然耿奕怀孕后一点都没忌口,鱼什么味道闻着不但没事,吃得比谁都要欢快! 耿奕笑着点头,觉得肚子里这孩子确实挺体贴的,不过也可能跟她一样是个吃货,只要好吃的都来者不拒! 钮钴禄格格听说耿奕吃完了,也没什么反应,还挺惊讶的。 不过没事就好,她是不敢跟耿奕那样大胆,刚才闻着一点味道就受不了的。 第二天钮钴禄格格还是去耿奕那边看看,问起昨晚的事。 耿奕就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吃着清淡的饭菜没滋没味的,厨房送来一盘酸辣白菜就吃着胃口大开,于是叫了一道酸菜鱼。” 见钮钴禄格格面露不解,她就道:“每人的体质不同,有些闻着味道受不了,有些就跟我一样没什么反应。” 钮钴禄格格笑着点头,因为耿奕怀孕,她特意来送礼物贺喜的,是一对虎头袜子和一顶虎头帽,是自己怀孕之前亲手做的,还有些不好意思道:“妹妹盼着想要孩子,大嫂说可以试着给孩子做点穿的用的,孩子自然而然就会来了。” 她于是做了两套之后,没想到就真的有孕了,就把其中一套带过来送给耿奕。 耿奕摸着袜子,触感舒服,没有一点线头,显然是用心做的,虎头还特别可爱,就笑着赞道:“妹妹这手真巧,做着真好看的。” 钮钴禄格格连说不说,耿奕也把自己的礼物送出手,是一对银镯子。 比起钮钴禄格格亲手做的,她这个就是外头买的,也是听说钮钴禄格格怀孕特意准备的礼物。 钮钴禄格格看着银镯子上面还刻着平安福寿四字,就笑着收下了。 两人正说着话,胡嬷嬷就来禀报,说是李侧福晋过来了。 李侧福晋的月子做得不错,如今红光满面的,进来就先笑道:“昨儿没见着妹妹,听说妹妹是睡过去了,早上起来知道妹妹有喜,我就特意过来道喜的。” 耿奕笑着迎她坐下,李侧福晋就递给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里面是一对红玉镯子。 见状,耿奕就道:“让李姐姐破费了。” 她看着李侧福晋一会还笑道:“我原本想着琢磨一套法子,让人怀孕后能尽快瘦下来些,皮肤也能紧致一点,如今看李姐姐这么漂亮的样子,看来是用不上了。” 李侧福晋就笑了:“妹妹有心了,你却不知道,身边这些嬷嬷别的不会,如何让怀孕的妇人尽快瘦下来,皮肤还光滑白嫩如初,她们比谁都要擅长。” 耿奕才知道产后恢复这一个的需求太大,不少生过孩子的妇人会有一点药理和按摩的手法,给自己试着用上后给别人用,一点点借着口碑打开了市场。 她们还会一点药膳,让坐月子的妇人能补充营养,也不会因为吃太多而发胖不好看,真是各行各业出人才! 每天换着花样做好吃的,分量又刚好,让人吃得饱又不会发胖,皮肤还滋补得要年轻两分。 哪怕收费不低,提前出钱抢一个回来照顾自己,那是再适合不过了。 李侧福晋的娘家早早就物色了一个这样的妇人,之前生怀恪之后就是这人伺候的。之前查过品性不错,夫君早早病死了,是个郎中,于是她学了一手药理十分不错,索性就带在身边进府里来了。 如今是又派上用场了,让李侧福晋生完第二个孩子之后恢复得很不错,那皮肤光滑娇嫩得都快能掐出水来。 旁边的钮钴禄格格瞧着怪羡慕的,李侧福晋就道:“回头让枝嬷嬷给你们身边的嬷嬷说一说,再学一下手法,调理的方子也写一写,回头让老大夫看看,若是适合你们两个也能用用。” 这实在是慷慨极了,耿奕就感谢道:“那就先谢谢李姐姐了。” 她给李侧福晋刚出生的二阿哥也准备了礼物,除了一对银镯子之外还有一块刻着平安的玉牌,都是对孩子的祝福,李侧福晋就笑纳了。 李侧福晋没呆多久就回去看孩子了,四福晋也派廖嬷嬷送来一大箱子的布料。 耿奕刚回来,虽说之前不在府里,绣娘也按照以前的尺寸给她新做了两件衣裳。 如今她有身孕之后,衣裳得做宽松一点,舒适一些,四福晋索性让人送来很多柔软的布料,让绣娘给耿奕多做几件换着穿。 这天也开始热了起来,得做几件轻薄的衣裳,在屋里穿着也不会热,十分透气。 耿奕看着一箱子的布料,连忙让廖嬷嬷给四福晋代为道谢,廖嬷嬷还带来两个绣娘,准备连夜给她做两件衣裙换着穿。 她站起身,让绣娘量身,也没挑什么花纹,只要舒适就好,简单点亦无妨。 绣娘当然不敢真的简单,只是衣裳做得没那么繁复,活动起来也轻便,免得穿着沉甸甸的,线都特意挑得轻一些的,不敢用金银线。 不但衣服要做,鞋子也得重新做。 原本的鞋子虽说穿着舒服,却也以精致漂亮为主。 如今就以舒适为主,鞋底要厚上很多,穿着就跟脚板踩在棉花上一样舒适。 绣娘紧赶慢赶先做了一套衣服和鞋子送过来,耿奕试穿了一下,还走了一圈,感觉舒服极了,让胡嬷嬷赏了荷包。 绣娘欢欢喜喜收下了,就回去接着做其他的。 耿奕低头看着衣服上清雅的花纹,摸着一点都不扎手十分顺滑,仿佛这不是绣纹,而是直接画上去一样,女红手艺相当了得。 要她穿越过来不是当格格,而是个绣娘,估计如今都要吃不上饭了。 胡嬷嬷疑惑道:“主子,这衣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耿奕笑着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看着绣娘连夜赶出来,这绣纹真好看。” 胡嬷嬷就笑了:“主子喜欢就好,也不枉绣娘们连夜赶工。” 她原本还担心时间太仓促,这些绣娘不能做得太周全让耿奕喜欢呢! 如今见耿奕还挺喜欢的样子,胡嬷嬷就放心了。 四阿哥还早早让人把院子里有尖锐边角的东西都搬走了,余下实在不能搬的就用布条包上两层,就不怕耿奕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很矮容易看不见绊倒的东西更是直接送进仓库,房间忽然就变得空荡了许多,耿奕还有些不习惯。 她坐着的软塌,榻上还被铺了一层,坐着软软的,后背还有个如穗连夜做的靠枕,里面塞满了棉花。 耿奕舒舒服服倚着,感觉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云朵里面,忍不住有点昏昏欲睡。 如今伤神的事是不能做了,她想做,身边人都死命劝着。 剪刀和针线这些是万万不能动的,耿奕也只能动动嘴,看着如穗在旁边给孩子做小衣裳。 做的都是贴身衣物,外边的自然有绣娘操心,不过里边的还是自己的心腹丫鬟做比较放心。 如玉的女红比不上如穗,就做边边角角的小东西,比如小袜子和小帽子。 胡嬷嬷力气大一点,做的就是孩子的小鞋子了,纳鞋底的时候跟豆腐一样轻松,让耿奕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的。 一整天做这个也太累了,耿奕只让她们上午做做,反正时间长得很,慢慢做都来得及,都做完了后边怎么办? 下午耿奕吃点东西后就小睡一会,然后起来再吃点心什么的,再听胡嬷嬷给自己念念书。 四书五经这种用来胎教是不错,就是耿奕每次一页都没读完就能睡过去,实在是催眠曲差不多了。 耿奕睡过去几次就实在受不了,让小李子在外边买几册话本回来。 小李子去书坊买了不少,吭哧吭哧让人搬回来,路上就被苏培盛拦下了,吓得赶紧行礼道:“苏爷爷,小的是奉侧福晋的命去外边买些话本解闷,可没有乱跑。” 苏培盛好笑道:“慌什么,主子爷就是知道你出去买了这些,让人先送去书房,他过目后再送去侧福晋那边。” 小李子一愣,连忙应下,转头就让人帮忙送去了书房。 四阿哥看着满满一箱话本还有点惊讶道:“这么多?这是把书坊所有的话本都买下来了吧?” 小李子有点不好意思道:“因为小的不知道侧福晋喜欢什么,去掉那些吓人的故事,其他都通通买回来了。” 四阿哥对他算满意,还知道主动剔除掉不适合耿奕看的,于是拿起一册话本翻了翻,说的是才子佳人的,随意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就放在一边,另外拿起一册来。 小李子见状,心里不由诧异,四阿哥这是担心自己买来的话本不适合耿奕看,居然花时间自个检查一遍吗? 他还以为把话本搬过来后,只随意看两眼就搬走呢! 四阿哥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总算是把所有话本都大略看了一遍,挑出几本写得比较恐怖或者些许血腥,甚至就是里头有死人和鬼怪的,其余的才让小李子搬回去。 小李子搬回去后被胡嬷嬷拧着耳朵问道:“跑出去哪里野了,这时候才回来,天都要黑了!” 他吓得一边护着耳朵,一边扯着胡嬷嬷去角落小声说道:“嬷嬷误会了,小的老早就回来了,被四阿哥叫去书房,他检查过这些话本才送过来的。” 胡嬷嬷一听不由一怔:“真的?” 她有些半信半疑,毕竟看个话本而已,四阿哥用得着亲自看一遍,还花了一下午的时间? 谁不知道四阿哥最是严于律己,平日这时候哪怕不写折子不看书,也会练练字什么的,哪里会花那么多时间来看这些消磨时间的话本? 哪怕对外说四阿哥看过一眼话本,估计都没谁会相信! 小李子急急道:“是真的,小的一句谎话不敢说。嬷嬷实在不相信,可以问一问苏伴伴的。” 胡嬷嬷听见他连苏培盛都敢拿来作证,知道必然是真的,于是把话本带进去的时候就跟耿奕说了。 耿奕也是一愣,低头看着自己还平坦的肚子,四阿哥这是担心那些话本会教坏孩子吗? 他也这太谨慎了一点,不过也叫耿奕心里暖融融的。 她拿起一册话本看了两页,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浅笑。 如穗在外头见了还奇怪地问胡嬷嬷道:“主子这看的是什么话本故事,这般高兴的?” 胡嬷嬷就把四阿哥的事说了:“得爷如此关心,主子能不高兴吗?” 如穗听了,也替自家主子高兴,却不得不拦着耿奕,不让她看太久,免得伤眼睛了。 耿奕想着自己最多看了半个小时,可能还不到,怎么就太久还能伤眼了呢! 如穗就建议让胡嬷嬷继续来念话本,胡嬷嬷以前跟着账房老爹学过算数,字也是大部分能认得一点,让她来念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耿奕只好躺着,闭上眼听胡嬷嬷念话本。 就是胡嬷嬷念得一板一眼的,念四书五经还合适,如今不像是在说故事,倒像是在念经一样,硬生生把耿奕给念得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就见四阿哥坐在不远处的桌前看着手里的书卷,听见响声回过头来就笑道:“醒了?” 耿奕连忙起身,被四阿哥扶着道:“别急着起来,仔细头晕。” 她无奈道:“爷过来了,怎的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了,反正我也刚来没多久。”四阿哥确实刚来,苏培盛担心他等得无聊,还把书房的一卷诗词送过来,四阿哥翻了没两页,耿奕就醒过来了。 耿奕慢慢坐起身,睡得浑身懒洋洋的,顺势倚在四阿哥怀里蹭了蹭:“爷今儿回来得挺早的。” 四阿哥就搂着她笑道:“工部侍郎带人来改大门,我就早些回来了。” 耿奕这才想到四阿哥的大门原本是贝勒的规格,如今是雍亲王了,工部那边自然要带人来改:“这得改多久,要几天的话,进出不是不方便吗?” 四阿哥见她又操心了起来,不由好笑道:“放心,按照工部侍郎的性子,估计明儿早上就改好了。” 耿奕眨眨眼,乖乖,这位工部侍郎也是个工作狂,这是打算连夜改好吗? 也不知道工部那些带来的匠人会不会郁闷得要死,也要跟着连夜加班了! 她忍不住问道:“爷,工部侍郎是谁?” 耿奕总觉得这么工作狂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家出生的。 越是出身高的人,责任心越高,对自己的要求也越好,恨不能卷飞其他人,看四阿哥就知道了! 四阿哥就答道:“是纳兰大人的二公子。” 耿奕也是昨儿才知道明珠病死了,加上之前死了的索额图,这一代两个重臣都没了,朝堂势力该是重新划分才是。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如今自己只要吃好睡好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就行了。 耿奕起来洗漱整理了一下,厨房那边就送晚饭来了。 第一道是芙蓉鸡片,用的就是鸡胸肉,原本该是颇为清淡的菜式才是。 但是最近耿奕尤其喜欢重口味的吃食,厨房那边就放了不少辣子,闻着就一股辛辣的味道,让她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知道四阿哥并不喜欢重口味的菜式,耿奕就没给他夹,给自己夹了一块,鸡肉很嫩,加上辛辣的味道,相当带劲,配饭吃是恰恰好。 另外还有红烧茄子、糖醋排骨和黄焖鸡,茄子里也放了不少辣椒,糖醋排骨显然是给四阿哥准备的,总不能一桌子的辣菜。 不过耿奕也很喜欢,酸酸甜甜的排骨啃着十分美味。 还有一锅鸡汤,鸡肉沾着辣椒酱吃着不错,一块肉再喝一口汤,舌尖的辣就被鸡汤抚平下来了。 耿奕吃得眯了眯眼,脸上满足极了,她就是有些担心四阿哥吃不惯:“要不下回让马厨子多做两个清淡点的菜式,总不能让爷老迁就我。” 四阿哥笑着摇头道:“没事,这糖醋排骨和黄焖鸡就不错。” 就这两道是不辣的,其他的四阿哥尝了一口就放弃了,都说酸儿辣女,但是耿奕两样都喜欢,实在让人费解。 耿奕的口味大变,四阿哥有些担心,回头还是去宫里请了太医过来给她诊脉,再问问口味的问题,她吃这么辣的菜真的没问题吗? 而且是荤素不戒,别的孕妇怕的耿奕都毫无反应,胃口还特别好。 太医过来诊脉后对四阿哥道:“侧福晋的身子骨没什么问题,胎气也稳固,胃口好那就更是好事了。” 多少妇人就是怀孕后害喜得厉害,这不能吃那不能闻,硬生生让自己瘦下去的。 像耿奕这样吃好睡好,什么都能吃的孕妇还真是少见,被其他人知道怕是要嫉妒坏了。 太医又道:“很多夫人有喜后口味都有变化,有的以前不喜欢吃甜食,忽然就喜欢了起来。也有不爱酸的,突然也就喜欢了。至于辣的话,也不是没有,就是要适可而止。” 喜欢吃辣不是坏事,就是不能吃太多了,免得肠胃受不住。 四阿哥都记下了,又请太医去看看钮钴禄格格,太医还挺惊讶四阿哥后院的女子身体都挺好的,怀孕的胎气都稳固,没什么问题。 毕竟太医去过不少富贵人家,后院的夫人们大多不爱动,为了维持纤瘦的腰肢吃得也少,身子骨就柔弱,有些扶风弱柳的味道,有喜之后对身体就是莫大的负担了。 不但胎气弱,因为她们常年吃得少,想要努力多吃一点都根本吃不下,害喜也特别严重,吃多少都吐掉了,孩子就会弱很多。 更别提后院很多乌烟瘴气的,后院夫人体内多多少少都吃了点不该吃的东西,身子骨就更弱了。 有些夫人则是为了怀上,吃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方子,硬生生把好底子给吃坏了! 太医摸着胡子,四阿哥后院的女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壮实,体内别说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一个比一个康健的。 听太医说没问题,胎儿也很好,钮钴禄格格的心就更安稳了。 她忍不住问道:“耿姐姐什么都能吃,我闻着鱼就吃不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太医被钮钴禄格格问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耿奕跟一般怀孕的妇人不一样,身体壮如牛,丝毫没一点害喜的症状,胃口比没怀孕的人还好吗? 他只能含糊道:“每个人不一样,侧福晋的身子骨十分不错,才会什么都吃得下。” 闻言,钮钴禄格格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太医没留下任何方子,毕竟雍亲王府后院的两个孕妇状态都很好,连安胎药都不用的。 回宫后太医被叫去御书房,面圣的时候就一五一十都说了。 皇帝听了还挺惊讶的,毕竟姑奶奶们身子骨大多都挺好的,因为她们从小就练骑射,就汉女没有这个规矩可能会稍微弱一点,却还没听说谁怀孕的时候一点不害喜不说,吃饭还百无禁忌,什么都能吃,胃口又那么好的! 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皇帝就有点好奇耿奕怎么养的,能把自己养得这么好? 他动了点心思,想着要不要把耿家的藏书拓印一份送到宫里来,却听李德全道:“今年初耿家几个小辈点花灯玩儿,不小心点燃了藏书阁。幸好发现得早,没全烧掉,却烧了一小半,起码三四个书架的书册都给烧掉了,旁边也熏黑了一些。” 耿家虽然努力抢救,却还是没能全救下来,有些书救下半本,只能小心让人抄录下来,很是弄了几个月的功夫。 皇帝微微皱眉,这么巧吗? 他派人再去打听,确实没什么问题,过年的时候几个耿家的亲属带着孩子上门来庆贺,一个个调皮捣蛋,偷偷提着花灯进藏书阁,一不留神就点燃了书架。 后来藏书阁一烧,耿家下人发现后就手忙脚乱扑灭了火苗。 那几家人吓坏了,连夜就带着孩子跑了,生怕耿家要他们赔偿的样子,把耿金气得跳脚,直接交代门房,这几家人再来就别让他们进门了! 任是谁都要生气,毕竟藏书阁多少年好好的,平日都有人巡逻。 就是过年的时候人多,乱糟糟的,一时没留意到几个小孩子溜进藏书阁了,一点点火苗险些把整个藏书阁给毁掉了。 皇帝派去的人把耿金这些时日带着几个请来的书生帮忙把毁掉的书籍重新抄下来,能看清楚多少就抄多少,另外还请了工匠来修复书籍。 当然能修复得有限,起码能修复一点是一点。 得到消息后的皇帝有些遗憾,却也是打算派人把余下能看的书籍都拓印一份,免得再被毁坏,不至于连一份都没留下。 这件差事他自然而然交给四阿哥了,毕竟是耿家人的事。 四阿哥才知道耿家的藏书阁居然着火了,幸好发现得早,不然火势蔓延到周围,耿家宅子恐怕都要给烧没了。 耿奕听说后也吓了一跳,险些跳起来问道:“家里烧了?额娘和阿玛没事吧?” 四阿哥赶紧扶着人道:“我就是怕你担心才说的,你仔细脚下,别摔着了。放心,就藏书阁烧了一部分,其他院子都没事,也没人受伤。” 知道是几个熊孩子烧的藏书阁,人还跑了,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耿奕就气愤道:“不能就这样算了,藏书阁是耿家几代的心血,哪怕赔偿也没用,怎么也得让他们好好道歉才是,哪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回去后继续过他们的日子的?” 看她气坏了,四阿哥就伸手抚着耿奕的后背道:“别气了,我已经让耿金派人写信送去族长,让他和长老们主持此事。” 如今耿金和耿银都是四阿哥跟前办差,算得上耿家里最为出息的了。 更别提耿金还有个好女儿,耿奕如今还是四阿哥的侧福晋,耿家的族长能不重视吗? 几个人的孩子烧掉人家藏书阁一声不吭就跑了,连一句道歉都不会说吗? 耿金接到四阿哥的示意后,连夜就写信回去,把事情说得清楚明白,丝毫没一点偏颇,也没让人赔偿的意思。 毕竟让他们赔,怎么赔? 耿家如今不缺钱,而且这些书烧掉就没了,都是孤本,他们还能赔个新书回来吗? 几家人也不必登门道歉了,起码去祠堂好好忏悔一段时间。 听说不用赔偿,几家人心里刚松口气,就听族长道:“耿大人这是心善大度不计较,我们族里却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不然以后你们一个个跑去别人家烧了房子就跑,要闹出人命来怎么办?明知道藏书阁就在那边还跑进去,你们也不管束好几个孩子,就该罚一罚。” 族长的惩罚很简单粗暴,就是几个孩子要在祠堂呆三个月面壁思过,少一天都不行。 另外几家人也得凑钱买东西作为赔礼,族长会代为送去给耿家的。 既是赔礼,自然不能太寒酸,这钱必然要不少了。 耿金虽然说不用赔偿,族长明白总要给人家出一口恶气的,却也没太为难几家人,真让人家倾家荡产不至于,就是要拿出大部分的银钱来。 族长很清楚几家人大概的进项都有什么,每家给的数目不至于活不下去,却也得非常肉疼的。 毕竟不让他们肉疼,他们下次还敢! 几家人哭天抢地的,见族长压根没改变主意的意思,就有心跑去耿家。 耿家如今当差肯定更要面子,在门口闹一闹,他们为了自己的名声肯定不会再怪罪几家人的。 他们私下商量一番,每家派出一两家人就直奔京城。 耿金一大早给外面的喧闹声给吵醒,还迷迷糊糊的,听说是那几家人跑过来到门口哭闹,只因为族长要罚钱,他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耿金的夫人就皱眉道:“老爷,这事怎么办?” “能怎么办,纵着他们,以后还不知道怎么翻天呢!我和耿银如今替四阿哥办差,最是如履薄冰的时候,哪能被这些人拖后腿了?” 耿金指着管家道:“你派人去京兆尹那边报信喊冤,就说不知道哪里来的恶人跑耿家门口来哭闹想讹钱!” “算了,管家你亲自过去,私下跟京兆尹大人好好说清楚,叫几个嗓门大的小厮在门口骂两句撇清关系。” 这几家人不是要泼脏水吗,耿金也就直接泼回去! 估计几家人都没想到耿金能这么狠,直接叫差役来抓他们,吓得一个劲大喊:“我们是耿大人的亲属,五代以内的,你们这是做什么!耿大人呢,救命啊!” 差役嗤笑一声,想说就是那位耿大人喊他们来捉人的,耿金碰上这样的亲戚真够倒霉的了。 几个小厮就站在门口,其中一个就呵斥道:“胡乱攀什么亲戚呢,咱耿家哪有这样的亲戚?大伙儿来评评,谁家亲戚登门来不是带着礼物客气上门的,哪会在门口大喊大叫,大清早就闹个不停,分明是讹钱来了!” 原本一些看热闹的路人还觉得耿家不厚道,是不是对亲属做了什么,才让人在门口闹。 如今一看这几人虽然风尘仆仆,身上穿的却不差,显然过得还不错,却跑过来别人门口大清早大喊大叫的,确实哪有这样的亲属呢,就对着几人指指点点起来。 几家人一着急张口要辩驳,差役眼明手快给他们堵上嘴,三两下就带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这才是散了,耿金沉着脸派人给族长送信。 这事说大不大,京兆尹原来派差役来也是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按照律法他不可能真对几家人做什么,最多关上一两天吓唬一下就得放出来了。 耿金就写信让族长来接人,让他务必把人带回去好好教导一番,别叫人再跑过来京城捣乱,不然自己在四阿哥跟前的差事怕是要不保了。 这话就有点重了,吓得族长收到信后立刻快马加鞭过来耿家给耿金道歉,再去京兆尹府那边接走被关的人。 族长不是一个人来的,后边还带着好几个高大强壮的族人,跟拎小鸡一样把人塞进马车带回去,麻溜让他们几家人同住一个院子,派族人轮流守着。 什么时候这几家人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把人放出来。 长老就摇头道:“这样不妥,关着人又不能不管,岂不是还要送饭进去,让他们什么都不干就能白吃,对其他族人也不公平。” 明明这几家人犯错了,还要族人送饭送菜进去,这不过分了吗? “正好族长不是打算开荒,让他们去,年长的就锄地,几个孩子跟着捡点石头,帮忙撒种子还是可以的。附近搭两个草棚子就能住人了,要是他们不乐意或者中途跑了,那就告诉他们不再是咱们的族人了。” 族长一怔,这是要把人除族吗? 这自然吓唬居多,不过对这几家人来说已经够吓人的了,于是他们老老实实在荒地附近搭了草棚子,然后努力开荒,生怕被赶出去的。 耿金得知族长怎么惩罚这些人后,就赶紧写信告诉耿奕了。 之前听说耿奕因为藏书阁被烧掉还大为光火,她还怀着孕呢,可别气坏了,当阿玛的自然要赶紧告诉她,这恶人得了什么惩罚的! 第47章 耿奕接到耿金的信, 看完后大为痛快道:“该!就该如此!” 没想到这些人的小聪明全用在坏心思上了,险些坏了耿金的名声。 果然熊孩子背后都有熊家长,孩子还可以说是调皮, 这些家长年纪那么大了, 都白活了吗? 她还担心四阿哥会不会听见外头的闲言闲语误会了耿金, 夜里等他过来就赶紧把信拿出来, 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四阿哥就笑道:“放心, 这事我都知道了。” 耿奕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慌乱, 忘记四阿哥在京城有不少眼睛, 耿金那边的事都不需要耿金亲自说,前后脚四阿哥可能就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了, 就叹口气道:“没料到耿家居然出了这样的人,明明族长和长老都是很好的人。” 她回想了很久,原身小时候是见过耿家族长和几个长老的,都是正直和善之人, 族人们也是如此, 对自己都很好。 谁想到这当中竟然会有这样的族人,犯错不认错就算了,还要倒打一把! 四阿哥就摇头道:“哪里都有几个这样的人, 你也不必太介怀。” 他不至于觉得耿家的家族里出了那么一两个坏心思的,就认定耿家没有好人了,倒也不必直接否定了所有人。 耿金和耿银的品性不错, 办差也尽心,显然耿家的家风挺好。 若是上梁不正,下梁必然是歪的, 看着这两兄弟就知道耿家大多不错了。 四阿哥微微皱眉, 想到今天上朝, 十二阿哥的亲舅舅托合齐被皇帝以生病为由解除职务,另外皇帝提拔隆科多接替托合齐为步兵统领。 他前两天才在宫里见过托合齐,脸色红光满面,哪里有一点生病的征兆? 说托合齐生病不过是表面的理由,实际上就是罢免了。 四阿哥隐约收到风声,可能跟太子有关系,眉头皱得更紧的。 太子重新被复立之后,性子再也不如之前谨慎沉稳,很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然之色。 额头被耿奕抚了抚,四阿哥才回过神来。 耿奕就道:“爷这想的什么,我瞧着眉头都快打起结来了。” 四阿哥就抓住她的小手无奈道:“不过是外头的一点烦心事,好在耿家算安分,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似是话里有话,谁家的亲戚闹出幺蛾子来了? 耿奕琢磨着回头要给耿金回信,让他给族长说要好好管束和敲打族人,再不能出一样的事来了。 到时候连累的不止是耿金和耿银,还有她这个侧福晋,更别提是其他族人们了。 耿金和耿银办差得好,以后族人还会有机会,不然大家就只能一起倒霉的。 只是耿奕也纳闷,藏书阁怎么这么巧就起火烧了呢? 她心里其实也担心自己一直借口说藏书阁,要里面没有这方面的藏书,那就得露馅了。 好在四阿哥相信耿奕,也没派人真的去查过,就连皇帝看来也是如此,不然耿奕哪能好端端坐在这里呢! 耿奕想了想,她很该见一见耿家人了。 恰好四阿哥看耿奕又是生气又是担心的样子,就有意让耿家人来见一见。 算起来,耿奕进府好几年都没见过家里人了。 如今正巧她怀孕了,见见家里人也能彻底安心下来。 耿奕知道后满脸欢喜:“真的吗?多谢爷!” 四阿哥见她这般高兴,也跟着笑了。 他既是开了口,耿家那边很快就来人的。 耿金带着夫人来了,后院毕竟不是男客能踏足的地方,哪怕他是耿奕的亲阿玛也一样,只远远看了一眼就跟着苏培盛去前院给四阿哥见礼了。 耿夫人则是被如穗领着去后院见耿奕,耿奕都要坐不住,想去门口看,胡嬷嬷却怕她吹风,好歹劝着人在屋里。 耿奕就在屋里来回走,听见脚步声这才顿住。 没多久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就被如穗带了进来,耿奕一看就眼圈一红,那股亲切的感觉立刻袭上心头。 而这张脸就跟她无数次在照片里看过的一样,耿奕张口就道:“额娘。” “哎,”耿夫人看着许久不见的女儿,感觉长大了很多,想着在自己没看见的地方可能吃苦了,眼圈也跟着红了。 胡嬷嬷送来茶点,就带着丫鬟们识趣退到门口,随时等着吩咐,却听不见两人在里面说话。 耿奕上前一步亲昵扶着耿夫人的胳膊让她坐下,耿夫人连忙道:“你也赶紧坐下,还有着身子呢。怀着的时候不难受吧,开始害喜了吗?” 闻言,耿奕笑着道:“没有呢,这孩子乖巧得很,没有折腾过我,我这会是吃得好睡得也好,倒是没怎么胖。” 她感觉自己吃好睡好,竟然也没胖,也不知道吃到哪里去了。 耿夫人这才笑道:“我当初怀你的时候也是这样,吃得好,没什么忌口,就是酸辣都喜欢,吃得老爷也跟着上火了,嘴上长泡,我却是什么事都没有。” 耿奕笑道:“原来我是像额娘,真好。” 耿夫人彻底放心下来,女儿像自己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怀孕的时候也不会受什么大罪:“我生你的时候也顺利得很,大半天功夫就好了,连稳婆都说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一点都不折腾我。这孩子也像你,以后也是个好孩子。” 耿奕握着耿夫人的手落在自己还平坦的小腹上:“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跟我一样是个小格格,还是个小阿哥。” 耿夫人轻柔地抚了抚,目光温和道:“哪个都好,只要平安健康就行。” 她带来一个檀木牌,上面刻着“安”字,看着有些年头了:“这是当年额娘给我的,如今也给了你,是让高僧开光过的。” 耿夫人给耿奕戴上,握着她的手看了外边一眼小声道:“藏书阁那边,你爹让心腹慢了一拍,才让小半给烧着了,原本烧掉一个书架就差不多了。你阿玛是忽然想起来,里边有些见不得人的禁书,是祖上留下的,不好直接处置。” 正好那几个孩子溜进藏书阁点燃了书架,耿金就索性将错就错,稍微慢一步,多烧两个附近的书架,把一些禁书也一并顺势烧掉了,神不知鬼不觉的。 耿奕这才恍然大悟,她印象中确实有那么几本原身翻看过一知半解的书册,如今想来都不适合被外人看见。 其实若非她在四阿哥身边露了一手,也不会让人注意到耿家这个藏书阁的。 耿金不怎么进去藏书阁,对书册不是很了解,还是耿银小时候进去过,忽然想起此事来,耿金正愁怎么不知不觉烧掉,那几个熊孩子就递来了机会。 耿夫人重新坐直身给耿奕整理好衣襟,笑着道:“你阿玛和我都好,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耿奕笑着点头,看着耿夫人迟疑了一会忍不住问道:“额娘不会觉得我变了一些吗?” 耿夫人道:“你嫁人几年了,怎可能没变?” 耿奕听了,只能试探着问道:“额娘不觉得我比以前知道更多,变得聪明多了?” 这次耿夫人听明白了,握着她的手笑道:“你在家的时候年纪小不知道,当年祖上那位也是如此,小时候跟旁人没什么区别,长大后忽然有一天就开窍了,还留下训言,只道以后家族里还可能出现这样后天聪慧的孩子,倒也不必惊讶。” “可惜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出现过,没想到会是我的女儿。” 她一脸骄傲的模样,还反过来安抚耿奕道:“此事是族里的秘密,生怕被外人知道,一代代只是族长口口相传。也是前年的时候族长特意过来跟你阿玛在书房密谈,才得知此事,你阿玛怕我担心,私下偷偷告诉了我。倒该早些跟你说才是,没得叫你自己吓自己了。” 耿奕感觉耿夫人手心的温暖传了过来,心下渐渐安定,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还想着要怎么遮掩自己不是原身的事,倒没想到耿家那边早就帮忙自圆其说了。 耿奕纳闷了一下,难不成祖上那位当初也是穿越过来的? 为了怕露馅索性用了这个法子遮掩,还帮着后边来的穿越同胞们顺便找个合理的借口? 不管如何,耿奕心里都感激这位可能是穿越的祖先,想着以后有机会得给人家去庙里塑个金身? 她算了算手头上的银钱,塑个小点的金身还是足够的。 再攒一攒几年的分红,还能凑个大点更体面的金身! 耿夫人忽然又道:“耿家还好,除了那几个脑子混不吝的,大多都懂事本分。倒是我娘家那边听说你成了侧福晋,如今家里又没个男丁就动了心思,要给我过继一个半大的男孩。” 耿奕一怔:“还有这种事?阿玛答应了吗?” 耿夫人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我们又不是没有孩子,何必过继别人家的?而且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已经知事了,孩子的生母虽然去世了,亲阿玛还在,怎能过继于人,他们又安得什么心?” 这事明眼人都知道是什么,简直当他们两夫妻是傻子一样。 耿金顾忌是耿夫人的娘家,没有直接把人打出去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对方还不依不饶的。 耿夫人也发飙了,直接回娘家发了一通脾气,就谁也不敢再提此事了。 耿奕眨眨眼,感觉面前的耿夫人看着温温柔柔的,回家发脾气就能摆平了,她实在想像不出来。 耿夫人就抚了抚耿奕的乌发小声道:“别看额娘如今这样,以前也是舞刀弄枪的好手,你阿玛都不是我的对手。此事是我兄长擅自做主帮忙牵线,我回去后才知道我阿玛和额娘都是不知情的,他们已经好好教训过兄长了,以后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来。” 用说的教训自然不够,耿夫人的武艺深得阿玛和额娘的真传,亲哥反而没继承太多,被一家三口混合打了一顿扔去闭门思过了。 听闻这个兄长喝醉后被人哄着去赌坊输了不少钱,对方提出要给他妹妹过继一个孩子来,然后这笔钱就能一笔勾销。 还有这等好事,兄长自然就答应了,于是才有了后边的事。 耿夫人的阿玛和额娘觉得这个兄长需要关上门来好好教导,她也深以为然。 耿奕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不知道该说耿夫人娘家一样的彪悍,还是这个舅舅也太容易被骗了。 “以前有大嫂盯着还好,最近大嫂回娘家去了,等她回来就好了。” 耿奕总感觉这位大嫂也是一样的彪悍,顿时开始有点同情那位印象不深的舅舅了。 耿夫人轻声道:“以前你刚进府的时候可没这么热闹,还不是你最近受宠了,又提为侧福晋,四阿哥又被皇上再三重用,外边就有人动心思了。你也不必担心,你阿玛和我都会好好盯着,绝不会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打扰了你。就怕你从别人那边听到添油加醋的,我这才给你说说,让你心里有数。” 耿奕满脸愧疚道:“是我连累了阿玛和额娘,才有这么多的事。” 耿夫人笑着摇头道:“你从小就懂事,没叫我们两个操心。如今你日子越过越好,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哪里就叫连累了?我们当阿玛和额娘的,不就是该在这个时候护着你吗?这些人就是逮着机会钻空子,不过是权利动人心罢了,还知道专门挑软柿子来下手。放心吧,不会有下次的。” 她说到最后,笑起来有些阴恻恻的冷,耿奕感觉那位舅舅恐怕短时间之内都不会被放出来了。 耿奕原本还想留下耿夫人一起用饭,耿夫人摇头道:“不了,我们两夫妻能进府跟你见一见已经难得,呆久了也不好。” 见耿奕满脸不舍,耿夫人就道:“你阿玛已经求了四阿哥,等你生孩子的时候就让我过来陪你。” 一听大半年后又能见到耿夫人,耿奕这才笑了。 耿夫人看她笑了,这才跟着一笑,忽然道:“对了,我带了吃食过来,差点给忘了。” 丫鬟提着食盒在外边,胡嬷嬷就送进来了。 耿奕打开食盒一看就笑了:“额娘,这是糍粑?” 耿夫人笑着点头道:“你小时候特别喜欢这个,我早上就做了一些过来。知道你最近怀孕口味变了,该是喜欢咸辣的,糍粑里面的馅是我亲自调的,保管你会喜欢。” 耿奕就笑道:“只要额娘做的,我哪里就有不喜欢的?” 见女儿比以前活泼多了,也会说话,耿夫人更高兴了。 耿奕变得活泼开朗,就证明她在四阿哥的府上确实过得很好,她更能放心的。 时辰不早了,耿夫人起身离开,耿奕亲自送到二门,目送她离开好远后才回来。 刚分开,耿奕就已经有点想耿夫人了。 胡嬷嬷连忙劝道:“主子,这糍粑要吃吗?” 耿奕才想起这个来,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果然是咸辣的,特别合口。 皮很薄,里面塞满了馅,一口下去满嘴咸香的味道,让人吃得相当满足。 糍粑做起来还挺麻烦的,外边是糯米做的,得花时间慢慢蒸透了才好吃。耿夫人这么早过来看自己,不得半夜起来做吗? 她默默吃了两个,感觉这吃的不是糍粑,而是耿夫人的心意。 还是胡嬷嬷怕耿奕吃多了等会吃不下饭,这才停手的。 过了几天,高太监却亲自过来请四阿哥去宫里,说是皇帝召见。 四阿哥奇怪,让苏培盛给高太监塞了一个荷包才问道:“敢问高伴伴,皇阿玛是只叫了我,还是有其他人?” 他若是问所为何事,就连高太监都不知道的,哪怕知道也不敢说。 但四阿哥问的是有没别人,倒不是秘密,高太监就道:“回四阿哥,各大臣和阿哥们都被请过去了。” 不止他一个,该是皇帝有事宣布,四阿哥只来得及跟四福晋说一声就匆匆进宫去了。 刚进宫,九阿哥眼尖一看见四阿哥就赶紧过来,后边跟着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四哥也来了?” 他一脸疑惑,也是不明白皇帝怎么忽然把他们都叫过来。 九阿哥还压低声音道:“四哥,我刚看了一圈,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也来了,几乎文武重臣都被叫过来了的。” 更别提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和八阿哥,他又道:“小十二也被叫过来的,另外托合齐也在。” 说到这里,九阿哥凑得更近了:“四哥,这托合齐看着一点都不像生病,最多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不过都被撤职了,托合齐这脸色能好看吗? 四阿哥就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示意他站直身:“别着急,等会不就知道了?” 九阿哥这心口就跟千百只猫爪在挠一样,简直好奇死了。 不过他也明白四阿哥会这么说,肯定是大事,能不问还是别问为好,就老老实实站好了。 他们也没等多久,皇帝就出来了,直接问大臣道:“你们皆是朕重用多年之人,受圣恩隆厚,却背叛朕,依附于太子,意图为何?” 这话就问得重了,就差没问这些大臣为何结党营私,还是为了皇太子! 皇帝还没死呢,这些大臣就倒戈太子那边,这是要逼宫吗? 九阿哥瞪圆了眼,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 大臣们麻溜跪下了,一个个大喊冤枉,就差没撞柱子以表清白了。 大阿哥皱眉看了眼身边瘦了一圈的太子也跪下了,四阿哥带着几个弟弟也跟着跪下。 太子白着一张脸也跪下了,却没吭声。 皇帝气得脸色都阴沉了下去,挥手道:“十二,你过来念一念这个。” 十二阿哥被叫过来一头雾水,这会儿被皇帝叫过去就赶紧接过李德全给的信笺,看了几行脸色顿时刷一下白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道:“念!” 闻言,十二阿哥只能深吸一口气念了起来:“刑部尚书受贿3000两,托合齐受贿2400两,兵部尚书受贿1000两。户部尚书串通户部员外,截留滩河税收,并收买太监数人给宫里外传递消息。” 其他臣子一片哗然,阿哥们大多也露出震惊的神色。 九阿哥心下有些困惑,前面几个大臣收的贿赂也不多,究竟是谁给这么点钱就愿意卖命了? 他想到一个可能,诧异地看向身边的四阿哥。 四阿哥对九阿哥轻轻点头,表示他的猜测是对的。 九阿哥满脸愕然,身边的十阿哥一脸好奇看了过来,不知道他们两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这时候却是不敢开口问的。 十四阿哥抿着唇,隐隐也猜出来了,只看着满脸苍白的十二阿哥有几分同情。 这跟十二阿哥原本就没关系,他显然也是不知情的,却被亲舅舅给坑了! 十二阿哥的生母定嫔出身不高也不太受宠爱,一直都谨小慎微的。加上十二阿哥是被苏麻喇姑抚养长大,性子也是十分沉稳安分,从不掺和到任何争斗当中。 可惜亲舅舅托合齐因为十二阿哥的关系被提拔为步兵统领,转头却攀上太子,收受贿赂,想要从龙之功,硬生生把十二阿哥牵扯进来! 御林军上前,把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和托合齐等人一把抓了起来,几人当场就低头认罪,只盼着皇帝能够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 他们苦苦哀求,不再是平日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见皇帝无动于衷,几人就看向旁边一直沉默的太子。 太子依旧没吭声为他们求饶,几人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整个人颓然下去。 皇帝挥手道:“带走审问,看看还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他看着太子眼里有愤怒也有失望,却更多的是疲惫,示意李德全把太子带回去。 不用说,太子会再次被禁足在东宫。 皇帝环顾一周道:“朕自认这些年对你们不薄,却终究让朕失望了。” 他其实并不相信几个尚书都被太子收买,其他人就不会。 只是皇帝抓住了大鱼,小鱼就轻轻放过的,毕竟小鱼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不过哪怕是小鱼,他也借此敲打一番,让这些人彻彻底底收敛。 皇帝一走,九阿哥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刚才皇帝气势如刀,眼神不过轻轻扫过来,九阿哥感觉自己的脸都有点生疼,实在太可怕了,他从来没见过皇帝这么生气的时候。 太子一再意图碰触皇帝的逆鳞,也不知道该说他胆子太大,还是无所畏惧,以为自己必然能够成功! 九阿哥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一把抓住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到四阿哥跟前道:“四哥,我们几个也许久没去你家里做客,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去?” 十阿哥在旁边道:“九哥你是想马伴伴做的饭菜了吧?”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四阿哥就点头道:“行,那就一起来吧。” 十四阿哥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四哥,可以叫上十二哥一起吗?” 十二阿哥还站在原地,一脸苍白茫然的样子,周围人都不敢靠近。 四阿哥看过去一眼,很快就点头了。 十四阿哥赶紧过去抓住十二阿哥的胳膊,扯着人往前走:“我们等会去四哥那边吃饭,他家的厨子做菜的味道很不错,十二哥一起去吧?” 十二阿哥有些茫然走了两步就停下了,犹豫着问道:“不了,我还是不去了吧。” 毕竟出了托合齐的事,要连累他们几个就不好了。 十四阿哥有些迟疑,四阿哥就过来道:“没有的事,皇阿玛素来公私分明,十二弟既然不知情,皇阿玛哪里会怪罪于你?十二弟还从来没去我府上做客,正好兄弟几个都在,不如一起来?” 他扭头让苏培盛先回府跟厨房那边交代一声,尽早准备起来。 四阿哥都交代好了,十二阿哥就不好意思再拒绝,被十四阿哥勾着肩膀上马车一起去雍亲王府了。 大阿哥看几个小的都跟着四阿哥走了,扭头问八阿哥道:“八弟要去我家坐坐,一起喝杯酒吗?” 八阿哥苦笑着摇头:“多谢大哥美意,我还得回去,下次吧。” 大阿哥这才想起来,八阿哥还得每天早晚盯着马齐,也是怪惨的,就道:“好吧,那就下次,三弟呢?” 三阿哥摆摆手道:“我得回去接着修书,回见了。” 大阿哥摇摇头,这个三弟是彻底沉迷修书了,真是个书呆子,他感觉怪无趣的,只能回去跟大福晋喝酒了。 十二阿哥一路上心不在焉的,九阿哥问话也有一搭没一搭,心思显然没在这上面。 九阿哥对十阿哥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十阿哥就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四福晋在苏培盛回来递消息的时候就让人收拾出一个花厅,让四阿哥招待几个弟弟的。 几人坐下后没多久,厨房就送菜来了,刚进来就闻到浓郁的香味。 九阿哥好奇道:“马伴伴今儿做的什么?” 送菜的是马厨子的徒弟之一,连忙介绍道:“回九阿哥,这是一道霸王别姬。” 闻言,九阿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热腾腾的瓦罐放下,低头仔细打量后问道:“这不是王八和鸡吗?” 十阿哥在旁边就笑道:“九哥,王八反过来不就是霸王了,姬和鸡同音,这道菜就叫这个名字了。” 九阿哥无语了,叫甲鱼炖鸡不好吗? 不过别说,这名字还挺别致的,让人好奇心都起来了。 而且闻着香味就好喝,果然汤水一入口就极为鲜美,九阿哥不由眯起眼道:“还是马伴伴的手艺好,这汤不错。” 徒弟在旁边连忙道谢,赶紧回去送来两道菜。 一道红烧猪肘,一道八宝南瓜。 红烧猪肘肥而不腻,南瓜吃着有点甜,还特意挖空了南瓜,用南瓜作为瓷碗来装菜,别有一番风味。 接着送来一道红烧排骨和一道粉蒸牛肉,后边这道菜上面洒满了辣子,吃着牛肉很软,入口后留下香辣的余味。 九阿哥倒抽一口气,扒了好几口米饭后才道:“四哥,这道菜也太辣了一点。” 四阿哥吃了一口之后面无表情,丝毫没感觉辣,九阿哥不由十分佩服,他这也太会吃辣了吧! “这菜让厨房回头给侧福晋那边送一送,”四阿哥给苏培盛交代完,又吃了一筷子,确实是耿奕会喜欢的菜式。 感觉他跟着耿奕吃多了,吃辣也越发厉害了。 十二阿哥也给辣的直抽气,眼圈都给辣红的,十四阿哥赶紧给他倒了两杯凉水灌下,才感觉好一点。 四阿哥怕十二阿哥难受就道:“你吃不了太辣的话,吃其他菜也可以。” 十二阿哥就摇头道:“刚吃着有点辣,满身都出汗了,吃久了感觉反而浑身轻松了一点,还越吃越觉得好吃。” 虽然是辣,但是他越吃越是上头,别提吃得多香了。 最后十二阿哥吃得满头汗,嘴唇都微微红肿,但是眼神就比刚才要亮多了,没那么沮丧难受的样子:“难怪九哥、十哥和十四弟总说四哥府上的厨子多厉害,果然味道很不错。” 四阿哥就笑道:“十二弟喜欢就好,下次可以跟着他们一起来做客。” 十二阿哥点点头,想到刚才要不是十四阿哥拉了自己一把,他如今可能还站在原地满脸无措,回去后也是满心沮丧和害怕,担心托合齐的事会牵扯到定嫔和自己身上,惶恐不安的。 自己就算了,他是万万不愿意托合齐牵扯到定嫔身上去的。 生母在后宫已经过得足够谨小慎微,也是因为生下十二阿哥之后交给苏麻喇姑抚养,定嫔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几个阿哥虽然没开口安抚,也不适合在饭桌上谈论这件事,十二阿哥却能感觉到他们几个对自己的关心,心里面暖融融的。 哪怕之前他们几个阿哥之间来往并不频密,感情也算不上多深厚。 但是在十二阿哥被托合齐无辜牵扯进去的时候,这些阿哥们没避着自己,也没落井下石,而是自然而然带着他一起做客一起用饭,就跟平常人家的兄弟没什么两样了。 十二阿哥腼腆一笑,问道:“四哥,这道放了辣子的菜弟弟很喜欢,可以问马伴伴要个菜方吗?” 四阿哥笑着点头:“可以。” 马厨子不但乐意,还很快送来好几个辣菜,四阿哥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些都是耿奕最近喜欢的,味道确实都不错。 十二阿哥带着菜方心满意足先走了,九阿哥不可思议道:“十二弟居然喜欢吃辣,真是看不出来。” 十阿哥也是心有戚戚然地点头,刚才他和十四阿哥一人尝了一口,辣得舌头都快没感觉了。 反而四阿哥和十二阿哥跟没事人一样,一筷子一口,仿佛一点都不辣一样。 好歹十二阿哥多吃几口都被辣出汗了,四阿哥依旧还是个没事人,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顿时对四阿哥露出钦佩的眼神来。 四阿哥笑笑道:“吃多了就习惯的,不过经常这样吃也不好,回头得让十二弟收敛一点。” 别是吃辣多了,身体受不住就麻烦的。 耿奕听说十二阿哥喜欢吃辣还挺惊讶的,立刻想起一个菜方来:“马伴伴把麻婆豆腐的方子给十二阿哥了吗?这道菜很辣,十二阿哥肯定会喜欢的,拌饭吃也很适合。” 麻婆豆腐做起来也不麻烦,先把豆腐稍微炒熟了,然后再用油锅炒了辣子,再把豆腐放进去,加点水煮两分钟就能出锅,既好吃又方便。 就是十二阿哥之前不吃辣,忽然吃那么辣,也不知道会不会上火或者便秘的。 吃辣之外,还得多喝点菊花决明子来泡茶,免得菊花受罪了。 菊花和决明子也能做菜,比如菊花决明子粥,决明子炖茄子,菊花鱼等等,耿奕让胡嬷嬷把这些跟麻婆豆腐的方子一并写上,一股脑都给了四阿哥。 四阿哥看过后,就让人送去十二阿哥府上。 十二阿哥看过后就笑道:“让四哥担心了,我吃着没什么事,除了一身汗之后反而浑身能轻松了不少。” 不过也得适可而止,不能辜负了四阿哥的关心。他打算以后隔几天才吃一顿辣菜,再添上这菊花决明子的菜式或者泡茶来喝。 那边对几位大臣的审问在数日后也到了尾声,他们承认是太子派人找到自己,让几人用手中的权利一路保驾护送太子登顶,这显然是在策划让皇帝尽早让位,皇帝知道后极为愤怒。 因为几人涉及到太子争位,判罚都极重,全是秋后处决。 刑部尚书因为曾有功在身,皇帝在批复的时候改为了流放三千里。 至于托合齐因为还收买宫人传递消息,被改判凌迟处死! 消息传出,朝堂大臣大为震惊,也能感觉到天子一怒的可怕。 四阿哥知道后有些担心十二阿哥会被牵连,幸好皇帝查明后,发现十二阿哥和定嫔跟托合齐都毫无瓜葛。 毕竟定嫔在后宫跟隐形人一样,十二阿哥跟其他阿哥交情都不深,更别提是宫里有势力了,一直安分守己。 托合齐也不指望他们,于是另外收买了一个太监管事,以及他背后的关系网在宫里外传递消息。 十二阿哥和定嫔是毫不知情,只定嫔知道托合齐的事后就变得更沉默了一些。 家里想递信进来让定嫔能不能救托合齐一命,哪怕改为流放也好,总归能活着。 然而宫人被整治一番后谁都不敢随意递消息进宫,他们就转为求到十二阿哥那边。 十二阿哥烦不胜烦,只好跑到雍亲王府来躲一躲,顺便找四阿哥蹭饭了。 那些人不敢跑到四阿哥这边来闹,加上托合齐在牢狱中听闻自己要被凌迟处死,吓得当晚高热不退,没两天就病死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的。 可能托合齐是被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却背叛了自己,让皇帝尤为愤怒,哪怕人死在牢狱当中,还是被送去挫骨扬灰了,可以说是托合齐哪怕死了也不能被轻易放过! 皇帝对托合齐都如此愤怒,更别提是一手培养长大的太子了。 没多久,皇帝宣布再一次罢黜太子! 第48章 皇帝再次罢黜太子的事, 这次朝廷大臣就没一个再反对的。 而且皇帝做出这个决定不如之前艰难和犹豫,心里还放松了一些。 他第一次废太子之后,朝堂乱糟糟的, 各个势力都在冒头,更别说是私下结党的大臣开始蠢蠢欲动, 并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皇帝才会重新立太子, 想要平缓局面, 谁知道太子会变成最大的祸端呢! 没办法, 皇帝只好再次废掉太子。 如今他觉得没有太子的话, 反而朝堂要平静得多了。 加上之前八阿哥冒头, 被皇帝强行压下去了,连带其他大臣都不敢贸然提起。 不过还是有不怕死的,在半个月后跟皇帝提起重新立太子的事。 皇帝就说之前的皇帝没有立太子, 他其实也不应该立的。以前没立太子就好好的, 如今他立了反而不行, 所以决定以后都不立了。 他态度坚决, 表示绝不会再立太子, 然后再重蹈覆辙。 大臣们想到八阿哥如今丢了所有的差事, 不复以前那样受皇帝重用。 连带支持八阿哥的大臣不是被拘禁就是丢官闲赋在家, 一个个再不敢说什么, 只能高呼皇帝英明, 立太子之事就再没人敢提起的。 毕竟那个胆大再次提起的御史从此之后再也没在早朝上看见了,大臣们一个个心有戚戚然,都不敢问这人是去哪里了。 此事算是尘埃落定,十二阿哥这才彻底松口气的。 因为皇帝一下子清理掉好几个重臣, 只能让各部侍郎们暂时接管, 另外再挑人选。 刑部、兵部尚好, 侍郎都熟悉,很快就上手了。 唯独户部是尚书、户部侍郎和户部员外郎,乃至底下小吏都被一锅端了,就没剩下几个人在。 户部还是重中之重的地方,也不能随便提拔官员进去,皇帝深思熟虑后,让四阿哥暂时接管户部。 接管的第一件事,就是查账。 上回收国库欠款的时候,裕亲王和八阿哥已经查过一遍的,四阿哥收的时候只对着名单收钱,并没有查过。 如今他看过后发现收来的欠款名目是对的,但是进国库后数目就对不上了。 得了,四阿哥又要重新查账才行,户部的账目显然有问题。 而且还不是几个月的账目,是几年甚至十年的账,他一个人又不是三头六臂肯定干不完,于是就跟皇帝提起此事来:“儿臣观九弟对数字颇为敏锐,算数极好。另外十二弟和十三弟十分稳重谨慎,帮忙查账最为适合。” 皇帝还有些意外,要四阿哥独自查账,真查出什么来就是大功一件。 哪怕四阿哥表面上是一个人查账,回头拉了其他阿哥进来,没跟皇帝提起,那功劳还是他一个人的。 如今四阿哥直接跟皇帝先申请,再拉人,这个做法让皇帝还是挺满意的,挥挥手直接就同意了:“可,就这么办吧。” 一道旨意下去,九阿哥收到后简直乐疯了,恨不能亲一口四阿哥。 要不是四阿哥的话,他如今可能都没能接到一个正经差事! 十二阿哥就十分意外,没想到皇帝会同意他去户部查账,毕竟自己跟之前的案子有所牵扯,该避嫌才是。 十三阿哥一听四阿哥需要自己帮忙,屁颠屁颠就来了,路上遇到十二阿哥,见他满脸纠结的样子就能猜出一点来,笑着道:“这说明皇阿玛是相信十二哥的,我们得好好帮着四哥办差才是,也不能叫皇阿玛失望了。” 闻言,十二阿哥重重点头,哥俩一起去了户部,九阿哥早就来了,回头看见两人就笑道:“你们两个来得真晚,该早点来才是。” 十二阿哥是个老实人,连忙道歉了,十三阿哥就嘟囔道:“九哥你肯定刚来,点卯才进门的吧?” 九阿哥搓着手嘿嘿笑道:“我这不是高兴得了差事,一大早就在宫门那边等着了。” 十三阿哥一听,然后算了算后顿时无语,九阿哥怕是一个时辰之前就在宫门等着了,至于吗? 四阿哥下朝过来把差事给他们几个分配了:“九弟的算数最好,等会帮忙算算账。十二弟和十三弟一向稳重细心,就帮忙把每年的账目整理一番,再仔细看看有没错漏的地方,若是不确定就交给九弟来。” 几个阿哥点点头,就开始分工合作了。 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先把一箱箱的账目分门别类,这就花了一上午的时间。 刚分出来的账目就先让九阿哥看着,后者因为刚开始接到差事的高兴劲儿,开始看的时候特别精神抖擞,看着看着就有点晕了,算着算着都有点眼花了。 他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手边才勉强看完两本账目,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而且九阿哥的肚子也饿了,如今他们都出宫建府了,御膳房还记得几个阿哥在这里干活吗? 不会让他们干活到下午出宫后才吃东西,会饿晕的吧! 九阿哥趴在桌上休息了一会,想着灌两杯水填填肚子忍耐一下,就闻到一股饭香飘了进来,立刻坐直身道:“难不成我饿晕头了,怎么闻到饭菜的味道?” 四阿哥在旁边就笑道:“皇阿玛之前交代了御膳房那边记得给我们送饭,时辰差不多,先放下手里的活去吃饭吧。” 九阿哥高兴坏了,一边起身一边道:“我还以为要下午出宫才有吃的,肚子早就饿扁了。” 担心弄脏了账本,他们把箱子都挪开,空出一小块地摆上不大的茶几,四兄弟就地坐下,算是彼此挨着一起吃饭。 几个阿哥还没挨得那么近过一起吃饭,感觉还挺新鲜的。 先上的是一小锅水煮牛肉,通红的汤底,看着就感觉辣了,更别提放下后一股辣味扑面而来。 九阿哥往后一仰避开一点才问道:“这是御膳房特意给十二弟做的吧,闻着就辣。” 他心想御膳房的消息还挺灵通的,知道十二阿哥无辣不欢,这就赶紧上辣菜了。 九阿哥闻着香辣的味道十分上头,到底没忍住夹了一片牛肉。 牛肉很嫩,不用怎么咀嚼就能从喉咙滑下。另外锅子里还添了白菜、豆腐、豆腐皮和豆芽等佐料,荤素搭配。 就是太辣了,九阿哥尝了一块就辣得不行,喝了一杯水才算缓和了一点。 旁边的十二阿哥吃得欢快,先夹一片肉,然后再夹菜,再是夹肉,轮流吃得不亦乐乎的。 好在御膳房也知道除了四阿哥和十二阿哥能吃辣之外,另外两个阿哥都不怎么能吃,没有丧心病狂只送辣菜来。 第二道上的菜式叫展云穿翅,其实就是底下铺了煎好的豆腐,上面是烤鸡。 豆腐里渗了烤鸡的香味,烤鸡表皮烤得酥脆,里面的肉却很嫩,手一撕就能撕开。 九阿哥撕了一条鸡腿吃得高兴,反正这里都是自家兄弟,也不怕吃饭动作太粗犷了。 而且他是真的饿了,三两口就吃掉半条鸡腿。 四阿哥就吃得慢条斯理多了,一会夹一片水煮牛肉,一会夹一块豆腐,但是速度却一点都不慢,显然他也饿了的。 接着上的是一道大菜三套鸭,用的是家鸭、野鸭和鸽子。 这三样都去掉骨头和内脏之后,鸽子塞进野鸭的肚子,然后这个野鸭再塞进家鸭的肚子里面。 九阿哥一看就笑了:“好家伙,御厨这是动了真功夫的。” 四阿哥赞同地点头,三套鸭看着容易,却没那么容易做的。 首先就是刀工得非常出色才行,家鸭、野鸭和鸽子去骨后还得保持外形,表皮也得完整,不然弄得破破烂烂的,哪怕味道再好,看着这不是倒胃口吗? 再就是这三样得分别焯水后再塞进肚子里面去的,煮过后的肉质更加娇嫩,塞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就容易弄破表皮,动作得小心又迅速才行。 放进砂锅后添上姜葱、料酒后还得小火慢炖一个半时辰,火候要小心稳住,还得时不时给家鸭小心来回翻面,一刻都离不了人。 最后只撒点盐就能出锅,不需要太多的佐料。 这道菜融合了家鸭的肥美,野鸭的鲜香,还有就是鸽子的细嫩,鲜味层层叠加,犹如舌尖的盛宴。 四阿哥都被这道菜的鲜味给惊艳到了,却微微皱眉吩咐道:“明儿让御膳房就不必做这么复杂的菜式,简单点就好。” 哪怕皇帝也没尝过几次,毕竟做这道菜实在太麻烦了一点,他们几个阿哥何德何能经常吃呢! 九阿哥虽然很喜欢这道菜,却赞同四阿哥的话,也点头道:“就是,我们几个不挑食,简单点就行,也不必累着御厨们。” 光是这道菜的复杂就足够让御厨们费上两三个时辰来准备,倒也不必如此。 难得的好菜,以后可能没那么容易见着了,九阿哥一个人就吃了大半,撑得都快走不动了。 四阿哥没好气让人送来山楂茶,九阿哥喝了两杯才感觉舒服了一点,对四阿哥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几个阿哥又回去查账,直到苏培盛在外边提醒宫门快落锁了,他们才收拾好起身准备回去。 九阿哥起身见四阿哥还坐在远处,不由纳闷道:“四哥不一起走吗?” “不了,我让人从家里送被褥过来,今晚在这里凑合一夜。” 四阿哥这话让九阿哥惊呆了:“四哥打算睡在这里?” 他想了想感觉这么多的账目,要是他们早上来下午走,还有路上去掉的时间,确实能用的不多,也跟着坐下道:“那我也留下,这就让人送被褥来。” 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听了也不想回去的,四阿哥无奈道:“我才是主事之人,你们这些帮忙的就不必留下过夜了,赶紧回去吧。” 在这里睡,哪里有在家里睡得舒服呢? 然而另外三个阿哥就是不走了,四阿哥只能让人多送几床被褥来,几人继续留在宫里查账了。 四阿哥还派人跟皇帝说一声,他们最近都会在这里查账不回去的。 皇帝摸着胡子轻轻摇头道:“老四要留下叫朕不意外,小九也跟着留下,还真是难得。” 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两个小的看九阿哥不走,哪怕想走也不好意思自个回去了。 “让御膳房送点心和夜宵过去,免得他们晚上饿着肚子干活。” 李德全一听赶紧派人去御膳房吩咐了,御厨们应下后就开始发愁送什么。 今天他们费尽心思做了一道三套鸭,几个阿哥是吃得不错,却也觉得太复杂费劲了一点。 这是要化繁为简的菜式,御厨们发愁坏了。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化简为繁,如今得反着来,这不愁人了? 不过也得先把点心做了,几个阿哥都不怎么喜欢甜的,御厨们索性做个咸点心。 用虾肉加上葱、香油和盐巴腌制,加水和面后放进去,擀成饼后再进锅里炸透了,出锅后再撒上芝麻,远远就闻着香气。 每个饼子都不大,表面脆香,两口就能吃一个,做事饿了的时候一手吃一个也方便还不怎么掉渣。 里面是虾肉,吃着也能饱腹还不腻人。 九阿哥一口气吃了三个还意犹未尽,感觉唇舌里全是芝麻的香气:“四哥,这个不错。” 四阿哥吃了两个就点头道:“是不错,看着也简单。” 几人垫垫肚子就继续干活,苏培盛悄然无声把桌上的东西都收了下去。 直到夜深了,四阿哥才招呼几个阿哥去里头休息。 院子不算大,只有一个休息的房间,他们几个挤一挤还是可以睡下的。 九阿哥躺下后特别稀奇,毕竟他从小就没跟谁一起睡过,如今还能跟好几个兄弟一起睡,简直稀罕极了。 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也是,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小声说着话,没多久就累得睡着了。 九阿哥兴奋地来回翻身,被四阿哥摁住肩膀道:“别乱动吵醒他们,赶紧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干活。” 闻言,九阿哥那股兴奋劲头也就熄了,老老实实抱着被子闭上眼,没多久也睡过去的。 唯独四阿哥有些不习惯,睁着眼看向外头好一会儿,听着身边绵长的呼吸声才慢慢合上眼睡着了。 阿哥们的睡姿是从小就被身边人矫正起来的,一个睡得比一个端正,也不会胡乱挪地方,睡的时候在哪里,醒的时候就在哪里,连姿势都没怎么变,更不会互相挤着了。 四阿哥醒得最早,精神头还算不错,坐起身的时候旁边的九阿哥就被带醒了,迷迷糊糊起来打了个哈欠。 九阿哥一起身,另一边的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也醒了。 几人起来洗漱后,御膳房那边就送来早饭,是每人一碗饺子。 都是猪肉馅的,皮薄馅厚,鼓鼓的跟个元宝一样。 一大早吃一顿热乎的,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几人又开始埋头苦干,后边连续半个月,吃饭睡觉全在里边。 十阿哥还怕几人在宫里住着查账太辛苦,带了一食盒的肉干过来,这东西放不坏,饿了的时候可以吃几块特别方便。 九阿哥吃了一块,神色就有点纳闷道:“这味道很熟悉,怎么跟刘伴伴做的一个味道?” 十阿哥惊讶道:“九哥你居然能吃出来,太厉害了吧!” 九阿哥就无语了:“不对,你特地进宫来看我们,却带着刘伴伴做的肉干!说吧,你这是跑去找四嫂要吃的才进宫来的?” 十阿哥把四阿哥府上的肉干送来,借花献佛吗? 被九阿哥揪住,十阿哥连忙求饶道:“我就是顺路去看看四嫂,然后顺道把好吃的送过来,九哥你要不喜欢,我给四哥、十二弟和十三弟分一分。” 九阿哥连忙道:“谁说我不要了,赶紧拿来。” 他啃着一块肉干含糊问道:“四哥家里一切都好吧?” 十阿哥摇头道:“我没进去,就在外边让门房进去问四嫂有什么要带给四哥的,然后给我送了这食盒出来。” 九阿哥看着食盒里边一会道:“刚才我吃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怎么空了一小块。说吧,小十你在路上偷吃了多少!” 十阿哥比划了一点点:“就吃了两块!好像三块,最多四块,真的!” 九阿哥是一点都不相信他了,挥挥手就要打发人走,十阿哥眨眨眼道:“四哥让我留下帮忙呗,你们都住在这里不回去,我想找个能说话的人都没了。十四弟也想来,愣是被我劝回去了。” 他来还能帮忙,十四阿哥来能干嘛啊,捣乱吗? 九阿哥赞许地看了十阿哥一眼,这小子还是很懂小十四的! 四阿哥听着好笑,要十四阿哥在这里听见怕是要气坏了:“这差事比较枯燥无趣,十弟你能坐得住吗?” 十阿哥就咬牙道:“就一天,四哥让我先试试,要是可以再留下。” 四阿哥就点头道:“行,那十弟就留一天帮忙。” 他这边继续查账,十阿哥就交给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了。 两人手把手教十阿哥怎么把账目分门别类,至于查账的话还得慢慢来。 十阿哥就吭哧吭哧把账本分了分,按照年份月份分好一堆,再去分另外一堆,不小心碰倒了几本,他捡起一本的时候正好翻开,合上的时候顺势扫了一眼,顿时吓了一大跳。 “辛亥年八月,越河暴雨连连,河水泛滥,下游十六县赈灾五十万两白银。同年十月,越河再次暴雨,赈灾六十万两白银。” 他嘀嘀咕咕念了一会,一把抓住旁边的十三阿哥问道:“这个时间不是四哥和十三弟在越河上游那边的时候,什么时候赈灾的?” 十三阿哥低头看了一眼,脸色一变,他们去越河巡察的时候压根就没暴雨,更别说赈灾了,这些银两了一点都没见过! 那么就这两次赈灾每次看着不多,加起来就有一百一十万两都去哪里了? 他翻看了两眼就送进去给四阿哥了:“四哥看这里。” 四阿哥一看面色也变了,皱眉道:“我们在上游根本没有洪水,下游哪里来的?” 显然户部瞒天过海,偷着从国库拿走这些银两,明面上是赈灾,却不知道送去了哪里! 十二阿哥也拿着一册账本进来道:“四哥看这里,万寿节时候,贡品里有一株半人高的红珊瑚,后不慎损毁,花费二十万两修补。” 九阿哥在后边听得咂舌:“一株红珊瑚用二十万来修补,买个新的都足够了!谁记账的,这不是蛇鼠一窝吗?” 他后来想到户部确实从上到下都是一条心的,这次不是一起丢官砍头就是一起手牵手给送去流放了,确实都不是好东西! 十阿哥在外边捡起其它几册账本,愣是拿着一本进来道:“四哥,这里修缮京城外栈道十里,人工材料加起来一共花费一百万两。” 九阿哥露出嘲讽的神色来:“十里路就费一百万两,户部尚书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气归气,一把搂住十阿哥又夸赞道:“小十可以啊,一来就发现不少问题。” 十阿哥嘿嘿一笑:“运气,都是运气。” 他刚才碰到的几册账本居然都有问题,还真是运气不错。 九阿哥索性拉着十阿哥出去,看着什么不顺眼碰一碰,再捡起来看两眼,指不定还能看出什么来。 不过后来被十三阿哥拦下了,两人到处乱碰,刚整理好的账本不就又要乱了吗? 被十三阿哥板着脸说,九阿哥和十阿哥摸着鼻子怪不好意思的。 只是一天下来就发现这么多问题,四阿哥都一一记下后送去御书房给皇帝查看。 皇帝一看就气坏了,狠狠把折子砸在地上:“真是混账,国库的银钱都敢随意挪用,只推出午门斩首也是便宜他们了!” 气归气,也不可能真的把人重新挖出来鞭尸,皇帝深吸一口气道:“老四继续查,看看这些钱究竟送去哪里了。” 这么大笔钱送出去,哪怕表面有账本名目在,如此多应该引人注意才是,很容易发现端倪。 但是四阿哥追查了几天,竟然一无所获。 说是赈灾的,车队是在的,可是出去后就兵分几路,全部都是幌子,箱子里只有石头。 那么只能是送出去之前,这笔钱就已经被人带走了,是怎么带,从谁带的? 怎么能做到无声无息,在天子脚下送走却无人发现? 有几个阿哥帮忙,四阿哥很快就把账目都查明白了,缺掉的窟窿比预料中还要大得多。 最可怕的是,根本不知道这些银子被送去了哪里,又是用什么法子送的。 四阿哥从宫里回府,四福晋见他眉头紧皱,就明白查账不算特别顺利,只安抚道:“爷好好歇一歇,别累坏了。” 他点点头,沐浴换衣后去书房坐了一个时辰依旧想不通。 各处眼睛发了消息来,并没有特别异常的地方。 银两不可能凭空消失的,那么只是换了个掩人耳目的法子。 四阿哥起身站在窗前,忽然感觉有点饿了,就回头问道:“侧福晋今晚吃的什么?” 苏培盛被问懵了,却明白问的必然是耿奕,赶紧去门口找人问才回来道:“耿主子今晚吃的排骨面,搁了一勺辣子,面条是马厨子手擀的,排骨则是刘厨子红烧的。” 四阿哥笑笑:“那就给我来一份。” 他回来后一直愁眉苦脸,也没叫吃的,苏培盛正担心,如今听自家主子叫吃的,别提多高兴,转身就让人去厨房叫了。 厨房的动作很快,转眼就送来一碗热腾腾的排骨面。 跟耿奕那边的不同,给四阿哥送的这一碗要大一些,却没有搁一点辣子。 四阿哥没有在书房吃东西的习惯,正好今晚不冷,就坐在院子的石桌前吃完了一碗,感觉浑身暖呼呼的,额头还出了点薄汗。 他回去重新拿着眼线送来的消息,一张张仔细查看,连一点芝麻小事都没放过。 看了足足一个时辰后,苏培盛又送来一碟子点心来。 四阿哥低头一看还奇怪道:“这是什么?” 盘子里看着是饼子,却凹凸不平特别奇怪,摸着还硬邦邦的,吃着又脆又香。 苏培盛就答道:“爷,厨房那边说这叫石子饼。捡了大小不同的石子反复洗净后放在火上烧,烧热后把石头放在和好的面上,面擀得扁扁的,石头压着就会凹凸不平,变金黄的时候捞出来。是耿主子忽然想吃,于是厨房那边做了不少。” 想着耿奕刚才吃的排骨面很得四阿哥喜欢,厨房那边就殷勤送来这个耿奕也喜欢的小吃了。 虽然用石头做的很奇怪,却不像石头那么坚硬,脆脆的挺好吃。 四阿哥不知不觉吃完一盘子,喝着温茶,忽然拿起桌上一张信笺,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 三个月前有人带着两车石头出城,说是大雨之后祖坟塌了要去修补,城门的侍卫自然不会多做阻拦,只看了两眼,外边确实都是石头就放行了。 四阿哥突然问道:“你身上可有银子?” 苏培盛赶紧拿出一块碎银来,只有拇指大小,四阿哥也足够用了,随意丢进了墨汁当中,然后再让人拿出来,等干了之后四阿哥拿在手里把玩:“你这么看着,是不是都看不出原来是银子来了?” 苏培盛仔细看看,连忙点头道:“是,这黑不溜秋的,奴才看着就像是石头。” 像石头就对了,四阿哥还说银子怎么被无声无息送出去,原来假装石头送的。 他看了看几张信笺,那段时间修坟墓的特别多,因为大雨把连着好几座祖坟都弄塌了,侍卫们也没多想,毕竟谁会拿自家祖坟来说谎呢? 殊不知这些人就是知道侍卫这个心思,才会假装要修复祖坟的借口,一而再再而三带着几车的银子逃之夭夭。 除了假装运送石头的,还有一队家中老者突然去世然后送回乡去厚葬的,族人带了很多陪葬的东西,说是老者生前喜欢的。 箱子尤其多,侍卫也算警醒,每个都要打开远远看一眼,表面都没问题,问题在于那些银子估计都藏在下面了。 特别是眼线说这老者的棺木做得十分大,比一般人的要宽也要高,家属说的是老者很胖,这棺木是特地做的才能装得下人。 四阿哥却觉得这个棺木可能是双层的,上面躺着老者,底下就是银子了。 毕竟这眼线也写下棺木需要足足八人才能抬起,因为家属说老者特别胖,迷惑了其他人,都只以为是老者太重才需要那么多人抬棺的。 他轻轻叹气道:“大意了。” 城门的侍卫也没有玩忽职守,而是对方太狡猾了。 谁都想不到会在祖坟和棺木里动手脚,这简直丧心病狂! 四阿哥派人去对方所说的被摧毁的祖坟看了,居然真的被修整过。 只是显然就敷衍了事,表面糊得比较工整好像修复了,里面依旧乱七八糟的。 而且这哪里是什么祖坟,看规格就是个普通的坟墓,帮忙修一修就不错了,做一做表面功夫的。 城门守卫被叫去反复回忆对方的样子,九阿哥跟着去,按照守卫说的画了几个人的脸,很快皱眉道:“四哥,这几人长得太普通,京城里随便抓几个人看着都差不多。” 四阿哥点点头,知道对方就是故意找相貌平凡大众的人,哪怕被守卫认出来也无妨,根本抓不到人。 好几个月了,那些人估计逃窜得很远躲起来,要找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至于那个说送老者回乡安葬的,守卫还曾尽职问清楚地方,四阿哥就派人过去追查。 那边只回忆说有一队人马确实在附近经过,却没有停留,还进山里了,而且也没见什么棺木,而是一队镖师,远远看着像是送货的。 镖师送货不是什么特别的事,要不是派去的人机灵,反复问了有没抬棺材的经过,村民们都纷纷摇头,忽然想到问有没一队人经过才问出来。 从送灵的队伍中途乔装为镖师,这些人也是有备而来的。 村民指了路,派去的人再追着上山看,哪里还有痕迹留下?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草丛重新长,踩过的地方根本不复存在。 而且对方很小心,树木上也没有标记,而且听村民的意思,也没见人从山的另一边出来,好像就消失了一样。 当然村民只觉得他们就碰巧没看见,但是四阿哥派去的人十分细心,把山脚附近住的人家都问了一遍。 一两个没碰见可能是巧合,所有人都没看见,那么就奇怪了。 四阿哥得到消息后,开始怀疑那些银子是不是还藏在山里。 那些人送了东西后就四散开去,才会没让村民发现的,若是带着那么多的银两,想无声无息离开没那么容易。 不管如何,这山是最后这队人有行踪的地方,四阿哥就告知了皇帝。 皇帝想了想,就让十四阿哥带人去那边寻一寻,看有没什么线索。 他其实对十四阿哥也没什么特别的期待,而是这小子最近可能太闲了,几个哥哥又去查账,这幼子不是在练武场折磨武师傅们,就是跑到宫里来弄得鸡飞狗跳的。 皇帝索性把这个精力过剩的儿子弄出去,漫山遍野跑一圈,回来总会安静一点儿吧! 十四阿哥别提多高兴了,先是跑到四阿哥这里嘚瑟一下,顺道问一问那个山里的情况,也是有备而去的。 四阿哥看十四阿哥高高兴兴的样子,还知道先问问情况再出发,对这个弟弟还是满意的,没以前那么冲动莽撞,总算懂事长大了一点。 要是皇帝在这里知道四阿哥心里所想的,估计都想呸十四阿哥一脸。 这小子在宫里住的时间就不安分,出宫建府了就四处溜达不着家,叫到宫里见一见德妃,还在路上把几个小点的阿哥给弄哭了。 十四阿哥心里也委屈,不就是路上看见几个小阿哥在玩投壶,于是他也加入了,然后百发百中,玩得不亦乐乎。 几个小阿哥看着十四阿哥不断投不断中,然后没完没了根本轮不到他们玩,能不哭鼻子吗? 十四阿哥被他们哭了个措手不及,灰溜溜跑了。 后来被皇帝知道也是哭笑不得,提溜十四阿哥到面前来训了一通,让这小子以后也知道让一让年纪小的弟弟之类的。 幸好皇帝也没恼,毕竟十四阿哥就是玩心一起什么都忘了,倒也没坏心故意欺负人,所以才会给他派了差事。 四阿哥就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告诉十四阿哥这地方在这里,山上是什么情况:“山脚住着个老猎人,因为年纪大又受过伤,腿脚不便,对山里的情况很熟悉,可以请他做导游带你上山。” 十四阿哥就点点头,记住了老猎人住的地方。 既是四阿哥开口,这老猎人自然没什么问题,不至于在山上迷路,对他来说是事半功倍了:“四哥放心,弟弟一定会找到那批银两的。” 四阿哥跟皇帝差不多,就觉得十四阿哥这个年纪出去历练一番也挺好的。 跟着的副将是个品性不错,脾气又好,做事又稳妥的人,一看就是皇帝精心挑选过,生怕十四阿哥出去就要撒手没了,怎么都得一个人盯着点才行。 毕竟副将要是个脾气急躁一点的,一不留神就要跟十四阿哥打起来了。 四阿哥就有点担心这个脾气太好的副将,真的能镇得住十四阿哥吗? 第49章 事实证明, 副将还真的能镇得住十四阿哥的。 原本听说要侍奉朝中无人不知,颇受皇帝宠爱的十四阿哥,副将心里忐忑得很。 等见面后, 两人面对面不由惊诧起来。 十四阿哥疑惑道:“老李?” “是我, ”已经荣升为副将的老李看见以前去西大营训练的半大小子, 如今已经长高了许多, 身强力壮的, 面容也褪去了原本稚嫩的孩子气。 老李知道这孩子肯定出身不凡, 谁知道竟然是皇家人? “末将见过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扶着人起来笑道:“没想到分开多年后, 我们竟然在这里见面了。几年不见,其他兄弟们都好吗?” 老李就笑道:“好, 一个个还是老样子。” 见两人居然认识,还叙旧起来,看着显然关系不错, 其他人都惊住了。 毕竟就十四阿哥这性子, 除了皇帝和四阿哥之外都压不住,哪想到跟这副将说话客客气气的,还带着几分敬重?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 这下终于能放心了。 有这个副将在,十四阿哥总不会乱来了吧? 一行人出发, 快马加鞭赶到山下, 十四阿哥就找到那个老猎户的住处, 把人请出来当导游。 银钱自然是给得足足的,十四阿哥还特意带了一个年轻的太医来给老猎户看看腿。 太医看过后就道:“这腿伤有些年头了, 接起来可能有点麻烦。” 老猎户一听就苦笑道:“这条腿确实有五六年了, 若是治不好的话就……” 他原本就没带太大的期望, 实在治不好就算了, 如今起码还能走,就是不能跟以前一样灵活。 太医看了老猎户一眼道:“谁说不能治,就是有点麻烦,这骨头需要重新断开再接上,恢复后也不能跟以前那样灵活,走路跑跳是没问题的,下雨天应该也不会太疼,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老猎户喜出望外,他哪能不愿意,实在太愿意了! 不过既然要重新断腿,这时候就不能做,不然他怎么带路呢! 老猎户知道十四阿哥既然承诺了,就不会带路之后回来就不让太医治腿的,于是收拾了东西就立刻带人上山了。 “这山不高,猎物却不少。这些年搬走的猎户越来越多,就剩下没几个,如今就只有我了。这些猎物太凶悍,一般的猎户根本没法子对付,只能换个地方生活。” 猎户是人,能力也是有限的,猎物太凶,他们根本应付不来。 打不了猎物等于没饭吃,没有进项,哪怕没成家,就一张嘴总得吃穿。 老猎户要不是腿伤的关系,可能也换个山头过活了。 好在他之前勤勉,又认识不少药材,到山里挖了去卖,勉勉强强也能过日子,就没打算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 十四阿哥就疑惑道:“既然猎物多且凶,那些人进山就不害怕被袭击吗?” 老猎户就答道:“若是短时间内进去,身上带上驱逐猎物的粉末,猎物就不会靠近。起码能支撑两三个时辰,足够上山后平安下去了。” 闻言,十四阿哥才点点头道:“不知道山上的情况,人不能全上去,起码山下有人接应才行。老李带两百人在山脚等着,其他人跟我上山。” 老李却道:“让副手带人留下,末将跟着十四阿哥上山。” 十四阿哥想想就答应了,把一部分留下后,其余的就跟在身后迅速上山。 老猎户带了很多药粉,给每人都分了一点,不多,却能撑上几个时辰,如果不小心遇到凶残的猎物,起码能争取到时间勉强逃下山了。 十四阿哥看得出这是老猎户多年来攒的所有药粉了,这东西还不好做,外边又没的卖,打算回头就让人送足够的材料来给老猎户,再留下几个人帮忙做一些药粉才走。 不然把人家的药粉用光了,哪怕老猎户需要治腿,短时间内都不会上山,那也不太厚道的。 直接给钱那就太敷衍了一点,毕竟这药粉不好做,给材料和人手帮忙做才足够妥帖。 山路不好走,老猎户虽然腿脚不好,却因为对山路极为熟悉,走得如履平地,还时不时提醒后边跟着的人:“那边的灌木丛不要靠近,表面看着就是普通的树叶,里头藏着全是密密麻麻带刺的枝条,不小心摔一跤砸在上面,要给扎得浑身是血。” 那些刺还小,拔出来不容易,伤口不大,却要疼死个人。 十四阿哥脚步一顿,离开灌木丛远了一点。 他耳朵一动,听见附近有些许的声音,知道有猎物靠近,有点蠢蠢欲动。 不知道这些猎物能有木兰围场那些凶吗?以自己的身手能不能逮两只回去,让马厨子做好吃的尝尝鲜? 就十四阿哥的射箭能耐,这些猎物对他来说该是没什么威胁才是。 老李看出他的想法,赶紧拦下道:“十四阿哥,这些猎物都是一群一群的,若是射杀其中一个,血腥味很容易引来一大群的猎物,到时候就不好对付了。” 一两只是好对付,一群就麻烦的。 老猎户在前边深以为然道:“是,要就几个人还能爬上树躲一躲。我们这么多人,就不好躲了。” 附近树林多,却没那么多,一棵树最多藏两三个人,再多就不行了。 十四阿哥有些遗憾,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老老实实跟在老猎户身后。 其他人对老李这个副将简直佩服得滔滔不绝,又庆幸老李没给留在山脚下,不然谁都可能劝不住十四阿哥的! 如果十四阿哥非要打猎,他们劝不住,是跟着打还是跑呢? 走了快两个时辰,他们就到达山顶了,周围除了一些零碎的山洞之外,就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头,乱七八糟分布开。 老猎户就道:“这些石头该是大雨的时候从旁边冲刷下来的,滚得到处都是,小的上次来的时候就没见过。” 十四阿哥点点头,吩咐侍卫们分开去山洞里看看,可惜他们里里外外看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只有一些燃尽的火堆,该是最近有猎户上山,遇上天气不好在山洞里躲雨休息。 四周的灌木丛也看过,也没什么痕迹在。 哪怕有人经过,但是几个月下来,什么痕迹都不会有了。 一时断了线索,十四阿哥皱着眉头特别不高兴,他还想着能给四阿哥分忧呢,谁知道什么都没发现,这不是白跑一趟了吗? 他回头看见老李盯着那些散落的石头,不由奇怪道:“老李,这些石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老李就解释道:“刚才老猎户说他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些石头,末将算了算,老猎户上次来的时候,正巧是那些人上山之前。” 那些人上山之后,山顶就多了这些石头,会是巧合吗? 十四阿哥这才跟着盯上这些石头:“这些石头有大有小,小的抬走看看,大的等会再说。” 侍卫们几人围成一圈挪走小一点的石头,底下什么都没有。 大一点的石头就麻烦多了,好几个人一起推都推不动。 老李就想了个办法,正好对着一个不高的山洞,上面也散落了几块不大的石头,让人爬上去把石头推下来。 推下来的小石头滚动了几下就撞上底下的大石头,大石头被撞开了一点。 十四阿哥看着这办法可行,让人继续推,两三块石头滚下来之后,终于把大石头直接撞开了原本的地方,露出底下一个椭圆的洞口来。 这洞口显然原本是一颗大树长的地方,被人连根拔起后,底下天然是个洞穴,都不需要人去挖了,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他就纳闷了:“咱们几个人挪都挪不动,这大石头他们是怎么挪到洞口上方的?” 老李看了一圈就猜测道:“十四阿哥,这大石头上有一圈痕迹,被雨水冲刷过不太显眼,末将猜测是用绳索绑上石头,再让许多人一起拉扯才挪得动。” 他们刚才光用手去搬,就那么几个人自然挪不动,换成几十个人就不一样了。 十四阿哥看了一眼洞口就想下去看看,被老李拦下了:“十四阿哥先等一等,让人点上火把在洞口转一转。” 老猎户也道:“是,就怕洞口被封住久了,里面没有气。” 没有气,人下去就要呼吸不了,很容易窒息而死的。 十四阿哥这才知道有如此多的讲究,老老实实等着侍卫们用火把在洞口转了一圈,眼看火把大半被灭掉了,就知道洞穴底下很可能没有气,需要等一等才行。 好在借着火把,侍卫也能勉强看清底下,禀报道:“十四阿哥,底下洞穴里面有很多木箱子,有些半开的能看见里面黑色石头一样的东西。” 他也不确定这些黑乎乎的石头是不是银子,十四阿哥却听四阿哥说过对方给银子乔装过,看起来很像是修缮用的普通石子,特别不起眼,也就没惹人注意了。 等洞口的火把恢复了,侍卫用火把在底下转了一下,火把没熄灭一点,显然洞穴里的气也足够了。 老李没让十四阿哥下去,而是亲自带着几个侍卫进了洞穴里面查看一番。 十四阿哥给他说了那些石头很可能是特意染黑的银两,老李在底下查看了一会,数了数几个箱子,再把每个箱子的黑色石头都装上一些带上来。 接过老李手里的黑色石头,十四阿哥双手抓住两边使劲拉扯了一下。 要是真银子的话很容易变形,却不容易折断。 果然他扯了几下,石头就变形了,却怎么都不会断。 十四阿哥又把黑色石头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沉甸甸的没能弹起来:“是真的银子没错了,看来那些人把银子藏在这里,打算以后再挪走。” 可惜户部那些人都落罪了,也不知道运送的那些人是不是还不清楚,不然肯定会跑回来取走一些的。 如今被他们率先发现,那些人就别想碰一指头了! 十四阿哥挺高兴的,他找到这批银子算是立功了,赶紧让人快马加鞭回去告诉皇帝。 皇帝得到消息后大为惊讶,摸着胡子道:“小十四难得出息了,这么快就找到丢失的库银。” 这真是叫他意外,不过皇帝也听说那位副将很是能劝得住十四阿哥,不然也不会那么顺利的。 皇帝派人去山里把这些库银都运回来,一队十几辆马车装得满满当当送回来,他去看了一眼这些黑漆漆的库银就头疼:“直接融了能变回原本的颜色吗?” 工匠看过后诚惶诚恐道:“皇上,恐怕不能。这上面该是黑草碾磨后的汁液,颜色很难脱落。” 皇帝是知道黑草的,毕竟这东西无毒无味,后宫不少上了年纪的太妃们都会用这个来染黑头发,好几年时间都不会脱落。 要不能洗干净,这些库银不就废了吗? 难不成要等着它们的颜色自然脱落,那要等多久? 皇帝就把四阿哥喊了来,看看有没别的法子。 四阿哥看着一箱箱黑漆漆的银子也愣住了:“皇阿玛,不如试着把银子泡水,泡久一点。” 十四阿哥就提议道:“让人泡水后用刷子洗一洗,说不定能洗掉。” 皇帝也没别的法子,只能这么试一试了。 四阿哥把银子分成几个盆子,一个泡三天,一个泡十天,一个泡半个月,然后再让人刷,可惜半个月过后,一点都刷不下来,盆子里的清水还是干干净净的。 他忙碌了半个月,每天回去的眉头都要皱得更厉害一点。 四阿哥还问过皇帝,带了两块黑色的小银子回来,看看有没别的法子能用。 他把黑色的银子拿在手里把玩,一时没留神就带去了耿奕那边。 耿奕一看就问道:“爷,这是银子发黑了吗?” 银子这东西放久了就会自然发黑,是跟空气产生氧化反应,洗一洗就好了。 四阿哥就点头,见她一脸平常就问道:“怎么,你见过这样的?” 耿奕想说她以前也是有很多银首饰的,只是一般发黑就一点点,不像四阿哥手里这个乌漆嘛黑,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样子:“银首饰放久了会有点黑,擦一擦就好了。” 四阿哥想说银首饰那一点发黑能跟这个一样吗? 就听耿奕吩咐胡嬷嬷去厨房拿点醋和盐巴过来,四阿哥就纳闷了:“这是要做什么?” 耿奕就笑道:“洗银子啊!爷就看着,我等会给你变个戏法。” 她还卖起关子来了,四阿哥想着一库房的黑银子,实在也是没办法,就看耿奕怎么弄了。 胡嬷嬷很快带着一瓶醋和一罐子盐巴回来了,耿奕先把一块黑色银子放进瓷碗里,让如穗打来热水倒了一点,然后随意撒了点盐巴,又倒了点醋进去。 四阿哥一愣:“你这是在做菜呢?这样就行了?” 又是撒盐又是倒醋的,可惜碗里面不是食材,而是黑色的银子。 耿奕就道:“要等一刻钟,爷不如先吃点东西再看看如何?” 四阿哥只好点点头,厨房那边就送来一道虾米豆腐,用的是耿奕之前在越河晒的小虾。 小虾不大,炒过后却能让鲜味翻倍,哪怕是普通的豆腐都比平日好吃不少。 四阿哥显然也十分喜欢,频频下筷子。 另外有一道雪菜冬笋鸭煲,新鲜的鸭子炖上足足四个时辰,去骨后再添上雪菜和冬笋闷煮一会,味道鲜得能让人吃掉舌头。 鸭子性凉,耿奕虽然百无禁忌,还是不敢吃多,只动了两筷子,大部分都进了四阿哥的肚子。 四阿哥就笑道:“之前在宫里御膳房就做了一道三套鸭,可惜做法太过繁复,就没让继续做了。” 如今这马厨子也做了这么一道鸭煲,虽说做法没那么繁复,花费的时间却一点都不少,很有跟御膳房比拼一下的意思。 耿奕也看出来了,不由笑道:“这样也挺好的,御膳房没个对比,只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厨艺这样的东西,一直一成不变就很难有进步。” 御膳房以前都是大错不错就行了,菜式是不错,却是千篇一律的,如今总算有点心思改进一下了。 后边还上了白玉鸡片,用的是山鸡,一半做咸鲜,一半做糖醋。 一边白色一边红色,耿奕就笑道:“该叫双色鸡片才是。” 旁边的小祝子就应道:“回头小的跟马伴伴说一声,把这道菜的名字改了。” 耿奕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小子就当真记下了,四阿哥也微微一笑道:“确实该改一改名字。” 得了,这位也是严谨的,两种颜色确实不该叫白玉。 吃得差不多,四阿哥就让人把碗拿了过来,水晃了晃就开始浑浊起来,不如之前洁净,他还挺惊讶的。 耿奕让如穗拿着棍子给黑银子翻了翻,水就更浑浊了,变得黑漆漆的,几乎看不见底下的银子:“这样翻一会儿,等下就能拿起来看看了。” 如穗小心翼翼翻了好几遍,这才让小李子倒了污水,把里面的银子拿出来擦干净。 四阿哥拿着重新变回白色的银子,十分惊讶地拿在手里仔细打量:“还真能褪色了?” 就放点盐巴,放点醋? 那他们折腾半个月是为了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是有法子对付那一库房的黑银子了。 四阿哥就对耿奕笑道:“你这是立了大功,回头皇阿玛也得重赏你。” 耿奕愣了一下后就笑道:“能给爷分忧,我也是运气好。” 她这样胡闹一样的把戏,要不是四阿哥纵容,哪里能真的做呢! 四阿哥还是很高兴的,这批库银要是一直黑乎乎的不能入库,那么账目的窟窿就会始终填不上了。 第二天他一早就进宫里跟皇帝展示了这枚被洗干净的银子,用的方法还简单,就是得费不少盐巴和醋了。 皇帝看着呈上来的白色银子还挺诧异,点点头道:“那就让内务府送盐和醋来,怎么都不会比这些银子还贵了。” 这倒也是,只费点盐和醋就能把这些黑色的银子洗干净,怎么都值得了。 四阿哥直接让人用大水缸,一次倒入一半水一半黑银子,再倒入盐巴和几瓶醋,放置一刻钟后就能看见清水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来了,几人在水缸前探脑袋盯着这水一刻钟内还是干净见底,一刻钟后搅和一下就立刻变得浑浊,那些黑色自然而然就洗了下来。 他们满脸惊奇,毕竟几个人跟着四阿哥反复折腾过库房里这些黑漆漆的银子,洗也不行,泡半个月都不行,刷也没用,怎么放点盐巴和醋就好了? 听说是耿奕想出来的法子,十四阿哥一头雾水道:“难不成小嫂子爱吃,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的?” 当做菜一样放盐放醋,黑银子就好了? 十三阿哥只道:“不管如何,小嫂子想的这个法子太方便了。” 一缸一缸的银子很快就给洗干净了,晒干后装入箱子,清点后送入国库。 四阿哥让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一边给银子称重,一边分别记录,回头可以再凑一起比对一下,也不用担心记错的话没有可以对比的数目。 花了几天功夫才把银子通通洗干净,而且全部记录入库了。 对比户部尚书的那些账本,明显这些银子还是比那个数目少了,但是大部分都在这里了。 少的银两约莫有上万两,四阿哥猜测是被护送的人偷偷拿走了一些。 一人拿走一点,一万两算下来,每人拿的不多,也就不扎眼,但是加起来的数目就相当不少。 这些银子上面有记号,需要融掉后才能用。 四阿哥就让人小心留意各个融银子的地方,若是发现这些记号就要立刻报官,重重有赏。 若是愿意主动投案的,也能轻轻发落。 十四阿哥听后就不明白了:“四哥,这些人助纣为虐,怎么能轻轻发落?以后要是有人跟着学,那如何是好?” 做错了不重罚,以后还会有人敢做了! 十三阿哥就替四阿哥解释道:“完全制止是不可能的,但是有人主动报官,四哥就能掌握住其他人的消息。想必这些护送的人里面,大多数都是不起眼的喽啰,知道情况的只有领头人。” 小喽啰的胆子肯定小,一听能从轻发落,肯定主动来投案了。 只要对方投案,能说出领头的消息抓住人,就是立功的。 抓住领头人,那么得到的消息就能更多了。 比如除了这批库银,是不是还有其他的? 账目上还是最近这些时日的,才可以这么快追回来,数目也比较大。 那么数目小的呢,很久之前的? 要是花了,那是花在哪里,又落在谁手里的? 耿奕看四阿哥好不容易把黑色的库银都洗干净了,还以为他能休息,谁知道又开始了下一轮的忙碌,无论如何都要把国库的窟窿给填平才行。 她就有些无奈了,就皇帝那个花用,国库的窟窿能填平得了吗? 皇帝几乎每年都要出巡,光是这个就不知道得花费多少。 更别提万寿节,还有皇太后千秋的时候,场面那个庞大,有多奢华就有多奢华,用的都是国库里面的银钱。 哪怕进项再多,也追不上花的。 不过四阿哥估计也看出来国库入不敷出,才会拼命把以前被人挪用的钱追回来,好歹能填平一点是一点。 耿奕想着这么多年四阿哥较真的性子依旧没变,就是也太辛苦了。 直接让皇帝减少花销是不可能的,毕竟皇帝就是喜欢热闹,又爱到处玩儿。 尤其最近就是皇太后七十大寿,皇帝如此孝顺,肯定会大办一场,那好不容易追回来的库银估计又要用掉大半了,四阿哥能不着急吗? 她琢磨着该怎么劝一劝四阿哥要涝逸结合,别把自己累坏了。 就见忙碌了许久不见踪影的四阿哥终于回来了,也不第一时间进书房,去沐浴换衣后,先到四福晋那边看了看弘辉,然后就过来耿奕这边看她。 四阿哥坐下后对耿奕笑道:“忙碌了这阵子,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耿奕满脸惊奇,四阿哥一看就猜出她的疑惑来:“是觉得我会一直忙着追回那些账目上的银两,许久不能好好歇下了?” “是,爷一向负责,此事就这样放手了?” 四阿哥点头道:“皇阿玛当初是让我查账,然后十四弟也追回了大部分被户部挪走的库银,余下那些就交给皇阿玛的人去追查了。” 大数目容易追,小数目就没那么简单了。 而且这些银两该是分散到各地,四阿哥要派人去查探各地官员,那就有些犯忌讳了。 直接交给皇帝的人去办,那就更妥当一些。 于是四阿哥就直接当了甩手掌柜,把账目都看完,有疑虑的地方都圈出来,剩下的事就交出去了。 他把几个弟弟也叫走了,反正几个阿哥就是来帮忙的,差事办完了自然就回去了。 十四阿哥还有点意犹未尽,要是能再追讨银两,他是不是又能带兵出去走一圈再回来了? 之前找到大批库银让十四阿哥尤其兴奋,想着余下那些也能亲自找到就好。 但是那座山离京城不算远还好,去各地查找那点库银就如同大海捞针,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总不能让十四阿哥跟无头苍蝇一样去找。 而且皇帝哪敢让十四阿哥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没个人管束,十四阿哥就能跑个没影,叫回来都费劲! 皇帝其实觉得不多的库银估计不好查,只让人试一试,谁知道顺藤摸瓜竟然还查出有人截留了江南的税收,顿时那个气。 还是派去的人按照账目上的条目开始查到一个忽然家里几乎隔三差五就请戏班子来嬉戏的官员,给角儿大笔赏银引人瞩目。 细细一查就发现地窖里藏着大笔银两,银子都是被融过或者掰开来用,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标记,唯独那些装银两的箱子角落有个不显眼的库银记号。 这人可能只注意到银子上的记号,没注意到箱子上的,再是小心也露出了破绽。 皇帝立刻派人把这官员拿下,接而牵扯出一大群官员来,人人都伸过手,只看伸手拿了多少罢了。 品别越高拿得越多,不过就第一个抓的芝麻小官也拿了不少,还能给角儿大笔赏钱就足见这些人的胆子有多大! 他们截留税收就算了,科举还发现舞弊,有书生贿赂考官,借此能得到名次。 这一连串下来,直接把皇帝都气病了,突然一病不起,卧榻歇息,早朝也只能罢上几天。 除了太子还被禁足,其他阿哥都进宫探望皇帝。 皇帝嫌人多吵闹,只让三阿哥、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进去。 三阿哥一见皇帝面色苍白躺在榻上,顿时开口道:“皇阿玛该保重才是,没必要为那些人气着自己了。” 四阿哥点点头赞同,十四阿哥就在旁边问道:“太医怎么说,皇阿玛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皇帝摆摆手道:“没什么事,就是朕年纪大了,一时气狠了。” 他转头对几个阿哥道:“江南科场的事太恶劣,却不能就此罢了一场。多少书生寒窗苦读十数年,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又要再等几年。他们没犯错,就不该错过。老三过去把考官们都敲打一番,在里面再挑一挑,看谁没伸过手才行,再重新带人出一套新卷子。” “老四也过去查一查,顺带安抚一下那些书生们,别让他们给几个糟心玩意儿给影响了,以为朝廷命官都是这德性!” 皇帝这才转向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十四阿哥道:“行了,小十四也跟着,带足人手,免得有人闹事。” “好勒,皇阿玛放心好了,儿臣一定带人好好保护两个哥哥,让他们把江南考场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还给书生们一个清白考举的地方。” 十四阿哥拍着心口保证,一副高兴又要出远门的样子,四阿哥都撇开脸没眼看了。 皇帝就对四阿哥道:“老四盯着点小十四,别让他乱来了。” 十四阿哥嘟囔道:“皇阿玛,儿臣怎么就乱来了。” 四阿哥赶紧应下之后道:“是啊,皇阿玛,十四弟最近变得懂事多了,这次库银能追回来也多得十四弟的帮忙。” 十四阿哥挺起胸膛,就等着皇帝夸了。 皇帝没好气道:“老四都给小十四画了一圈地方,山上就那么点大,他带着那么多人还找不到吗?” 见十四阿哥的脑袋都耷拉下来,皇帝又好笑道:“行了,小十四这次是做得不错,出去了也别擅自做主,有什么事跟老三和老四商量着来。” 十四阿哥低头应了,没了刚才嘚瑟的模样。 皇帝满脸疲倦,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三阿哥还惦记着自己修了一半的书,转头对四阿哥道:“四弟,事不宜迟,我们这就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吧!” 十四阿哥一愣:“三哥,不等明天吗?” 三阿哥摆摆手道:“不等了,这事哪里能等得了?尽快解决,我们就能尽快回来了。” 十四阿哥难得出远门,一点都不想那么快回来。 不过想想两个哥哥都是有家室孩子的,想早点回来也是应该的,尤其四阿哥后院有两个孩子过阵子要出生的。 于是他就老老实实回去收拾东西,约定在城门口碰面了。 四阿哥一把抓住十四阿哥道:“你别忘了跟额娘说一声。” 十四阿哥一拍脑袋,他还真是忘了:“我这就去,等会见了。” 他挥挥手,转头一溜烟就跑了。 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精力充沛的样子就忍不住羡慕:“十四弟这些年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活泼。” 他摸着自己的脑袋,感觉修书之后,自己的头发就越来越稀疏,精神头也大不如以前,难不成是开始老了? 四阿哥是觉得十四阿哥太活泼了一点,不过在三阿哥面前也不会说亲弟弟的不是:“我们先回府收拾,十四弟估计很快会去城门的。” 三阿哥就笑道:“是啊,小十四这迫不及待要出远门,我们得赶紧的,不然他就要等不及的。” 两人各自回府,一边让人收拾行李,一边交代好。 四阿哥估摸着这次应该也是呆不久,约莫两三个月内就能回来,估计能赶上府里两个孩子出生之前。 上回李侧福晋生孩子的时候他在外边不能回来,这次怎么都不能再错过了。 耿奕这次大着肚子是不能陪着去了,颇有些遗憾。 这次四阿哥打算谁都不带,几兄弟快马加鞭赶过去,把当地迅速收拾一遍就能回来。 耿奕只能盼着四阿哥一切顺利了,又感觉皇帝派四阿哥去江南,也是相当信任他的。 毕竟江南从来都是文人才子最多的地方,朝堂很多文官都是出自江南。 若非信任,皇帝哪里会派四阿哥去? 至于三阿哥修书久了,引经据典十分熟悉,作为重新做考卷的人是再适合不过了。 另外十四阿哥的话,他带着人作为护卫,还负责抓人,也能给四阿哥分担一二。 这一文一武明显是去给四阿哥帮忙,皇帝这配置还挺有意思的。 四阿哥临走前,回头看见耿奕欢快挥手告别的样子,跟其他人不一样,丝毫没一点不舍,忍不住过去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道:“我要走了,你这么高兴?” 耿奕好笑道:“我这不是觉得爷这次必然顺顺利利,很快就能回来了。” 四阿哥顺利摆平江南的舞弊案,那就是大功一件,不但能风光回来,还能被皇帝嘉奖,她能不提前高兴一下吗? 她说得隐晦,四阿哥竟然听明白了耿奕的弦外之意,不由笑了笑:“放心,我会尽快赶回来的,总不能错过了孩子出生。” 他低头看了眼耿奕慢慢凸起的肚子,心想这个孩子要是个小格格,估计会像耿奕,能吃能睡还每天高高兴兴,这样也挺好。 这孩子要是个小阿哥,应该也是个好养不挑食的。 思及此,四阿哥不由期待了起来。 第50章 知道耿奕喜欢马厨子的手艺, 四阿哥这次出去就带上了刘厨子。 几个阿哥在前面赶路,刘厨子带着徒弟和锅碗瓢盆的马车在后边慢一点走。 刘厨子又是高兴又是忐忑,毕竟自己的手艺不如马厨子, 生怕伺候不好几个阿哥。 另外就是四阿哥会带上他, 也是因为耿奕离不开马厨子的手艺,再就是刘厨子要年轻一点,经得住路上快马加鞭的折腾。 不过总归是大显身手的机会, 刘厨子就把几个徒弟都敲打一番, 让他们好好干活别偷懒, 收拾好东西就搬上马车,跟着四阿哥去城门汇合了。 另一边十四阿哥冲进德妃的寝宫, 通传的人都来不及跟上,把德妃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的毛毛躁躁的, 又怎么了?” 十四阿哥没说前朝的事, 就道:“皇阿玛刚给我派了差事, 这就要收拾东西出发了, 去江南, 大概几个月后回来, 就来跟额娘说一声。” 他说完掉头就要走, 被德妃眼明手快抓住:“等下, 你这说得不清不楚的。而且去几个月,你怎么收拾东西, 让嬷嬷给你去收拾。另外让嬷嬷跟着, 身边也有人伺候。” 十四阿哥连忙摆手道:“三哥和四哥也一起去,他们都没带多少伺候的人, 只带上两个太监和厨子就足够了, 我还带什么嬷嬷。收拾东西我不会, 身边伺候的人难道不会吗?额娘就不必操心,我会看着办的。” 他这次没停留,直接转身就走了,毕竟时间不多,得抓紧时间回去收拾行李的。 德妃看十四阿哥匆忙离开,死活不肯收个嬷嬷,还想给他点什么带着走也来不及,顿时叹气道:“这孩子是越发跳脱,跟屁股着火了一样,一会儿都坐不住。” 嬷嬷就笑道:“皇上给十四阿哥派了差事,十四阿哥这是急着办差,是大好事了。” 一来皇帝开始重用十四阿哥,二来十四阿哥也从半大孩子开始变得懂事起来,能够有担当了。 德妃听着就点头笑道:“你说得也对,就是孩子忽然长大得太快,我有点不习惯,小十四也到了不怎么需要我的年纪的,能自个做主了。” 不过好歹十四阿哥还记得出发前跟自己说一声,而不是转身就跑了,让别人来告诉他,总算是懂事了一点。 德妃估计想不到要不是四阿哥提醒,十四阿哥一心只想出发,哪里还记得跟她说一声呢! 十四阿哥老早让心腹太监先回府开始收拾,回去后看了一圈,感觉没漏掉什么,就挥手道:“好了,赶紧走,别让两个哥哥在城门久等了。” 他匆匆忙忙过去,就见三阿哥和四阿哥已经等在城门了,连忙道歉:“是弟弟拖拉了一点,让兄长好等。” 三阿哥不在意道:“没事,我们也刚来,出发吧。” 四阿哥点点头,几人直接骑马赶路,后边跟着几辆马车。 累了他们就进马车歇一会,吃点东西喝点茶,然后再继续骑马,连休息时候也是丝毫没耽搁赶路。 紧赶慢赶,他们大半个月就到达江南,侍卫先进去发现有点不对劲,几个阿哥就乔装打扮一番后低调进城查探一番。 四阿哥赶紧叫来当地知府,得知知府被抓了,如今暂时让师爷代管,正焦头烂额,听说阿哥们来了,赶紧过来拜见:“属下见过三阿哥、四阿哥、十四阿哥。” 他就问道:“怎么回事,那些书生怎的都聚集在知府门口,久久不散去?” 师爷擦着额头的冷汗低下头道:“自从得知是知府和几个考官都收了贿赂来排名次,书生们就十分愤怒,起初只有几个人过来,被差役赶走后,人就越发多了起来。” 如今足足有上百人坐在知府门口,他们也不闹事,就安安静静坐着,周围不少百姓围观,让师爷的压力倍增,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等着皇帝派来的阿哥处理此事。 三阿哥就皱眉道:“你没跟书生说说,皇上已经知晓此事,派了我们来处置,重新开一场?” 师爷继续擦汗道:“属下说了,但是书生们并不相信,还觉得是敷衍他们,打算把此事压下去,不了了之,于是就跑到门口来,生怕属下也跟着跑了。” 如今府衙里除了师爷就只有几个差役在,他们战战兢兢就怕这些书生闯进来。 十四阿哥听得嗤笑一声道:“怎么,你们还害怕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书生们大多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差役们一个个虎背熊腰,反而怕了? 四阿哥没好气看了一天十四阿哥,三阿哥就跟他小声道:“官府有错在先,要混乱中不小心打伤了那些书生或是踩踏死伤的话,此事就更麻烦了。” 所以差役们不是怕打不过书生,就怕这些跟豆腐一样的书生磕磕碰碰可能就死了伤了啊! 十四阿哥无语,不过好在这些书生暂时只在门口坐着,没有真的冲进去吓坏这些差役。 三阿哥和四阿哥互相看了一眼,就示意师爷先回去,带着的人也退到城外,十四阿哥就不明白了:“四哥,我们这是要出去吗?” 他们才刚来,这就要走了,这里的事不管了吗? 四阿哥好笑道:“不是,我们重新进来。” 他挥挥手让苏培盛去准备一下,就带着满脸茫然的十四阿哥回去马车换上一身最华美显眼的衣袍。 十四阿哥低头看着自己更是茫然了:“四哥,我们这是要风光进城?” 这是做什么,震撼出场吗? 三阿哥也换了一身上马车,比十四阿哥的袍子更是显眼,金丝银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差闪瞎人的眼了。 十四阿哥觉得再是风光出场,也不用穿得跟暴发户一样显眼吧? 三阿哥没好气道:“就是要显眼,不显眼怎么让全城的人知道我们几个来了?皇阿玛让他们几个来,不就是处置这里科场舞弊之事。要是我们低调入城来查,谁会知道阿哥们来了?” 就是得让所有人知道,皇帝没放弃这片的科考,还派了亲儿子来处理此事! 十四阿哥似懂非懂点头,反正他跟着两个哥哥就行了。 苏培盛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仪仗,前前后后不少人,加上一队满身肃杀之气的侍卫们,他们一队人浩浩荡荡进城。 刚进城没多久,全城人都知道皇帝派遣三位阿哥来处理舞弊之事! 周围没被抓起来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心急火燎赶过来拜见,一时之间府衙门口的人就更多了,简直络绎不绝。 然而阿哥们谁都没见,而是先见了书生们。 三阿哥看着底下的书生们开口道:“皇上已经知晓此地之事,非常愤怒,甚至气得卧榻不起。只道江南从来都是选拔人才之地,从没见过如此污秽之事,特意派遣我们几人来处置此事。” “大家不必担心,参与舞弊的官员和贿赂官员的书生一个都逃不掉。而无辜的书生们也不必错过了这场科考,会重新选拔德高望重之人来担当考官,重出一份考卷,一个月后再加开一场科试!” 前面的话让书生们心里没那么愤慨,却不是不失落。 然而后边的话叫他们立刻振奋了起来,重新科考,证明他们今年不必回去再耽搁几年的? 这无疑是天大的喜事,毕竟赶考的书生不是全都家境富裕,这些年有些是熬着过来的,一边抄书补贴家用,一边省吃俭用来攒盘缠。 再苦等几年,他们未必真能坚持下去。 如今好了,不必再等,书生们还有机会就在今年重新科考,自然面露喜色。 不过三阿哥也道:“我会派人重新考核书生们的身份,免得有漏网之鱼,还得各位配合才是。” 心里没鬼的人当然没什么不愿意的,四阿哥注意到其中几人的目光闪烁,就让苏培盛记下来,回头仔细查一查。 恐怕这次的漏网之鱼不少,还想浑水摸鱼到知府门口的书生里面来,逍遥在外的还有多少? 四阿哥还让十四阿哥派侍卫在城门各处,也得加紧巡视。因为需要重新登记身份的缘故,暂时任何书生都不能随意离开。 若是有偷偷跑的,肯定做贼心虚的书生,直接抓起来就是了。 十四阿哥得了吩咐,屁颠屁颠带着侍卫们去各处城门布置好,自己则是乔装打扮一番混在人群里,在城门附近挨个巡逻。 三阿哥安抚住书生之后,就开始物色考官。 原本的考官哪怕中间有不知情的,暂时还没能洗清嫌疑,需要避嫌。 他查阅了当地和附近的官员和大儒的名单,划定了几个才华出众又品德受当地赞誉的人,分别派人亲自上门去请过来当考官。 有的人腿脚不便不好过来,又老眼昏花自认不能负责此事就婉拒了。 余下的只要能动,脑子也清楚的,二话不说都答应赶过来。 能当考官那是莫大的殊荣,科考的那些书生都要尊称他们一声老师的。 对书生来说,能当一回考官,桃李满门,也不枉此生。 半个月的功夫陆陆续续来人,加起来足足有十一个考官,都被三阿哥一起安置,先让长途跋涉的先生们休息一天,然后就要开始重新做考卷了。 而且三阿哥还封锁了院子,这些先生身边带来的人只能留下一个伺候,其余的不能随意进来,更别提是传递消息,这是防着中间有人跟之前一样泄露试题。 食材让人送到门口,采买不能跟厨房的人接触,必须有两个以上的侍卫在中间盯着。 院子里外都有侍卫,看似防备,好似是把几个先生看守起来一样。 大儒们倒是不介意,之前发生那样的事情,越是守卫严密才不会出纰漏,外边的书生才能更放心。 果不其然书生们原本还担心阿哥过来就是敷衍了事,谁知道院子被重重包围,蜜蜂都飞不进去,更别提是人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大儒们在里面除了不能出外,身边有人伺候,吃穿有人照顾,只需要每天努力想题目就行了。 三阿哥在里边盯着,没有擅自写题目,而是等大儒们写好后仔细看了看,让他们互相也看看,选出最适合的题目来。 难度不能太难,却也不能太容易,适当才行。 不能浮于表面,还要有深度。 大儒们都是有才学的人,有了框架之后,费了些功夫,半个月后终于出了一卷题目。 然而三阿哥却道:“辛苦各位了,还得再出一套题目来。” 闻言,大儒们都惊住了,很快却明白三阿哥这是打算做两套题,到时候那天会出哪一套很可能就是随便拿的。 那样就不担心一套题目泄露的话,还有另外一套备份的题目能用,可谓是小心谨慎了。 已经出了一套,另外一套就要简单得多,只费了七天功夫就做好了。 三阿哥这边准备停当,那边四阿哥带着人审问也到了尾声。 这些官员都是收钱办事,谁都不是硬骨头,什么都愿意说了。 一个说了,后边就跟着一串。 这一串那一串,好家伙,几乎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大部分都牵扯进来了。 哪怕没伸手的,却也是知情的,四阿哥并不打算放过。 没沾手没拿钱,却知情不报,那就是同伙了,怎能轻轻放过? 以后谁都能这样,只要佯装不知道,就能独善其身,这可能吗? 四阿哥铁面无私,一出手就把人全部抓了起来,一个都不放过,更是抄家清点所有财产收归国库。 朝中就有御史觉得四阿哥这样简单粗暴横扫整个江南官场,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的做法不可取。 官员都撤掉了,江南的官场岂不是要瘫痪,无法运转了吗? 一时之间去哪里找来那么多的官员填补上,这显然是太过了! 另外有大臣却是赞同四阿哥的做法:“若是错了不惩罚,知错犯错的人留下,以后总归是个祸害,还可能让其他人觉得这只是犯点小错而已,以后还敢!” 不狠狠扫清这些朝廷毒瘤,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皇帝养病了一段时间,总算是慢慢好起来了,精神头却依旧大不如前,人也瘦了一圈,听着有点不耐烦道:“怎么,他们做错事,私下截留税收,朕还得把人留着?这上上下下的,就找不到能替代的人才吗?” 大国上下多少人,人才辈出,几个接替的人才都找不出来,这不是说皇帝无能了? 御史连说不敢,又道:“四阿哥决意把这些官员都斩首示众,罪臣足有上百人,实在有伤天和。” 一下子杀那么多官员,把其他人都惊住了。 皇帝在上首眯了眯眼道:“以爱卿之见,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御史就拱手答道:“微臣以为,这些人确实有罪,可以抄家和绕城示众,然后流放三千里,没必要全都杀了,也会对四阿哥的名声有碍。” 皇帝点点头道:“你最后这句话说得也对,确实对老四的名声有些坏处。来人,让人去宣旨,就说把这些官员处置是朕的意思。” “他们截留税收在前,科场舞弊再后,罪有应得。” 他又低头看向那个劝和的御史道:“那些罪臣才是有伤天和,害了多少有才之士,让他们郁郁而去,没能留下为朝堂为朕办差,实在是一大遗憾。” 那些被舞弊的书生占了名次的有才之人,要是富裕之家还能换个营生,要是贫穷的寒门之子,显然是倾尽所能来考一遭。 有的人可能坚持不下去,考不上就只能放弃。有的人兴许无法想明白自己为何名落孙山,又无颜回乡,在他乡郁郁而亡。 这些书生又有什么错,不还是这些舞弊的官员造成的吗? 他们这些才是伤了天和的人,光是直接推出去斩首示众一死了之而已,皇帝都觉得仁慈了,也弥补不了这些年他们毁掉了江南科举的公平公正,选拔人才更是成了一道笑话! 皇帝挥挥手道:“御史确实是能畅所欲言,然而得心有正气来规劝就算了,这是让朕将错就错了?觉得杀人太多不好,那些官员怎么没想过压下多少税收,毁了多少书生的前程就是不好呢?” “下去吧,朕的朝堂不需要你这样为了罪人开脱,表面带着悲天怜悯,不过是一丘之貉!” 这话是极重的,御史低下头缓缓退了下去。 皇帝环顾一周,其他大臣连忙道:“皇上英明。” 闻言,皇帝扯了扯嘴角道:“要没什么事,都散了吧。” 他看向身边,李德全轻轻点头,已经派人带着皇帝的口信赶去江南了。 皇帝下朝后回到御书房,问道:“老四是怎么处置江南那些空置的职位,提拔了什么人添上的?” 李德全低头答道:“回皇上,四阿哥把各处的小吏都叫了来,派人查过他们,没问题的都留下来处置各处空缺的事。若是做得好就继续留下,不行就换人来做。” 听罢,皇帝摸着胡子缓缓笑了:“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毕竟小吏识字,对文书处理更是得心应手,接手空缺的那些职位确实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书生虽然识字,但是他们没接触过具体事务,一时半会根本无法上手。 但是小吏就不一样了,他们可能在大事上处理得不够圆滑和周全,但是对安排下去做的事就熟悉得不行。 四阿哥只要把大方向抓住,具体事务分派给这些小吏,江南的官场可以说有所影响,运转起来却没什么大碍。 就是这法子看似简单,要不是四阿哥在,也未必能做得到。 十四阿哥每天都不亦乐乎每个城门都去跑一圈,半个月下来抓到了不少想偷跑的书生,全部一股脑都关在府衙的牢狱里面,一时之间人满为患起来。 他跑去找四阿哥,在书房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各种宗卷,缩了缩脖子就感觉头痛。 四阿哥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是十四阿哥就招手道:“是又抓到书生了?府衙的牢狱该放不下了吧?” 有些着急的书生开头几天就想逃,有的沉稳点的,感觉前面被抓得差不多,后边可能就会放松警戒的时候才走,可能要轻松一点,所以这几天又抓了好一些。 十四阿哥点头道:“四哥每天坐在书房里面,却是什么都知道,就清楚没什么事能瞒住四哥的。” 四阿哥笑道:“哪里就瞒不住了,还不是十四弟每天都跑来跟我说抓了多少人,算一算府衙的牢狱才多大,自然也该满了。” 十四阿哥抓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也没想到有那么多,前头抓了好一些以为差不多了,中间连续半个月都没动静,谁知道最近几天又开始了。” “那些人不过是想着警戒不会太久,带着侥幸心理晚一点才逃,也是十四弟你足够警惕,才没叫他们得逞了。” 冷不丁被四阿哥夸了几句,十四阿哥满脸不好意思道:“其实我看中间连续好几天都平静下来,就准备撤人了,还是老李拦下了我,说可能有些人在观望。我还笑他太谨慎了一点,谁知道是我想当然了。” 四阿哥一听就知道老李是谁,也清楚这个人是十四阿哥在西大营认识的,是个品性不错又脾气好的将士,后来因为出色被提拔为副将。 老李跟十四阿哥的关系不错,还劝得住他,如今看来把人留在十四阿哥身边是对的。 四阿哥就点头道:“也是十四弟愿意听进去,不然李副将再怎么劝都没用。” 忠言逆耳,将领却未必都能听进去,能听得进就不错的。 十四阿哥咧嘴一笑,被夸得脸颊都有点红了:“四哥突然这么夸我,弟弟还怪不好意思的。” 四阿哥就笑道:“做得好就该夸,当然十四弟要是做错了,我也不会吝啬批评就是了。” 十四阿哥缩了缩脖子,想着自己最近似乎没做什么坏事,这才把脖子伸出来了:“对了,四哥不是要把那些人推出去斩首示众来着?那些书生看了,会不会一个个给吓傻了啊。” 四阿哥奇怪道:“十四弟这是听见什么风声了吗?” 十四阿哥摇头道:“我就想着这些书生一个比一个胆小,别是吓病了没能去考试,不就辜负了三哥辛辛苦苦做的卷子了吗?” 四阿哥就笑道:“不用担心,他们要是这点事都害怕,那以后若是考中了当官,总会遇上一样的事,难不成因为害怕就不做了吗?” 所以他没打算改变计划,尤其在开考之前把这些官员全部斩了,证明自己要整顿科考的决心,绝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毁掉科考公平的人存在! 皇帝的信使千里迢迢赶来,还要在全城所有人面前宣旨,告知此次罪臣斩首示众是皇帝的决定,绝不能姑息养奸! 书生和百姓们跪下高呼万岁英明,书生们更是红着眼圈,还有人潸然泪下,只觉得这些官员该死,瞒着皇帝毁掉科举的公平公正,幸好被发现予以惩戒。 信使宣旨后,还对四阿哥道:“皇上有命,宣旨当天让罪臣们就地处决,不必再择日了。” 底下听见的人顿时群臣激荡,恨不能把这些罪臣碎尸万段! 四阿哥点点头,示意把罪臣从大牢带出,信使又道:“皇上还有一命,让十四阿哥主持刑场。” 十四阿哥知道后风风火火赶来,四阿哥还有点担心道:“要不我陪着十四弟一起过去刑场?” 虽然这个弟弟看着大大咧咧的,到底年岁不算很大,在外头也没见过血沾过人命,四阿哥还是有点担心他会受不了。 十四阿哥摆摆手不在意道:“四哥放心好了,我不会当场吓坏丢人的。” 四阿哥无奈,见十四阿哥坚持,只让老李陪着一起去,随时盯着十四阿哥,免得他真吓坏了。 老李拱手承诺,就跟在十四阿哥身后去了刑场。 刑场周围满满当当都是围观的人,有平民百姓也有书生们。 有的书生气愤地拿石头砸那些罪臣,还觉得不够过瘾,石头砸没了,脱掉脚上的鞋子就想要砸,被旁边的大婶拦下了。 大婶道:“别浪费了你的好鞋,我这里有一筐子烂叶子,原本是打算扔掉的,如今正好用了。” 书生看着一篮子的烂菜叶,隔壁还有一个大伯又塞进来半筐,他道谢后就开始了疯狂砸过去,砸着砸着还忍不住哭了出来。 大伯拍了拍书生的肩膀,明白他憋了这么久终于能痛快出气,也难怪会激动落泪。 坐在上首的十四阿哥看着四周,准备拿起牌子扔出去,老李微微弯下腰道:“要是十四阿哥不想看,等会也可以把目光下移到地面上。” 十四阿哥听后侧过头小声道:“老李,你知道皇阿玛为何让我来主持刑场?” 老李没吭声,十四阿哥自顾自答道:“因为我以后是要上战场的人,就这点小场面要是害怕了,以后还当什么大将军呢?” 皇帝不过是提前给十四阿哥一个适应的机会,要是这点场面他就受不了,以后就别再提当大将军的事了。 十四阿哥说完,手里的木牌往外一扔:“行刑!” 刽子手早有准备,举起大刀,手起刀落,霎时间刑场上一片猩红。 老李有些担心地低头看向十四阿哥,发现他目光紧紧盯着前面,丝毫没有一点躲闪挪开的意思。 这个曾经半大的孩子说以后要当大将军,老李当初只以为他是开玩笑的话,过几年可能就放弃了,毕竟当兵不是一件好差事,哪怕是将军也得行军吃苦,还得对敌杀人,不是一个半大孩子能承受得住的。 尤其后来冲锋,得知十四阿哥的身份贵重,老李就更不觉得他还想当这个将军。 如今他看着十四阿哥,却觉得自己可能看走眼了。 十四阿哥可能年纪不大,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性子大大咧咧的,武学天赋不错,也备受家中父亲和兄长疼爱。 却难得有着去沙场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血性! 一个没有血性的人,根本就无法在沙场上活下来,更别说其他了。 十四阿哥摆摆手,让人收拾好刑场,这才转身离开的。 老李在他身后沉默地跟着,直到十四阿哥去了四阿哥的院子,才在门口停下候着。 四阿哥抬头看见十四阿哥,见他面色如常这才放心了:“看来一切顺利?” 十四阿哥笑道:“是,弟弟办事,四哥放心就好了,等会吃什么啊?刘伴伴做饭了吗?” 刚看过行刑,不怕就算了,他还叫着要吃饭,看来真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四阿哥对这个弟弟还是挺满意的,要是这点小场面就被吓着,就不是皇帝的孩子了:“快了,等三哥回来就好。” 三阿哥满脸疲倦过来,被十四阿哥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不由奇怪:“怎么,我脸上沾着墨水了?不然小十四怎的这样看我?” 四阿哥笑道:“他是等着三哥回来开饭呢!” 三阿哥这才笑了,示意厨房送饭来,还惊讶道:“小十四不是去刑场刚回来,还吃得下啊?” 十四阿哥没好气道:“三哥这是小看人了吧?” 见他气鼓鼓的,三阿哥连忙赔不是:“是我的错,小看十四了,应该说不愧是以后的大将军,胆子大着呢!” 闻言,十四阿哥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厨房很快送饭来,还介绍道:“这一道菜叫冬梅凝雪,是用鱼肚、虾仁、冬笋、山药和豆苗一起炖的。另外一道菜叫八仙过海,用的是鲜蘑菇加上海参炖汤,是江南这边的新菜式。” 十四阿哥听着就笑道:“刘伴伴还挺上进的,刚来江南就去学了一道新菜了?” 四阿哥笑笑,刘厨子能不上进吗? 毕竟连马厨子这个年纪还不断在学习在进步,刘厨子要不上进,很快就要被抛下了。 另外还有野鸭菜饭和豆腐皮包子,还有一道冬笋火腿汤。 十四阿哥吃得欢快,四阿哥却注意到这一桌菜就没个鲜艳的颜色,不是炖就是蒸煮,没有红烧的,显然刘厨子是听说十四阿哥才从刑场回来,刻意避开了。 哪怕十四阿哥不在意,刘厨子也不能让饭菜的颜色膈应人,倒是个谨慎细心的。 吃饱喝足后,苏培盛泡了一壶金骏眉,放下后就默默退到门口了。 三阿哥就道:“卷子已经出好了两套,随时可以开始重新科考的。” 四阿哥也点头道:“人已经处置妥当,大牢里那些关着的书生就不能跟这些官员一样处置,我准备写折子回京问过皇阿玛,打算剥夺他们三代直系旁系的科考资格,身上的功名也要全部清除掉。” 三阿哥颔首道:“这个好,毕竟书生跟那些大臣不一样,处置起来不能那么简单粗暴了。我原本还担心四弟眼里容不下沙子,也得把那些书生给砍了。估计那些书生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在大牢里恐怕要吓了个半死。” “回头知道四弟饶过了他们的性命,这些书生怕还感恩戴德,指不定回去给四弟立个长生牌呢!” 四阿哥可不想这些人给自己立什么长生牌,书生们保住性命回去,宗族里只怕要容不下他们的,哪怕能容下,日子也好过不了,不过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让人在城门宣告了书生们的处置,很快就把人放了。 书生们战战兢兢离开大牢,看着外边刺目的阳光感觉倍感亲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有些人赶紧回乡了,有些人则是没脸回去,改名换姓换个地方过活,总归这件事是彻底解决掉了。 重新科考提上日程,三阿哥根本不给书生们准备的时间,处置完大牢里那些书生之后,宣布两天后就要进考场。 原本是五人为一队,互相证明的,如今中间可能缺了那么一两个人,索性就缺着,身份能证明是对的就行。 笔墨纸砚和简单的吃食准备好,书生们就在两天后排队进考场了。 考舍都是在门口抓阄的,谁进去前都不知道自己去哪里,这就不存在谁被优待了。 还是第一次这样做,一般有钱人家的孩子来科考,都会花钱买个好点的考舍,让孩子在里面起码能舒舒服服考三天。 如今处置了一大批的官员,其他人谁都不敢沾手,三阿哥索性就在门口抓阄来分考舍,手气不好就不能赖别人了。 有书生抓到好位置的,欢天喜地进去。 也有书生运气不好,抓到茅厕隔壁的考舍,于是哭丧着脸。 考场有条不紊的,还有侍卫来回走,一来是查看书生们有没夹带小抄,二来是注意书生们是不是吓病了冻病了。 没办法,书生大部分都体弱,卷子不会吓得一身冷汗,被冷风一吹就可能病了,甚至有挪出去后没多久就病死的,不得不多注意一点儿。 侍卫们的脚步很轻,专心致志的考生几乎不会被打扰到。 卷子也是书生就位之后,三阿哥带着两个盒子来,也不知道盒子里面究竟是哪一套,随意选了一套就让人打开,再挂在几个显眼的地方让书生们抄录下来。 三阿哥看着自己打开的卷子喃喃道:“我这手气真不错,居然抽到最难的那一套卷子,不过能答出来的都是人才了。” 负责护送三阿哥和卷子过来的老李站在身后,耳朵太灵敏听见了三阿哥的话不由嘴角微微一抽,开始同情起考舍里的书生了。 第51章 三天下来, 考生出考场的时候一个个脚步虚浮,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等他们回去客栈,洗漱后吃了点东西睡半天, 晚上聚在一起议论的时候都忍不住问其他人:“你们有没觉得这次的题目比之前更难了?” 有学霸书生谦虚说道:“我感觉差不多,都不太容易。” 也有学渣书生觉得:“我也感觉没太大区别, 都是看着每个字都认识, 凑一起我就懵了。” 更有人评点道:“该是之前舞弊的事让皇上震怒,必然要加高难度, 这样挑选出来的才是最优秀的人才。” 其他人纷纷附和, 难算什么啊, 这才能分出高低来! 他们摩拳擦掌等着成绩,院子里那些大儒在出完考题之后依旧没能离开一步, 等休息三天后又要开始看卷子了。 大儒们也没想到考生的运气那么好,让三阿哥抽到了最难的那一份卷子。 他们看了几个都不太行,放在了一边。 一整天除了吃东西之外都在埋头看卷子,大儒们年纪都不小,一个个都看得有点头晕眼花的。 四阿哥这时候适时带人送饭菜来, 三阿哥还惊讶道:“怎么四弟亲自过来了?让人送过来就好了。” 闻言,四阿哥就笑道:“看三哥和各位大儒审阅卷子一定很累了, 就让厨子做了一顿好的, 先好好吃一顿, 休息一下再继续看吧。” 未免弄脏卷子, 吃饭的地方在前厅。 大儒们上了年纪,牙口都不太好, 消化更是一般, 所以很少上大鱼大肉, 素菜居多。 今儿也是这样, 一桌有乌灵参炖白萝卜,石菖蒲炒木耳,山药杏仁粥,丁香炒藕丁,黄精炒肉丝等等。 有大儒也懂几分养生之道,一看就琢磨道:“四阿哥,难不成这一桌都是药膳?” 四阿哥笑着点头道:“我特地问过跟来的太医,给大儒们做了这一桌醒脑提神又明目的药膳,吃过后夜里也能睡得更安稳一些。” 上了年纪的大儒不外乎是精神头不如以前,眼睛看得不够清楚,夜里也入睡困难或者睡得时辰太少。 没想到四阿哥这些都考虑上了,给众人特意送来这么一桌药膳,大儒们纷纷起身拱手道谢:“多谢四阿哥如此体贴周全了。” 三阿哥对着四阿哥笑笑道:“有劳四弟了。” 四阿哥就是特地送药膳来,送完就回去跟十四阿哥一起用饭了。 十四阿哥还有些奇怪道:“四哥怎么忽然说起养生来,特地去找太医问这个,我还吓了一跳。” 毕竟四阿哥忽然叫太医,这不是吓得十四阿哥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吗? 四阿哥笑笑,他听着耿奕说多了,都忍不住注意起来。 这些天大儒们被困在院子里不能出外走动已经够难受了,加上年纪大睡得一般,精神头不好,还得每天反复出题目,彼此不断讨论和修改,费了老大的精神。 如今他们还得从早到晚审阅那么多的卷子,年轻力壮的都要受不住,更何况是这些上了年纪的大儒? 于是四阿哥就让刘厨子做了这一桌给大儒们补一补,让他们干活起来也能稍微轻松一点,不至于给累坏了。 他们是被拉过来临时救急的,要被累坏了,那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吃了这一顿药膳,大儒们夜里睡得好,第二天精神头一个比一个不错,三阿哥看在眼内,特地去跟四阿哥道谢:“多得四弟这顿药膳,我瞧着大儒们是一天比一天疲倦,眼看快要撑不住了。” 然而那么多卷子,要真是三阿哥一个人看,他就算把自己累死,一个月也根本看不完,只能勉强这些大儒继续帮忙了。 好在四阿哥这一桌药膳下去,大儒们的状况明显好了起来。 四阿哥就笑道:“三哥客气了,这差事办得好也是咱们几兄弟的事,哪里就分彼此了?” 三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激之心就在不言中。 四阿哥看着三阿哥的面色就问道:“既然大儒们的状况好多了,怎么我瞧着三哥这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三阿哥叹气道:“被四弟看出来了,主要我看了一天卷子,书生们一手字是一个比一个不错,用词也是花团锦簇的,漂亮得很,就是空洞无物,看完什么都没有。” 简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让他怎么能不发愁? 好不容易重新办起一场新的考试来,卷子也辛辛苦苦出了两套,最后这些学生的资质居然不行,死活找不到几个能看的,这不是叫他们白忙一场了吗? 三阿哥简直郁闷坏了,不是说江南才子遍地,这一年发生了什么,有才之士都不来科考了吗? 四阿哥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毕竟科场舞弊不是第一年,看之前的考官们那么熟练的样子,少说有好几年才被发现的。 那么几年前落榜的人大多是真有才学的,其他人一看哪能不知道出猫腻了? 他们肯定也闹过,却被压下去没能直达天听,顿时心灰意冷,于是就不来考了。 毕竟那么努力学,最后不如那些家里钱多有关系的,这样的科考有什么意思呢! 到头来他们还是陪跑的,考完还要给那些比不过自己的人嘲笑,有才之人都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住? 四阿哥就问道:“三哥,不如问一问皇阿玛,能不能加开一场。” 毕竟卷子还有一套,另外加开也行,再出一份题目也可以。 三阿哥就摇头道:“重新开一场已经不容易,皇阿玛未必愿意再加一场。” 四阿哥只好放下此事,准备离开的时候被三阿哥一把抓住,他笑眯眯道:“四弟最近没什么事了吧?” 闻言,四阿哥一愣:“是,官员处置完了,那些犯事的书生昨儿也被流放离开了。” 可以说,他那一部分确实已经没什么事,只等着三阿哥这边审阅完卷子出成绩,把消息递到宫里给皇帝,他们也能收拾东西准备回京的。 三阿哥抓住四阿哥道:“既然四弟没事,不如就来帮忙看卷子吧?那么多的卷子,就我们几个实在太慢了一点。” 反正是不让四阿哥闲着了,他无奈笑着就答应下来。 十四阿哥回头就不乐意了,特地过来道:“三哥怎的不叫我一块来看卷子,只叫了四哥?” 丢下他一个人在外边,也太无聊了一点。 三阿哥连忙摆手道:“哪里,十四弟还得在外边好好巡视,别让人捣乱才行。谁知道外边还有没漏网之鱼,有十四弟在外面盯着,我们两个才能安心阅卷。” 这话让十四阿哥重新高兴了起来,屁颠屁颠又去城里到处巡视。 一时之间城里的治安好得不行,偷鸡摸狗的都不敢伸手了,地痞无赖都不敢出门了,生怕给十四阿哥逮住扔进大牢里面。 老李头疼了,大牢居然快给十四阿哥捉的人给塞满的,都要放不下了。 街上吵架的,卖东西缺斤少两的,欺负推搡老者的,还有偷路人钱袋的和拍花子的,全被十四阿哥发现都捉了起来。 师爷不敢跟十四阿哥说,只好找上老李:“李副将,这大牢要放不下人了,要不一些不太厉害的打几下板子,教训一下就放回去吧!” 十四阿哥是积极捉坏人,这也太积极了一点,一般差役看见前面这些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偏偏十四阿哥是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非要把所有人都捉起来! 老李觉得在较真这一点上,十四阿哥跟四阿哥还是很像的。 他委婉跟十四阿哥提起此事,十四阿哥比老李还委屈。 十四阿哥不就是为了城里的人着想,把坏人都捉了,怎么反过来觉得大牢放不下要随便放人了? 他跑去找四阿哥拿个主意,看四阿哥埋头苦干审阅卷子又不好意思开口,在门口支支吾吾的。 四阿哥无奈起身过去:“说吧,出什么事了?” 十四阿哥就简单说了,嘀咕道:“四哥,难道我做错了吗?这些人做错事就该捉,就因为大牢放不下要把人放了,我心里贼不痛快了。” 四阿哥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十四阿哥都给摸得愣住了,毕竟四阿哥还没跟自己有过这么亲昵的动作,顿时有点赧然道:“四哥这是怎么了?” 头顶传来四阿哥的轻笑声:“十四弟不用怀疑自己,你没做错。我们还在这里呢,那些人就敢动手,等我们走了呢,不还翻天了去?你不出手抓,我知道后也会派人去抓的。” 几个阿哥还在城里,那些小偷小摸还敢动手,简直不把他们放在眼内的。 “师爷是想息事宁人,毕竟等我们走后,他还得留下,压根不想管那么多的事,才会劝十四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师爷会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他就是个师爷而已。” 十四阿哥听着,面上带着若有所思:“四哥,所以师爷就想省事才来劝我,我其实没做错了?” “当然,十四弟哪里做错了?你为了城里的人着想,他们心里感激你还不止,哪里会觉得你多事?不过师爷有句话也没错,大牢放不下,不能只捉人,十四弟还得去审人。不然人就放着,牢里还有人送饭送菜,这不便宜了那些人吗?” 四阿哥的话让十四阿哥茅塞顿开,立刻就高兴起来,抬起头道:“四哥说得对,就把人扔进牢里是便宜他们了,我得赶紧把人审问了,该弄走的弄走,就能腾出地方来了。” 他一扫之前的迷茫和沮丧,恢复精力充沛的样子,叫上老李去牢狱里开始一个个审问那些人。 老李听着十四阿哥是被四阿哥劝了,打算把这些人规整一下,别都一股脑丢进来占着位置,谁知道这一问,居然还真问出点什么来了。 原本这些人以为在大牢里呆一段时间就能走了,最多打打板子,牢里又有人送饭,都不用自己操心,过得比外边还好,都舍不得走了。 谁知道十四阿哥忽然就关心起牢狱里的事来了,一个个提溜出去问话,带去的还满墙都是刑具的房间。 十四阿哥一边摸着墙壁上的刑具阴恻恻笑道:“是你自己说,还是要我挑几样之后才肯说?不说也无妨,我早就疑惑这些东西要怎么用,正好你看着挺壮实,能用好几样的。” 对方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道:“小的就是偷点银钱,从来没伤过人的性命,这样大刑伺候,不就是屈打成招吗?” 闻言,十四阿哥还挺惊讶的:“你不错啊,居然还知道大刑伺候,甚至担心起我来了?不用多想,要是我一不留神力气用大了一点,你也不能跟外人说什么了。” 死人就不会说话了啊,怕什么呢! 这言下之意把小偷吓得脸色一白,差点晕过去了,忙不迭道:“小的什么都说,都说了。就是前阵子小的偷了个钱袋被人抓住,对方要扭送小的去官府。小的赶紧求了,对方说让小的帮忙办事,就能一笔勾销。” 十四阿哥微微抬眉,其实是有点惊讶,竟然还有别的内情。 小偷还以为他说得太慢让十四阿哥不满意了,语速比之前更快了一点,一股脑道:“那人就让小的去书生们住的客栈捣乱一下,就塞几张纸条进去,再把几个人的钱袋拿走。小的还奇怪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是迫于无奈……” 十四阿哥似笑非笑看过去:“所以你做了?” “没没没,还没来得及就被大人抓进来了。”小偷拼命摇头,生怕他误会了。 十四阿哥就接着问道:“对方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吧?要找到那个人,你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他一边说一边手还摸着墙壁上的刑具,吓得小偷一个激灵点头道:“大人,小的知道对方经常去茶楼喝茶,还是去的三楼最角落的那个包间。” 小偷混江湖久了,还是有心眼的,早早留意了这些,想着自己要是一不留神被抓住了,也能把人拖下水。 哪想到这么快就要抖落下来,不过只要能活命,小偷瞒着又有什么用呢! 十四阿哥对老李使了个眼色,后者就去茶楼抓人了。 他则是留在原地盯着小偷,微微一笑:“还有呢?只有这么个消息可不够,知道就多说点?” 等老李捉了人回来,发现小偷已经两眼一翻给晕过去了,不由纳闷道:“十四阿哥,这是动刑了吗?” 十四阿哥摇头,比老李还郁闷道:“没呢,这刑具我就没从墙壁上拿下来,吓唬了几句,这人就吓晕了,要不泼点水把人叫醒过来?对了,人抓到了?” 老李看了眼小偷身上确实一点血迹都没,连衣服都算整齐,还真是吓晕过去的,就点头道:“对,人找到了,当场还想自尽,幸好拦下了。” 十四阿哥摸着下巴道:“看来很有问题,你把人先绑上,我去把四哥叫过来。”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能不让四阿哥过来看看呢! 四阿哥审阅一堆卷子也有点头晕眼花了,被十四阿哥派人叫过来还有些奇怪。 在路上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不由诧异。 没想到让十四阿哥去审问这些人,竟然有意外收获? 十四阿哥问了很久,后面从茶楼捉来人就是一言不发。 要是摘掉嘴里的破布就要咬舌自尽,还不能摘了。 等小偷醒来,十四阿哥等来了四阿哥,于是就开始问道:“人来了,你看看是他吗?” 小偷一看还真是,前后这才多久,人就抓来了? 他更是吓得不行,一个劲点头道:“对,是他,就是他。” 那人得知自己被小偷出卖的,气得瞪大眼“呜呜呜”,要不是被堵上嘴,肯定在骂人了,还可能骂得很难听。 十四阿哥重新摸着刑具吓唬了一遍,可惜这人比小偷厉害多了,就是死活不肯说。 后边一直沉默的四阿哥忽然上前道:“既然他不肯说,那就不必说了,把人拖出去斩了吧。” 小偷一个哆嗦,瞪大眼满脸惊恐。 他以为十四阿哥已经够可怕了,谁知道四阿哥才是大杀器,直接不问就砍了! 幸好自己是十四阿哥问的,要四阿哥先来,小偷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保不住了! 茶楼那人也没想到四阿哥这么凶残,这时候不是该把人关几天再慢慢问吗,怎么说砍就砍的? 四阿哥却重复道:“你不是说他被捉到的时候就已经想要自尽,宁死都不肯说,那留着就是浪费粮食,索性砍了算了。” “对了,把人送去菜市场那边,李副将让侍卫敲锣打鼓叫百姓们都过来看看,别叫人觉得我们偷偷摸摸就把人杀了,杀就要杀得光明正大。” 茶楼那人要不是堵住嘴都想骂人了,斩人还要什么光明正大,非要拉自己示众之后才斩,简直用心险恶! 可惜他心里怎么痛骂,嘴巴被堵住都说不出话来。 等人拖走了,四阿哥就带着十四阿哥出去,老李就留下盯着那个小偷。 不过也不用盯着了,毕竟那个小偷眼睁睁看着茶楼那人被拖出去要给斩首,又吓得晕过去了。 十四阿哥等出了大牢,远远看见那人被拖到菜市场中间,周围几个侍卫敲锣打鼓,百姓们渐渐围了上来,就忍不住小声问道:“四哥,真要把人斩了啊?还没问出什么来呢!” 四阿哥压低声音道:“你留意一下那些靠近的人,里边有没神色不对劲的?” 闻言,十四阿哥一愣,立刻就明白了四阿哥的意思,他这是在钓鱼啊! 茶楼那人不肯说,那就让他拖出去示众,围观的人里必然会有他的同伙在。 十四阿哥环顾一周,见老李也上来了,就低声吩咐几句。 老李就带着几个侍卫分散开去,看似是在维持秩序,免得百姓们互相推搡摔倒,或者太靠近犯人,实际上是打量着周围神色有异之徒。 忽然有人高呼一声:“啊有小贼,我的钱袋!” 他一手还拽着钱袋一头,另一边也有人拽着,他们一扯,钱袋就破了,里面的铜板和碎银子就散落了一地。 几个人忍不住弯腰去捡,其他围观的百姓也跟着捡起来,一时乱糟糟的。 老李顿时明白这是对方的阴谋,制造混乱,立刻高呼道:“都蹲下,不准动!” 他举起长剑大喝一声,周围的侍卫也跟着抽出佩剑来,百姓们吓得一个个都蹲下,掉了钱袋的也连忙蹲下,偷东西的人反而转头要跑。 老李脚边蹲着全是人,要跑过去捉人不容易,正皱眉,就见一支羽箭从远处而来,准确无误扎在小贼的小腿上。 对方痛叫一声倒在地上还想往前挪,老李已经穿过人群把人直接砸晕,让侍卫拖走了。 他又指着想混在百姓里面那个带钱袋的人:“那边的,也一起带走。” 那人连忙哭喊:“小的就是掉了钱袋,不是有意的。” 其他百姓也看了过来,老李就高声解释道:“你们分明是一伙的,钱袋上有个口子,早就故意弄破,不然怎会那么容易扯坏?” 有最近的百姓低头翻看钱袋,上面还真有个破口子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事先用小刀破开,周围才是扯开的痕迹。 那人还辩解道:“小的冤枉!是那小贼先破开,钱袋才会扯破的。” 不等老李解释,捡到钱袋的百姓就嗤笑道:“哪家小贼那么蠢,先把钱袋子弄破了再偷,这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 钱袋子弄破,小贼要怎么带走,一边走一边掉吗? 分明就是这人弄破,跟小贼合伙做出一场戏,等百姓低头去捡制造混乱的时候去劫人! 那人被揭穿了,顿时露出凶神恶煞的一面,伸手就要抓住前面一个百姓做人质。 十四阿哥比他的动作还快,羽箭已经到了跟前,穿透了对方的胳膊,让老李轻易把人抓住了。 四阿哥拍了拍十四阿哥的肩膀道:“十四弟的箭法是越发厉害了。” 那么多人干扰,他不但百发百中,还能指哪就中哪,就没几个人能够做到的。 被四阿哥夸奖,十四阿哥嘿嘿一笑,感觉怪骄傲的。 这两人一捉,周围有想跑的都被侍卫们发现抓住了,一共十几个人,老李就指着上首那人问道:“四阿哥,那人还要斩了吗?” 茶馆那人被盯着,拼命点头,这是愿意说了。 四阿哥就挥挥手道:“那就把人先带回来问问看,不行再拖回去。” 那人正好被侍卫拖回来,听见四阿哥的话又开始拼命摇头。 十四阿哥一愣:“四哥,看来他不想说,不如拖回去斩了?” 那人一听又开始拼命点头,老李在旁边忍着笑道:“属下估计这人的意思是什么都愿意说,让我们别拖他回去才摇头的。” 老李这话一出,那人又开始拼命点头。 也不必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亲自过问,老李带着侍卫就把抓来的人审问了一遍。 睡了一觉起来,四阿哥就已经收到所有的供词。 得知这是两拨人,一拨就是想捣乱,激起书生们的愤怒去闹事,闹得越大越好。 另外一拨人就是那些贪官的属下,知道这些贪官估计救不出来了,不过贪官还私藏了一些钱财在别处,却担心被四阿哥等人发现,就被前面一拨人忽悠着一起准备挑拨书生们,好趁乱去抢财物,然后逃之夭夭。 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前头挑拨书生,那些书生却只在府衙外边坐着,没一头热血就冲进去闹事。 另一边还选了个胆小的小贼,这人还贼心不改,去那些书生住的客栈路上还要伸手偷东西,恰好被十四阿哥发现抓住,然后引来后边一连串的事来。 只能说运气还在四阿哥他们这边的,没叫这些人给得逞了。 四阿哥在折子详细写了这些人的事,从头到尾一点不落。 他写完后还抓住刚看完卷子的三阿哥看一遍折子,三阿哥无奈道:“四弟写得那么仔细,我还有什么好看的?前面这拨闹事的人有些蹊跷,估计皇阿玛会派人来带他们去亲自审问一遍。” 三阿哥还是帮忙细细看了一遍,确实没什么遗漏的,放下折子后道:“这次乡试最后取五十五人,就是解元却迟迟没能定下来。” 四阿哥还奇怪道:“那么多大儒都没能定下解元,是优秀的人才太多很难选谁了?” 闻言,三阿哥摇头道:“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哪个都不合适,怎么都选不下去。” 这话听得四阿哥无语了:“是三哥和大儒们的要求太高了吗?” 毕竟只是乡试,怎么都能挑出一个来的吧! 三阿哥索性带着四阿哥去后边看卷子了,指着十张卷子道:“就这些了,其他的实在没办法放进来。” 这次卷子分成两套,考的内容就是四书五经还有就是策问了。 四书五经还好,只需要背诵和理解就是,策问就要具体事情来分析解决。 两套卷子,策问一是治理黄河之事,二是如何充盈国库。 要是前面一个,书生们怎么都能说出一二来,比如建堤坝,比如捞泥沙清理河道之类的。 然而三阿哥的手气太好,愣是抽到了第二个。 书生们大多对俗务都不清楚,更别提是做买卖,很多书生甚至觉得做买卖的人浑身铜臭味还敬而远之,哪里会知道怎么充盈国库啊! 于是策问就写得花团锦簇,看完感觉文笔不错,压根没什么内容,全是废话。 三阿哥看了几十份之后就看不下去了,大儒们也是费尽心思挑出几个好歹说出点东西来的。 四阿哥如今一看,也能明白他们为何挑不出来了。 要么说是增加税收的,要么说是减少官员俸禄的,要么说是让犯事之人增加赎罪金。 还有拍马屁说国库已经满得要溢出来了,哪里还需要充盈,后边一个劲开始拍龙屁觉得皇帝英明,国库是用之不竭之类的。 四阿哥头疼地放下旁边的卷子,伸手拿起三阿哥他们选出的十张来。 总算答案没那么辣眼睛,最上面这个还算言之有物,说是要增加西洋人进货的税收,因为舶来品的价格定得非常高。 另外还用他们的红茶反过来作为英吉利茶来卖出天价来,让本地红茶卖得反而没那么好不说,这些洋人又压低收购的价格,遏制此事只能用重税,还能给国库增益。 四阿哥看得有趣:“此人对茶山倒是十分熟悉。” 三阿哥看了看对方的籍贯和身份道:“听闻前头几代都是茶农,家里有两座茶山。后来被洋人挤兑得不行,从小苦读打算出仕来改变现状。” 虽然读书到当官需要很多年,但他总归是在努力了。 四阿哥点点头道:“洋人此事确实过了,之前九弟就跟我提过,原本是正山小种改头换面叫英吉利茶,价格就翻了百倍。” 三阿哥知道英吉利茶卖得价格不便宜,却没怎么尝过,居然是正山小种吗? “那确实过了,该整治一番才是。” 四阿哥点点头,又看了第二张卷子,此人提出的是清理贪官,尤其是乡镇小官。 他们大规模侵占良田,为了避开地税,要么在田契上改为荒地,上下沆瀣一气,就是把良田分给佃农。 名义上是佃农的,收成他们只有三成,还需要承担地税。 地税是人丁和田亩双重税收,让佃农苦不堪言,辛苦一年,到头来手上几乎没有粮食,还得跟地主借。 这一借还有利息,利滚利,最后根本还不起,世世代代都变成农奴了。 四阿哥的指尖在卷子上点了点:“这人对佃农的事十分熟悉,难不成……” 三阿哥看了眼对方的身份还挑眉惊讶道:“这人真有意思,他不是佃农的孩子,而是一个乡绅的儿子。” 一个乡绅的儿子居然给佃农抱不平,真是够稀罕的。 但要不是他说出来,恐怕都没人知道这些乡村不起眼地方的佃农过着什么样的悲惨生活。 “他同情佃农,却不知道是不是清楚说出这件事后,乡绅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四阿哥不确定这人是同情心泛滥,连家里人都不顾,还是当地佃农的下场太惨,让他都于心不忍,愿意大义灭亲的。 三阿哥深以为然:“所以我没把他放在最上面,不太合适。” 如果真是大义灭亲,哪怕成为解元,家里人一旦落罪,他也止步于此,没必要白占了一个解元的身份。 四阿哥沉吟片刻道:“既然无法决定,不如就交给皇阿玛来就好了。” 有什么事,让皇帝决定就行! 三阿哥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四阿哥做事果然足够谨慎,转头就写了折子,连带四阿哥那个折子一起送进京城去了。 皇帝看完两本折子后摸着胡子道:“果然让老四去是对的,办事果真谨慎有序得很。” 江南科考有条不紊的,官员们都处置妥当了,想闹事的漏网之鱼也抓了起来。 皇帝派人去打探那个乡绅当地之事,比卷子上写得要惨烈多了,很多佃农卖儿卖女,又或者累死在田地里面,家破人亡。 哪怕想要告官,却连府衙的门口都摸不到,要是跑的话就是逃奴了。 被打死了几个之后,所有人都不敢再跑,只能认命的。 原本该是儿告父被视为不孝,但是这人曾被一个佃农救过,最后没能护住对方,才让这个儿子在科考上忍不住把事情说了出来,不算是直接告,却是知道感恩之人。 皇帝的回复到达四阿哥手里,他看了一眼就送到三阿哥手里。 三阿哥一看就诧异了:“皇阿玛居然点了那个乡绅的儿子当解元,这是打算让他继续往上走了?” 四阿哥答道:“既是皇阿玛点头了,想必也是查探过,此人该是没什么问题。” 虽是告父却没完全告,不算得上是污点。 只是在四阿哥看来,这人想必以后会成为御史,也只会是御史。 御史的品级不高,权力却不算小,能够弹劾百官,只适合正直又不恋权势之人,此人不得不说正合适。 解元定下了,布告就贴了出去。 报喜的差役发现在客栈大堂找不到解元,让人上去找,才发现对方浑身乱糟糟在房间不知道坐了多久,被叫出来还满脸茫然。 得知自己成为解元,他愣了一下之后就痛哭出声,哭得久久没能停下来。 其他人起初以为他是高兴的,后来面面相觑,感觉有点不对劲。 等回头得知此人是在卷子上状告亲父,顿时对这位解元敬而远之。 此地事了,四阿哥他们准备离开,临走前还见了一下这位名为楼直的解元。 楼直刚过弱冠之年,一板一眼给几人行礼。 四阿哥看着他道:“你的事已经上达天听,能成为解元,是因为你在卷子上的正直和大义灭亲。估计你以后会被非议缠身,若是受不了,那么就止步于此,不必继续走下去,我回京会禀报皇上的。” 楼直红着眼圈躬身行礼道:“在下不后悔,只盼着人间惨剧不会再有。” 短暂的见面很快结束,几位阿哥出发回京城。 三阿哥上马车后对四阿哥低声道:“这人过于天真和想当然了,以后他真踏进朝堂,恐怕要摔个头破血流。” 如今还是个解元,进京后还有会试和殿试,楼直能不能走到最后还未必。 不过已经在皇帝这里记了名,只要成绩不是差到泥里去,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了。 四阿哥却笑道:“他要当个御史的话是绰绰有余了,不心思简单一点,还真不适合当御史。” 三阿哥一怔,倒是赞同道:“四弟说得对,御史要是畏畏缩缩,又或者怕这个那个,不敢告这个那个的,就很不必留下了。” 御史就该心思简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然后敢于说话,鸣不平。 一个畏惧强权,不为不平之事发声的,叫什么御史呢! 四阿哥抬头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心里也松口气,他们总算是能回家了! 第52章 四阿哥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派人送信回府, 四福晋提前让廖嬷嬷带人把王府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还吩咐厨房早早定下宴席菜单,好给四阿哥设下洗尘宴。 这两个多月四阿哥不在, 耿奕除了找马厨子点菜之外,就是听听胡嬷嬷念书,再去院子里稍微走一圈。 只吃不动,她哪怕不会胖,这力气不够以后怎么生孩子啊! 钮钴禄格格见了, 也跟着耿奕一起在院子里走走, 挑个不热还凉快的时辰,两人走走停停,被嬷嬷扶着走一段路后去亭子里歇息一会。 如穗已经提着食盒过来, 里面是厨房做的点心。 今儿送来的是白玉桂花糕, 白雪皑皑的糕点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配的是蜜水。 自从怀孕之后,耿奕就没怎么喝奶茶了。 忽然之间就对甜食没太大兴趣,她也就偶尔喝一杯蜜水润润喉。 钮钴禄格格笑道:“爷要回来了,想必事情很顺利。” 耿奕也笑道:“有爷出马,能不顺利吗?” 她们又说起身边的嬷嬷跟着李侧福晋那边的枝嬷嬷学习的事, 耿奕这边去学的自然是胡嬷嬷了。 胡嬷嬷的力气大, 加上记性不错, 又识字,学过后回来用纸笔记下, 反复背诵,记得就更牢一点。 钮钴禄格格这边送去的是心腹娄嬷嬷, 力气不如胡嬷嬷, 也不识字, 只能反复背诵勉强自己背下来,背得磕磕碰碰的,过两天会忘掉一点,让枝嬷嬷十分头疼。 这种事敢忘掉一点,那很容易出大事的啊! 好在娄嬷嬷上手很快,对力度掌握得很好,胡嬷嬷虽然力气大,但是巧劲不足,还需要练一练。 索性枝嬷嬷就两人互相学习,胡嬷嬷把记下的要诀跟娄嬷嬷对一对,纠正和添补漏掉的。 娄嬷嬷就教胡嬷嬷怎么上手,怎么用巧劲,后来还琢磨了一个法子,那就是耍鞭子。 胡嬷嬷还特地告知耿奕,然后挑了个没什么人会经过的角落来练习,远远能隐约听见鞭子打在地上的“啪啪”声。 她挨着的角落也靠着围墙,外边经过的人也能隐隐听见鞭子有规律落下的响声。 这就叫外人怀疑雍亲王府里头是不是谁在苛责下人,为此还有御史递了折子给皇帝要严查此事。 四阿哥在外边办事,别是后院的女眷拖后腿了。 皇帝一查就忍不住笑了,完全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嬷嬷为了练习手劲才耍鞭子的,算得上是乌龙一场。 御史们还觉得荒谬,产后恢复还带练习鞭子的? 为此好奇的大福晋还登门来问过,四福晋也是哭笑不得:“确实是嬷嬷在练手劲,她力气太大,巧劲不足,才想着练起来的。” 耍鞭子不是力气大就足够了,而是得用巧劲才行,不然鞭子就耍不起来。 大福晋笑道:“倒是个尽心的嬷嬷,就是外头的人胡思乱想的,险些坏了雍亲王府的名声。” 她就说四阿哥后院这些就没个厉害的,哪可能会耍鞭子苛责下人,果真是虚惊一场。 四福晋看大福晋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打发身边人出去后问道:“大嫂这是怎么了?” 大福晋摸着头发苦笑道:“自从生了孩子之后,我这阵子掉发越发厉害了。以为就掉一两个月就好,谁知道如今是越来越厉害,听闻要是郁结在心,思虑太多才容易掉发。” “我寻思着最近也没什么郁结的地方,想着派人去请太医吧,就有点小题大做的意思。” 她只是掉头发而已,身上没病没痛的,总归有些不好意思去请的。 但是不请吧,每天一把一把掉头发,大福晋就怕这头发都要掉没了,顿时赧然道:“我就想着过来请耿妹妹看看,有没什么好法子。” 四福晋就让廖嬷嬷去请耿奕,一边安抚道:“大嫂也不必太担心,刚生完孩子的时候我也会掉头发,过阵子就好了。” 她只以为大福晋是掉了一些头发开始担心,等大福晋转过头来让四福晋看看,一半居然都是假发,顿时惊住了,这是掉了多少啊! 耿奕刚进来,就见红光在大福晋头上一个劲蹦跶,照得大福晋满脸红光的,也怪惊悚的,于是脚步忍不住一顿。 大福晋回过头来招呼耿奕:“耿妹妹可过来了,我正跟四弟妹说起这掉头发的事。我这一把一把掉,几个月下来一半头发都要没了,都快梳不起来了,实在愁人。” 耿奕就在大福晋的另一边坐下,试探着给大福晋把脉,一般掉发是因为肾气不足居多,大福晋的肾气却没什么问题,怎会掉头发掉成这样子? 她就问了问:“大福晋从掉发开始,吃食有什么变化吗?还有作息或者其他,只要有一点变化的事情也说一说?” 大福晋回想了一会摇头道:“没什么特别变化的地方,就是小阿哥被抱着的时候喜欢抓住我的头发,也不至于会拽掉而脱落吧?” 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又没乱吃东西,夜里睡得可以,好好的怎么就疯狂掉头发呢! 耿奕又细细把脉了一会,忽然问道:“大福晋平日有没感觉心口闷闷的,偶尔走得久了还有点喘不过气来?” 大福晋想了想点头道:“是,之前确实心口一点闷闷的,还以为是被大阿哥给气着了。” 如今想来,难不成她不是气着了,而是有别的问题? “年初上山去庙里祈福的时候,确实有点喘不过气来,但是休息一会就好了,我还以为是因为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这才会使不上劲的。” 耿奕又问道:“大福晋用过梨膏糖之后,有没感觉心口舒服了一点?” 大福晋又点头道:“确实,我平日都在手边放上一罐,没事就吃上一颗,感觉是舒服多了,就习惯身边都带着一罐儿。” 她越说越是担心,眉头都皱了起来,耿奕就安抚道:“如今瞧着大福晋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肺气不足,却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大福晋一听,眉头这才稍微舒开了一些,又不解道:“既是肺气不足,怎的就会掉头发了?” 耿奕就耐心解释道:“因为肺主皮毛,如果肺不好则皮毛先绝。” 这皮毛指的自然就是头发了,肺不好,头发就会一把把掉了。 耿奕也没直接下定论,跟大福晋告罪一声,就拨开发梢看看头皮。 因为头皮出问题,比如脂溢性脱发,也是会疯狂掉发的。 好在大福晋的头皮没有问题,只肺损的话,内外保养起来就好。 大福晋就蹙眉道:“我喝不下汤药,这要怎么才能把头发养起来?” 耿奕就道:“可以用食疗为主,再外辅养发。” 四福晋已经示意廖嬷嬷送来文房四宝,耿奕对着四福晋感激地笑笑,拿起毛笔就写了几个药膳方子。 一是核桃粥,核桃之外还有大米、小米和银耳,再添一点白糖。 这道药膳里面核桃是养发的,更胜在是温补之膳,不必担心滋补过头,让人虚不受补的。哪怕是身子虚弱的人喝了也没什么问题,是再安全不过的方子了。 而且也没有药材,大福晋喝着也不会难受。 再来一道是羊骨粥,添上红枣、桂圆和糯米一起炖煮,有补血和养发之效。 耿奕是察觉到大福晋虽然生完孩子后养得还算不错,但是前前后后连着生育,到底对身体底子有所损伤,没那么容易补起来。 尤其气血方面有些不足,稍微养一养也是好的。 最后是一道生发用的黑豆汤,用料也简单,就是黑豆和枸杞一起煮,再搁一点白糖就好。 “前面两道可以换着用,但是最后一道就得每天用,还得连续用上两个月才行,中间不能断。” 大福晋接过方子,听耿奕一说就连连点头道:“都是些简单的吃食,两个月而已,只要不是汤药我都能用下去。” 耿奕就叮嘱道:“大福晋还是让太医看一看,然后再用这些药膳为好。” 哪怕她对自己写的药膳很有信心,却也不想招来麻烦。 大福晋就笑着道:“放心,我回去就请太医看一看才用的。” 她也清楚耿奕是好心给了药膳方子,要有什么问题就麻烦了,不如一开始就谨慎一些。 得知自己的头发有救了,大福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四弟妹和耿妹妹不知道,我每天醒来看见枕头上掉的一小把头发就心疼,更别提是梳头的时候。” 这掉一点那掉一点,她都担心没两年自己一脑袋的头发都没了,只能套上假发。 但是假发哪里有真发好看,也容易被人看出来,到时候大福晋就怪尴尬的,要怎么解释自己头发掉光了只能戴假发呢! “等我好了,一定要好好感谢耿妹妹。”大福晋迫不及待想回去试试药膳方子,风风火火回去了,路上还让人去宫里请太医的。 前脚大福晋刚回府,后脚太医就来了,大阿哥还怪惊讶的:“你不是去了四弟妹府上,怎的回来就请太医?” 他瞅着大福晋一脸兴奋也不像是哪里不舒服的样子,就更加纳闷了。 大福晋没跟大阿哥提起自己掉发的事,这时候也不打算说:“小事而已,我新得了几个养发方子,请太医来看看。” 闻言,大阿哥只嘀咕女子就是麻烦之类的话,转头就去逗弄儿子去了。 太医被请过来,看见红光满面的大福晋还一脸茫然。 这脸色看着就不像生病,请他来做什么呢? 回头大福晋拿出几张药膳方子,太医仔细看过后就点头道:“这药膳不错,温补为主,彼此也不相克,大福晋用着也没问题。” 大福晋依旧谨慎,请太医每隔半个月就过来请脉看看情况。 太医先是给她诊脉,确实只有一点肺气和气血不足,并不严重,就答应半个月后再来。 大福晋欢天喜地让厨房开始做药膳,每天就轮流喝着。 起初几天并没太大的效果,每天早上起来依旧能在枕头上看见掉的头发,她难免有些沮丧。 等过了十天,大福晋起来的时候发现枕头上掉的头发少了,不由喜出望外。 等半个月后太医再上门的时候,她早上起来枕头上已经没掉几根头发,梳头的时候掉得也少了,更是欢喜。 太医把脉后就道:“药膳确实对大福晋的身子骨有效,只因为是温补的膳食,得慢慢来。” 对大福晋来说,半个月就能看出作用来,已经够让人欢喜的了! 为感谢耿奕,她特地派人送了一大箱的布料来,另外还有好几盒燕窝,瓜果更是送来一整车,甚至有不少晒干的海货。 知道耿奕爱吃,大福晋这是恨不得把稀罕的吃食都送过来的。 只是在京城没什么缺的,于是大福晋就挑了少见的海货送来。 耿奕看着十分惊喜,有了这些海货,就能做一道盆菜了。 正好四阿哥要回来,洗尘宴上来一道盆菜,既丰盛又不多见,味道还好,那多适合! 四福晋示意廖嬷嬷添上这道菜,虽然她不知道盆菜是什么,不过看耿奕一脸那个馋的样子就知道必然好吃了。 李侧福晋听说大福晋脱发的事,也找上耿奕了,毕竟她生了两个孩子之后也有点掉发。 虽然她没有大福晋那么严重,却还是担心的,毕竟女子最爱的就是自己的一头乌发,秃了那就太难看了一点。 李侧福晋也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着一套梅花首饰过来。 簪子、手链、戒指和步摇,上面都有各种梅花。 有含苞待放的,有正盛开的,有那么一两朵的,也有两三朵在簪子上,既清雅又漂亮,耿奕一看就喜欢:“李姐姐带着这么贵重的礼物来,叫我怪不好意思收下的。” 李侧福晋就伸手道:“那耿妹妹赶紧给我把脉看看,我就怕这头发掉得厉害,要是能养一养就好了。” 耿奕就顺势给她把脉了一会,李侧福晋的身子骨比大福晋要好得多了,人也要年轻,恢复得很不错。 “李姐姐这养得好,头发老了就会掉一点,新的才会长出来,压根就不用养了,如今瞧着就是乌黑亮丽得很。” 李侧福晋听着不由高兴地笑笑道:“有耿妹妹这话我就放心了。” 不过她还是想要有方子把头发养得更好,耿奕想了想就道:“那李姐姐可以早上喝一杯黑豆浆,吃一碗黑芝麻粥也是可以的。” 这两个喝着对头发有好处,对身体也有益,且没什么副作用。 只是李侧福晋送来一套首饰,就给两个平常的方子,耿奕有点过意不去,又道:“我这还有个养发的方子,是用白凡和郁金调和在一起,做成蜜丸。每次洗净头发之后,在温水里放进去一丸子,等融化后再把头发浸泡一会再用清水洗掉就好。” 白凡和郁金都是没有味道的,洗完后头发也不会有怪味,还是滋养的药材,用着对身子骨也没坏处。 李侧福晋拿着这几个吃的喝的用的方子,高高兴兴回去开始试着用了。 黑豆和黑芝麻都不是多贵的东西,她每天早上用一用,洗头的时候再添上那个蜜丸的方子。 半个月的功夫,李侧福晋原本就乌黑的头发就更加顺滑,还透着光泽,请安的时候上首的四福晋都注意到了。 她就问道:“李妹妹是换了头油吗?瞧着却不像,这头发是越发好了。” 被四福晋一夸,李侧福晋别提多高兴了:“多得耿妹妹给的方子,吃着喝着和洗头发的,简单又方便。瞧着这才半个月功夫,我这头发就越发好起来了。” 耿奕被四福晋看了过来,连忙道:“回头就让人把方子写一写,送到福晋这边来。” 四福晋是满意了,耿奕又见钮钴禄格格眼巴巴看过来,也急忙承诺再给一份。 大家都有了,宋格格自然不能落下。 耿奕就感慨,女子爱美果然是天生的,任是谁都抗拒不了。 大福晋的脱发好了许多,心情愉快得很,又带着礼物到雍亲王府来做客。 她进去见四福晋带着后院的几人在花厅里,一边玩着叶子牌,一边吃着茶点,好不惬意,就有些羡慕的。 后院统共五个人,宋格格对叶子牌不太熟悉就没参加,只坐在后边一点的地方看着。 四福晋左手边是耿奕,右手边是李侧福晋,对面是钮钴禄格格。 几人见大福晋来了,赶紧起身行礼。 四福晋就笑着让大福晋也坐下一起玩儿,大福晋就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这是玩几个钱的?” 耿奕就笑道:“用的是小珍珠,倒也方便。” 她起身让出位子给大福晋,大福晋就不客气坐下了,然后发现小珍珠底下是个木托,珍珠放在上面正好有木条隔开,既不会滚着乱跑,也容易算究竟有多少珠子,拿着放下都确实方便。 大福晋虽说带了礼物,却没带珍珠,耿奕把自己这一份珍珠就给大福晋用了。 大福晋也没推辞,笑着收下的,又放话道:“看着,我给耿妹妹多赢一些小珍珠回来。” 四福晋在旁边就无奈道:“大嫂没见咱们几个桌上就耿妹妹的小珍珠最多?全是给她赢过去的!” 耿奕以前可是打牌无敌手的,对这个叶子牌哪怕不是特别熟悉,也难不到哪里去,自然就横扫千军,百战百胜了。 大福晋就笑道:“没想到耿妹妹的手气这般好,那我也得接着才行。” 她玩叶子牌也是高手,接连两盘都赢了。 钮钴禄格格回头见宋格格有些意动,正好她坐久了肚子也有点难受,就把位子让给宋格格,自己起身走一走。 宋格格对她笑了笑,这才坐在钮钴禄格格的位子继续玩牌。 玩了一会,大福晋看着对面的李侧福晋,又看看四福晋,再看向刚坐下的宋格格。 她们的头发一个比一个乌黑亮丽,既有光泽又十分浓密,大福晋洗牌的手就慢了下来。 自己这保养了快一个月的功夫,如今她的头发不掉了,长回去却不快,还不算浓密。 大福晋感觉上次来的时候,四福晋的头发还没那么浓密乌黑的,这才多久功夫就好起来了? 她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忍不住好奇问道:“我怎的看四弟妹的头发比上回更好了?几个妹妹的头发也是。” 大福晋扭头看向后边的耿奕,耿奕就露出无奈的神色来,身边的如穗倒是一脸骄傲。 之前耿奕给其他人都送去方子,自己却没打算按照方子来做,把如穗给急坏了。 大家都用方子保养头发,以后头发一个比一个好,不就衬托出耿奕没那么好看了吗? 如今四阿哥都要回来了,其他人头发那么好看,耿奕怎么能给比下去呢! 于是如穗苦口婆心劝了好久,如玉也加入进来,两个丫鬟就差没在耿奕面前哭一哭了。 耿奕无可奈何,只好让两个丫鬟按照方子折腾。 厨房那边做一份是做,做两份也是做,多做几份也无妨,于是府里的早饭都差不多了。 人手一杯黑豆浆或者黑芝麻粥,配上包子或者点心什么的。 洗头的时候都用上蜜丸,耿奕只要躺下就好,如穗和如玉亲自动手洗好后再给她的头发保养好。 要只有一两个人的头发变好了,大福晋可能立刻就能看出不一样来。 然而这一屋子的人都好了,她刚进来的时候一时没发现,坐久了冷不丁就察觉到了。 宋格格被大福晋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四福晋就笑道:“耿妹妹给了个平常的方子,一般人也能用来保养头发的,一院子的人就一起用了,没想到叫大嫂看出来了。” 大福晋看向耿奕的眼神带着两分幽怨,这平常方子怎么比她那个效果还要好啊! 说,耿奕是不是私藏好方子没给她,而是给了后院其他人了! 耿奕那个冤,赶紧解释道:“这不是后院的姊妹那个头发原本就挺好的,只是锦上添花,也就大福晋眼睛厉害才一下子发现了。大福晋那方子得慢慢调理,回头只会比我们更好。” 听见自己的头发以后会比她们更好,大福晋看着几人的乌发忍不住期待起来。 耿奕见大福晋的面色缓和下来,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大福晋临走前还是要了这边的方子回去,吃用的方子担心会有冲突,她回去只用蜜丸洗发,等两个月后头发彻底好了才会换这个平常的方子,然后欢欢喜喜回去了。 她这头发原本就大好了,用上蜜丸洗发之后,乌发立刻就有了光泽,虽说还没长得跟四福晋她们那么浓密,不过迟早会长的,大福晋每天照着镜子美滋滋的。 大福晋之前因为掉发都不敢请人到家里做客,免得被人看见后怪尴尬的。 如今她这头发好了,自然就开了花宴,邀请几个熟悉的妯娌们来赏花喝茶。 三福晋和五福晋一起过来的,见大福晋的皮肤好了,头发都乌黑有光泽了许多,看着就羡慕,问了问才知道是耿奕给的方子。 七福晋一向不爱热闹就婉拒了,八福晋也托人说是身子不适没来。 九福晋和十福晋前后脚来的,听着三福晋和五福晋跟大福晋正说着头发的事,九福晋摸着自己的乌发,跟十福晋磕磕碰碰解释起来。 五福晋一听就笑道:“九弟妹的蒙语比之前要好多了,都能跟十弟妹说说了。” 因为五福晋时常进宫探望皇太后,十福晋偶尔跟着去,很多时候留在府里,也就能跟十阿哥说说话。 九福晋是个爽利的性子,九阿哥和十阿哥的府邸就挨着。两人相处得挺好,时常在一起说话,为此九阿哥还在两个府邸之间做了一个暗门,让人把守着。 九福晋想过去的时候不必从大门口,直接从暗门过去十阿哥这边找十福晋就行了。 就是两人说话的时候得十阿哥帮忙翻译,这就很麻烦了,都不能说点私房话。 于是九福晋就让九阿哥请来个会蒙语的嬷嬷,咬咬牙学了一段时间,起码简单的沟通是可以的,太复杂的就暂时还没学会。 不过两人就算磕磕碰碰沟通,甚至有时候还需要手来比划,还是聊得挺高兴的。 对十福晋来说,能多个人说话就已经很好了,更别提九福晋还是为了她才努力学蒙语的。 于是十福晋也让十阿哥请了个满蒙都会的女先生开始学习满语,不能总让别人来迁就她,自己也得努力融入京城才行。 九福晋和十福晋就一会用蒙语一会用满语说话,当做是练习了。 十福晋听了一会就奇怪道:“头发这个,不是一直都有的吗?” 大福晋看着她年轻的面庞和乌黑浓密的头发就怪羡慕的,简单解释了几句。 十福晋才知道生完孩子之后可能会掉头发,于是心有余悸道:“那得开始保养起来才行,养多点不容易掉。” 大福晋听得乐不可支:“十弟妹说得对,这会儿头发多养一点,就算掉也不容易看出来。” 她让人抄了几份给妯娌们,一个个看着方子都想立刻试试,谁都没心思赏花吃茶点,都有点心不在焉的,花宴就匆匆结束了。 大阿哥还特意避开了,免得打扰了她们几个妯娌聚一聚,回头却发现花宴早早就散了,不免奇怪道:“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匆匆忙忙的,都不多留一会儿?” 他盯着大福晋的面色,瞧着也不像是不欢而散的样子,顿时更纳闷了。 大福晋注意到大阿哥的小心打量,不由笑道:“爷放心,她们就是得了个养发的药膳方子,迫不及待想回家试试,花宴就提早结束了,下回再办就是的。” 反正也不差这么一次花宴,下回再请妯娌们过来就行了。 闻言,大阿哥这才放心了,又奇怪就一个养发的药膳方子,还能让人还迫不及待要回家试了? 大福晋给几个妯娌安利完,过几天又开了一场花宴,请了几个熟悉的手帕交,都是官夫人居多,顺带隐晦炫耀了她越发好的乌发。 手帕交大多都生了不止一个孩子,掉发的问题也是挺头疼的。 虽然她们掉得不如大福晋之前那么厉害,每天早上起来看见枕边掉的头发也是有点害怕和担心,这一听有个把头发养起来的药膳方子,能不激动吗? 大福晋也大方,把方子给了几个手帕交,却让她们别随意传出去。 毕竟是耿奕给的方子,指不定是祖传的,随意传出去被人拿去盈利就不好了。 手帕交连连应下,拍心口保证此事绝不会乱传出去,回家就用上,十天之后就能看出效果来了。 家里的妇人们多多少少都有掉发的问题,一看她们这么快头发就肉眼可见有了光泽,能不问吗? 但是几人又保证过不能传出去,只说了是大福晋给的方子。 于是直郡王府比往常都要热闹,一拨接着一拨的贵夫人上门去求方子。 大福晋受不了,赶紧跑来雍亲王府问四福晋和耿奕道:“要不你们开个铺面,专门给夫人们保养头发吧!” 她直接就拿出一张地契来:“这是我娘家带来的铺面,足够大,上下两层,后边还连着一个院子。要是不够的,附近两个店面也能一并买下来的。” 四福晋吓了一跳道:“大嫂,这使不得。” 大福晋就无奈道:“她们一天天上门来,我要说了吧,传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了,你们这方子就要保不住了。还不如开个铺面,让她们上门去吃用,再请几个女医什么,好歹是不是对症了。别是她们回去胡乱吃,吃出什么问题来就麻烦的。” 还不如弄个铺面,再有女医诊脉,确定没问题才好。 虽说都是温补的方子,吃不坏人,但是谁知道这其中有没那么一两个身子骨原本就不好,哪怕这么个方子都不能吃用的呢! 还是小心为上,自然得请女医坐镇了! 有女医在,哪怕中途出现什么变故,也能第一时间救下了。 大福晋把方方面面都想好了,就连女医的人选都有了:“是一个郎中的女儿叫曲娘,带着她两个女徒弟。几人的人品和医术,出身都没什么问题。就因为是女医的缘故,在外边开医馆处处碰壁,恰好被我碰见了。“ 也是巧,她那天出门让人收拾好铺面,再把地契送出去,就见一个三四十的妇人带着两个年轻一些的姑娘在对面跟人争执不休。 大福晋让身边的嬷嬷过去打听一番,才得知这女医开了个医馆,这才没几天,治好了一个腹疼多日的男人。 谁想到男人好了之后却跑来闹,说是觉得女医收的诊金太贵,其他医馆只要一半云云。 女医解释说是药方不一样,可惜男人压根就听不进去,就要拿回药钱,不然就报官。 大福晋一听就知道对方是个赖子,就是来讹钱的。 被治好后还反过来讹诈,真是个没良心的。 她直接让嬷嬷去问女医要不要报官,如果报的话可以帮忙去叫。 但要是报官的话,女医这医馆很可能就要做不下去了。 毕竟报官让差役带走赖子,最多打几板子警告一番就放出来,赖子吃了亏没得到好处肯定不会罢休,必然要不停来医馆闹事的。 女医二话不说就请大福晋派人去报官,扬言道:“这是天子脚下,我哪怕把这医馆舍了,也不能让你污蔑我的医德和医术!” 她对症下药,又没故意用贵的药材,还专门挑的便宜的,就怕增加病人的负担。 谁知道对方不感激就算了,还反过来讹钱,女医简直气坏了。 差役很快就把赖子抓走了,果然赖子还叫嚣着会再回来。 大福晋还是挺欣赏女医的性情,派人查探过女医的身份没什么问题,她灵机一动就想到请女医去给贵夫人做养发。 虽然有点大材小用,却绝不会有人敢到铺面闹事。 女医也就罢了,两个女徒弟还年轻,之前的医馆还试过被男病人调戏几句。 哪怕没什么实质的举动,两人以后只想当女医,来抛头露面就没想过名声什么的,也是怪恶心人的。 大福晋就笑道:“就当咱们几个合伙做买卖了,我也能耳根清净点,夫人们也有去处。” 她都这么有诚意,铺面和女医都准备好了,四福晋都不好拒绝了。 四福晋还亲自见了曲娘和她的两个徒弟,只觉得几人谈吐不错,进退有度。 耿奕则是试了试她们的医术,确实有两把刷子。 于是她们几个合伙开铺面的事就定了下来,大福晋出铺面和女医,四福晋就派管事娘子和丫鬟去掌管铺面。 耿奕则是出了养发方子,大福晋就说要给她分四成利,吓得耿奕赶紧推脱:“大福晋,这可使不得,太多了。毕竟大福晋出了铺面,回头还得添置一二才行。” 这都是要花钱的,再加上客人都是大福晋安利的,该是拿大头才是。 于是最后再三商量后,大福晋拿四成,四福晋三成,耿奕也是三成的。 耿奕有些不好意思要那么多,被大福晋和四福晋强行压下了,只好笑着道谢,然后努力多写了自己记得的养发药膳,好歹让药膳的选择更多一些,夫人们也能换着吃用。 铺面给夫人们两个选择,二楼改成包间,夫人们可以用完适合的养发药膳之后让丫鬟们帮着洗发。 若是她们觉得麻烦,还能把蜜丸买下来带回家去用。 虽说吹干头发需要很长时间,但是几个手帕交一起来,一边聊天一边吃着茶点,时间过得很快。 要是闷了,还能请个女先生来说书,她们也听得津津有味的,转眼时间就消磨掉了。中间还有一个屏风隔着,也不必让女先生看见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 屏风却是双面的,女先生看不见她们,夫人们却能看到对面的女先生,丝毫不碍事。 夫人们既养了头发,又多了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倒是挺乐意的。 等四阿哥回来的时候,发现京城最热闹的铺面不再是雪玉膏和梨膏糖,而是一个叫雾鬓云鬟的地方,还是大福晋、四福晋和耿奕一起开的。 客人络绎不绝,马车一排过去,险些把城门都要堵住了。 第53章 在路上四阿哥分别收到四福晋和耿奕写来的信笺, 知道两人和大福晋一起合伙开了一家专门给夫人们养发的铺面。 他当时没太在意,如今亲眼见了才发现这铺面有多受欢迎。 大福晋看地方不够,已经风风火火买下周围两个铺面, 打算腾出更多的包间来。 再是她把后边的院子都圈着买下来了, 只为了停放夫人们的马车, 不然总堵着路也不行。 耿奕听说后不由咂舌, 大福晋这够大手笔的, 也够雷厉风行, 是个做买卖的能手了。 那边就有侍从先回来提醒, 四阿哥的马车已经进城门的。 四福晋赶紧带着她们去门口迎四阿哥,等了没一会儿,马车就已经停在门口。 四阿哥下车后看着几人不由笑了,身后还跟着十四阿哥:“小十四留下用饭, 我们先去沐浴洗一洗。” 他们风尘仆仆回来, 少不得要沐浴一番。 四福晋早就让厨房烧了很多热水,如今再送来一个新净的浴桶到客房给十四阿哥用。 两人舒舒服服洗完, 换了一身衣服, 这才感觉痛快了许多。 十四阿哥原本要回府,不想这时候叨扰四阿哥。 四阿哥却觉得十四阿哥那边只有管事,没个女主人在家里帮忙打点,未必有他这里那么舒服, 尤其饭菜没那么精细, 还不如吃过后再回去。 这个时候身边人也能回去看看有没收拾好, 没的话还来得及整理一番。 因着十四阿哥也不是外人了, 女眷们就没避让。 十四阿哥捧着热茶忍不住问道:“我们刚进城门没多远就见那个叫雾鬓云鬟的铺面, 客人来往不绝, 马车都要排到城门去了, 实在是红火,听闻是大嫂、四嫂和小嫂子一起办的?” 四福晋笑着点头道:“是,耿妹妹给大嫂出了个养发的药膳,头发好起来了,其他夫人频频上门去问询,大嫂就索性上门来说是一起开个铺面。” 十四阿哥恍然大悟,摸着脑袋道:“原来如此!就是我看铺面只接待女客,不接男客吗?” 四福晋听得一愣,耿奕也忍不住看过来:怎么,十四阿哥年纪小小的,就已经有脱发的苦恼了吗? 如今脱发居然已经出现在年轻一代身上,这也太年轻了一点吧? 耿奕的目光从十四阿哥身上挪到四阿哥的头上去,十四阿哥都有这个苦恼了,四阿哥不会也有吧? 不过看四阿哥的头发浓密,应该暂时还没有脱发的危险。 四阿哥被耿奕盯得后背有点发毛,转向十四阿哥问道:“十四弟怎么忽然问这个?” 十四阿哥就道:“我就是看老李这阵子掉头发有点厉害,就想问问男客能不能用。” 四阿哥就无语了,老李掉头发为了什么,不就是给十四阿哥收拾烂摊子给烦的吗? 只要老李回去没在十四阿哥身边,头发估计立马就不掉了! 四阿哥就安抚道:“没事,老李还年轻力壮,应该没这个需要。也就是路上辛苦,回去后很快就不掉了。” 几人说着话,厨房那边就准备好了。 刘厨子带着徒弟一路跋涉,这顿饭自然是马厨子带着徒弟做的。 上的就是耿奕特意点的盆菜,盆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海货。 最上面有鲍鱼、烧肉、烧鹅、鸡肉、海参、大虾、瑶柱等等,底下则是莲藕、腐竹、芋头、萝卜和冬菇,荤素结合,摆满整整一盆,看着就极为丰盛。 瞧着好,做起来也麻烦得很,菜式得分开来做得五成熟,然后再放进盆里整齐摆放,淋上特制的酱汁后小火慢炖到彻底熟透。 这样上面荤菜的油脂会慢慢渗透到底下的素菜里面,素菜会带着海味和肉香,上面的荤菜也带着素菜的鲜甜,可谓是舌尖的双重享受。 盆菜也叫团圆菜,如此丰盛正适合阖家一起吃用了。 四阿哥一看就知道这道菜是耿奕的手笔,专门给自己准备的。 他尝了尝底下的素菜,确实鲜美得很,不吃肉却带着肉香。 十四阿哥更喜欢上面的荤菜,频频动筷子,中间再捡一两样素菜吃,既清爽又解腻,吃得不亦乐乎。 耿奕原本还担心钮钴禄格格会不会有点受不了海鲜的味道,好在钮钴禄格格前期有点受不了鱼的味道,对鲍鱼和大虾就接受良好。 这两种都是高蛋白质的食材,吃着对孩子也好,钮钴禄格格既能吃是再好不过了。 另外还有一道金瓜八宝饭,正好配着盆菜吃。 最后上了一锅酸笋汤,酸酸的十分解腻。 一顿饭下来,十四阿哥心满意足,扭头道:“我府上的厨子也是御膳房出来的,做的饭菜一板一眼,也不是味道不好,就是没什么新鲜的菜式。回头很是该让他过来跟马厨子学一学,别只有那么几道菜轮着来,吃多了也让人厌烦了。” 四阿哥就笑道:“那就让他过来这边看看,刚出宫恐怕那厨子还十分谨慎着。” 厨子还在慢慢试探着十四阿哥的喜好,不怕不够惊艳,就怕出错了。 十四阿哥很是不耐烦这样慢吞吞的试探,还不如直接问他喜欢吃什么算了。 不过哪怕厨子来问,十四阿哥其实也说不明白,反正他就是喜欢马厨子做的饭菜,直接让厨子来学习就好。 打扰多时,十四阿哥吃饱喝足后就跟四阿哥告辞,然后回府去休息了。 皇帝特意派人到城门,体贴地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一天,明儿再进宫复命就好。 四阿哥问了问府里的情况,知道一切如常就点点头。 他又问了耿奕和钮钴禄格格,两人的肚子如今都显怀了,坐久了还会有点难受需要起来走走。 耿奕一开始胃口就挺好的,钮钴禄格格起初有些忌口,后边慢慢也适应了,渐渐好了起来。 虽然她不如耿奕那样什么都能吃,起码大部分都能入口不怎么挑,显然孩子也是个乖巧懂事不折腾人的。 四阿哥满意地微微颔首,又问起产房的事,是该提前准备起来,然后每天让人打扫整理。 回头还要去内务府挑稳婆和奶娘,这些都要提前准备,然后把人请到府里来观察一阵子,不行再换人。 别是临到头了,才发现这些人身份不对劲,或是身子骨有什么差错就不好,得提前养着。 奶娘们吃什么用什么,也得放在眼皮底下,别叫人吃坏了。 四福晋点点头应下,四阿哥就道:“这些你之前是做惯了的,我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毕竟四福晋之前生弘辉的时候,还有后边李侧福晋生一对儿女,都是四福晋提前安排的,都没出过什么差错。 四福晋沉吟道:“之前见过那位叫曲娘的女医,把人放在铺面,叫嬷嬷和丫鬟们盯着一段时间,确实能用。我准备回头把人带到府里来,也能照应一二。” 后院两个孕妇,随时都可能要生。 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过鬼门关,太医能来,却只能隔着帘子在外边,根本不能进来。 有什么事稳婆只能在里面口述,太医在外边斟酌着给药方。 要是情况极为凶险的话,人晕过去了,太医又不能进来针灸或者怎么弄醒孕妇,孩子就更危险了。 真出什么事的话,还是女医更可靠一些,还能进门来帮把手。 别的可能不行,但是在生孩子这方面,女医大多都比较擅长。 四阿哥点头道:“既然你看过可以,自然能信得过,那就请进府里就是了。” 四福晋派人跟曲娘提起此事来,曲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说真的,她在这边做养发,起初还好,毕竟是个只有女客进来的地方,自己跟徒弟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能挣钱,又不怕被人骚扰,活计还轻松,每天只需要给贵夫人把脉就好了。 这些贵夫人底子都不错,大多没什么问题。 曲娘就是觉得有点遗憾多年的医术没有用武之地,如今有了,自然忙不迭答应的! 两个女徒弟都是细心谨慎的人,留在这边看着场子就足够了。 曲娘就收拾好东西跟着廖嬷嬷去雍亲王府,再次拜见四福晋,以及第一次见到四阿哥。 四阿哥只是坐在上首没开口,浑身的气势已经相当迫人。 曲娘低下头,脸都快贴到心口了,压根不敢抬头看一眼。 四福晋已经给她安排了院子住下,另外有一个丫鬟伺候着,有什么事也能帮忙跑腿。 四阿哥最后敲打道:“既福晋相信你,希望你不会让人失望。” 曲娘连忙应下,又再三保证后才出去,被凉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湿透了。 外边候着的丫鬟领着曲娘去后边的院子,不算小的地方,干净明亮的。 曲娘赶紧把被汗水打湿的衣服换掉,又问起丫鬟的名字。 丫鬟约莫十来岁,说话脆生生的:“娘子,奴婢叫杏雨。” 曲娘问了问,才得知杏雨的亲爹是个采药人,年初上山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摔死了。 亲娘早年难产死了,又没什么亲属,一个小姑娘实在活不下去,只好卖身为奴,幸好官牙见她年纪小还懂得辨认药材,于是打算给她寻个好人家。 正巧雍亲王府需要个会辨认药材的丫鬟给曲娘帮把手,杏雨就进来的。 曲娘就笑道:“你我也是有缘,我爹是个郎中,去年他病去了,家中除了我这个女儿就没有男丁,族里就要我再嫁,还得嫁到村里,不愿意的话就要交出我爹珍藏的药书。” 杏雨听得眼睛瞪大了,忍不住问道:“娘子后来怎么办,是没嫁人,然后把药书交出去了?” 曲娘挑眉道:“凭什么!这些药书都是我爹搜集而来的孤本,他们想平白拿去又不是为了学医术,而是变卖换钱罢了。都是我爹的心血,怎能轻易便宜了族里的人?而且我爹靠自己的本事闯出名堂来,压根就没靠族里帮忙。反倒族里经常找理由上门来让我爹看病,药钱还都不乐意给。” 她痛快地笑笑道:“所以我半夜把药书和房子都烧了,然后趁乱连夜带着两个徒弟跑到京城来。” 让自己再嫁到村里,不就是继续给族人吸血吗? 村里没了大夫,曲娘只要再嫁,他们就能借着夫家继续把自己约束在那个地方,有病有痛也不需要费钱或者跑去更远的地方看病了,何乐而不为? 曲娘又不傻,当然带着银钱和徒弟直接跑了! 族人也就窝里横,有胆子敢跑到京城来抓她回去吗? 杏雨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心里十分佩服,光是听着都能感觉到曲娘跑出来之前的惊心动魄,又忍不住惋惜道:“可惜了那些药书,不过娘子能离开就很好了。” 曲娘笑着摇头道:“放心,那些药书我都通通背下来了。哪怕烧了,也都还在我的脑袋里面,正一本本默写出来,绝不会浪费的。” 这些心血不该砸在那些族人的手里,却应该发扬光大,叫更多的大夫看到才是。 “当然我也有私心,想要更多愿意救死扶伤的人成为大夫,收更多的徒弟来学习这些。” 她其实也想收男徒弟,不过却没那么容易,暂时只收了两个女徒弟。 而且这两个女徒弟却是父母双亡,亲属又不愿意养的可怜孩子,曲娘就把她们两个一直带在身边抚养长大,算是能继承自己的衣钵。 杏雨听得认真,小声问道:“娘子,那奴婢也能学吗?” 曲娘惊讶道:“你也想学医?” 杏雨怯生生点头道:“是,要是奴婢当初会医术,爹爹摔下来后还能救一救的。” 她爹刚摔下来的时候还有气的,若是那时候会医术,起码能让他多活几天,又或者能让她爹不会在痛苦中去世,起码能舒服一点。 曲娘摸了摸杏雨的脑袋笑道:“好,你有这个救人的心就能学。不过你我不算师徒,只能说你跟着我,能学多少就多少。” 毕竟杏雨如今还是王府里的丫鬟,当她的徒弟就不合适。 杏雨心里也清楚,还是高高兴兴应下,伺候曲娘的时候就更尽心了。 这边的事没能瞒得住四福晋,她倒是不在意,只要曲娘能照顾好后院的耿奕和钮钴禄格格,回头让杏雨跟着曲娘也是可以的。 四福晋问廖嬷嬷道:“产房可都准备好了?稳婆和奶娘内务府什么时候送过来?” 廖嬷嬷就道:“产房已经准备妥当,两边各一个,每天都有人打扫干净,随时能用了,内务府那边说是明儿就送人来。” 四福晋点点头,耿奕和钮钴禄格格的日子比较相近,索性产房准备了两个,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之前四福晋和李侧福晋生孩子那会儿,府里也养着一个女医,年纪却是大了,医术远不如曲娘,只在接生孩子上有些经验。 生孩子毕竟是凶险之事,当时找不到更好的就把人留下了,如今既然有了曲娘,这人又有了回乡养老的意思,四福晋就给了不少盘缠放那个女医回去了。 “明儿内务府来人,嬷嬷过目后就让耿妹妹和钮钴禄妹妹亲自挑人。” 廖嬷嬷阅人无数,帮着筛选一遍后,余下还算靠谱的人再给耿奕和钮钴禄格格挑就稳妥了。 第二天内务府带着几个稳婆和奶嬷嬷过来,让她们能慢慢挑选。 上回内务府丢过脸,这次要谨慎小心得多了。 廖嬷嬷先看了一圈,稳婆统共四个人,最后留了三个。 奶娘那边一共有五个人,廖嬷嬷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最后留了三个。 然后丫鬟才去请了耿奕和钮钴禄格格过来,耿奕被胡嬷嬷小心扶着过来,如今她的肚子有些大了,走路看不见脚尖,却也不至于看不到路。 只是胡嬷嬷担心,非要扶着自己走,耿奕就顺着她的意了。 等到了主院,耿奕就见红光又出现了。 这次它出场还更离谱了一点,在半空中一分为二,然后两个变成四个红光,落在那些奶娘和稳婆头上。 好家伙,就剩下六个人,四个头上都有红光。 耿奕就无语了,这红光真不是乱窜的吗? 仿佛听见她心里的腹诽,红光尤为不满,在几人头顶上疯狂上下蹦跶,唯独不像之前一样直接在不好的地方蹦跶提醒耿奕。 见状,耿奕就知道这红光虽然是个哑巴,居然是个小心眼十分记仇。 她眼花缭乱了一会,红光就干脆消失不见,彻底不给提示了。 真是个小气鬼! 耿奕心想只能靠自己了,过去在廖嬷嬷准备好的椅子坐下,钮钴禄格格也来了,在她身边落座。 廖嬷嬷就先让一个稳婆上前来,耿奕细细看着对方的面色,然后道:“你伸舌头出来给我看看。” 稳婆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要求,一脸茫然之后慢吞吞伸出舌头来。 旁边内务府跟来的太监急忙解释道:“侧福晋,这些人从内务府出来的时候已经让人仔细把过脉看过的。” 言下之意,这些人的身体肯定没问题,不用看了! 耿奕瞥了他一眼,红光哪怕傲娇了一点,却绝不会撒谎的,这些人肯定有问题! “怎么,我多看两眼都不行了?” 内务府的太监顿时低下头去告罪道:“不不不,侧福晋慢慢看就是了。” 耿奕回头让胡嬷嬷去请曲娘过来,一边又问道:“你说她们出内务府之前让人看过了,给谁看的?太医吗,哪一位太医来着?” 太监的脑袋更低了:“侧福晋说笑了,这哪能惊动宫里的太医,却是太医身边的人看过的。” 耿奕一愣,廖嬷嬷就低声解释道:“侧福晋,该是太医身边的学徒看的。” 内务府这些稳婆和奶娘当然请不动太医,但太医身边的学徒却是可以的。 太监既然说得出口,那么就绝不会撒谎,没请人却说请过了,毕竟宫里那么多眼睛,查一查就能知道。 耿奕点点头,心想这些太医的学徒要么没用心看,要么就是学艺不精了。 曲娘被叫过来,耿奕就吩咐道:“麻烦你给她看看了。” 胡嬷嬷已经取了软枕来托着那个稳婆的胳膊,稳婆都紧张起来的。 曲娘听命上前把脉,然后看了对方的舌头就道:“舌苔黄,脉象轻缓,偶尔有点堵滞。” 耿奕听着心里就有数了,问这个稳婆道:“你是不是平日偶尔会觉得热,还会口渴,然而喝了很多水后却很难出来,肚子稍微有点涨?” 稳婆听着每一句都感觉心惊,哆嗦着点头:“是,奴婢只觉得是热了,喝水后出汗就没了,肚子胀只以为是吃多了。” 耿奕看了曲娘一眼道:“我瞧着她这是得了疮疖,应该是刚得的,并不严重,也不容易看出来。” 疮疖其实就是一种皮肤病,皮肤上会长疙瘩,会红肿疼痛一段时间后有脓,出来就好了,并不是什么大病。 轻的就那么一两个,严重的就可能浑身都有了。 稳婆出来之前肯定被简单检查过身体,不可能有大面积的疮疖,哪怕有也该很少,又长在不显眼的地方。 曲娘有点惊讶耿奕的医术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了,只凭着她口述和自己的观察竟然就能断症了,于是点头道:“是,正如侧福晋所言,她这是疮疖。” 耿奕身后的胡嬷嬷脸色一变,直接就上前来推开那个稳婆:“快,赶紧把人拖下去。” 闻言,耿奕有点哭笑不得道:“别担心,她这疮疖不传人。” 疮疖就跟痘痘一样,身体内有热毒才会发出来,却不会人传人的。 胡嬷嬷哪怕知道还是不放心,恨不得把这稳婆直接扔出去的。 稳婆吓得脸色刷白,内务府的太监面色也难看极了。 他真没想到一次又一次的,竟然都在这里栽跟头,内务府跟四阿哥后院的人八字不合吧! 太监连连告罪道:“是内务府失察,竟然没发现此人身有疮疖就带了过来,实在该死。” 胡嬷嬷咬牙切齿,都要怀疑内务府是不是故意的了,嘴上说着该死,背地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种人都敢送到雍亲王府来! 廖嬷嬷已经让两个高大的婆子把那个稳婆拖出了二门,被耿奕叫住道:“别把人扔出去,找个房间扒了衣服看看她的疮疖在哪里。” 耿奕扫了内务府那太监一眼,轻飘飘道:“别是内务府以为我们胡说八道,冤枉了人就不好的。” 回头内务府恶人先告状或是装可怜怎么办,她从来不给人留下把柄的机会,这一点也是跟着四阿哥学的! 廖嬷嬷点点头,就吩咐两个婆子找了个柴房把稳婆的衣服都扒了,浑身每个角落都仔细查看一遍,很快其中一个婆子就回来禀报道:“回侧福晋,那稳婆的疮疖只有一个,长在左臂的腋下,就米粒大小。” 内务府的太监冷汗连连,他真以为耿奕和这个女医的医术半斤八两的,回头他还能遮掩一下,只道这稳婆没问题,而是耿奕不喜欢之类的。 如今证据确凿,疮疖这种东西都长出来了,他难道还能抹掉吗? 太监的脑袋几乎要贴在心口,连连告罪之外实在说不出别的了。 谁知道耿奕还不放过他,抬手轻轻一指:“下一个吧,有劳曲娘继续把脉了。” 太监一听,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不会吧,难不成其他人都有问题? 他顿时后悔随意找了个太医的学徒来把脉,怎么不找个厉害的,简直要害死人,很不能回宫掐死那个学艺不精的学徒! 这人是个乳娘,曲娘已经把脉好了,说道:“舌苔薄且发黄,脉象弦滑,也有淤堵之状。” 耿奕看着对方面如死灰的样子就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感觉心口烦闷,嘴巴发苦,变得很容易发怒,夜里睡不好还多梦?” 每说一句,对方只有点头的份了,生怕自己也跟刚才那位一样有的是疮疖。 耿奕却回头看了曲娘一眼道:“我瞧着这人像是乳-癖。” 曲娘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 乳-癖其实就是慢性良性肿块,多见于青壮年的妇人。 这乳娘的症状很轻,该是刚长没多久,稍微调理一下就好了。 耿奕斟酌着道:“吃点疏肝益气的吃食就好了,比如放了佛手果和青皮的解郁汤。” 奶娘感激着记下,就退到二门外了。 接下来的一个稳婆,曲娘已经熟门熟路把脉后道:“舌苔发白,舌下暗紫,脉象细涩。” 她看着对方的脸色尚可,不像是哪里有毛病的样子,这淤堵时有时无,十分奇怪。 曲娘正微微蹙眉,耿奕就问道:“你是不是偶尔会头疼欲裂,但是过后就什么事都没了?” 稳婆连连点头道:“是,正是如此。奴婢曾私下找药童看过,只道可能是冻着了,痊愈后就会消失。” 耿奕就接话道:“然而还是隔一段时间后忽然头疼,接着又消失了,过阵子又出现对吗?” 稳婆应道:“不错,奴婢只以为是老毛病了,反正就在半夜疼一会儿就消失不见,并不耽误事。” 后边的太监都想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摇晃,既然半夜发病怎么能不说,要害死他吗! 不过稳婆这个差事不错,又是给宫里或者宫外的贵夫人们接生,赏钱极多,哪里舍得放弃呢! 而且按照她所言,只半夜发病,确实一点都不耽误事的。 曲娘就问道:“你这头疼是在一个地方,还是不在一处的?” 稳婆就答道:“不在一处,偶尔前边疼,下次就换了一个地方。奴婢也疑惑了,问过药童也没能答出所以然来。” 药童还不如学徒,哪里能看得出来呢! 耿奕就叹道:“你是不是以前曾受过外伤,就在这脑袋上?” 稳婆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小时候出外的时候摔过,当时晕过去了,但是很快醒过来,脑袋长了个大包,半个多月就慢慢消下去,也不必敷药,多年来都没事,奴婢就彻底忘记这件往事了。” 那么多年的事,她哪里还会记得? 要不是耿奕问起,稳婆都想不起儿时摔过脑袋的事来。 而且摔的具体脑袋哪个位置,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耿奕就虚虚点了点脑袋道:“外边看着没事,里面该是有淤血迟迟没能消退还慢慢变大,才叫你开始头疼的。这会只是半夜疼一会儿,以后疼的时间会越来越久,犹如锥刺一样,久久不愈。” 这话把稳婆给吓着了,恨不得耿奕跪下了:“还请侧福晋救奴婢。” 耿奕就道:“才刚发病,淤血看来扩大缓慢,还不算迟。但是你要晚一点发现就麻烦了,如今只要多喝红花茶就是了。记得,一天泡一壶,只放二两红花,再多就不行了。” 稳婆记下了,也退了下去。 最后一个就更轻了,只是有点便秘而已。 耿奕擦了擦汗,感觉刚才跟答卷一样,得聚精会神才行,免得答错了,在人前就要丢脸了,还丢了自己懂药理的人设。 曲娘是狠狠被她震撼了一番,更是心悦诚服。 进府前她只以为耿奕懂一点药理和药膳已经相当了不起,如今才发现耿奕是真有悟性。 如果耿奕不是四阿哥后院的侧福晋,曲娘都想请她给两个徒弟当老师的。 余下的两个人没问题,一个稳婆一个奶娘却是不够的。 四阿哥原本在后边等着,听见苏培盛来禀报,眉头一皱,满脸不悦。 之前内务府是太子奶娘的儿子凌普把持,弄得乌七八糟的,好不容易人下去了,换了人上去,依旧还是这样办事不力。 四阿哥可忍不了内务府这么怠慢人,直接写了折子当天就让人送进宫里去。 皇帝还奇怪四阿哥刚回家没多久怎么就上折子来了,一看也忍不住生气:“让内务府的管事滚来见朕!” 说完,皇帝又叫住李德全,改变主意道:“不必了,把人撤掉吧,换上海章。“ 李德全应下,内务府无声无息就换了管事。宫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却是风平浪静。 隔天内务府再送人来,连来的太监都换了人。 耿奕只看了一眼也没多想,看着这次的人头上没有红光,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曲娘还是谨慎给每个人都把脉了,廖嬷嬷再看过一遍,今儿留了两个奶娘和一个稳婆,其余的就打发回去了。 钮钴禄格格之前跟着耿奕看人,私下还感慨道:“幸好耿姐姐会看,不然留下那些身子骨不太好的当奶娘,我这还有些后怕。” 孩子就是她的心肝,奶娘要有一点不好,连累了孩子怎么办? 得亏耿奕看出来了,不然她们不就要吃闷亏了? 四阿哥为此也不太高兴,不过皇帝都把内务府管事直接撤掉换人,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等晚饭的时候,耿奕这边让人送来佛手梨、佛手粥和佛手汤,他就奇怪了:“马厨子这是偷懒了,怎的只用一样食材做好几样菜来?” 耿奕就笑道:“这是我特地请马伴伴做的,佛手最是能疏肝解郁,理气宽心,如今是极为适合爷的。” 四阿哥听得一怔,接着回过神来,转而笑道:“你这胆子越发大了,也敢调侃我了?” 看他总算笑了,耿奕也跟着笑道:“还不是见爷闷闷不乐的,若是气坏了该如何是好?” 四阿哥搂着她低头问道:“难道你就不生气吗?” 耿奕就依偎着他回答道:“生气,我自然是生气坏了。不过管事都撤掉了,还换了人,我这气也就散了。毕竟对方未必是故意的,他就是无能。” 四阿哥好笑道:“你这骂人还挺别致的。” 不过被耿奕这么一说,他心里的气确实也散了一些。 的确如她所说,那管事不是故意使坏,就是无能。 内务府乱糟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是凌普把持,后来换了好几个管事,其中还有马齐。 马齐因为掺和八阿哥的事下去后又换了两个人,管事的位置都没坐热就换人,能怎么整顿呢? 而且他们也未必愿意去整顿,这要得罪人,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谁愿意做呢! 皇帝未免有人把持内务府,马齐之后挑的都是没什么身份的包衣,能管得着什么才有鬼了! 这个叫海章的上去,也不知道管事能当多久,恐怕也不会太长久的。 四阿哥思及此,气就更顺了一点,笑着问道:“你真就让我吃这个了?” 他尝了一口佛手粥,确实清香可口。 耿奕笑着吩咐胡嬷嬷让厨房再送了菜来,四阿哥却发现好几个太监提着食盒,难不成做了很多菜品? 他素来不爱浪费,不过耿奕也是清楚的,就静观其变。 然后就见太监们打开食盒拿出一道道小盘子来,盘子上的分量都不多。 说是菜,更像是配菜一样。 最后上的是一道博饼,薄如纸,却带着韧性不易弄破。 四阿哥一看就感兴趣道:“难不成这是春卷?” 耿奕就点头道:“是,还是爷厉害,一眼就瞧出来了。这些馅都是做好的,有荤有素,爷喜欢什么让人动手卷一卷就是了。” 盘子上有炒过的猪肉,有热过的鲜虾菌菇,有豆芽豆干,有荠菜笋丝的。 可以只卷一种口味的,也可以两种混在一起。 四阿哥感觉还挺有趣的,示意身后的苏培盛净手后卷了个荠菜笋丝的,吃着十分爽口。 然后他又要了个鲜虾菌菇的,虾的鲜甜加上菌菇的清香,相当怡人。 四阿哥一种一种吃过去,最后还是最喜欢鲜虾菌菇这个,一连吃了好几个的。 耿奕让身后的如穗包了个荠菜笋丝加上猪肉的,吃着也挺不错,就给四阿哥也包了一个。 四阿哥就让苏培盛两两混在一起试了一遍,不知不觉满桌的春卷和配菜都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样吃着有意思,选择多,也不用担心会浪费。 按照耿奕的话,这配料还能换别的,下回再吃又能不一样。 四阿哥不由感慨耿奕确实很会吃,哪怕只是普普通通吃一顿饭都能玩出花样来,有趣得让人心情自然而然都好了许多。 要是以前,他可能需要在书房坐上一晚,慢慢平复才行。 第54章 海章这个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想点也得点了, 下狠手把内务府整治了一番,起码看着有点模样,不过皇帝还是不大满意。 就表面好看有什么意思, 里面整顿了吗?没有! 那就跟打扫屋子, 外边打扫好了, 看着还不错。里面还乱七八糟没整理, 这不是糊弄人吗? 皇帝就下了死命令, 要么海章把内务府上上下下整顿好, 要么自己主动滚, 换个人来整顿。 海章就头疼了,内务府不是铁桶一样,偏偏各自为政,要动一个都不容易。就他这样的身份也没多少权力, 光动嘴能怎么着? 他的一个姑奶奶好多年前曾是九阿哥奶娘的手帕交,于是就拐着弯求到九阿哥跟前。 九阿哥知道海章来拜见还纳闷了:“这谁啊?奶娘的手帕交?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十阿哥坐在对面就笑道:“这是没关系, 都让他死活弄出关系来了?九哥, 他来肯定是为了内务府的事, 你不打算插手吗?” 九阿哥没好气看了他一眼:“掺和什么,那里面的水深着呢!” 他又不是没事做, 干嘛主动进去搅这浑水? 十阿哥伸手两拇指搓了搓, 眨眨眼道:“九哥,掺和进去有钱啊, 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 九阿哥挥挥手道:“去去去,小十你也会埋汰起你九哥来了?什么钱能赚,什么钱不能赚, 你九哥心里还是有数的。” 能赚的他肯定不会放过, 不能赚的自己是一点都不会去碰的。 十阿哥捧着茶杯又道:“要是海章三天两头过来拜见, 在外边隐晦借着九哥的关系当幌子来扯大旗整治内务府的事,九哥你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九阿哥皱起眉头,不得不说十阿哥是旁观者清,这话真是一针见血。 要海章在外头说他跟九阿哥有关系,借着九阿哥的名号来整顿内务府,要真能整顿出什么来就算了,九阿哥却觉得海章这人小聪明是有的,能耐却没多少。 没见他这事情还没开始办,就先知道扯大旗,把九阿哥拖下水吗? 办不好差事,九阿哥还莫名其妙沾了一身腥,那就晦气了! “小十你这话说得对,你说说我该怎么办?总不能人上门来就打一顿扔出去,好证明我跟海章没关系吧?” 十阿哥眨眨眼道:“九哥看得起我,弟弟还挺高兴的。就是弟弟要知道怎么办,我早告诉九哥了。” 看九阿哥挑眉,伸手作势就要打自己的脑袋,十阿哥连忙道:“不不不,弟弟还是有一个办法的。” 九阿哥收回手问道:“是什么,赶紧说!” 十阿哥嘿嘿一笑:“我们想不明白,找四哥请教不就好了?” 九阿哥一拍脑袋,对啊,他们想不清楚,找四阿哥问问就好了。 四阿哥下朝回来,两个弟弟莫名其妙上门来做客,还一副郑重的模样,一进门就要直奔书房说正事。 他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赶紧把人带去书房,让苏培盛在门口盯着,这才问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九阿哥就赶紧把海章的事情说了,摸着脑袋苦恼道:“我和小十这不是想不明白,只好来问问四哥的意思,帮忙出个主意。” 十阿哥偷偷瞪了他一眼,明明是九阿哥的事,怎么还扯上自己了! 九阿哥也悄悄给十阿哥使了个眼色,有难同当啊兄弟! 四阿哥在书桌后看着这两个弟弟互相偷着使眼色,干咳一声提醒道:“九弟既是烦不胜烦,又怕人误会,不如直接进宫跟皇阿玛说就是了。” 九阿哥一愣,想了想还真是个好办法,他最怕的不就是皇帝误会吗? “还是四哥有办法,我这就进宫去。” 他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十阿哥还站在书桌旁边。 见九阿哥回头,十阿哥还挥挥手道:“九哥快进宫,弟弟在这里等你。” 九阿哥就不高兴了:“怎么,小十你不跟我进宫吗?” “我不去,九哥自己去就好。”十阿哥嘟嘟嚷嚷道:“不是我说,九哥你都这么大了,进宫还要我陪着去,羞不羞!” 他伸手刮了下脸颊,九阿哥气得就要扑过来挠十阿哥,被十阿哥笑着避开了,一把躲在四阿哥身后。 四阿哥一手抓住十阿哥拖出来,又对九阿哥正色道:“都什么时辰了,事情要紧,拖不得,还不快去!” 这两个弟弟哪怕成亲了还是十分孩子气,四阿哥又是头疼又是无奈,却又觉得弟弟没太大变化挺好的。 而且有解决不了的事,两人就跑过来问他,如此相信自己,让四阿哥这个兄长当得还是挺骄傲的。 九阿哥瞪了十阿哥一眼,这才匆匆进宫去御书房见皇帝了。 皇帝把人叫进来,九阿哥就一股脑说了,还皱眉道:“皇阿玛快把海章弄走,三天两头跑到我府上来,说他姑奶奶是儿臣奶娘的手帕交,四舍五入就跟儿臣有交情了?去外头一说,人云亦云的,不知道会不会变成儿臣跟海章是同个奶娘带大的呢!” 闻言,皇帝不高兴道:“胡说八道什么!你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九阿哥摸摸鼻子道:“这不是在皇阿玛面前,儿臣才敢什么话都说出口了。” 皇帝摆摆手道:“行了,朕知道了。” 九阿哥麻溜行礼:“儿臣谢谢皇阿玛!” 皇帝乐了:“朕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朕要做什么了?” 九阿哥笑眯眯道:“不管皇阿玛做什么,肯定是为了儿臣好的,儿臣就该道谢才是。“ 皇帝笑笑道:“油嘴滑舌!下去吧!” 九阿哥一听赶紧行礼退下了,皇帝沉吟一会对李德全吩咐道:“海章看来也是个不得用的,自己没本事就要把小九拖下水。既是个无能的,他也不必坐在那个位置上。” 李德全心里一惊,连忙应下,又听皇帝开口道:“让小十二过来见朕。” 十二阿哥被皇帝传召进宫,在去的路上忐忑不安,心里琢磨究竟是为了被皇帝叫进宫去的。 他回想了一遍,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不对劲的事。 反正自己身正不怕影斜,等下马车进宫的时候,十二阿哥已经彻底镇定下来,踏进御书房之后规规矩矩行礼。 看他一副不惊不惧的模样,皇帝还是很满意的,摸着胡子道:“叫小十二过来,是内务府总管空了缺,朕就想着你上回替老四查账做得不错,整顿内务府也需要查账的细致活,就让你暂时替上了。” 十二阿哥一愣,没想到皇帝会给自己这个差事,急忙应道:“是,儿臣一定好好办差。” 没什么辞藻华丽的话来表明忠心,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皇帝更放心了。 要是十二阿哥一脸惊喜后好话一箩筐,保证的话一大堆,皇帝反而没那么安心,生怕十二阿哥只会说得漂亮却不会干活,让内务府没解决就算了,还要雪上加霜。 好在皇帝没看错人,十二阿哥的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沉稳的。 要是九阿哥在这里,指不定听完就一惊一乍的了。 皇帝指了高太监跟着十二阿哥去内务府,免得那些人还以为十二阿哥过去掌了内务府是开玩笑的话。 要不是高太监在,内务府几个司管真以为十二阿哥开玩笑的。 毕竟海章这个新管事换上来还没半个月,这就下去换人做了,换的还是年纪不大的十二阿哥,开什么玩笑呢? 但是皇帝跟前伺候的高太监就在旁边笑眯眯站着看他们,显然这不是开玩笑了。 司管几人连忙过来拜见十二阿哥这个新的管事,心里对这个年纪小的阿哥还不是很服气的,又觉得哪怕换了十二阿哥也就那么一回事,可能脸嫩的十二阿哥还不如海章呢! 十二阿哥没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只吩咐道:“有劳各位把最近几年的账本都送过来,另外叫几个小吏过来帮忙。” 他上回跟着四阿哥查账,发现小吏的好用了,这次也打算用上。 不然就自己一个人查账,不是得累死吗? 十二阿哥没打算累死自己,自然要先找帮手了,至于让内务府的人来帮忙,这不是越帮越忙吗? 而且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私下做手脚,给自己拖后腿呢!还不如不用了! 跑腿太监一会儿就叫来五六个小吏,十二阿哥扫了一眼,都是之前用过的,就满意地点点头。 司管已经派人去取账本来,足足有五六个大箱子。 里面的账本有表面还新的,应该是最近的。也有很旧的,表皮都开始泛黄了,不知道多久之前的。 十二阿哥扫了一眼,一个箱子里面有新有旧,果然这些人没打算听话,还准备为难自己了。 新旧混在一起,这不是给他添麻烦吗? 司管们盯着十二阿哥,就想看看他的反应。 他是当没看见,然后让小吏把箱子抬进去,准备息事宁人的。 还是十二阿哥会当场发飙,到时候司管只要推脱是底下人办事不力,此事就能轻飘飘过去,不然十二阿哥还能对他们怎么样,直接发落吗? 无凭无据,就因为账本没放好就发落司管们,怎么可能呢! 十二阿哥也知道没可能,所以他压根没发飙,但是更没打算当做没看见,他指着箱子道:“这账本乱七八糟的,看来司管们平日也不怎么看账,对底下人十分信任的样子。既是他们没弄好,就让你们底下人过来重新整理好一遍,明天一大早我再查账。” 司管们应下,一副恭敬的模样,心里却不以为然,反正账本一天没弄好,十二阿哥明天就不能开始查账。 明天不行拖后天,后天不行拖大后天,十二阿哥还能怎么办呢,抓着司管的人打板子吗? 打一顿出气没什么,打死人的话,御史就有活干了,十二阿哥估计也是不敢随意弄死人的。 十二阿哥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道:“明天一早我要是没见着整理好的账本,那证明司管这些信任的底下人能耐不行。反正司管底下那么多人,发落一批再换一批来整理,总有能干活的人。” 他还对高太监道:“有劳高伴伴跟各个司坊的人说说,人多力量大,是吧?” 司管们脸色都变了,没料到这个年纪小的十二阿哥这么不好糊弄。 他还派人去司坊说得人人都知道,心腹们哪敢不好好办差,就怕其他人蠢蠢欲动来动手脚让心腹们办不好! 到时候账本没弄好,心腹吃了挂落被撵走,司管们费了多少年培养的人手不就没了吗? 要重新培养起来不容易,他们这就吃大亏了! 司管们纷纷表态道:“等会奴才回去敲打一番,必然会办得妥妥当当,明儿一早十二阿哥就能看见整理好的账本,你们说是吧?” “是是是,十二阿哥只管放心就是了。” 他们纷纷一改之前看似恭敬实际上什么都没听进去的态度,十二阿哥只笑着点头道:“那就有劳各位司管了。” 但是高太监去说的事,显然十二阿哥也没打算改变主意。 高太监心想这位年纪小的十二阿哥还真不好糊弄,光是看司管们五颜六色的神情,他就感觉自己是来对了,回头就要跟李德全私下说说才行。 当然了,高太监跟李德全说完,就等于是告诉皇帝了。 皇帝摸着胡子笑笑,他原本还担心十二阿哥镇不住这些人,如今看来还是可以的。 高太监去内务府一宣布,不少人摩拳擦掌就想代替那些司管的心腹去干活了。 巴结司管还不如直接巴结这位十二阿哥,要混个熟脸,以后指不定还能当上司管的! 司管都快压不住底下人心浮动了,气得要死,一边还要吩咐心腹赶紧干活,别给十二阿哥抓到把柄! 十二阿哥回去后舒舒服服休息了一晚,精神抖擞到内务府来查账。 几个心腹连夜整理账本,累得头晕眼花,总算在天亮前弄好了。 他们看见十二阿哥过来赶紧行礼,表示弄完了,这下总算能走了吧? 这怎么可能呢! 十二阿哥看了一眼箱子里整理好的账本,新旧都分开了,他指着旧的账本,就有侍从递来一本,他随意翻了翻道:“这账本都泛黄了,里面的账目也不清晰,你们帮忙重新抄一遍。对了,一人抄完再换着检查,要是发现一个错处,对方就多抄一本,自己就少抄一本。” 他又点了两个小吏,专门记录这个。 几个心腹面面相觑,想死的人都有了,一箱子的旧账本,他们要抄到什么时候去? 而且还要互相监督,彼此制衡,十二阿哥好狠的手段,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其中一个忍不住道:“十二阿哥,要把这些重新抄一遍实在太费时间了,恐怕会耽误查账的进度。实在要抄的话,不如多叫些人来帮忙?” 他眼看着十二阿哥虽然脸嫩,却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是头疼。 反正都要干活,怎么都要拖更多人下水来一起做,不然要累死他们吗? 几人深以为然,独干活不如众干活,反正把不怎么重要的活计分给别人,还是眼熟的自己人,这就无妨了。 十二阿哥挑眉道:“账本这么重要的东西,司管让你们几人来是因为信得过你们,其他人就未必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来负责吗?” 谁敢负责这种事啊,十二阿哥难道就不负责了吗? 几人还不敢直接质问,又听十二阿哥道:“查账进度要被耽误这种事就不必担心了,那么多的账本,等你们抄完旧的,新的估计就查得差不多了,一点都不耽误事。” 得了,反正抄账本的事不干也得干。 几人累得要死也只能灌下一壶浓茶继续干活,反正抄写账本只需要看和写,就不怎么费脑子。 就是抄写了一天,他们回去的时候胳膊都抬不起来,连筷子都拿不住,感觉这日子是要过不下去了! 于是他们只能找司管哭诉,救命啊,这活不是人干的啊! 司管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来找十二阿哥商量道:“他们几个来抄写那么多的账本实在太慢了一点,不如另外多派些人来。” 十二阿哥似乎有点不情愿,在司管再三请求下才勉强点头道:“行吧,找点信得过的人来,账本的事可不能随意泄露出去。” 司管连连应下,转头就点了平日得用的人手,把所有能用的心腹都挪了过来帮忙。 十二阿哥还让小吏清点人数,记录人名,回头每天还要点卯,别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来两天就跑了! 司管感觉有点不对劲了,疑惑道:“他们既然过来了,肯定会好好干活,记录名字上册就不必了吧?” 十二阿哥不高兴道:“这么多人我哪里能记得住,哪天少了那么一两个都不知道,记一记又何妨?” 司管想想也是,十二阿哥不可能记得那么多人,要是记下名字,他们每天过来的时候点卯就要简单容易得多了。 人多确实抄账本就快多了,十二阿哥依旧是两人为一组,抄完账本后互相换着检查。 而且换完一本之后,组员就要换人,不能重复同一个人,以防他们互相包庇。 这挑的人还不是同一个司管底下的,彼此虽然可能眼熟,却还没熟悉到会互相包庇的程度。 十二阿哥还会让小吏抽查,隔两天随手拿一本对一对,要是发现非常多的错误,那一组两人就是互相包庇得赶出去不说,还要受罚,直接撵出内务府。 这惩罚就大了,内务府是个油水多的地方,多少人挤破头才能进来,哪里舍得丢下这个好差事,一个比一个检查起来都认真。 抄错得多,那就要多抄一本,对方就能少抄一本。 起初大家还算客气,到后来别说是熟人了,亲爹都不行! 少抄多抄一册没什么,少个五六本那就不一样了! 每天点卯之后,同组的两人看向对方的目光都透着战意:小样,今天还怕找不到你的错处,多抄一本吧你! 十二阿哥还不只有罚没有赏,抄得又快又好的就能免抄一本,还能指定免了这本给谁来抄! 那些原本就不对付的人更是摩拳擦掌,恨不能给对方添堵! 如此多的账本还以为要抄上两个月,谁知道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就抄得差不多了。 另外十二阿哥带着几个小吏查账,新账本都查完了。 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些账本每个账目都写得一清二楚,加起来是毫无猫腻,总数是对的,分开来每个月都没有出入,显然账目是彻底平掉了。 小吏有些胆战心惊看着沉下脸的十二阿哥,生怕他发飙。 短短一个月下来,内务府是谁都不敢小看这位十二阿哥了! 十二阿哥却很快缓和了脸色道:“旧账本先抄好的那些都对过了吧,怎么样?” 有小吏把记录递了过来让十二阿哥过目:“数目都对过,没什么问题。” 他面色迟疑了一下,十二阿哥就注意到了:“但说无妨,这里也没外人在。” 其他小吏连忙低下头,这句话说得让人心窝子都暖了起来。 闻言,这小吏才咬咬牙道:“小的发现几处账目数目比较大,却没到显眼的地方。比如这个后宫娘娘过年过节的时候为太后娘娘请戏班子解闷,一年三回,每次花费统共十万两。” 一年下来,这里就有三十万两了。 十二阿哥鼓励地看着他,小吏接下来道:“当初小的识字进了宫,发小也会一点,就进了戏班子专门给角儿们写本子,所以知道一点。小的戏班子便宜,三五千就能请下来,大的戏班子因为角儿出名,可能得一万两才能拿下。若是极为有名气的戏班子,三五万就顶天了。” 言下之意,这一次给十万两的戏班子从哪里找来的? 要是找的三五万两的戏班子,那么余下的钱又进了谁的口袋? 十二阿哥挑了挑眉,他自幼在宫里长大,嫌少出外头,对这些物价自然就不清楚了,就这么给内务府给忽悠到了。 哪怕是皇帝,恐怕都不清楚这些具体俗务,他不由冷笑道:“他们的胃口倒是不小。” 小吏的脑袋低了下去,心里难免忐忑。 十二阿哥就安抚道:“放心,此事除了在场的人之外,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说过这些话。” “多谢十二阿哥,”小吏这才放心了,毕竟这事戳破了,内务府必然要来找他的麻烦。 十二阿哥问了外头那些旧账本是彻底抄完了,他就让人暂时别走,先去禀报皇帝,大家都误会这是要嘉奖他们了,哪里有人舍得这时候走呢,都乖乖留下了。 吩咐太监上茶,又让小吏私下盯着别让任何一个人离开,司管那边也派人盯着,十二阿哥这才去御书房见皇帝,开门见山说了戏班子的事:“皇阿玛,内务府这些人从上到下恐怕都伸手了,要一个个查过去,恐怕要打草惊蛇,抓住了小鱼,放走了大鱼的。” 皇帝听得面色沉了下去,就问道:“十二你打算怎么做?” 十二阿哥正色道:“儿臣的意思是,内务府这些人从根子上就坏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估计就没一个是清白的,还不如把上梁彻底换了。” 听罢,皇帝挑眉道:“十二你跟着老四久了,这作风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之前四阿哥去整顿江南官场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行就全部换掉。 别人都是抓那么一两个人来杀鸡儆猴,四阿哥就不,他直接就斩草除根。 就不信这么连根拔起,还不能震慑其他人,再敢伸手那就直接把胳膊剁了,看谁还敢! 十二阿哥认真点头道:“皇阿玛,这些人在内务府多年,不知道伸手拿走了多少国库的银钱。这些都是属于皇阿玛的东西,全部拿回来也是应该的。至于他们深受皇恩,不好好办差竟然敢中饱私囊,就该都换掉,然后换上忠心耿耿之人。” “相信忠心之人很多,没必要让这些人占着位子。” 反正多的人来换,何必留下这些不忠不义之人! 皇帝挑眉问道:“把人都换掉后,小十二打算让谁来分管各处司坊?” 司坊跟江南官员不一样,毕竟还有小吏帮忙运转,回头再派人过去接手,有小吏辅助的话慢慢就能上手了。 但是这次内务府从上到下的司管和他们的心腹都换掉的话,就没个熟手带路了,接手的人要怎么办? 比如掌仪司负责小规模的祭祀及太监品级,都虞司则是负责武职的挑选,慎刑司管的是宫人犯错和审讯,营造司专门负责宫里各处缮修,钱粮司管的事皇庄租赋。 七司三院,上下至少有三千多人,都换掉是不可能的。 十二阿哥就道:“换掉各处司管和他们的心腹之人,把司坊其他人提拔起来,儿臣就不信各个司坊里面就没有一个得用之人。” 皇帝就问道:“那小十二怎么知道换掉的都是司管的心腹,还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闻言,十二阿哥就笑了,把最近要抄写账本,让司管送心腹之人过来的事说了。 皇帝之前是知道这件事的,只以为真是账本重要,所以才让司管挑可信之人送来帮忙,谁知道十二阿哥原来等在这里? 他在吩咐司管之前就有这个打算了,还要司管的心腹抄完账本之后才抓人? 估计那些司管的心腹还真以为十二阿哥过来面圣,是准备给他们请赏,哪里知道十二阿哥是来请罚的,想要一网打尽! 皇帝摸着胡子颇为满意,这个儿子可谓是走一步却想三步,面面俱到了。 原本皇帝还觉得十二阿哥可能是嫉恶如仇,才想要换掉所有的司管和他们的心腹,如今他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既没放过恶人,却也没有让任何一个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内务府剩下的那些人是能用的,皇帝就点头道:“可以,那就按照小十二的意思去办。“ 十二阿哥笑笑道:“是,儿臣不会让皇阿玛失望的。只是,儿臣也想找皇阿玛借人手。” 不然那么多人,他要全部一次拿下恐怕没那么容易。 皇帝挥挥手,示意李德全跟着去:“让御林军配合,慎刑司那边估计放不下,索性皇陵那边还缺人手,都送去吧。” 几句话就定下了那些人的命运,能被送去皇陵干活,还是他们的荣幸,少不得要感恩戴德。 李德全心里却明白,这些人送过去后,能撑个两三年都算不错了。 等着的心腹们心里还美滋滋的,回头就发现几个司管也被请了过来,说是十二阿哥有事要说。 司管心里纳闷,听心腹说着可能十二阿哥去皇帝那边请赏了,还是有点不得劲。 他们可不是心腹这些天真的人,摸爬滚打多年,自然嗅出不对劲的地方。 等司管们想找借口离开,却发现已经走不了,外面被御林军密密包围住。 十二阿哥就在最前面,看着众人说道:“皇上有命,要派各位去皇陵尽一份力,还不谢恩?” 司管们都傻眼了,身后的心腹们手里的茶碗摔在桌上,就想要痛哭出声,甚至想逃出宫去。 然而他们不敢,御林军一个个虎视眈眈,哪个敢动就要当场人头落地。 虽然对这些人来说,去皇陵当苦工,还不如这时候脑袋搬家的。 司管们不觉得账目平掉了,十二阿哥如何能发现问题,垂死挣扎道:“十二阿哥要拿人,总归要我们知道罪名才是。” 十二阿哥早就吩咐一批御林军去各处司管的家里,免得消息走漏让他们跑了,另外也是查找证据。 司管家中一个比一个富裕,金银的数目显然跟他们的俸禄对不上。 十二阿哥直接让御林军把各家抄出的金银数目一说,司管们顿时哑口无言。 他们明白事已至此,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哀求道:“还请十二阿哥高抬贵手,放过我等的家人。” 十二阿哥笑笑道:“你们想要祸不及家人,也得看看家人有没享过福。” 要家人好处是同享了,祸事就想撇清关系,这可能吗? 他还好脾气安抚道:“放心,旁支若是没伸手,该是不会被连累的。” 司管们心里都想骂人了,他们要的就是直系的安危,旁支关自己什么事啊! 可惜如今说这些都迟了,御林军一窝蜂上前来抓人,全部五花大绑送出宫。 十二阿哥派御林军连夜抄了七个司管的家,可谓震动整个朝堂。 他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只托合齐被重用和废掉的时候被人想起来过,谁知道不鸣则已,如今是一鸣惊人! 原本还有人觉得十二阿哥这样太过了,完全是跟着四阿哥学的,就该手段循序渐进一点,不必这般嫉恶如仇,甚至宁愿杀错不能放过一个,把七个司管都干掉了。 等在司管家里抄出无数的金银、珠宝、古董甚至少许贡品送到殿前,摆得满满当当的,这些声音就通通不见了。 司管手里更有无数良田、宅院的地契,另外还养着一群美妾。 每天穿着绫罗绸缎,吃用与宫里贵人无异,关起门来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却依旧贪得无厌。 他们私下还收受贿赂,太监品级看谁给的钱多就提拔谁,挑选武职看谁给的孝敬多就选谁,哪怕各宫修缮也看娘娘们谁给的赏钱多就先开工,其他就拖着。 后宫地位不高的主子不敢吭声,免得以后日子更难过。 哪怕地位稍微高一点的也只能忍气吞声,生怕内务府给她们使绊子。 毕竟敬事房也是内务府的,哪个后宫娘娘敢得罪,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皇帝了吗? 如此胆大妄为,皇帝气得不行,都想收回成命,送这些人去皇陵简直是便宜了他们! 好歹被十二阿哥劝住了,毕竟皇帝也不好出尔反尔。 而且对他来说,比起去皇陵磋磨几年,一刀砍了脑袋才是便宜了这些人! 抄家后只要伸过手的,直系逃不过,知情的旁支也得一并抓起来,一起去皇陵干活了。 一串串人送去皇陵,让皇陵那边人手再也不缺了,进度都比之前都快了一些。 九阿哥之前听说十二阿哥被皇帝叫去内务府整顿,还担心得不行,生怕这个腼腆的弟弟要给内务府那些老油条给欺负了。 然而皇帝都开口了,根本不可能收回成命。 九阿哥也不敢随意去找十二阿哥,毕竟查账这种事太敏感,自己还是避嫌为好。 谁知道前后才一个月,十二阿哥就打了漂亮的仗,硬生生把内务府的毒瘤都彻底刮了下来,风气为之一清,还狠狠震慑了内务府上下。 差事办好了,九阿哥这才去见十二阿哥,拍着他的肩膀道:“小十二真是能干,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知道九阿哥担心了很久,十二阿哥感激地笑笑道:“让九哥费心了。” 九阿哥也笑道:“算什么费心,就是我都没能帮上什么忙怪不好意思的。好了,时辰差不多,我们走吧。” 十二阿哥被他搂着往外走,满脸茫然道:“九哥,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四哥那边,你这差事办得漂亮极了,当然要好好庆祝一番!”马车已经等在外头,九阿哥带着十二阿哥上去,十二阿哥坐下后才回过神来。 “我这还没给四哥说一声,贸然上门打扰不好吧?” 九阿哥就笑道:“放心,我早就派人跟四哥说了,要给十二你一个惊喜!小十、十三和十四已经先过去了,我特地过来接你的。” “该是我请几位哥哥到我府上才是,只可惜我府上简陋,厨子的手艺也远不如马伴伴。”十二阿哥心里暖暖的,又笑道:“九哥特地选了四哥那边,其实是想吃马伴伴的手艺吧?” 九阿哥也笑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既能给十二庆祝一番,又能吃到马伴伴的手艺,何乐而不为?” 第55章 十二阿哥一到, 等着的几个阿哥就能开席了。 十三阿哥让了让,叫十二阿哥能挨着他落座,笑着道:“还没恭喜十二哥。” 十二阿哥笑笑道:“十三弟这么一夸, 我怪不好意思的,不过是帮皇阿玛分忧罢了。而且我实在看不上那些人,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才是, 他们还敢伸手先肥了自己的钱袋子!” 抄家出来的东西摆满了整个大殿前的空地,让所有大臣都亲眼看看, 究竟是十二阿哥做得太过分,还是这些司管们过分了! 四阿哥赞同道:“正是如此, 他们既伸了手, 就该知道后果才是, 十二弟做得好!” 被他一夸, 十二阿哥脸颊红扑扑的, 还有点赧然。 九阿哥苟着十二阿哥的肩膀感慨道:“小十二这一手漂亮,狠狠替咱们四哥出气了。内务府一个个酒囊饭袋,就没好好办事的,给四哥府里送的是什么玩意儿!不过十二弟都开始办差了, 还办得这么漂亮,衬得我这个哥哥好没用。当然, 小十你也是。” 十阿哥正喝着茶, 抬起头来眨眨眼道:“九哥好好说话, 怎么就扯上我去了?” 他见十二阿哥面露窘迫,就笑着解释道:“别担心, 九哥跟你开玩笑呢!十二弟刚得了差事, 九哥整天跟我嘀咕, 就怕那些老油条会为难你。还琢磨着京城哪里有小巷子, 把人拖进去套个麻袋打一顿,就不能为难十二弟了。” 四阿哥无语了,这什么馊主意! 九阿哥连忙道:“四哥,我就是跟小十开玩笑的,肯定不会做这种事!” 他瞪了十阿哥一眼,这小子真是什么都敢说! 十阿哥劳神在在地继续喝茶,丝毫没一点怕的。 几人在桌上也没讨论太多内务府的事,免得十二阿哥为难,四阿哥温和开口道:“今晚都不许喝酒,明儿十二弟还要继续当差的。” 七司是解决了,内务府还有另外三院。 包括上驷院、武备院和奉宸院,设了兼管大臣,不必十二阿哥直接管着,所以暂时还没动,回头还得清查一番。 上驷院掌管的是御用马匹,并没有多少油水在,算得上是个苦差事,应该没什么猫腻才是。 武备院就十分重要,分了北库、南库和甲库。 北库放的是御用的鞍辔、伞盖、幄幕等,南库则是放了官用的,甲库是放着盔甲、刀仗和弓箭等器具。 奉宸院管的都是京城外边的院子,比如圆明园、畅春园、天坛、香山、热河行宫等等,所属的主事人数也是最多的,要理清楚没那么容易,需得花时间才行。 十二阿哥是抓大暂时放小,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于是立刻着手抓了七司,之后才慢慢处理三院的事。 比起三院,七司的权利更大,管的还是皇帝身边的事,更要着重才行,十二阿哥这轻重缓急是拿捏住了。 四阿哥心里很宽慰,这个之前不起眼的弟弟终于入了皇帝的眼,还快速成长起来。 厨房很快送来今天的菜式,因为是庆祝的关系,尤为丰盛。 先上的是盆菜,四阿哥给起了个名字,叫金玉满堂。 确实上面摆的海货煮好后带着金黄的色泽,这个名字是再适合不过了。 四阿哥还特意让厨房做了辣椒酱送来,让十二阿哥能沾着吃。 其他人吃不了辣,所以盆菜没放辣,不过十二阿哥可以沾着吃。 十二阿哥笑着道谢,一碟辣椒很快就空了,后边有伺候的丫鬟很快补上。 最后他吃得不过瘾,索性让人送来一个瓷碗,直接把辣椒酱都倒进去,一口菜沾上满满的辣椒酱才放进嘴里。 九阿哥看着这口菜还不如辣椒酱多,吃进去感觉只有辣味,压根吃不出菜原本的味道来,不由咂舌道:“十二弟是真的喜欢吃辣,就不觉得吃什么都一个味了吗?” 十二阿哥眨眨眼摇头道:“不会,这菜吃着鲜美,配上辣椒之后是锦上添花了,九哥要试试吗?” 九阿哥连忙摇头道:“不了,我可吃不了那么辣。” 接着上的是一道雪里红,其实是白肉卷菜。 这肉用的是腿肉,切得薄薄的,煮好后再卷着黄瓜丝、萝卜丝一起用,吃着不油腻还清爽。 厨房还特意做了两份,一份没放辣椒,另外一份放了。 毕竟炒过的辣椒和沾的辣椒,口味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是为十二阿哥庆祝,厨房也体贴他喜欢的口味。 十二阿哥欢喜极了,一口吃着已经不是白色的肉,而是红色的,赞不绝口道:“马伴伴的手艺更好了,回头也能让我家的厨子过来跟马伴伴学一学吗?” 九阿哥就叹气道:“别提了,我之前求了四哥,让我家厨子也过来跟马伴伴想着学一学,手艺总归有进步。可惜一样的菜,食材差不多,但是在这里吃和我在家里吃的味道还是不一样。” 哪怕用的是一样的食材,学会了做菜的步骤,换了个厨子,味道还是有所不同的。 四阿哥就笑道:“你们要喜欢,回头多来我这边一起聚聚就好。” 九阿哥就笑道:“那敢情好,就怕来得多了,四哥要烦了我们。” 四阿哥摆摆手:“哪里会,只要你们想,都可以来。” 后边又上了糖醋排骨、红烧肘子肉和水煮鱼肉,前两个菜是几个阿哥喜欢的,最后这个就是给十二阿哥准备的了。 辣子放得特别多,鱼肉切得很薄,煮得时间不长,吃着很嫩。 一顿饭让几个阿哥都吃得很满足,虽说十二阿哥不能喝酒,九阿哥还是央着四阿哥要了一壶桂花酒,一个人低头闷声喝了一壶让人添满,菜没吃几口,居然就有点醉了。 九阿哥勾着十二阿哥的肩膀感慨道:“小十二,哥哥有点羡慕你啊。” 他比十二阿哥年长,却没个正经差事,实在够丢脸的。 十阿哥连忙扶着九阿哥道:“九哥你喝醉了,快送醒酒汤来。” 他跟后边的侍从吩咐完,就要扯着九阿哥坐回去。 好在九阿哥也没醉得特别厉害,乖乖坐回去也没发酒疯的。 十二阿哥脸上有点着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九阿哥。 四阿哥沉吟半晌道:“倒是有个差事,却没那么轻松,九弟如果有意,我可以跟皇阿玛提一提。“ 九阿哥一哆嗦,那点醉意立刻就抖落掉,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四哥说的是真的?我都可以的!” 只要别每天无所事事的,什么差事他都乐意! 四阿哥笑笑,也不卖关子道:“皇阿玛有意在俄国互市,你们该是知道的,这事之前有马齐来负责。” 然而马齐因为掺和确立皇太子的事,这差事就耽搁了下来,却没别的人选,一直拖到现在,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九阿哥擅长各国语言,再学俄语估计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心的话倒是能接了这个差事。 闻言,九阿哥终于笑道:“这俄语我之前学了一点,就为了跟俄国人做买卖。我回头就找人正经学一学,就有劳四哥跟皇阿玛提一提了。” 这次轮到十阿哥和十三阿哥羡慕地看向九阿哥了,四阿哥要开口,皇阿玛要是没别的人选,这事可能很快就会定下来了。 九阿哥美滋滋的,酒也不灌了,心里开始琢磨京城哪里能找个会俄语又清楚俄国如今状况的人。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要俄国互市的话,他自然要清楚那边的情况才好动手的。 不过早几年跟俄国互通有无,京城里设了俄学堂,招了不少八旗子弟学习俄语,就为了以后彼此交流做准备,培养能够做翻译的人。 九阿哥想着在里边看看,估计能找到一两个学得不错的当帮手。 至于那里面的老师大多是俄国的传教士,心里的小九九多着呢,九阿哥不打算找他们过来当先生,免得被他们误导了。 十阿哥感慨九阿哥的运气真好,十三阿哥却觉得这事四阿哥心里早就考虑清楚,打算给九阿哥找的差事,估计差不多确定了,这时候才说出口罢了。 只有十四阿哥还没心没肺吃着菜,一边含糊道:“那回头九哥得了这个差事,岂不是要跑去俄国那么远的地方?那边听说冷得很,九哥这小身板受得了吗?” 九阿哥不乐意了:“怎么,还小看你九哥了!” 想想他学武全靠九福晋督促,虽然比以前勤奋了一点,还真是不如十四阿哥勤勉,于是又改口道:“那我明儿开始就每天开始晨练,把这身板锻炼得更好一点能抗冻!” 如今有动力了,让九阿哥大清早爬起来练武怎么都乐意了! 几人边吃边说不知不觉就夜深了,九阿哥生怕耽误了四阿哥明天早朝,还要跟皇帝提起自己的差事,赶紧起身要告辞。 四阿哥好笑道:“放心,我不会忘了的。” 九阿哥摸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太心急了一点。 四阿哥倒是能理解,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 但是九阿哥喝了酒,四阿哥就没让他骑马,而是叫府里的马车送人回去。 其余几个兄弟都是骑马来的,陆陆续续就翻身上马离开了,唯独十三阿哥留在最后。 四阿哥看着他道:“这阵子好好休息,以后就有得忙了。“ 十三阿哥听了,眼睛一亮,笑笑道:“好,我听四哥的。” 四阿哥目送十三阿哥离开,笑着摇摇头回去,心里想着九阿哥有着落了,十阿哥却有点难办,只能继续琢磨一下了。 他想了一会才睡下,感觉也没多久就被苏培盛轻轻叫醒了:“爷,钮钴禄格格发动了。” 四阿哥立刻坐起身,一边披上外袍一边问道:“什么时辰了?” 苏培盛伺候他穿鞋一边答道:“爷,子时了。” 四阿哥一边走一边穿好衣服,匆匆赶去产房,四福晋已经等在那里了,身上也只简单披着外袍,该是睡下后被叫醒匆忙过来的:“钮钴禄格格刚进去没多久,该是没那么快才是。” 闻言,四阿哥坐在她的身边,丫鬟就奉上热茶来,四福晋继续细细解释道:“晚上用饭之后钮钴禄格格肚子感觉有点疼,却不厉害,就让曲娘过去看着了。后来钮钴禄格格就不疼了,曲娘派人来说是可能明天才要发动,爷那边正宴客就没提一声。” 后来四阿哥睡下了,想着钮钴禄格格可能明天才发动,四福晋就没打扰他,哪想到大半夜的钮钴禄格格忽然就疼得厉害了? 四阿哥点点头道:“这孩子看着是着急出来了。” 四福晋看着天色,里边也没什么动静,就劝道:“爷去歇着,明儿一早还要上朝,这边有我盯着就好。” 四阿哥还是坐了半个时辰,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廖嬷嬷进去看了,说钮钴禄格格的肚子疼,宫口却还没开。 曲娘估摸着怎么都要再一两个时辰才行,带着人慢吞吞在里边走圈,还让厨房送来一碗鸡丝面让钮钴禄格格吃了,让她回头生孩子也有力气。 四阿哥就先回去睡下了,没几个时辰就起来去早朝。 耿奕是早上醒来的时候才知道钮钴禄格格昨晚半夜发动,谁知道折腾好几个时辰,这会儿还没生,不由皱眉道:“还没出生,宫口没开吗?” 她让胡嬷嬷去看看,后者很快回来道:“主子,钮钴禄格格疼得很,宫口却迟迟没开。曲女医的意思是得喝催产汤药,不然继续下去对孩子不好。” 然而催产汤药对孕妇的身体却更加不好,万不得已是绝不会用的。 显然曲娘也是没办法,毕竟钮钴禄格格再这样拖下去孩子就得闷坏了。 耿奕就问道:“曲娘没打算用针刺吗?” 刺激穴位,也能帮助开宫口,就是穴位得找准才行。 胡嬷嬷又过去隔着门问了,曲娘也想到用针刺,但是风险一点都不比催产汤药来得少。 耿奕索性过去产房看看,也跟四福晋提一提此事。 四福晋已经知道了,让人扶着耿奕坐下后就道:“这两种都有风险,如今钮钴禄妹妹还清醒,看看她的意思了。” 钮钴禄格格信得过耿奕,既然她提出针刺,就肯定比喝催产汤药要好,于是就点头让曲娘试试。 而且针刺也不会太疼,若是没效果的话再喝催产汤药也来得及。 曲娘让人取了银针过来,仔细擦拭过之后才对着几个大的穴位扎了下去,手腕极稳,没多一会儿就扎好了。 钮钴禄格格也没感觉多疼,只有点酸酸软软的感觉,等了一会儿穴位的地方还有点热热的,让她肚子的疼痛稍微缓和了一些,不由松口气。 稳婆仔细盯着,一会儿就小声跟曲娘道:“曲女医,这宫口没什么变化。” 曲娘就道:“再等一会儿。” 要是等一刻钟后依旧没动静,那么她就只能再让人送催产汤药来了。 里面等得焦急,外边也是如此。 耿奕都坐不住了,恨不得起身来回走一走。 好在隔着门没多久就传来稳婆的惊呼,然后一个丫鬟出来笑着禀报道:“福晋,侧福晋,钮钴禄格格的宫口开了。” 耿奕这才长长松口气,她真担心钮钴禄格格这针刺不行,还要喝催产汤药,那就真是受罪了。 四福晋也吁了一口气:“多得妹妹和曲女医在,这催产汤药到底有些伤身。” 耿奕就道:“幸好有曲女医在。” 如果没曲娘,只是太医在的话,他哪能进去,总不能让耿奕挺着大肚子进去做针刺吧! 太医早上也被请过来了,只是他更想稳妥一些,既没赞成用针刺,却也没反对,实在鸡贼得很。 宫口一开,钮钴禄格格生孩子就顺利多了,等了半个时辰,里面就传来孩子的哭声。 廖嬷嬷出来笑着道:“福晋,侧福晋,钮钴禄格格生下一个小阿哥。” 四福晋点点头,这是三阿哥了,就问道:“钮钴禄妹妹还好吗?” 廖嬷嬷就答道:“钮钴禄格格有些脱力,人还清醒着,正喝着鸡汤,丫鬟伺候着擦身。” 娄嬷嬷很快抱着一个襁褓出来,四福晋看了一眼,耿奕也凑过去看了一下。 襁褓里的小阿哥小脸有点红彤彤的,哭得眼角还有泪水在,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就睡过去了。 她们两人只看了一眼,四福晋就让人抱着襁褓去隔壁让太医看看。 太医看过后就道三阿哥身体康健,没什么问题。 这么小的孩子脉象是找不到的,太医只能摸摸孩子全身的骨肉来判断。 钮钴禄这孩子生得还算顺利,没吃太多苦头。 四阿哥下朝回来,知道自己得了个儿子,颇为高兴,派人把这个好消息递到宫里告诉了皇帝。 皇帝得知后摸着胡子也笑了,毕竟自己又得了个孙辈。 钮钴禄格格这边开始坐月子了,耿奕那边也得开始准备起来。 她跟钮钴禄格格是前后脚怀孕的,约莫半个月后差不多也该到预产期了。 四阿哥兑现了之前的承诺,派人去把耿夫人请了来。 耿夫人先是去见了四福晋,这才过来耿奕这边,见自家女儿的肚子圆滚滚的,不算特别大,人也没胖多少,走动起来就不会太辛苦,顿时稍微松口气。 她就怕耿奕吃得多不爱动,肚子大,人也胖,回头就要很吃力了。 等生完孩子,耿奕恢复起来也会很难。 如今这样正好,耿夫人问了耿奕平日吃睡如何,口味有没什么改变之类的,听着都好,这就彻底放心下来。 耿奕有耿夫人陪着,感觉日子嗖嗖就过去了。 耿夫人偶尔会说起耿奕小时候的事,有时候会说说家里的事,还会提一提自己怀着耿奕时候的往事,以及生完孩子后怎么保养的。 “你这孩子乖得很,刚发动,我这才进产房,宫口就开了,没多久你就出生了,一点都不折腾人。怀着的时候我肚子也是不大,旁人就以为我吃得不好,叫你阿玛急着解释一番。” 见耿奕眼巴巴看着,她笑了笑就道:“后来我就给你阿玛出了个主意,让采买的人别从后门进府,直接从大门进来,抬着的东西满满当当的。从那之后,就没人再说你阿玛不给我吃好东西,而是我吃不胖而已。” 耿奕抿唇一笑:“阿玛够冤枉的,明明待额娘极好。” 耿夫人也笑道:“是啊,我只有了你之后就没再怀上了,其他人就隐晦提醒你阿玛该纳个人好开枝散叶。你阿玛就觉得,已经有了你,怎么就不是开枝散叶了呢?” 当然那些人说的话没那么隐晦好听,就差没说耿金以后没儿子继承,气得耿金就差拿扫帚把人打出去,以后却是跟这些人再也不来往的。 他那么大一个女儿,长得那么玉雪可爱,又不是没孩子,怎么就没继承人了? 这话耿夫人没多说,而是笑道:“对了,你耿叔昨儿也给你阿玛送来消息,说是有了女儿。” 耿银有两个儿子,也一并带过来了,最近张罗着送他们两个去学堂。 耿银的夫人也怀上了,耿银如今是管事了,又背靠四阿哥,手里不缺银钱,就请了两个嬷嬷来伺候自家夫人,原本还想弄两个年轻丫鬟来,不过最后就不了了之的。 因为耿银就想要两个烧火丫鬟专门做饭,让两个嬷嬷专心伺候自家夫人,谁知道人牙子三天两头送的都是年轻貌美,还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那意思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又不想要美妾,索性都婉拒了,只要了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都是干活一把手,还照顾过孕妇,最是适合不过了。 耿夫人就感慨道:“你耿叔是个好的,弟妹以后就能享福了。” 耿银的夫人也是从小吃过不少苦头的人,如今耿银好了,她的日子跟着好了,两人的感情却没什么变化。 对耿银来说,他的夫人就是一起共甘共苦过来的,就该有福同享才是。 而且他夫人会为了自己着想,而那些年轻貌美什么的丫鬟谁知道是什么人派来的,只会勾着自己一步步踏进深渊,哪里有自家夫人来得好呢! 耿银很珍惜如今的日子,也不想改变太多,如今又得了个女儿,是儿女双全的人了,更是欢喜不已。 耿奕听了,心里也感慨,看来她没推荐错人,耿银的品性确实值得推敲。 荣辱不惊,心志坚定,还耐得起诱惑。 不知不觉半个月就过去了,耿奕的肚子却毫无动静。 耿夫人看着就无奈道:“这孩子倒是个不着急的。” 曲娘特意来把脉,看过后也道:“脉象平顺,侧福晋暂时没有发动的预兆。” 耿奕心里倒没多少着急的,孩子想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出来,这一会儿她就笑道:“正好到饭点,曲娘也跟着我们一起用吧?” 曲娘连忙摆手婉拒,耿奕也没强留人。 这位女医什么都好,就是太重规矩了一点。 耿夫人却觉得曲娘这样才好,在府里能呆得更长久一些。 厨房送来茄子煲和栗子炖鸡,还有一盘酸辣牛肉。 耿奕没之前那样每顿饭都要酸辣了,不过偶尔吃吃还是挺喜欢的。 栗子软糯,还沾着鸡肉的肉汁,吃着特别鲜香。 饭后还送来一盘桂花糕,香香甜甜的,透着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 耿夫人就看着女儿吃完饭后,还能吃掉一盘子点心,丝毫没有吃撑的样子,胃口实在不错。 耿奕休息一会,就被胡嬷嬷扶着在院子里慢慢走动,一是消食,二来是多运动对生孩子有好处。 耿夫人就在旁边陪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耿奕走一会就停一下,然后再走一会儿,也不累人。 等散完步,她就回去午睡片刻,起来再继续吃点心。 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实在太美好,耿奕这天午睡醒来的时候浑身软绵绵的,都有点分不清楚是梦里还是现实了。 然而下一刻肚子被踢了一脚,她立刻明白这是现实了。 耿奕闷哼一声,门口候着的胡嬷嬷立刻推门进来,扶着她起身道:“主子,可是肚子疼了?” “刚孩子踹了我一脚,这会儿好像就不疼了。”耿奕捂着肚子,也不确定孩子是不是要出来了。 胡嬷嬷还是担心,耿奕就让她去叫曲娘过来看看。 曲娘过来净手后轻轻摸了摸耿奕的肚子:“位置变了,快扶着侧福晋去产房。” 耿奕有点懵,这肚子还没疼就得进产房了吗? 如穗一听,转头就跑出去让人准备好产房,另外叫来稳婆。 如玉则是去四阿哥和四福晋那边禀报,再绕去厨房让烧水准备起来。 只是在书房扑了个空,四阿哥早朝过后被皇帝留着议事还没回府。 因着之前钮钴禄格格已经生过了,厨房是熟门熟路开始烧热水,稳婆也是不慌不忙先到产房候着。 如穗还亲自检查产房是否彻底干净,或者还没整理到位的地方。 等耿奕被胡嬷嬷扶着到产房,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她这才刚到,四福晋已经带着廖嬷嬷过来了。 看耿奕还一脸茫然的样子,四福晋就安抚道:“耿妹妹别担心,我就在外边等着。” 她这是担心耿奕第一次生孩子可能会害怕,耿奕有点哭笑不得,其实自己只是暂时还没回过神来。 不过耿奕还是跟四福晋道谢,然后被胡嬷嬷扶着坐下。 另一边如玉准备让厨房送来吃食,还问道:“主子想吃什么?” 这会儿居然还能点菜吗? 耿奕有点惊讶,曲娘在旁边就笑道:“侧福晋这会儿还没发动,想吃什么只管点,就是别点太耗时的。” 别是孩子都要生了,吃的还没来,这就麻烦了。 耿奕想了想就道:“那就要一碗酸汤饺子。” 酸酸辣辣的味道让人食指大动,加上饺子也能填饱肚子,能量足够,又不费时间做,是最适合不过了。 厨房那边一听,立刻就做了起来。 饺子还不止做了一种馅,猪肉馅、牛肉馅、素菜馅都有,马厨子和刘厨子带着徒弟,两个人做馅,两个擀面皮,两个专门包饺子,动作飞快,饺子一个个跟元宝一样大小,胖胖鼓鼓的。 酸汤是马厨子亲自调的,他最是知道耿奕喜欢多酸多辣的味道,另一边刘厨子帮着下饺子,两边合作着。 这边酸汤好了,那边饺子也好了,舀上放进酸汤里面,小祝子就忙不迭放进食盒提了过来。 热腾腾的饺子刚出锅,带着酸酸辣辣的味道,耿奕闻着就感觉肚子饿了。 府里派人去宫里送消息,四阿哥得知后急匆匆赶回来,隔着门就闻到酸辣的味道,不由好笑:“这就吃上了?还没发动吧?” 胡嬷嬷开了半扇门,让四阿哥能看见里头,低声禀报道:“曲女医说主子的胎位已经动了,就先挪到产房来,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后才开始。” 四阿哥远远看着埋头吃得不亦乐乎的耿奕,一口一个饺子,见他在门外还笑着跟自己挥挥手,丝毫没有一点紧张害怕的样子,倒是心大得很。 不过看耿奕还没开始肚子疼,应该没那么快发动,四阿哥就让人在门口放了一把椅子坐下,隔着门跟耿奕说起话来:“饺子这么好吃吗?” 耿奕就道:“是,底下是酸汤,特别开胃。饺子有好几种馅,马伴伴是有心了。” 荤的素的馅都有,饺子还包得几乎一样大,皮薄馅多,她吃得特别满足。 四阿哥看她吃着都有点饿了,下朝回后一直跟皇帝一起议事,中途只用了两块干点心,这会肚子空空的,就挥挥手示意苏培盛去厨房也端一碗饺子来。 两人隔着门一起吃饺子,耿奕感觉还挺有趣的。 她吃完漱口后,还喝了点蜜水,这才被扶着到榻上。 耿奕还以为要等一等,想着是不是该睡一会,还是跟四阿哥再说两句话,肚子忽然一疼,她捂着肚子感觉底下湿漉漉的了。 这孩子出来得真是时候,还等着她吃饱后才发动吗? 耿奕一摸肚子,曲娘就赶紧上前来,稳婆摸着底下的被褥就道:“侧福晋破水了。” 产房的门就被胡嬷嬷关上,也阻挡了四阿哥的视线。 四阿哥没想到这么突然,顿时一愣,沉默接过苏培盛递来的茶水久久没喝一口。 苏培盛以为他坐一会就回去书房写折子,但是四阿哥没有起身的意思。 他喝了一杯茶,又示意苏培盛斟满,折子反正明儿才递上去,这会儿也不着急。 四阿哥以为耿奕也跟钮钴禄格格一样,怎么都要等上好几个时辰。 谁知道前后才半个时辰,里面就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四阿哥看了四福晋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讶:这也太快了! 胡嬷嬷很快抱着襁褓出来笑着道:“主子爷,福晋,侧福晋生下了小阿哥。” 四福晋看了一眼,比起三阿哥小脸通红,耿奕这个小阿哥小脸白皙,白白胖胖,头发还挺浓密的。 四阿哥瞧着这孩子挺好看的,闭着眼睛砸吧嘴,也不知道梦见在吃什么,跟耿奕是一模一样的馋。 他笑着问道:“侧福晋还好吗?” 胡嬷嬷点头道:“是,侧福晋生得很快,没受什么罪。曲女医说侧福晋没什么大碍,都不怎么脱力,如今还醒着。” 四阿哥听了,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耿奕也没想到这孩子说来就来,还出来得那么快。 她刚开始破水感觉疼的时候,想到钮钴禄格格疼那么久,就有点生无可恋。 想着这才开始,耿奕就觉得度秒如年。 稳婆检查后却诧异道:“宫口开得很快,侧福晋可以准备用力了。” 耿奕就一点点开始用力,想着要很久,还不敢一下子把力气都用完了。 然后感觉孩子前后半个多小时就顺顺利利滑了出来,堪称最快速度了。 听见孩子哭声,耿奕才回过神来。 胡嬷嬷小心翼翼给孩子擦身,如穗拿着襁褓裹上,递过来给耿奕看一眼。 这孩子其实没太大,约莫五六斤重,看着却白白胖胖,胎发又多又浓密,长得还挺好看的。 他哭了几声就停了,好像多一声都懒。 耿奕伸手轻轻摸了下孩子的小脸蛋,他很快闭上眼又睡过去的。 耿夫人也在外边候着,等四阿哥和四福晋看完,胡嬷嬷也抱着孩子过去给她看一眼。 她心想这孩子长得跟耿奕小时候是一模一样,这话却是不敢这时候说出来的,只道:“孩子长得真好。” 身子骨看着就强壮,也不会个头太大让耿奕受罪。 胡嬷嬷很快抱着襁褓去隔壁让太医看看,太医摸了摸孩子全身的骨头,这娃娃都没醒过来,继续呼呼大睡的。 太医说是没什么问题,反而这小阿哥身子骨十分康健,四阿哥这才彻底放心了。 他隔着门跟耿奕说了几句话,听见耿奕的声音还不错,没有特别虚弱,只有点疲倦的样子。 从门缝看过去,隐约见耿奕的脸色还可以,四阿哥这才安心的。 他交代胡嬷嬷好好照顾耿奕,又让厨房之后准备好吃食。 什么适合孕妇什么不适合的,都该斟酌着上。 耿奕开始坐月子,才知道这时候已经有月子餐了,而且还自成系统的,曲娘早就交代厨房按照顺序来做。 起初三天用生化汤,是用当归、黑姜、川穹和米酒煮,有化瘀排血之用。 后边四天以粥和汤水为主,用的是破血生血的猪肝,有助于排出淤血。还有就是紫米红枣,散血和排毒之效,还十分温和,味道也不错。 于是耿奕吃了七天的猪肝粥、猪肝鸡蛋粥、紫米红枣粥、猪肝汤等等,配合着胡嬷嬷的按摩,让恶露尽快都排出来。 然后就开始要补肾壮腰健脾,毕竟生孩子的时候对腰部的损伤还是有的。 年轻的时候可能轻一点没注意,随着年纪增加就可能会加重而难受,得尽早修复才是。 这七天耿奕吃的就是鲫鱼黄芪汤、猪脚黄豆汤、当归乌鸡粥和草菇鱼片粥等等,都是营养高的,还能让肚子慢慢收回去。 后边两个七天就是以补气血为主,耿奕也终于可以大口吃肉了! 之前全是汤汤水水的,虽然一天吃好几顿,少吃多餐,肚子也不会饿,耿奕还是感觉肚子有点空虚寂寞。 这下好了,她总算能好好吃肉了! 肉、禽、蛋的菜,耿奕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她二话不说,直接吩咐胡嬷嬷道:“快,先给我来个羊排煲!” 可惜如今坐月子,吃食只能清淡为主,不然耿奕早就让马厨子多搁辣子进去了! 第56章 虽说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却也需要适可而止。 毕竟耿奕如今坐月子,只吃不动,吃多了还是会胖的。 羊排煲很快送了过来, 羊排并不多,底下铺了一层素菜, 沾了羊排的油脂, 吃着都有肉味,却依旧不是肉啊。 耿奕珍惜地小口吃着羊排, 想着等她出月子后活动多了,就能继续吃了。 耿夫人看着女儿小心翼翼吃饭,生怕吃得太快就吃没了, 怪心疼的, 就对曲娘道:“我们耿家的女子就是吃着不容易胖, 也不必约束得太厉害。” 曲娘无奈解释道:“不是怕侧福晋吃着胖, 而是羊肉到底有些容易上火, 吃多了也不适合。” 尝尝味道解解馋就好,要让耿奕吃满足了, 那不得满嘴长泡吗? 耿夫人这才回过神来, 得知曲娘心里有数, 不是苛待自家女儿, 这才放心了。 羊排虽然不能多吃,鱼还是可以的。 马厨子就每天变着花样做不同的鱼食,有酸辣的,辣的,酸甜的, 甜辣的, 反正每天不重样, 耿奕吃着还是很满足的。 鲫鱼豆腐汤也没落下,另外还有鸡汤换着来。 耿奕感觉除了不能出去,只能擦身不能沐浴之外,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了。 四阿哥每天会抽空过来,隔着门跟耿奕说几句话,也会去看看小四。 小阿哥如今正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时候。 四阿哥也去看了钮钴禄格格那边的小三,这个儿子醒了之后要奶娘没第一时间发现,就哭得好大声。 说是哭,其实更像是在嚎,叫得所有人都听见了,被抱起来之后哄一会儿才肯住嘴的,闹得人仰马翻的。 连里面坐月子的钮钴禄格格都时不时被自家孩子的哭声给吵醒,可见这个儿子是中气十足,声音嚎得有多大了。 伺候的人就更精心了,除了奶娘之外有娄嬷嬷,另外还有两个丫鬟轮流盯着,生怕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小阿哥醒了。 然而有时候小三还没睁开眼看着醒了,张嘴就先开始嚎,那哭声大得让人头疼不已,急忙抱起来之后他还要多嚎一阵子才肯停。 四阿哥有一次过来的时候正好碰见这个三儿子哭嚎,跟魔音一样,听得人脑壳都疼了。 不过他也挺高兴的,毕竟三儿子这么能嚎,说明身子骨是真的十分强壮了。 比起这个三儿子,四儿子就安静得多了。 四阿哥每次来发现他都在睡觉,不免有些担心,还叫了李大夫每天过来看看,毕竟这孩子睡的时间也太长了一点! 他每天都来,就没一次遇上这个四儿子醒来的时候,也太过了吧! 李大夫每天来看,都没看出这个小阿哥有什么问题,只得道:“有些孩子小时候就睡得多,倒也不妨事。” 毕竟小阿哥饿了的时候就会醒来吃奶,吃完就继续睡的。 四阿哥感觉自己是来得不凑巧,于是每天过来的次数更多了,他就不信一次都遇不上这个儿子清醒的时候! 一天来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两次不行,那就三次四次,总归能遇上了吧! 然而今天第四次踏入院子的四阿哥看见的还是在睡觉的四儿子,顿时纳闷了。 奶娘尴尬禀报道:“主子爷,小阿哥一刻钟之前醒来吃奶,刚睡过去了。” 也是不凑巧,这孩子醒得快吃得也快,吨吨吃完打了几个奶嗝就趴在奶娘肩头睡过去了。 简直是吃完就秒睡,奶娘原本还想着四阿哥要过来准备逗弄小阿哥几下,好歹坚持一刻钟左右,谁知道小阿哥睡着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就奶娘拍完他的后背准备逗弄的时候,小阿哥直接往她肩头一趴就睡着了。 四阿哥摆摆手,示意奶娘不用吵醒这个四儿子,今儿不行,那就明儿再继续见吧! 耿奕在里面听着四阿哥无奈的声音就笑道:“小四能吃能睡,别说爷,就是我都没见过几回他清醒的时候。” 但是小阿哥清醒的时候就特别可爱,会睁着眼睛看向自己,一副依恋的模样,哪怕知道小孩子这时候其实看不清太远的东西,还是叫耿奕心里都要融化了。 握着儿子的小手,耿奕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等孩子长大一点,叫自己额娘的时候,耿奕觉得她会更加激动,如今就忍不住期待起来了! 当然听着四阿哥有点失落的声音,耿奕赶紧安慰道:“等小阿哥长大一点,清醒的时间就会多起来了。” 到时候四阿哥想什么来,就都能见到孩子清醒的时候的。 四阿哥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却觉得两个儿子出生,前后就差半个月左右,性子却是南辕北辙。 三儿子把伺候的人弄得团团转,恨不能三头六臂来精心伺候。 四儿子就省心太多了,每天吃完就是睡,睡醒也不哭,哼唧两声提醒一下就开始吃,吃完继续睡,只需要一个奶娘就足够了。 不过胡嬷嬷、如穗和如玉都会轮流伺候小阿哥,哪怕不必怎么伸手,小阿哥身边都不会少于两个人盯着。 耿奕这边坐月子,四阿哥那边已经跟皇帝提了提跟俄国互市的事,也提起了九阿哥:“九弟素来对西洋事务感兴趣,会不少西洋语,俄语也会一点,儿臣想着九弟能帮上皇阿玛的忙。” 皇帝确实物色了不少人选,这人身份要够,还要懂一点俄语最好,九阿哥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就点头道:“挑几个学过俄语的八旗子弟过去跟着小九,另外派人把马齐放出来,回头就跟在小九身边。” 比起其他人,马齐对俄国互市的事最为清楚,有他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但是皇帝显然不打算继续重用马齐来负责此事,只让他作为九阿哥的副手,也算是将功赎罪。 马齐被放出来,进宫先给皇帝谢恩,激动得落下泪来。 毕竟他还以为自己要一辈子被关在那个院子里,到死才能出来的。 如今还能为皇帝鞠躬尽瘁,马齐是感激涕零,一再表示会用心辅助九阿哥办差。 马齐被放,八阿哥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皇帝派他管着马齐被关的事,八阿哥就不能做其他差事了。 看管的事也没个限期,谁知道他要看管马齐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这么多年不办别的差事,八阿哥不就废了吗? 好在俄国互市的事让皇帝想起马齐,八阿哥终于不用再做这个看管人了。 得知九阿哥要参与俄国互市的事,八阿哥就去九阿哥府上那边赞叹道:“恭喜九弟了,得了这么个不错的差事。“ 九阿哥谦虚道:“只要能为皇阿玛分忧,差事都是一样的,也没分好不好。” 八阿哥发现一段时日没见,九阿哥居然变得更圆滑懂事了不少,心里有欣慰却也有点失落:“以后若是需要帮忙,只管跟我说就是了。” 九阿哥就笑道:“那就先多谢八哥了。” 八阿哥就苦笑道:“反正最近我闲赋在家,应该没什么事的,九弟不必跟我客气就是了。” 如今他不必看守马齐,又没别的差事,就只能呆在家里了。 九阿哥就道:“八哥之前忙忙碌碌的,如今在家里休养一段时日也好。” 八阿哥刚刚不用看守马齐,这就盼着有新差事,也是太着急了一点。 只是八阿哥能不着急吗? 迟迟没有差事,加上之前推举皇太子让皇帝心生不悦,他真怕皇帝都要想不起自己来了。 不过除了他,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也没有差事闲赋在家,八阿哥心里就没那么尴尬了。 不然年纪相当的兄弟们都有事做,就他无所事事的,让人怪难受的。 九阿哥得了新差事,每天积极带着送来的两个八旗子弟一边学习俄语,一边听马齐说着俄国的事。 前几年签订了《尼布楚条约》,中俄开始休战,准备互市来加强联系。 首先要挑选地方,马齐之前已经做过筛选,他指着地图道:“微臣选的是恰克图、尼布楚、祖鲁海三个地方,其中恰克图微臣认为最为适合。” 九阿哥就问道:“恰克图据我所知是个中俄边界的小城,还分为南北两城,确实合适。” 另外两个八旗子弟一听,倒是问道:“为何不选另外两个城市,毕竟都在中俄边界,而且比恰克图看着地方更大一些。” 马齐就解释道:“另外两城比恰克图的位置更偏僻一点,交通运输更不容易。另外城不大,才更好办。因为有南北两城,中间只要派士兵镇守,就能隔开来。若是城大,派去的守卫就要更多一些。” 九阿哥点头道:“北城就是俄国商人入住,南城则是咱们的商人,互市的地点就在南北城的中间。城门一关,就能护住咱们的商人,守卫也不需要太多。” 毕竟让人去做买卖,又不是去送死的,不护着点怎么行? 俄国人没他们那么讲文明,哪怕不杀人,伤着人也不好。另外就是那么多之前的货物,被俄国抢走了怎么办? 他们是追回来还是不追? 是继续互市还是不继续了? 既然皇帝想要跟俄国互市,那么此事就得防范一二。 九阿哥想着俄国哪怕有心,也未必真能约束住所有人,还不如他们小心为上。 恰克图的地理位置最适合的是两边都是高山,想要翻山过去没那么容易,只要守住城门就足够了,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马齐深以为然道:“不错,所以微臣认为恰克图是最适合的。” 选定了地方,就是要定下互市的货物。 商人已经送来名单,大多是茶叶、瓷器、丝绸等物。 九阿哥却看见其中有一样“大黄”的药物,不由奇怪:“这是什么,怎的会有药在里头?” 马齐一看就明白道:“此乃泻下药,俄国常年冰雪,俄国人天冷以大荤和烈酒为主食,年轻的时候还好,年纪大了就不太方便。” 九阿哥是听出来了,这就是一种温和的泻药啊! 俄国人为了保暖,一直只吃肉不吃菜还喝烈酒,年纪大了就容易便秘。 这药叫大黄,也是因为小小一丸就价值百金,卖掉就能收回黄金,所以才叫这个名字,还挺应景的。 九阿哥还特地见了那个商人,问了这个大黄是怎么做的,难不难做,价值几何。 商人满脸诚惶诚恐,也不敢骗九阿哥,担心对方知道只是试探自己,所以老老实实回答道:“大黄是用一味叫黄应的药材所做,表面有微毒,炮制的时候需要小心。产量不多,还无法种植,只能野生采摘。乡下的药农给这个药材还起了个名字,叫将军。“ 九阿哥听得有趣:“这药材怎么就叫将军了?” 商人就解释道:“大黄这种药材会连着长一大片,然而一片中只有一棵是成熟的,犹如将军带着一群士兵一样。” 一片只长成一株药材能用,难怪价钱贵了。 而且无法种植,只能野生,哪怕长得还算多,也架不住一片只能用一株。 反正这药材是专门卖给俄国人,产量不多,贵点也是应该的。 九阿哥又敲打了这些商人,铁器、铜银金都是不能出现在互市,尤其还有盐和酒。 前者还好,商人自是知道不能卖,盐也尚可,但是酒就未必了。 毕竟俄国人爱烈酒,这边卖的酒蒸馏后浓度更高,更受俄国人欢迎,给出的也是天价。 在这边卖不出那么高的价钱,商人们自然会铤而走险。 商人有些不解为何不能卖酒,九阿哥就道:“酒是粮食做的,你们获利越高,酿酒的人只会越多。” 粮食再多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反正这酒卖不卖都可以,九阿哥就索性直接断了商人的念想,他环顾一周道:“粮食是重中之重,谁敢偷着酿酒卖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商人们听后连连答应,保证绝不会在互市里卖酒的。 见状,九阿哥敲打后又给了点甜头:“其余这些货物你们都能卖,定下的价钱再高,税收也是一样的。” 他给商人们在各个商品都划了一条最低的价钱,所有人都不能卖得比这个价钱低,免得商人之间为了多卖货而压低价钱来恶意竞争。 但是这个价钱之上,卖得价钱越高,税却是不变的。 言下之意,能卖多高的价钱,九阿哥是一点都不限制的,毕竟那就是商人自己的本事了,税率却不会因为卖得价钱高而有所增加。 这就让商人们摩拳擦掌,恨不能给俄国人宰一大笔! 互市准备妥当,九阿哥派兵护送商人们去恰克图,带队的人选,他挑的是其中一个叫图里深的八旗子弟。 图里深虽然是满族大姓的子弟,却是旁支,小时候家境贫穷,全靠自己苦读一步步爬上来的。 只是按照他的出身,能中举已经差不多到头了,可能要在翰林院一直呆下去,做个侍读。 适逢皇帝有意跟俄国通商,召集八旗子弟进俄学堂,图里深立刻察觉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第一个就报名进来了。 他学习俄语比谁都要勤奋用心,很快在学堂里脱颖而出。 要不是如此优秀,图里深也不会是被九阿哥挑中的其中两人之一。 图里深聪慧有魄力,又能吃苦,作为带队的人是最适合不过了。 马齐也赞同让图里深带队,九阿哥禀明皇帝后,这人选就确定下来了。 图里深安顿好家里,收拾好东西就立刻带着商队出发,丝毫没一点拖泥带水的。 九阿哥十分满意,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他还以为此事告一段落,谁知道图里深出发没多久,理藩院就送来消息,说是沙皇派了使臣过来。 皇帝在宫里也接到消息,并不意外沙皇会派使臣来互通有无,随手就指了九阿哥来接待俄国来的使臣。 九阿哥前边才忙完跟俄国互市,又得开始忙碌接待俄国使臣的事。 俄国来的是他们的大祭司,身份仅次于沙皇,得好好接待才行。 九阿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埋头苦想,两天没出门来,也不让人进去打扰。 九福晋有些担心,跟十福晋提了一嘴,就被十阿哥知道了。 他索性过去找九阿哥,在书房外边敲门道:“九哥,我能进来吗?” 里面传来九阿哥有气无力的声音,十阿哥推开门就看到书桌前胡子拉渣,头发凌乱的九阿哥,整个人吓了一跳:“九哥你没事吧?怎的这个样子,多久没洗漱了?” 九阿哥摆摆手道:“我也忘了,实在是担心不够周全,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的。” 他生怕搞砸了这个差事,没能好好接待俄国的人,惹来麻烦就不好了,于是茶饭不思想着该怎么招待。 十阿哥无奈道:“九哥是不是忘了,我们刚跟俄国打过几场,把人摁住狠狠打的。要不是皇阿玛仁慈,那片冰雪之地既不能种地又不能住人,守着又麻烦,他们未必还能派使臣过来。” 而是他们早就打过去,俄国在不在都是另外一回事了。 既是手下败将,九阿哥何必担心招待不周? 怎么的,俄国人感觉自己没被好好招待,他们还能翻天了? 九阿哥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十阿哥,后者被他看得不自在:“九哥,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对,真是太对了,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九阿哥一直纠结在不能办好差事,如今被十阿哥一提醒,才发现自己钻牛角尖了。 这差事只要不卑不亢,别失了他们的大国风范,也别故意欺负俄国人多生事端就是了,再多的就没必要了。 九阿哥拍了拍十阿哥的肩膀道:“好在有小十在,不然哥哥真要想破头都没能想明白的。”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果真如此。 “走,哥哥请你吃好吃的。我也饿得不行,这几天都是胡乱对付的。” 十阿哥却推了推九阿哥,捏着鼻子道:“九哥你多久没洗澡了?赶紧把胡子弄弄,头发梳一梳,把自己打理一番!” 九阿哥故意抬头用下巴的胡子扎十阿哥,被十阿哥嫌弃得又推了推,两人笑闹了一会,九阿哥就去沐浴换衣,再打理一下自己了。 他在书房埋头苦干没感觉,看着水盆里邋遢的自己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收拾好了,再吩咐厨房做点好吃的,跟十阿哥好好吃了一顿。 厨子跟着马厨子几天,菜方拿回来不少,食材都是一样的,做出来味道差一点,倒也不至于太差,九阿哥却能吃出不同来,颇为有些不满意。 于是厨子就明白自己要继续模仿马厨子的话,那就一直超越不了,就另辟蹊径,开始尝试马厨子少做甚至没做过的新菜。 第一道上的是酒酿蒸鸭,把鸭肉去骨之后,在鸭肚子里放入大头菜、香菇、笋丁和火腿等等,还有就是一杯糯米酒。 外边在盘子里放鸡汤,然后隔水蒸,出锅后再切块来摆盘。 鸭肉吃着既有若有似无的酒香味,也融入了鸡汤的香醇。 第二道叫金玉满堂,用的是去骨的鱼片,裹上粉后在油锅里炸。表面金黄酥脆,里面饱含浓郁的鱼汁,鱼肉鲜嫩,吃着也方便。 接着上的是一道包子,十阿哥瞧着这包子皮尤其薄,里面的馅能看得一清二楚。 上菜的侍从就介绍道:“两位阿哥,这道菜用的不是面皮,而是豆腐皮。” 十阿哥有点惊讶,豆腐皮能弄得这么薄又这么透? 他夹了一个吃了一口,确实是豆腐,豆香味很浓,里面包着虾肉、火腿肉和红萝卜丝,鲜味还被锁在包子里面,咬下去汁水都能溢出来。 十阿哥一连吃了好几个,这才点点头道:“九哥这厨子不错,哪怕不及马厨子,却是个上进的。” 九阿哥被他说得心情不错,就让人赏了自家厨子:“小十要喜欢,以后可以多过来吃。” 十阿哥笑着点头,又催促九阿哥等会好好休息:“俄国的使臣没那么快来,别是人没来,九哥就已经累坏了。” 九阿哥笑着应了,送走十阿哥,他简单洗漱后就到头睡下,直接睡到日上三竿,这才开始重新写了个接待使臣的章程。 驿站得准备好,打扫干净整齐就行,使臣人数不多,应该都能住得下。 这些人很可能会想要四处走走,九阿哥就挑了几个地方,一是他的酒楼,二是四阿哥几个店面的街道,三是俄国馆,这里面住的都是俄国来的留学生和传教士,他们学习俄语的八旗子弟。 使臣们肯定会去俄国馆见留学生和传教士,还不如放在眼皮底下,大大方方带着他们过去了。 至于前面两个,反正都要带使臣去逛,当然要逛高级点的地方,另外肥水不流外人田,赚的钱进他和四阿哥的口袋不是应该的吗? 而且九阿哥不觉得京城最近有什么店面里头有新奇的东西,值得俄国人看看了。 俄国使臣比想象中来得很快,他们还带着不少特产过来的。 九阿哥去之前以为特产不外乎是药材和皮子之类的东西,毕竟俄国盛产这些。 谁知道走到半路,理藩院的官员就匆忙赶来,一副面色惨白的样子禀报道:“九阿哥,那些俄国使臣带来的特产都是活物。” 等九阿哥亲眼看见,就知道理藩院的官员为什么说话都发抖了。 因为俄国使臣们带来的居然是两头老虎和一头黑熊,还是活的! 就装在木笼子里面,感觉一不留神里面的猛兽就能抓破笼子跑出来吃人! 理藩院好几个官员脸色发白,站都快站不稳了。 九阿哥扫了一眼就知道少了人,不用说其他人恐怕真的晕过去,起码这几个还能保持清醒甚至站稳就已经不错了。 他都怀疑俄国使臣是不是故意来个下马威,不然怎的带这种东西来? 原本还以为是家养那种温顺的猛兽,看着凶猛,其实并不吓人。 哪知道九阿哥上前一步,老虎就警惕抬头,张大血盆大口后吼叫一声,吼声极大,两个理藩院的官员互相扶了对方一把,都不敢在俄国使臣面前吓得跪下了,那就真是太丢人的。 九阿哥停下脚步,说他不怕是假的,尤其猛兽离得那么近,笼子看着又十分脆弱,随时就能破掉的样子,还是挺直身板,绝不能失了一个阿哥的尊严和风度,稳稳跟使臣点点头算是行礼。 “想必这位就是大祭司列伊斯基,下榻的驿站已经准备好了,就是这些货物可能没地方放,不如先送去别处安置?” 他想着木兰围场太远了,放在京城热闹之地比较危险,倒是京郊有一处园圃,以前是养奇珍异兽的,地方很大,足够放这几头猛兽了。 九阿哥如今倒有心情仔细打量这几头猛兽,两头老虎都是黄色的,胸腹是白色的,身上有黑色的条纹。 它们站起身比一人还要高出一个头,哪怕不张口咬,光是压在一个人身上就足够把人压死过去了。 黑熊就比两头老虎还要高大,熊掌舞得虎虎生威,一巴掌拍在笼子上发出响声,听着感觉木头栅栏快要断裂开去。 大祭司列伊斯基的面容跟他们不一样,身材极为高大,眼窝深鼻梁高,却是黑发棕眸,站在人群中也不至于太过于突兀。 他还以为这位年轻的九阿哥看见猛兽起码会露出一点害怕来,谁知道九阿哥面色从容,不像后边那些腿软快晕过去的理藩院官员,就笑道:“好,有劳九阿哥了。” 列伊斯基的俄语口音不大,九阿哥听懂了,派人带路送他们去驿站休息,另外叫人把这几头猛兽抬走。 理藩院这些侍从是不可能的,站都站不稳,别说靠近笼子了。 九阿哥只能派人进宫问过皇帝,派来御林军才行。 御林军也不是完全不害怕,起码比理藩院的强一点,然后用绳索绑住笼子来拖走。 不能用骏马,因为骏马看见猛兽也腿软了,有一匹算一匹根本就走不动,只能御林军用人力来拉走。 一路还把街道清场,免得吓坏人。 九阿哥看着御林军把猛兽拖走,不悦地扫了后头那些理藩院的官员一眼:“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儿再继续回来当差。” 理藩院的官员自知理亏,拱拱手行礼后,互相扶着走了。 九阿哥这才进宫跟皇帝禀报,又抱怨道:“皇阿玛,儿臣怀疑俄国那些人是故意的,大老远送这么几头猛兽来,给咱们木兰围猎送猎物来了吗?” 思及此,他又咧嘴一笑道:“倒也不错,毕竟木兰围场那些都是人养的,不如这几头来得勇猛。回头让人送过去,皇阿玛围猎的时候也更能尽兴了。” 皇帝原本还担心九阿哥会不会被那些猛兽吓着,如今看他是完全没受影响不说,还打算把猛兽放去木兰围场让人围猎,倒是心大。 他摸着胡子笑道:“也行,回头让人送过去就好。不管俄国是不是来下马威,小九办得不错。” 被皇帝夸赞,九阿哥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儿臣咋一眼看见几头猛兽也十分吃惊,不过它们都关在笼子里,想必俄国那些人也不敢真把猛兽放出来,儿臣就安心了。” 然后他该干嘛就干嘛,怎么都不能让俄国人小看了! 第二天晚上宫里要设宴款待几位远道而来的俄国使臣,九阿哥见过皇帝后就去御膳房那边看看他们准备的什么菜式。 御膳房见九阿哥来过问,连忙报了好几道菜式,都是平日在宴席上常见的。 九阿哥就有点不太满意,你们平日在宴席上来来去去那么几道菜就算了,如今招待俄国使臣哪里能这么敷衍啊! 怎么都要来点特色菜,震撼一下俄国人,让他们看看咱们这边有多厉害多富庶多财大气粗才行! 时间紧迫,九阿哥就让御膳房尽快想想,不想好他今天就不走了! 御膳房的御厨一个个郁闷坏了,也只能绞尽脑汁想大菜。 其中一个御厨上前一步拱手道:“九阿哥,不如来一道烤全羊?” 九阿哥摇摇头,这在木兰围场的时候还可以,宫宴上烟熏火燎的却不合适。 后边一个年轻御厨却忽然上前提议道:“九阿哥,不若来一道一掌乾坤,再来一道一山不容二虎?” 九阿哥挑眉:“这是两道什么样的菜式?” 这御厨就解释道:“一掌乾坤是用熊掌入菜,一山不容二虎是用鳜鱼和黄鱼改花刀后做成两虎咆哮的样子。” 九阿哥的眉头挑得更高了,这两道菜够损的。 俄国人送了两头老虎和一头黑熊来个下马威,他们就来两道熊和虎做的菜式吗? “你不错,叫什么名字?” 年轻御厨低头答道:“回九阿哥,奴才名为德荣。” 九阿哥点点头道:“德荣吗?你不错,就按照你的意思做这两道菜,另外的你也看着办。” 这是把选菜的决定权放在德荣的手上了,德荣激动地连连拱手应下。 其他御厨看着年轻的德荣,只觉得这人运气不错,胆子也够大的。 要是刚才德荣说得不好,九阿哥一发怒,很可能就要被赶出御膳房了。 九阿哥虽然把决定权都交给德荣,后者也没有擅自做主,拟定菜单之后还让太监给九阿哥送来一份过目。 他看了一眼,忍不住跟十阿哥嘀咕道:“这个年轻御厨真是个人才,也一肚子坏水,不过我喜欢!看看,这道菜叫金龙踏九州,这不是说皇阿玛以后有机会要踏平九州之地,也包括俄国了吧!” 九阿哥一拍膝盖,乐不可支。 十阿哥也觉得这个叫德荣的御厨是个人才啊,这都能想得出来。 既拍了龙屁,又敲打了俄国人。 不过他还是担心道:“九哥,这么明显的菜式送上,俄国人真不会闹腾呢?” 九阿哥嘟囔道:“怕什么,就只是几道菜而已,他们还能小气吧啦较劲菜名吗?” 只是稳妥起见,九阿哥还是带着菜单进宫见皇帝,把这事禀报了。 皇帝点头道:“这些菜名不错,就这么办吧。” 他对金龙踏九州这道菜的名字很满意,又好奇是怎么做的。 九阿哥也是好奇特意问过德荣,这会儿就答道:“回皇阿玛,这道菜是用大乌参和鱼翅煨煮的。” 鱼翅铺在最底下,大乌参就横跨在鱼翅上面,两边摆上切碎的鱼肉,仿佛金龙飞腾在云端之上。 做法不难,就是这寓意相当不错。 皇帝微微颔首,又听九阿哥问道:“这次俄国使臣带来礼物,咱们也得回礼才是。既然他们带来货物,要不咱们的回礼也是活物如何?猛兽可能不多,也不如俄国的威猛,不如就送些牛羊。” 不然俄国就送几头猛兽过来,难不成他们的回礼还要给金银珠宝什么的,那不是亏了吗? 九阿哥怀疑几头猛兽就是俄国随便在路上抓的,然后一并送过来,不然怎么还那么活泼充满野性? 压根不像是人养的,就是抓起来的时间应该也不长,没怎么被训过。 俄国人高大威猛,抓几头猛兽也不费多少功夫,就想送来骗走他们的金银珠宝,想什么呢,门都没有! 九阿哥的算盘打得贼厉害了,对自己人还能温和一点,对俄国人当然没那么客气了! 皇帝抬手虚虚点了他一下,忍不住好笑道:“小九你也太吝啬了一点,真让俄国人带牛羊回去,沙皇还不笑话咱们吝啬吗?” 九阿哥抬头道:“皇阿玛,他们难道就大方了吗?路上抓几头猛兽来当礼物,不还是一样的吝啬!牛羊可能不好带,毕竟他们那边太冷了,别是还没到地方就冻死了,那也不太吉利,就送茶叶好了。回头请他们去酒楼,然后喝一喝奶茶,必然会喜欢的。” 俄国人十分喜欢茶叶,又因为俄国太冷,能热的奶茶是再适合不过,而且还能提神。 “另外还有雪玉膏,俄国男人哪怕不喜欢,他们的女眷必然拒绝不了。” 九阿哥只打算送一点,别叫四阿哥吃亏了,回头俄国那些女眷用过后肯定喜欢,再让人送去互市也行,私下交易也可以。 再就是梨膏糖也能送,这玩意儿在他们这边不稀罕,在俄国那边却少见的。 少见的不是梨膏糖,而是糖! 盐是不能卖,但一点糖还是可以的。 物以稀为贵,九阿哥也不打算卖太多梨膏糖,这也能把价钱狠狠抬上去! 皇帝是发现了,让九阿哥接待俄国使臣是对的。 接待的功夫做得不错,这反过来做买卖宰人的手段更是厉害得很,恨不能掏空俄国人的钱袋! 第57章 九阿哥在皇帝这里过了明面, 出宫后转头就去跟四阿哥商量此事了。 四阿哥有些惊讶,没想到九阿哥打算跟俄国人的回礼里送这些,还准备做个长久的买卖。 九阿哥这么为自己着想, 四阿哥就笑着道:“九弟有心了, 我感激还来不及, 哪里会不乐意?” 闻言, 九阿哥也笑道:“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反正都要挣钱, 给谁不是挣?而且说真的, 四哥那几个铺面卖的东西,俄国人也用得上。就是数量方面得跟上,工坊可能得扩一扩。” 四阿哥点点头道:“我打算在京外寻个地方,地方大, 工坊也能搭得大一些, 人手也能多一点。” 只京城那么个院子,哪怕拼命做, 数量还是有限的,怎么都要多加人。 那个院子后边都已经围进来,再是不可能再往外扩。 加上京城的那个地价贵,再往外买院子就不合适了, 也不便宜。 九阿哥深以为然道:“一两天来回的地方也可以,离得不算远,来往方便, 同样的价钱,地也能买得大一些。” 他听着就知道四阿哥是心里有数的, 雪玉膏和梨膏糖的买卖显然是能跟俄国人做起来了。 四阿哥让苏培盛去准备一箱子的雪玉膏和梨膏糖, 等会让九阿哥带回去:“让人买, 总要让人先试试才是。” 九阿哥原本还准备带人去铺面那边走走,然后再试试的,到时候他再买下来送俄国那些使臣。 四阿哥摆明是看出九阿哥的打算,直接就送一箱子让他带回去。 九阿哥也就没跟四阿哥客气,高高兴兴收下了。 他看着外边,忽然小声跟四阿哥道:“因为俄国使臣过来,我就让俄学堂那边的学生跟教堂那边的杂工套近乎聊了一阵子。” 这些杂工是帮着教堂清理和做粗活的,过得都一般,勉强能温饱。 听闻都是在俄国过不下去的贫民,跟着过来起码能吃一口饭勉强活着。 九阿哥想打听消息,跟传教士问了问不出什么来的,因为他们嘴巴很紧,但是这些杂工就不一样了。 他们出身不高,只要给点钱给点吃的,就愿意什么都说了。 当然这些人知道得也不算多,九阿哥原本没太在意,只底下这个学生居然问到一个消息,特意过来告诉他。 九阿哥就道:“这学生倒是机灵,问出恰克图附近有一条盐矿,却是被一个叫斯特罗的大家族把持着。” “这家族在那边足足有三百年了,一直很会巴结俄国皇家人,前几年还送了个女儿去沙皇身边,很得沙皇喜欢,点头圈了卡拉河上游一大片的土地归了这个家族。” 四阿哥一听就明白九阿哥的意思:“九弟是打算用别的来跟他们还盐,这买卖能成吗?” 九阿哥笑道:“听那个杂工说,这家族前几年还可以,但是老头死了,儿子却是个败家的,最是喜欢咱们的瓷器。” 要是他们用瓷器去换盐,对方肯定会同意的。 四阿哥沉吟道:“确实可行,要是能换得多,就十分划算。只是瓷器运过去不容易,摔碎得多,消耗也大。” 九阿哥点头道:“消耗大,价钱才能上去。我打算跟皇阿玛说一声,让烧窑那边出几套花哨一点的,回头带过去试着换一换,看能换多少盐过来。” 对方守着那么大一条盐矿,他知道了不薅点过来都感觉对不住自己。 四阿哥感觉此事能做,九阿哥回头就跟皇帝说了。 皇帝有些出乎意外,没想到九阿哥连这个消息都能打听出来。 俄国人不太看得起这些杂工,没把人放在眼内,说话做事都没防着这些杂工,殊不知这些小人物才是最关键的,皇帝就道:“那就让烧窑那边试试,做那么几套来。” 有皇帝点头,九阿哥就去瓷窑那边看了。 最好的自然是紧着皇宫那边送,九阿哥也不要最好的,次一等或者再次一等都足够惊艳俄国那些人了。 他最后挑了两套,一套是蓝金色的祥云图样,另外一套则是红金色的福文。 一整套从碗盘碟、杯子、水壶都有,没有一点瑕疵,在阳光下还十分透光,证明瓷器又薄又通透,还没有一点杂质。 这个品相足够糊弄人了,瓷窑那边还以为九阿哥要得多,谁知道只要两套,还不是最好的,都松了一口气。 要九阿哥张口要最好的,他们也拿不出来的。 九阿哥带着两套瓷器回去,就让人密密包好,垫上很多层的稻草再送去边城给图里深,还另外写了一封信件,里面交代好,图里深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因为这瓷器精贵,一路上走得慢,紧赶慢赶也走了很久,互市那边已经开得差不多,图里深才收到。 他看了信笺后就明白了九阿哥的意思,跟着的副手就问道:“大人,这套瓷器要放在互市里卖吗?” 不然对方看不见,怎么知道他们手里有好东西? 图里深收好信笺后摇头道:“就这么摆出去卖实在掉价得很,你悄悄跟互市的商人私下含糊说一句,就说我们手上有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 副手就疑惑道:“只说一件,不是两套?” 图里深感觉这个副手忠心是忠心,脑子却不够灵活,还是好脾气解释道:“物以稀为贵,我说我有一件稀世珍宝,你会觉得稀罕,还是说我其实有两件稀世珍宝来的稀罕了?” 副手这才恍然大悟,这才找了个机会,在商人们巴结自己请喝酒的时候顺水推舟含糊说了出去。 商人们一听,自然想要得到这件稀世珍宝,一个劲加钱要过来,却被图里深再三拒绝,只说这稀世珍宝是不卖的。 既然会透露出去,哪里是不卖,就是加钱不够多而已。 商人们疯狂加价还是没能让图里深动心,直到一个华丽的马车停在图里深的宅子前面,衣着华美还高傲的管家出现在自己府里,图里深就明白,这事成了! 果然斯特罗家族的人从商人那边知道这里有一套绝世好瓷器,立刻就派了管家过来。 管家的态度彬彬有礼,眼神却带着傲慢。 副手满脸不痛快,图里深倒是客客气气的,只让人把一套蓝金色的瓷器小心翼翼抬了出来。 管家一看,目光就挪不开了。 他跟着家主多年,多少好瓷器是见过的,这么好的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大人出个价钱吧?” 这摆明是图里深不管出多少价钱,管家都能吃得下,完全是囊中之物的态度。 图里深摇头开口道:“此乃我友人的家传之物,若非族里出了点变故,也不会送到我这里来。只用金银来衡量,未免太俗了一些。” 管家皱着眉头,只觉得图里深想狮子张大口。 不过是瓷器罢了,怎么不想要金银,还想要什么宝物来换吗? “大人这样,实在叫我难做了。” 管家一副你不愿意卖,那我就不买的样子,图里深也没有再劝,却请他仔细看看:“你来看着成色,这厚薄,都是万中无一的极品。这瓷器每天放着,看一看也是赏心悦目的。” 仔细一看,管家就更挪不开眼了,只觉得自家主子一定会喜欢,勉强开口道:“我家主人十分喜欢搜集瓷器,不知道大人打算怎样才能割爱?” 图里深就笑道:“就看管家的主人有没诚意,愿意出什么来交换了。说真的,金银我是不缺的,如今在这恰克图也是我说了算。” 所以说权力、金钱,他哪个都不缺的。 管家提出用美人来换,一个不够可以十个,反正美人多得是。 图里深依旧摇头道:“我只喜欢咱们这边的小娘子,俄国的那些可吃不消。” 这不行那不行的,管家也不耐烦了,就见图里深比划了一下,小声道:“听闻你家主子有着俄国最大的盐矿,还有周围五百里地,楚里亚那一大片都是你家主子的?” 管家满脸骄傲道:“是,我家主子是斯特罗的族长,斯特罗家族有几百年历史的大家族,周围那一片都是斯特罗家族的族地。” 图里深满脸赞叹道:“斯特罗家族是俄国第一大家族了吧,果真了不起。这套精美的瓷器才配得上斯特罗家族的族长,就是我这边随意出手了,友人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他为难了一会迟疑道:“这么大的南城,我管着不容易,尤其最近商人为了那点盐险些打了起来。你也该知道,商人们是不能卖盐的,带的也少,一路过来吃得差不多了。城内也不给卖这个,只是官府才有一点。商队人数一多,那就不够分了。” “官府里的盐也是有数的,我已经分出去不少,如今紧巴巴的。” 管家立刻就听明白图里深的意思,这是官府这边的盐不够用,大清那边掐着不给卖,也担心商人卖盐,于是能带的也少,这就不够吃了。 “这事我得回去问问主人才行。” 图里深就笑道:“应该的,这套瓷器你也先带回去,不管这事能不能成,好歹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而且斯特罗家族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赖账的,这点我还是相信的。” 这就很上道了,还特意强调斯特罗家族,管家想赖账都不可能的。 管家就把瓷器小心翼翼带回去,然后禀报了图里深想要盐的事。 斯特罗的族长看着这套精美的瓷器爱不释手,对图里深的要求并不上心,在他看来,那点盐根本比不上这套瓷器:“那就给他,只是别给提纯过的,盐石送过去就是了。” 既然是送的,他就没那么好心,还加工过才送过去。 而且没加工过的,也没那么显眼,送给图里深是再适合不过了。 管家就亲自带人送了好几十车的盐石过去,图里深满脸感激道:“还是你家族长想得周到,我原本还担心那么多的盐送过来的话,要如何交代,只有盐石就好办了。” 原本管家还担心图里深收到盐石后会不高兴然后各种提要求,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如今好了,图里深这么上道,自己也就能回去复命的。 图里深还特地送了一套茶杯的瓷器给管家,虽然不如之前那一套精美,器具也不多只有两件,却精巧得很。 管家很喜欢,拿在手里对图里深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图里深立刻隐晦道:“还请管家在你家族长面前多美言几句,我家那边实在也缺盐。” 这话说得够直白的,管家一下子就明白了。 哪里是官府缺盐,分明是图里深想偷偷做贩卖私盐的买卖! 管家挑眉笑道:“没想到大人也想做这个营生,好说好说。” 他自以为是拿捏住图里深的软肋,贩卖私盐这种事一旦宣扬出去,图里深就别想活了,自然会听话。 不过图里深这么有诚意,这点秘密都吐露出来,管家看着收到瓷器的份上也愿意帮忙说几句好话的。 图里深就笑道:“管家放心,友人家里要是没有,别人家里总会有跟之前一样精美的瓷器。” 言下之意,管家要愿意帮忙,图里深就乐意到处给斯特罗的族长搜罗最好的瓷器! 管家这才满意了,只有那么一套极品瓷器,自家族长哪里能满足? 而他能够送去一套,还能另外再送上一套,在族长面前的地位更是能稳固不少,再也没人能取代得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合作就达成了。 往后管家帮着图里深送更多的盐石来,图里深就帮管家找更好的极品瓷器,两边都得了好处,自然是皆大欢喜! 九阿哥也没想到图里深这么能耐,竟然真能把此事办下来。 送来的盐石质量相当不错,提纯后的盐巴数量不但多还细腻,是极为上等的盐巴了。 九阿哥之前跟皇帝提过,直接送进京城来就太引人注目了,但是放太远又不能安心。 索性就挑了京郊的庄子上来提纯,院子外看着没什么,里面却有着御林军严密把手,一点消息都不能泄露出去。 提纯后的盐送去宫里,皇帝看过后十分满意,只觉得这个买卖实在划算极了! 加上斯特罗家族可是拥有整一条最大的盐矿,可以说这些盐石能够源源不绝送来,只需要付出几套漂亮的瓷器就行了,何乐而不为? 皇帝十分高兴,直接就宣布提拔九阿哥,从贝子加封成为贝勒,还赏了他五千两银子。 比起别的赏赐,皇帝估计九阿哥更喜欢黄白之物。 果然九阿哥十分欢喜,高高兴兴收下赏赐,回去的时候工部的人已经过来准备改大门了。 毕竟贝子和贝勒还是有区别的,大门的规格也有所不同。 八阿哥听说九阿哥从贝子封为贝勒,那就要跟自己平起平坐了,一时有些惊讶这个弟弟被提拔的速度。 不过听闻九阿哥招待俄国使臣相当不错,尤其在宫宴的时候给了这些使臣一个下马威,大祭司的脸色实在有些一言难尽,只是也不敢当场发飙。 这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叫八阿哥心里也是痛快的。 俄国老老实实臣服不就好了,还要使计带猛兽来给人难堪,就该狠狠打回去才是。 那两道菜的味道极好,八阿哥吃得心里更是畅快极了。 如今听闻九阿哥还从俄国弄来了盐石,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到的,叫八阿哥心里十分吃惊,上门庆贺的时候就道:“恭喜九弟,九弟这办差是越发出色了。” 九阿哥笑着拱手道:“八哥这话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弟弟就只会挣钱,做买卖的事确实擅长,其他就不一定了。” 跟俄国人打交道,不就是做买卖吗? 这个他擅长,自然能做得很好。 九阿哥心里对四阿哥也是感激的,要不是四阿哥找来这个适合自己的差事,他也未必能做得这么好,还能得了皇帝的赞赏和赏赐,甚至还从贝子被封为贝勒。 以前别人表面上不说,暗地里也说九阿哥跟钻了钱眼子一样,眼里除了钱就没别的了,跟其他阿哥不一样。 但是商人也会赚钱,九阿哥跟商人一样,这身份就有点掉价了。 然而这次的事一出,加上皇帝的大加赞赏,谁还敢说九阿哥擅长做买卖不好了呢? 要不是九阿哥擅长这个,还能从俄国那边啃下一块肥美的肉来吗? 这么多的盐,还是源源不绝的盐矿,把盐价都能稍微压下去了,足见这数量的可怕。 皇帝一直对盐的高价大为不满,然而一时却没有办法压下去。 盐矿的产出是有数的,又把持在几大家族手里,他们压根就不愿意太快提升产量。 一来是数量要上去,必然要增加人手,这就要增加支出了。 二来数量多了,盐的价格就要下去,他们挣得不就少了吗? 所以一直就维持在一个价格的区间,不算高到让人买不起,却也不会低到叫人吃亏,依旧是暴利一桩。 如今好了,有了俄国这盐矿支撑,源源不绝送来盐石,盐价不降也得降一些的。 虽然只降低了一点,也足以让盐商不得不退后一步降低一点价格,叫皇帝心里畅快极了。 他心情一好,自然就乐意嘉奖九阿哥,而且这个儿子确实做得不错! 皇帝想到宫宴上那些俄国使臣的面色,脸上都忍不住带上笑容:“以前知道小九一肚子坏主意,皮得很,没想到有时候脑瓜子还是特别灵光的。” 李德全在身边就笑道:“九阿哥是皇上的阿哥,民间都说虎父无犬子,理应如此。” 这话皇帝爱听,摸着胡子笑道:“小九一边跑去瓷窑那边盯着,一边要跑去注意提纯盐石的事,还要顾及互市那边的买卖,也是累得够呛。” “正好老四那边最近没什么事,让他负责瓷窑那边。至于提纯盐石的事,就让小十去看着点儿。” 皇帝想到四阿哥最近得了两个儿子,天天下朝后就往家里跑,听闻还一天跑几趟去后院看儿子,虽说不是第一个孩子,依旧是刚得了孩子的新父样子,就没打算让四阿哥太忙碌。 至于十阿哥每天无所事事的,前头的九阿哥忙得脚不沾地,后边的十二阿哥也是天天忙着收拾内务府,就他一个郡王整天不是吃就是睡,像什么样子! 十阿哥人在府里坐,忽然一个差事就砸到头上来,被砸得晕乎乎的。 他都没料到皇帝居然会想起自己来,还是去盯着提纯盐石这么重要的事。 十阿哥就赶紧收拾好自己,骑着马屁颠屁颠去京郊的宅子看看。 大门和二门都有侍卫把守,他踏进去后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好家伙,十几个炉灶烧着,盐石砸成块后扔进清水里先是大火烧,沸腾后转为文火烧,烧到锅边有一大片盐晶后就能把锅抬下来,用勺子把盐晶刮下来,然后放进另外一个新锅里继续倒水再煮一遍。 中间还会放一点灰色的粉末,十阿哥一问才知道是石灰石。 然后再煮第二次,接着第三次和第四次,直到析出晶莹剔透的白色细盐为止。 十阿哥看着感觉很神奇,那么灰扑扑的盐石加工后就能变成雪花一样的盐巴。 他忍不住抓了一把在手心里,感觉这盐比平日的还要细腻得多。 只是这样煮盐实在太麻烦,得反复煮好几次,十阿哥过来实在无所事事,每天盯着这些人反复加柴烧火,倒出来后继续烧火,反反复复烧几次后才得到细盐。 索性十阿哥就在休息的间歇说道:“谁能想到个更好的过滤法子,重重有赏!” 这些人每天拿着工钱,就按照规矩反复煮盐,压根就不动脑子。 十阿哥也是试试而已,万一呢! 而且他还交代侍卫,这些人需要什么,只要不太贵不危险的都可以准备。 十阿哥其实心里也没抱太大希望,当这个差事就是吃饭后去溜达的,在宅子里来回转悠一圈,看着他们一直煮盐,发一会呆,他就继续骑马溜达回家。 谁想到十天后十阿哥刚到,就有侍卫来禀,说有人想出一个过滤的办法来,让他去看看。 十阿哥还挺惊讶的,过去看着是个不大的小子,个头也不高,面色黝黑,双手粗糙,一看就是一直做工的人。 他看见十阿哥之后很紧张,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行礼也磕磕碰碰的,显然是临时被侍卫教了几下,还特别生疏。 十阿哥不在意这些虚礼,问道:“你说的过滤办法是什么样的?直接做给我看就好了。” 用说的不如亲眼看见得好,对方就僵硬点点头,很快找来一个破旧的漏斗。 他先拿出一块破布,把漏斗的一头绑上,然后倒了点细沙进漏斗,再倒了一点黑色的石头进去,接着又到了粗石子,整个就跟胡闹一样。 十阿哥看得津津有味没说话,其他侍卫也不敢有异议,继续盯着这人。 很快十阿哥就挥挥手示意别人把盐水送过来,倒进漏斗里面,破布底下就渗出盐水。 刚倒进去的盐水是浑浊的,通过破布出来后却变得清澈了许多。 这些清澈的水只要煮沸后,锅边就会出现洁白的盐晶来,比起反复煮好几次,这只要两次就行了,省了不少功夫。 十阿哥看得好奇极了:“你来给我说说,中间放的这黑色的石头是什么东西?” 那人结结巴巴答道:“回阿哥的话,这是碎炭。” 十阿哥拾起黑色的颗粒,还真是碎掉的炭:“你怎么想到用这个?” 那人见十阿哥没有生气的样子,说话没那么紧张结巴了:“小时候经过河边,河水浑浊,用这个过一过会清澈得多。” 所以他就想着盐水是不是也能这样,没料到还真能。 十阿哥就笑道:“你叫什么?” 那人连忙答道:“回阿哥,小的叫石南。” 十阿哥就点头道:“石南吗?你很好,这办法也不错。” 他示意侍卫按照石南的办法,让其他人都亲手做一做这个简单的过滤,全部都用起来加快煮盐的速度。 然后十阿哥就带着石南去了后边的院子,周围除了侍卫没有别人在:“看你谈吐似是以前家里有些盈余的,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赏?” 经过河边还带着炭火,能够杂碎木炭来过滤水,家里原本该是不错的。 石南红了眼圈道:“家中本来是做买卖的,父亲突然病倒,全家就到京城来寻名医,还是没能救下。家里产业就被二叔接手了,小的和娘亲被族人诬陷害死了父亲,把我们母子二人赶了出来。母亲一病不起,小的只好出来做工攒点药钱。” 他伸手抹了把脸,小脸更是黑乎乎的,眼睛却是明亮:“小的不求别的,只求能洗清冤屈,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带着弑父的罪名,也恳请阿哥能请个好大夫给小的母亲治病,药钱小的可以努力做工慢慢还的。” 十阿哥听着笑笑,觉得石南挺孝顺的,也不喜欢占人便宜。 只要能给他母亲治病,再去掉自己被诬陷的罪名,就不求别的了。 十阿哥就问道:“难道你不想抢回原本属于你的产业,就这样便宜了你的二叔吗?” 石南迟疑道:“小的不会做买卖,家业在二叔手里反而能做得更好。” 十阿哥摇摇头道:“你怎么知道产业在你二叔手里就能好的?派个人去打听一下你家的事,再让人请个大夫去看看他的母亲。” 后边是给侍卫吩咐的,十阿哥还免了今天石南上工,让大夫跟着他回家去看病的。 石南再三道谢,带着大夫一溜烟回去了。 很快侍卫就回来给十阿哥禀报道:“大夫看过后,只说那位夫人是心病,恐怕普通药方没什么大作用。” 十阿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隔了几天就得到石家的消息,直接把石南叫过来:“识字吗?” 石南小心翼翼点头:“小的会一点。” 十阿哥就直接把得来的信笺递了过去,石南擦了擦手才敢接过去看了一会,双手都抖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 父亲死后还不到两年,产业竟然就少了三成,余下的也大多半死不活的,根本是经营不善。 看着父亲辛辛苦苦白手起家的产业一点点变少,石南的眼圈又红了:“阿哥,小的二叔怎的没能保住父亲的产业?” 十阿哥嗤笑道:“有些人心够大,手却跟不上。眼高手低的,自然不能成事。再说了,他趁着亲哥病死的时候诬陷大嫂,把孤儿寡母赶出去,这种人能做得好什么买卖呢!” 九阿哥喜欢做买卖,也喜欢银钱,却不屑于用这种手段的。 而且石家这事做得不地道,其他人能不清楚吗? 谁敢跟这样的人家做买卖,哪天被背后戳一刀都有可能。 加上石南的二叔压根就不会做买卖,不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十阿哥就笑道:“所以你的奖赏要不要换一下,比如夺回石家的产业?” 石南想了一会点头道:“小的求十阿哥帮忙夺回石家的产业,小的却不要这些,听闻九阿哥十分擅长做买卖,只盼着能让九阿哥或者身边人接手就好,只要不让父亲的产业就此白费。” 十阿哥听得十分疑惑:“你不要?这些产业加起来的数目虽然不如以前多,但是也能让你和你娘过上好点的日子。” 石南就道:“落在小的手里,这些产业一样好不到哪里去,还不如送到有能耐的人手里。毕竟是爹半生的心血,不想砸在小的手里。” 十阿哥笑了:“你挺有趣的,那我回头问一问九哥。” 他给九阿哥一说,后者也挺感兴趣的:“是个有意思的人,也够孝顺,就是天真了一点,不过心思不坏。” 九阿哥哪里还有时间打理别人的产业,而且就石家那点产业他也是看不上的。 只是石老爷半辈子经营出来的产业,就这么给亲兄弟霍霍了,九阿哥听着也不太痛快。 买卖做起来不容易,就这么毁了实在可惜,九阿哥就道:“让我身边的管事给那个叫石南的指点一番,让他自个接手就行。” 有管事指点两句,傻子都能把买卖做下去,哪怕不能做得更好,起码也不会砸在手里了。 十阿哥就笑眯眯道:“九哥真好,回头就让石南给九哥磕头谢恩。” 九阿哥没好气道:“还不是这小子给你帮了个忙,不然我操这个心做什么?不过这小子运气也不错,竟然想出过滤盐的好办法来,省了多少柴火的支出,只帮他拿回属于自己的产业也是举手之劳罢了。” 既有功劳就该赏,别的事就算了,做买卖这件事谁能比得上九阿哥呢! 这事就定下来了,拿回石家产业都不需要两个阿哥怎么操心,十阿哥一句话吩咐下去,很快石家就把产业通通都送到石南手里。 就连石家的族长都来了,亲自要请石南和石母回去,还不断说当年是误会,其实并没有人相信两母子会害了石父。 九阿哥派来的管事跟着石南,生怕这小子给石家的人忽悠了。 如今看石家的嘴脸,分明就是因为石南攀上了九阿哥和十阿哥,这才态度大改的。 要真是不相信两母子,觉得他们是清白的,怎么人被赶出来无处可归,不把人接回去呢? 一个小少爷还要到处打零工养活自己,一双手都粗糙残破快不能拿起笔来了,这族长还有脸说当年是误会? 这嘴脸够难看的,管事心下十分不屑。 好在石南是个拎得清的,接过产业的地契后,并没有打算回去石家。 族长就有点不高兴了,隐晦道:“毕竟是一家人,产业也有族人帮忙看着。” 十阿哥早就派人去石家那边看过了,那些产业虽然还留着,其实都已经被掏空得差不多,口碑也没有多少留下,几乎都被败坏了。 留着没什么可惜的,不然石南的二叔怎么会干脆就全部送出手? 石南心里早有决定,婉拒了族长的意思,打算把店面全部卖掉,只把里面曾经石父的管事和小二留下。 这些人大多还被石南的二叔发落了,石南还请信使发了口信把人一一找了过来,打算在京城落脚,重新开始。 族长没想到石南这么干脆,直接就卖掉店面重新在京城开始做买卖。 在京城的话,石家就无法插手,更别提是族人帮忙了。 石南这么干脆利落,几乎是间接斩断了跟家族的联系。 九阿哥知道后十分欣慰:“这小子可以啊,还担心他被人忽悠住,好在是个心里有数的。” 要是他们帮了石南的忙,把产业弄过来,回头这小子被族人哄骗着还给对方好处,那不就白忙一场了? 幸好石南不傻,只把父亲的人要了过来,重新在京城开始,九阿哥也愿意让人帮把手,叫他不至于处处碰壁。 九阿哥还让人留心石南准备做什么买卖,知道他先是买了一处小宅子安置生病的母亲,又买了一处不大的铺面,把父亲的人安置在里边。 没多久,石南就做起了船家的买卖。 船他还买不起,于是就先替船家做引购。 石南注意到很多外地来的小商人,对京城不太熟悉,想要什么货物得到处跑,货比三家后依旧不满意,得浪费不少时间。 大商人自然有熟悉的合作方,但是小商人就未必了。 如果有一个熟悉京城的人,能够给外地商人指路,想要什么货,什么价位,带路给他们去最好的几家看看,价钱货物合适就能立刻定下来,不必浪费时间。 商人要卖掉船上的货物,哪里价钱最公道,不会坑人的,也不用到处摸索,还可能踩坑,能省不少事。 时间就是金钱,商人们跑冤枉路少了,自然就有更时间把最好的货物带回去卖钱。 只要给一笔不算多的银钱,就能得到这个导游,小商人何乐而不为? 石南也赚到了银钱,还能结识不少商人,以后做任何买卖就不必发愁了,实在是两全其美的买卖。 哪怕他以后不做这个买卖了,认识那么多小商人,多个朋友就是多条路。 九阿哥就感慨,果真是虎父无犬子,石南还觉得自己不会做买卖,这不就脑瓜子挺灵光的了? 十阿哥这边的差事进展十分顺利,四阿哥那边却是艰难多了。 第58章 耿奕总算出了月子, 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痛快洗澡! 坐月子的时候只能用拧干的热帕子擦身,她简直难受坏了。 出来后耿奕就一叠声吩咐胡嬷嬷让厨房烧很多热水,狠狠泡个热水澡才行! 她趴在浴桶里, 身后有如穗帮忙清洗头发,浑身被热水包裹着, 舒服得直想哼哼两声。 胡嬷嬷怕耿奕泡久了会头晕,睡着了也不好, 看着差不多时间就催促她起身。 耿奕想到以后也能泡澡, 倒也没打算继续赖在浴桶里不出来, 穿上衣服后躺在软塌上,如穗正用赶紧的帕子一点点擦干头发,然后再小心翼翼梳头。 这梳头的力度正好,耿奕躺着都开始昏昏欲睡了, 只觉得这日子舒服得不行。 她勉强保持住清醒, 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爷最近不是说得了差事忙着, 这两天匆匆忙忙的?” 平日四阿哥都跑过来看小四,总算偶尔能遇上这孩子清醒的时候。 然而这孩子清醒的时间最多一刻钟左右, 一会儿又睡着了。 四阿哥只能一趟趟跑过来, 看能不能碰上。 最近两天来的却少了,四阿哥说是接了个差事,却没具体说是什么, 只说是忙起来了。 胡嬷嬷就道:“主子爷下朝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 倒是每天会过来一趟看看小阿哥。” 耿奕有点好奇, 等头发干透后, 如穗给她梳起来, 这才换上一身衣服出去, 就见苏培盛在外边候着了:“苏伴伴怎的来了?” 苏培盛无奈道:“爷在书房连晚饭都没吃, 奴才实在劝不动,只能请侧福晋想想办法了。” 他再三催促,四阿哥在书房里面答应得好好的,最后似是忘了,还是没出来。 苏培盛实在担心,就跑来找耿奕了。 耿奕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跟着他去书房看看,在外边轻轻唤道:“爷?” 等了一会,四阿哥才在里面应了一声:“进来吧。” 耿奕这才推开书房的门,顿时惊呆了。 因为书房里面全是扔在地上的宣纸,也不知道四阿哥画了多少,扔了满地,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 耿奕只好捡起最近的宣纸,拿起来一看,显然是个图样。 这图样是红缠枝菊花纹,正中是一朵盛开的红色菊花,两边则是花枝,连着菊花两相对称。 看得出四阿哥很用心画的花纹,对称的纹路都丝毫不差。 她又捡起另外一张宣纸,上面是岁寒三友的花纹,有梅花、青竹和松树。 枝丫上的梅花正盛开,还有几朵含苞待放的。 青竹连竹叶都十分清晰可见,两两对称在竹竿上。 松树更是连松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描绘了多久。 苏培盛跟在耿奕身后也在捡宣纸,看熟悉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捡了。 耿奕看着手里的图样,忍不住问道:“爷这是做的什么?” 四阿哥头也不抬道:“这是瓷窑的图样,打算送去俄国那边换盐石的。瓷窑那边送来几张图样,我瞧着都不怎么样,就打算亲自画几张出来。” 这一画,他就停不下来的。 闻言,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图样,心里已经开始同情瓷窑的工匠们了。 这么对称的玩意儿,真能烧得出来吗? 四阿哥终于画完最后一笔,放下毛笔后抬头问道:“你手里是我之前画的两张,费了不少时间,还是不太满意,你觉得哪个更好?” 耿奕觉得这真是个死亡问题,选哪一个都可能不对,连忙答道:“我瞧着两张都很好,爷怎的就不满意了?” 四阿哥叹气道:“花枝缠绕得细腻一些,我总感觉画得有些僵硬。” 耿奕心里也想叹气,你再画得灵动一些,工匠们也未必能烧出一样的来啊,放过那些可怜的师傅吧! 她就说道:“爷在书房是忙着画图样吗?这天都黑了,该用饭才是,别累着自个了。” 四阿哥这才瞥了苏培盛一眼,恐怕他沉迷画图没心思用饭,苏培盛就自作主张把耿奕给请过来了。 苏培盛连忙低头告罪,耿奕就笑道:“我也许久没陪着爷一起用饭了,一听就赶紧来了的。” 四阿哥这才把目光从苏培盛身上挪到耿奕那边,起身点头道:“也罢,一起用饭吧。” 苏培盛偷偷松口气,给耿奕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耿奕就带着四阿哥回去了,路上问道:“爷瞧着脸色有些憔悴,不如那些图样先让瓷窑的师傅们试试,画出来跟烧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同?” 四阿哥点头道:“确实,烧出来跟画的是不一样,毕竟烧的是在瓷器上。” 瓷器是立体的,画是平面的,确实会有些差距。 四阿哥就派人把还算满意的那两个图样送去瓷窑那边,看看烧出来如何再说。 耿奕笑吟吟吩咐胡嬷嬷让厨房送晚饭过来,马厨子那边早就准备好了。 他如今也摸清楚耿奕的口味,送过去耿奕都颇为满意。 这次一听四阿哥也过去了,马厨子赶紧加菜。 猴头菇扒鱼翅、素炒鳝丝和滑溜鸭脯,再上了一道酿冬菇盒。 四阿哥吃得有点心不在焉的,显然心思还在刚才的图纸上。 耿奕担心他一边想着工作一边吃饭,都不知道自己吃什么,对肠胃也不好,就开口转移四阿哥的注意力,笑道:“小阿哥吃得多睡得多,额娘说跟我小时候很像。” 四阿哥的注意力果然转过来了,笑着道:“是,我每次去就没碰上他醒着的时候。不过这样也乖巧得很,从来不哭闹,跟小三不一样。” 钮钴禄格格的儿子简直每天不哭一哭都不行,跟练嗓子一样,嚎的力气是一天比一天大,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就连四福晋知道后都忍不住说,钮钴禄格格这个小阿哥中气十足,身子骨是真的好。 钮钴禄格格却有点头疼,这孩子整天嚎,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 饿了要嚎,睡醒要嚎,尿了也嚎。 嚎那么一两声还不行,怎么都要嚎上一刻钟,弄得满院子的人兵荒马乱的,小阿哥这才满意了。 就连钮钴禄格格亲自哄,小阿哥也得嚎够一刻钟才行,一点都不给她这个亲额娘面子。 四阿哥亲眼见满院子的人轮流哄这个三儿子,急得一头汗,就觉得耿奕这边的小阿哥好吃好睡挺好的,起码安静得很,耳朵也不用遭殃。 耿奕听得都好奇了:“那我回头得去钮钴禄妹妹那边看看,她的小阿哥真有那么厉害吗?” 何止厉害,反正小阿哥不分昼夜,醒来就要嚎,钮钴禄格格坐月子都不得安生,人都憔悴了一些。 毕竟夜里被小阿哥的哭声惊醒,她好一会才能睡着,然后再次被吵醒,人都难受起来。 四福晋看着这样不行,坐月子不能休息好,对钮钴禄格格也不合适。 但是这个小阿哥晚上嚎,隔壁院子都能听见,钮钴禄格格又不好见风,起初就想着过几天小阿哥可能就好一些,谁知道他越发起劲了,嚎得比以前更多更大声。 四福晋只好收拾了远一点的院子,让钮钴禄格格搬过去,裹着披风,从头到脚都包严实了,再坐着轿子送过去,这才让钮钴禄格格能好好休息了。 耿奕坐月子的时候,身边人都没出去,也就不大清楚外头的事。 她才知道钮钴禄格格给儿子吵得都休息不好,顿时颇为同情。 原本耿奕还觉得自己的儿子跟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的,叫都叫不醒,也没能互动多久,还有点遗憾。 如今她一听钮钴禄格格的惨状,就一点都不遗憾了,还是自家儿子体贴,没闹腾的。 最惨的是钮钴禄格格可能给儿子的哭声给弄出后遗症来了,一听见孩子哭声就手脚冰凉,心慌气短。 曲娘来了几次把脉,都说钮钴禄格格这是有点惊住了,过阵子就能好。 四阿哥有点不放心,去宫里请了太医过来,把脉后跟曲娘说得一样。 只道过阵子,离开小阿哥远一点,没听见哭声了,钮钴禄格格休息得好了,这就会慢慢恢复的。 耿奕对钮钴禄格格简直同情坏了,睡着之后被儿子的哭声吓醒不止一次,身体这是吓出条件反射来了,怪让人心疼的。 吃过饭,四阿哥就提起跟俄国做买卖的事来:“是九弟牵的线,送了些给俄国使臣。原本想着雪玉膏还得等他们回去后,送女眷的话才会有效果,重要的是梨膏糖。” 互市那边的梨膏糖一出,简直被俄国人抢疯了。 价钱哪怕贵,商人还是眼都不眨全买下来,差点还因此打起来的。 九阿哥原本只是试试水,没想到这么受欢迎,就让人又送了一批去互市那边。 哪想到使臣们自个用过雪玉膏也很喜欢,当场就要找耿银下单。 要的还不是一两箱,而是上百罐。 耿奕听得咂舌:“使臣们要那么多做什么?” 上百罐雪玉膏,他们是打算用来吃吗? 敷脸的话,他们这才几张脸,用得过来吗? 四阿哥原本也奇怪,还是九阿哥私下打听了,才得知大祭司非常喜欢雪玉膏。 擦了几次之后,皮肤明显比之前要好。 大祭司也是爱美的,俄国冬天时间很长又冷,以前用的面脂十分油腻,滋润度不够,哪怕一天擦几次,他还是会掉皮,皮肤变得粗糙。 如今才用几次,他的皮肤明显有好转,尤其掉皮的地方就已经好多了,自然欢喜得很。 哪怕耿银让翻译再三解释,这东西放不久,几个月后就不好使了,大祭司还是要买那么多,说是回去送人。 毕竟跟他一样爱美的贵族不少,带回去转手送人也是十分体面的事。 这点钱大祭司是看不上的,摆明不会回去转卖,跟互市抢生意,九阿哥问过四阿哥后,就让耿银点头答应下来。 大祭司买了几百个,其他使臣少一点,也是一个人买了几十罐子。 可以说,他们使团就把仓库的存货几乎都包圆了,实在是大手笔,给钱也爽快得很。 这种大客户,耿银是最喜欢了,正好新作坊也收拾好了,货量陆续增加也不怕断货,就麻溜给使团打包好了,还体贴问使团需不需要人送过去。 不过使团也带了侍卫来,人数哪怕不多也够用了,只需要增加马匹和马车,耿银迅速就帮忙办好了。 大祭司很满意,看见梨膏糖后又大手一挥买了几大箱。 耿银是见怪不怪了,问过使团其他人一起买,派人麻溜送了过来。 等使团走的时候,耿银还带人特地送他们出城门,巴不得这样的大客户再来一批! 耿奕就笑道:“那耿叔真是做了个大买卖,多得九阿哥牵线了。” 四阿哥点点头,没告诉耿奕,九阿哥让耿银偷偷把价钱加上去一些,包装都换成了更漂亮的瓷瓶,让大祭司爱不释手。 哪怕他知道里面是一样的,但是包装不同,那就代表这是给自己这样身份的人用的,二话不说就给钱,一点不在乎价钱比铺面卖得贵。 吃完两人聊了一会,四阿哥的神色放松了一些,也没再回去书房继续埋头跟图样死磕了。 耿奕第二天就去看钮钴禄格格,被胡嬷嬷带着走了好一会,发现她的新院子是真的远。 钮钴禄格格知道她要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耿奕看她的脸色尚可,笑着道:“妹妹的气色还可以,原本我还担心着呢。” 钮钴禄格格就迎着耿奕进去,无奈道:“我搬到这边来后安静多了,还适应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她是没想过孩子的哭声居然这么可怕,那么有穿透力,硬生生把人吵醒不说,完全是直接吓醒的。 耿奕就关心道:“听闻妹妹之前听着孩子哭声就手脚冰凉,心慌意乱的,如今好些了吧?” 钮钴禄格格就摇头道:“我原本想着隔开半个月了,该是适应了,就打算搬回去。谁知道睡了一夜,被吵醒好几次,这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身边的娄嬷嬷就解释道:“格格半夜被小阿哥的哭声惊醒,脸色惨白,手脚冰凉,整个人要喘不过气来,吓得奴婢赶紧去请了曲女医过来看看,说还是惊着了。” 耿奕对她的同情简直滔滔不绝,这都什么事啊:“所以妹妹还是搬回来了?” 钮钴禄格格点头道:“暂时只能这样,看小阿哥大一点,没那么爱哭了,我再搬回去。” 这也是无奈之举,她半夜吓醒的时候心慌意乱不说,浑身冷汗连连,手脚凉凉的,好久没能暖过来。 娄嬷嬷也吓得脸色都变了,用被子裹着钮钴禄格格抱在怀里给她暖着,发现钮钴禄格格浑身还微微颤抖,把整个院子的人都吓坏了。 耿奕倒是觉得钮钴禄格格这是有点神经衰弱,反应才会这么大的。 之前正坐月子,曲娘就不好给钮钴禄格格开药。 后来钮钴禄格格出了月子,曲娘斟酌着写了个温和的汤方,她喝了几天后感觉挺好的。 只好不靠近这院子,不靠近小阿哥,钮钴禄格格的身体就没什么事。 然而一靠近,她立刻就变成那个受惊的样子,曲娘也是束手无策。 耿奕就琢磨道:“要不妹妹试着喝点安神的药膳,总归得慢慢调养才是。” 钮钴禄格格就点头道:“那就有劳耿姐姐了,不然我总不能搬回去也不好。” 她还是很想陪在小阿哥身边的,搬得那么远,想见都不容易。 孩子小不好见风,之前钮钴禄格格也坐月子不好出门,隔几天才见一次。 如今她出了月子还好,就能每天过去看两眼。 只是小阿哥一哭,钮钴禄格格哪怕没睡着,就在旁边站着,都感觉后背出冷汗,手脚也是冰凉冰凉的。 耿奕请了曲娘过来,写了几个药膳方子给她看看。 都是安身静气的方子,跟汤药没有冲突,曲娘看过后就道:“是药三分毒,格格吃着不怎么见好,还是换成药膳慢慢调养为好。” 药膳是红枣桂圆粥、柏子仁粥、莲子糕和百合早归汤,基本上都是养血静心,调理失眠、心悸出冷汗等都有奇效。还是普通的食材,胜在温和滋补。 钮钴禄格格接过药膳,跟耿奕道谢,转头就让娄嬷嬷让厨房开始做起来。 耿奕觉得心病还需要心药医,药膳虽然能调理,确实治标不治本,重要的是怎么让小三不再哭得那么厉害。 孩子爱哭,大多是几个缘故。 一是身体不舒服,孩子不会说话,就会大声哭来表达自己的难受。 因为孩子太小了,脉象根本摸不出来,哪怕太医也得一筹莫展的。 毕竟这么点大的孩子,身体难受的地方多着。 明显的比如发热,因为烫手,身体发红,还比较容易看出来。 比如鼻腔稍微堵了,呼吸不畅,孩子就会总张着嘴来呼吸,久了嘴巴里面干燥不舒服,也会哭闹不止。 再就是疝气,严重的话孩子的肚子会微微鼓起来,不严重的话并不能摸到。 而且会隔着几个小时才会疼,孩子就隔几个小时忽然哭闹,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二是孩子刚闹别扭哭闹的时候就有人抱,习惯之后没人抱就会哭闹不停的。 不管是哪一种,她总要亲眼去看看才知道。 钮钴禄格格巴不得请耿奕去看看,指不定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不然孩子总这样哭,她也是十分心疼的。 耿奕就和钮钴禄格格去了三阿哥的院子,刚靠近就听见惊天动地的哭声。 这哭声跟魔音一样太有穿透力了,耿奕揉了揉耳朵。 在院子外边都能听见,难怪钮钴禄格格之前住在里面会被孩子哭声硬生生吓醒了,能不吓醒吗? 这威力就跟三个闹钟一起响一样,耿奕适应了一会才敢踏进去。 奶娘抱着小阿哥来回走动,看见两人进来连忙行礼。 耿奕就让奶娘过来,问道:“小阿哥吃过奶了吗?平日总会这样哭?” 奶娘就答道:“是,小阿哥刚醒来的时候哭了一会,吃过之后又开始哭了起来。” 她都开始习惯三阿哥经常哭闹,只抱着哄,等会哄睡了就好。 耿奕示意奶娘把三阿哥放在榻上,小阿哥闭着眼睛哭,眼角有泪水渗出来,显然不是在假哭的。 她轻轻拍了拍小阿哥的胳膊,哼了哼摇篮曲。 小阿哥刚开始还在哭,听着听着睁开眼,倒是没继续哭了。 耿奕趁机伸手轻轻摸了摸小阿哥的肚子,感觉有点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刚吃饱的关系,还是因为哭得鼓起来了。 小阿哥被她摸了摸,很快又重新哭了起来。 耿奕顺势摸了摸他的小胳膊小腿,仔细看了小腿没有向肚子弯曲,可以排除是肠绞痛。 这个也是很疼的,孩子会不自觉大腿拼命贴着肚子。 耿奕又问奶娘:“平日小阿哥吃完奶后会吐吗?睡着后会不会打嗝?” 奶娘想了想都摇头:“回侧福晋,小阿哥都没有,吃完打了饱嗝就好,并不会吐。” 耿奕点点头,看来可以排除肠道消化不良的问题。 她看了看小阿哥哭的时候,鼻子里面没有东西流出来,鼻腔里面该是没有堵塞,这个也能排除掉了。 如今只剩下疝气,耿奕让奶娘抱起小阿哥安抚住。 小阿哥哭了足足一刻钟后才开始抽抽搭搭停下来,趴在奶娘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别说钮钴禄格格,耿奕都忍不住松口气,耳朵里仿佛还有这孩子的哭声,这会停了仿佛还有声音在,实在太可怕了。 等小阿哥刚睡着,奶娘也不敢立刻把人放回榻上,不然一会儿就要惊醒过来。 走动了好几圈,眼看小阿哥彻底睡熟了,奶娘才敢轻轻把人放下。 耿奕就再伸手摸了摸小阿哥的肚子,如果是疝气的话,哭的时候肚子鼓起来特别明显,如果不哭的时候彻底消了,那就很可能是的。 这会儿如果摸着还是鼓鼓的,证明并不是疝气。 她的动作很轻,担心会吵醒小阿哥,摸了摸小肚子还是鼓鼓的。 耿奕顿时松口气,好了,疝气也能排除掉了。 毕竟中医养生对疝气这方面也是一筹莫展,效果并不是特别好,没有那是最好的了。 这么一来,孩子平日容易难受的问题,小阿哥都排除掉的,所以他为什么总哭? 耿奕扭头看钮钴禄格格的脸色有点发白,赶紧让人扶着她坐下,想着刚才小阿哥哭了好一会儿,估计人也有点不舒服:“我打算呆半天看看,妹妹要是受不了不如先回去?” 钮钴禄格格摇头道:“耿姐姐,我总要是适应的。” 要是她怕孩子哭就一直躲着,难道就这样下去吗? 自己总要习惯,然后陪在孩子身边的。 耿奕看着钮钴禄格格的情况还好,手有些凉意,脉象还算稳当,就让娄嬷嬷盯着点儿。 她看小阿哥睡着了,就示意奶娘过来小声问道:“你给我说说,小阿哥一天下来都什么时候哭,哭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奶娘就细细禀报道:“早上卯时一刻左右,小阿哥就会醒了,然后会先哭一会儿,再洗把脸后吃点奶,吃完后还要哭一会儿才睡着。大概睡一个时辰左右,有时能睡一个半时辰。偶尔会醒来,没醒的话就闭着眼睛哭一会儿继续睡。” 耿奕光是听着就头疼,这孩子也太会哭了吧? 没醒就开始哭,吃也要哭,睡觉之前也要哭? 小阿哥这是水做的吧,这么哭不会缺水吗? 奶娘又说了小阿哥每天胃口还不错,吃得也挺多的,吃完后也不会怎么吐奶,就是睡着后不太安稳。 耿奕点点头,就在旁边看着,约莫一个时辰左右,果然小阿哥就开始动了。 他先是小手动了动,周围没有动静,就扁着嘴哼唧两声。 耿奕看着小阿哥还没完全睡醒过来,就见奶娘一个箭步上前把小阿哥抱了起来。 小阿哥明显就被抱起的动作弄醒了,还没睁开眼张口就开始哭了起来。 她一愣,顿时有点明白为什么小阿哥哭得那么厉害了。 谁还没睡醒就被抱起来晃醒,脾气能好吗,能不哭吗? 耿奕有点头疼,示意娄嬷嬷接手去抱着小阿哥,看能不能哄睡,就对奶娘说道:“刚才我见小阿哥还没彻底醒来,你怎么就冲过去把人抱起来了?” 奶娘满脸茫然,连忙告罪道:“若是不抱起来,等会小阿哥就得哭了。” 这不是还没哭吗? 耿奕叹气道:“你先别着急,等下让小阿哥睡着了,你别乱动。” 娄嬷嬷抱着小阿哥哄了好久才把人彻底哄睡了,也是等小阿哥睡熟后才轻轻放下。 这次奶娘被叫去门口候着,别离孩子太近,就怕她都要条件反射冲过去抱的。 小阿哥这回睡得安稳了一点,却还是一个时辰之后就醒了。 醒的时候跟之前一样先扁嘴哼哼,然后他小手一动,仿佛在努力清醒过来。 耿奕就盯着小阿哥看了一会,他手脚并用动了动,慢慢才睁开眼,又哼唧了两声。 她这才招呼奶娘进来道:“好了,你进来抱起小阿哥吃饭。” 小阿哥听见声音睁大眼努力看过来,不过脑袋转不动,哼哼地不太高兴的样子。 好在被奶娘抱起来后,他就没在意别处的声音,饿得吨吨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他打了个奶嗝,趴在奶娘的肩膀,小脸又转了过来。 耿奕对小阿哥笑了笑,示意奶娘轻轻拍打小阿哥的后背,从上到下慢慢拍,按照一个节奏来拍。 小阿哥看来是被拍得舒服了,慢慢就闭上眼睡过去的。 耿奕让奶娘别停手,继续轻轻拍着,等小阿哥睡熟了再把人放下。 她带着钮钴禄格格去外边坐,这才能声音大一点说话。 钮钴禄格格就问道:“刚才小阿哥没哭了,是什么缘故,奶娘做得不好吗?” 耿银斟酌了一下答道:“奶娘是忠心的,就是着急了一点。小阿哥看来是没彻底睡醒就被抱起来,于是就闹脾气哭得厉害。刚才等他彻底醒了才抱,就不会闹别扭了。” 奶娘倒也不是故意的,她反而伺候得精心,一看小阿哥醒来就立刻上前伺候了。 就是这个小阿哥脾气不太好,被吵醒后哭得鬼哭狼嚎的,恨不得所有人都要知道他的委屈,把亲额娘都给嚎得不敢回来睡,也是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钮钴禄格格一听小阿哥的身子骨看着没什么问题,而是奶娘太心急着抱起孩子,才把小阿哥弄醒了发脾气大哭,又是松口气又是无奈道:“奶娘看来得换了,只是一时之间却不好换。” 毕竟小阿哥熟悉了这个奶娘的味道,换了人他还要重新适应的,短时间内要找个身体好又出身没问题的奶娘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耿奕就劝道:“这奶娘没什么问题,一时半会也不好换。妹妹要是不放心,让娄嬷嬷过来帮忙照顾小阿哥。叫小阿哥慢慢适应了,不会被吵醒之后,哭得少了,妹妹也就能搬回来的。” 她们也没急着走,就在外边坐了一会儿。 钮钴禄格格还挺羡慕耿奕的,毕竟耿奕的小阿哥就要好带得多了。 不是吃了就睡,也不怎么哭闹,一直都安安静静的。 不像她家这个,跟混世魔王一样,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折腾坏才行。 钮钴禄格格也没料到,她家儿子喜欢哭,居然就因为奶娘抱得太快吵醒了他! 就因为吵醒了,所以小阿哥刚被奶娘抱着的时候就不高兴,闹脾气哭。 等吃饱后,小阿哥可能想起之前的,又开始生气哭一场。 反正他委屈他不高兴,你们都别想安宁了! 钮钴禄格格在外边听着里面安安静静的,还有些不习惯。 厨房送了茶点过来,是耿奕写的莲子糕方子,正是适合钮钴禄格格吃用的。 钮钴禄格格吃着莲子糕,喝着蜜水,感觉整个人都没之前那么焦躁不安了。 她们小声说了一会话,再吃完茶点,里面就传来细碎的响动。 很快在里面盯着的丫鬟就出来小声禀报道:“小阿哥醒了,娄嬷嬷等了一会才把小阿哥抱起来换了一身。” 这是尿了,难为小阿哥这次居然没哭。 丫鬟说小阿哥就哼唧了两声,耿奕就笑道:“果真是两兄弟,小四也是,不舒服的时候就哼唧两声提醒。要是旁边的人没听见,还会大声一点儿来提醒的。” 但是要他大声一点还没人回应,小四也是会哭的。 钮钴禄格格就奇怪了,毕竟小阿哥身边至少有一个嬷嬷一个奶娘和两个丫鬟轮流盯着,怎会让小阿哥哼唧好几声都没人回应? 莫不是伺候的人不精心,或是跑远了没听见? 耿奕有些尴尬道:“还不是我看小四总是睡和吃,不怎么哭,有点担心。他刚哼唧的时候就拦着奶娘没动,再哼唧之后才让他们抱起来,不过有些迟了,这孩子就不乐意的。” 那会儿她除了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听见小四哭。 这哭得也是惊天动地的,闹得耿奕有些尴尬,周围胡嬷嬷、如穗和如玉都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耿奕摸摸鼻子,从此之后是再也不敢这样逗弄自家儿子了。 孩子哭得鼻子都红了,让耿奕也怪心疼的。 她想到自家儿子也有点坐不住了,看里边的小三没什么事,就打算回去了。 钮钴禄格格送耿奕到门边,再三道谢,她打算留在这边继续看看的。 要是可以,今晚她就搬回来。 耿奕回去后正巧看见小四睡醒了,眼睛看了过来,就过去笑着把人抱着:“看是谁回来了,是额娘呢。” 小阿哥盯着她一会儿就打了个哈欠,没多久就在耿奕的怀里睡着了。 耿奕抱了一会才把儿子放下,耿夫人小声道:“在这边太久,我也该回去了。” 耿夫人陪着耿奕生孩子和坐月子,足足一个来月没回去。 耿奕怪舍不得的,却也明白耿夫人住下陪着自己这么久,已经是四阿哥格外破例了,就没见谁家的女眷能陪产这么久的。 她早就让胡嬷嬷准备了一小箱的雪玉膏和梨膏糖,这些在外边虽然能买,不过耿夫人回去自己用或者送人都可以。 耿夫人也是舍不得,不过能陪着自家女儿这么久,她也是心满意足了,见耿奕红了眼圈,就安抚道:“你阿玛这么久没见着,家里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耿奕眨眨眼,这才把泪意憋了回去:“我让小李子时不时过去看看阿玛,看有没什么缺的及时补上。” 耿夫人就笑道:“家里还有管家在,肯定没什么缺的,你也太操心了一点。” 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样样都操心,容易把自己累坏了。 耿夫人又去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外孙,这才收拾好东西离开的。 耿奕目送耿夫人离开后,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地发呆了两个时辰。 胡嬷嬷有些担心,正巧小阿哥醒来,就赶紧抱着过来了。 耿奕接过暖呼呼还带着奶香的儿子,低头亲了亲他娇嫩的脸颊:“乖乖,好在还有你。” 小阿哥倚在她的肩窝,微微侧过脸,嘴唇贴了过来,糊了耿奕一脸的口水,仿佛是学着她的样子回亲了一口。 耿奕被糊了一口,心却是要化了,因为耿夫人离开的这点忧伤顿时散了大半。 钮钴禄格格的三阿哥是彻底好起来了,偶尔还哭一哭,却不像之前那样白天哭晚上哭,反正醒来哭吃也哭,吃完也哭的。 起码安静得多了,叫曲娘还挺惊讶的。 得知耿奕看过,并非小阿哥身子骨的缘故,而是奶娘抱起的时机不对,她就暗暗记在心上。 曲娘过来看过好几次,并没有注意到奶娘抱起的问题,还把奶娘也检查过一遍,奶娘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的,顿时觉得自己不够细心,只觉得自己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四阿哥得知三儿子的哭嚎终于得到改善,也是松口气。 只是耿奕看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差了,才知道四阿哥送去的图样,瓷窑把烧好的瓷器送过来,四阿哥看过后十分不满意。 第59章 耿奕还以为是瓷窑烧得不好, 特地去看了一眼。 她仔细看了一圈,这瓷器厚薄适中,如果里边放蜡烛的话还能透光。 尤其里面有光亮的时候, 更能显出外边的纹路多好看。 红缠枝菊花纹,就连菊花的花瓣纹路都一清二楚, 四阿哥这还不满意吗? 四阿哥的原话是,这颜色不够鲜艳, 稍微暗了一些。 再就是两边并不对称, 还有些瑕疵。 在他看来缺点有点多, 重新烧一炉比较好。 瓷窑那边的工匠却说这已经是最好的一炉瓷器了,之前的还不如这个。 前前后后烧了三炉,瓷窑就把其他的都送来了。 在耿奕看来,这三炉的差别基本上没能分辨出来。 四阿哥看完就皱眉道:“确实, 最前面送来的是最好的一个。” 耿奕压根没看出区别来, 绕着瓶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看得眼睛都花了,愣是没看出什么不同来,这不是长一样的吗? 四阿哥就上前指着其中一个瓶子道:“你看这里有个小缺口,跟旁边就不一样了。” 耿奕的脸都快贴上瓶子,才发现这个小缺口。 四阿哥这眼力劲究竟有多厉害,居然能看出这么个米粒大的缺口来吗? 她是看不出来,感觉俄国人应该也瞧不出来才是。 四阿哥又指着第二个瓶子道:“这里的颜色深浅不一样, 还差一点儿。” 耿奕左右看, 然后再左右看一遍, 深浅勉强就一点点不够均匀。 要不是四阿哥指出来, 她自己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耿奕觉得这几个瓶子放一起, 简直可以来个“大家来找茬”的活动, 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视力是不是不行了:“爷真厉害,我就怎么都看不出来的。只是像爷这般金睛火眼的人没几个,想必俄国人也看不出来,不如请其他阿哥来看看?” 她就不信只有自己看不回来,其他人就能看出来! 四阿哥沉吟片刻,也觉得拖了大半个月,确实进度有点慢,就让苏培盛派人去请了几个阿哥过来看看。 九阿哥是肯定叫上的,毕竟他是主事俄国互市的事。 十阿哥听说九阿哥要来,自然跟着来了。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来凑热闹,十二阿哥亦没错过。 三阿哥对瓷器也有点研究,听闻瓷窑新做了几个瓷器,就过来品鉴一番了。 于是府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几个阿哥陆陆续续来到书房的。 九阿哥一眼就看中那个红缠枝菊花纹的几个瓶子,细细看了一会就道:“还是四哥想得周到,只有一个送过去,路上碎了就可惜了。若是一次性送三个,哪怕碎了一个,还是一对的。” 卖一个瓶子和卖一对,那价钱是不一样的,并不是一个翻一倍那么简单,当然能翻好几倍了! 一个好瓷器价格不菲,两个凑成一对,还是一模一样的珍品,千里迢迢送来,当然价钱更贵啊! 四阿哥面无表情看着九阿哥,指着几个瓷瓶道:“这个还凑合,另外两个就有点瑕疵了。” 九阿哥仔仔细细看了一圈之后道:“四哥不说,弟弟压根就没注意到这点瑕疵。俄国那些野蛮人更加看不出来,四哥只管放心好了。” 十阿哥也点头附和道:“就是啊,我也没瞧出来。” 三阿哥就对旁边的岁寒三友的瓷瓶更喜欢,摩挲着细腻的瓷器表面道:“我感觉这个更好看一点,就是那些野蛮人能欣赏得了吗?怎么感觉俄国那些人更喜欢色彩鲜艳,太素净的反而不喜欢。”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卖给大祭司的雪玉膏就是换了个颜色鲜艳的瓷瓶,价钱加上去,他就立刻买了,都不带犹豫的。” 他看着手里的红缠枝菊花纹瓶子,沉吟半晌道:“俄国人估计更喜欢这个,就是这个可能都觉得颜色不够鲜艳了。” 十二阿哥在旁边咂舌道:“不会吧,这个瓶子还不够新鲜吗?” 这整个瓶子红彤彤的,虽说是暗红色,不是鲜红色,在他看来已经足够鲜艳了。 九阿哥也不太确定俄国人的口味,不过肯定这个颜色鲜艳一点的瓶子肯定比那边水墨风的岁寒三友要好一点:“四哥,就选这个,我这就派人送过去吧?” 他恨不得立刻派人打包送去俄国那边,让图里深卖给那个嗜瓷为痴的斯特罗家族的族长了。 十三阿哥见四阿哥虽然面无表情,还是能察觉到他心情没特别美好的样子,赶紧上前道:“九哥也太着急了一点,咱们几个兄弟难得碰面,不如坐下好好聊一聊?” 十四阿哥连忙赞同道:“就是,咱们各自忙碌,难得今儿聚在一起,四哥也让马厨子露一手呗!” 九阿哥也点头道:“是啊,自从小十得了差事,每天就往京郊跑,我们最近都没怎么见了。十二弟也是总往内务府那边去,四哥也忙着瓷窑这边的事。” 他扭头看向三阿哥,三哥回来休息几天之后又钻进翰林院沉迷修书。 要不是今天四阿哥把三阿哥叫上,三阿哥估计还在翰林院修书呢! 九阿哥就不明白了,修书有那么让人沉迷吗? 他直接就问了,三阿哥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每次看一本新书都像是品尝一道新的菜式一样。而且第二回 品尝,还能尝出之前不一样的味道来,或者之前忽视的地方,别有一番风味。再三品鉴,还能品出更多来,让人回味不已。” 九阿哥是不太明白三阿哥对书籍的沉迷,但是提到吃食的话,他就赞同地点头道:“是啊,每次来四哥这里品尝马厨子做的美食,每次都能品出不一样来,很想再三回味。” 四阿哥没好气看了他一眼,九阿哥这说的不就是想多来几次蹭饭吗? 他让苏培盛吩咐厨房做一桌好菜,又盯着九阿哥手里的红缠枝菊花纹瓷瓶问道:“真的可以?要对方是痴迷瓷器,有瑕疵很可能就会察觉出不对来。” 要对方恼羞成怒,盐石的供应就得断了。 九阿哥对四阿哥眨眨眼道:“弟弟知道四哥这是精益求精,希望能把瓷瓶做到最好。只是瓷窑那些工匠,弟弟是知道的,他们肯定是做出最好的才敢拿出来给四哥看。瓷窑的温度不好控制,每个瓷瓶做出来都不会一样,哪怕瑕疵都不同,所以每个瓷瓶都是独一无二的。” 要真是瑕疵厉害的瓷瓶,别说四阿哥看见,工匠刚拿出瓷窑就得全砸了的。 能送过来,肯定已经是几批里面最好的,几乎看不见瑕疵的瓷器了。 四阿哥若有所思,独一无二吗? 九阿哥就吩咐人把瓷瓶开始打包装箱,垫上厚厚的稻草,一个劲叮嘱他们要小心一点:“四哥,这个我就让人送走了啊!” 四阿哥摆摆手,让他的侍从帮忙打包后准备送出去的。 十阿哥借口出恭,抓住九阿哥的胳膊也一起出去了。 九阿哥还纳闷道:“十弟,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哥哥我陪着你去出恭呢!” 十阿哥拽着人到角落小声道:“我不是想跟九哥私下说点话,不想让人听见,这里是个好地方!” 他看着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九哥刚才是故意的吧,特意跟四哥这么说,让瓷瓶尽快送出去,四哥就不用继续纠结了。” 毕竟四阿哥在瓷窑那边的差事进展一直不太顺利,四阿哥要求高,瓷窑那边做不到,两边都痛苦,就拖着迟迟没有下文。 九阿哥对十阿哥眨眨眼道:“哪里,我说的都是实话。毕竟做得最好的那批没有瑕疵的瓷器肯定是送进宫里去的,俄国那些人送这么好的东西,以后再送就不可能超越了,那怎么办啊?” 刚开始就送最好的,后边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俄国人会不会有意见? 如果开始送的是一般好,后边送好一点点,送再好一点点的,有比较之下,俄国人就觉得他们确实用心在选最好的瓷器送过去了。 十阿哥一愣:“还能这样啊?” 九阿哥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笑道:“小十不做买卖,这就不知道了吧,里头的学问深着呢!你想想,要是有人给你送礼,一送就是最好的,跟送宫里的差不多,你自然是欢喜的。但是下一次呢,送的可能一样,或者还不如的,你就得不高兴了,觉得对方没重视你,反而还开始轻视你了。” 十阿哥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样。 “但是一开始如果送不太好的,我肯定也会不高兴啊。” 九阿哥点头道:“对啊,所以刚开始送不能最好,但是也不能很差。四哥说那些瓷器有一点瑕疵,却也跟我说的一样,那是独一无二的瓷器,别处都找不到的。一对能差不多的瓷器,一般人根本不会凑近贴着看,怎么都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别听四哥说的好像瑕疵很大,我估计除了俄国那位族长的眼睛贴着瓷器看能发现,其他人是绝不会察觉到的。” 谁能跟四阿哥一样眼睛那么厉害,要不是四阿哥说,九阿哥都没能察觉到瑕疵在哪里。 “不过小十你说得也有点道理,我其实也是不想看四哥那么纠结,没看他都累瘦了。皇阿玛原本把盐石的差事给你,把瓷窑的差事给四哥,就是让四哥可以一边办差一边也能稍微休息的。” 总不能一直让四阿哥光做那么累的差事,偶尔也得放松一点。 可惜就四阿哥那样一丝不苟的性子,让他做个简单的差事也一样不能彻底放松下来,还把自己累得够呛。 九阿哥叹气道:“这事就你知我知,小十可别跟四哥说了。” 十阿哥连忙应道:“当然,我这不是偷偷找九哥说来着。” 他们都偷摸到这里来说,不就是特意避开四阿哥,免得四阿哥不自在吗? 两人回去后,十四阿哥看着他们还笑道:“你们怎么去那么久?这就要上菜了,还说着两位哥哥再不回来,我们就先吃着等了。” 九阿哥急忙坐下:“十四弟你这就不厚道了,哪里能一边吃一边等,等我们来了还有剩吗?” 他当然知道十四阿哥就是开玩笑的,就四阿哥那个性子,人没来齐了坐下,是绝不可能让厨房上菜的。 十四阿哥就叹气道:“我是想这样,可惜四哥不同意。” 旁边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也笑了起来:“十四弟这是饿了吧?四哥赶紧让人上菜了。” 一大桌子坐了好几个阿哥,热热闹闹的。 厨房那边马厨子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怎么都要让这些阿哥们尽兴了。 先上的是大菜,挂炉烤鸭和烤山鸡,切得一块块的,骨肉分离,另外还上了薄薄的饼子,葱丝、黄瓜丝和酱汁。 饼里放肉和其他配菜,添上酱汁一卷就能吃。 十二阿哥的手边自然还有一碗辣椒酱,一碟一会儿就没了,索性上的大碗。 看着那一碗的辣椒,九阿哥忍不住往外挪了挪,感觉闻着味儿就觉得辣了。 接着上的是陈皮牛肉和五香鳜鱼,牛肉里带着陈皮的香气,十分解腻。 鳜鱼也相当新鲜,表皮煎得脆脆的,里面鱼肉鲜嫩,筷子一夹就能拨开。 再是鸡丝豆苗,山珍炒蕨菜和酸辣黄瓜等素菜,还每人上了一大碗的四喜饺子。 几个阿哥都吃得很满意,最后上了一壶碧螺春,九阿哥端着茶水有些意犹未尽:“这时候该来两壶酒水才是,不然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十阿哥就笑道:“九哥你就是馋酒水了吧?也不知道四哥这里有没,不然去我府上取两壶也是可以的。” 四阿哥就笑了:“有,今儿怎么也得跟兄弟们喝一杯才是。” 他吩咐苏培盛去库房取了陈年好酒出来,等了好一会,都以为苏培盛会送来库房里的汾酒或是曲酒,谁知道最后取来的竟是醍醐酒。 九阿哥一看就笑道:“这是小嫂子做的酒吗?” 苏培盛点头道:“爷,这是侧福晋亲手做的,说是先送来给爷尝一尝。” 这耿奕刚做好的酒,也不知道味道如何,放置了半个月,想着能喝了。 正好让胡嬷嬷去地窖取酒水的时候遇到苏培盛,他就把这个带上的。 十二阿哥也赞同道:“醍醐甘美,可以入药,也可以酿酒,小嫂子是有心了。” 这酒虽然叫药酒,却全无药味,极为甘甜。 十三阿哥也道:“都说喝了醍醐酒,就能醍醐灌顶,也不知道是不是,怎么都得试试。” 醍醐酒做起来麻烦,需要的用料多,每一道都需要炮制,还要放置在适合的地方来发酵,做好后出来量也不多,一次还不能多做,根本不能量产。 所以做的人是越发少了,没想到耿奕私下偷偷做了两坛子,第一坛就先送过来了。 四阿哥让苏培盛拍开坛口的泥封,一股甘甜的酒香味就飘了出来。 苏培盛给阿哥们的酒杯都满上了,九阿哥迫不及待喝了一口,满意地点头道:“是正宗的醍醐酒,只是放置的时日不够久,不然能更香醇一些。” 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毕竟这酒做起来如此麻烦,就连九阿哥的酒楼单子上都没有这个酒的。 苏培盛又道:“侧福晋说这酒能润燥止咳,有强身壮体之效,也比汤药要温和得多。” 这酒好喝还对身体好,几个阿哥都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一坛子很快倒空了,苏培盛很快送来第二坛子。 四阿哥倒是问了一句道:“只做了两坛子,岂不是都让我们给喝完了?” 那耿奕辛辛苦苦做了两坛酒,不就一口都喝不上了吗? 苏培盛就道:“侧福晋说了这酒再做就好,如今让各位阿哥们尽兴才是。” 九阿哥就举起酒杯道:“那就多谢小嫂子了。” 其他阿哥纷纷举杯,很快第二个酒坛子也空了。 吃饱喝足,几个阿哥都有些微醺了。 九阿哥感慨道:“看这醍醐酒喝着不上头,后劲还是挺厉害的。” 三阿哥打了个酒嗝道:“就是,后劲很足……四弟,来吟诗作对啊!” 四阿哥无奈,示意苏培盛让厨房送来醒酒汤,三阿哥摆摆手道:“许久不曾如此了,四弟不知道我自从接了修书的差事,就不敢多喝酒,免得耽搁了。” 喝醉后第二天太上头,就要耽误差事,他哪里敢喝呢! 三阿哥又打了个饱嗝,眼神有些迷离道:“你三嫂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吟诗作对。不过也无妨,这个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就是偶尔我想要有人跟我对一下,就一下!” 九阿哥扶着三阿哥好笑道:“三哥,你这是喝醉了?你后院不收了很多才女,让他们给你红袖添香不就好了?” 三阿哥连连摇头道:“不成,她们不成!” 之前出了个王氏,后边那些美妾一个个学着王氏的样子,吟诗作对一个比一个厉害,但是缠人功夫也厉害着。 三福晋会为了三阿哥着想,后边这些美妾自是明白她们靠的是年轻美貌,不尽快有个孩子,下半辈子就没着落了。 三阿哥那时候给缠得感觉身体都要被掏空了,看见这些如虎如狼的美妾就害怕,怎么可能上赶着去跟她们吟诗作对了? 他举着酒杯道:“来来来,难得我们几个兄弟在,来对一个。” 看三阿哥不对一下是绝不会罢休,九阿哥无奈看向四阿哥。 四阿哥只好点头道:“好,三哥先来。” 三阿哥一听就高兴了,想了想道:“塔内点灯,层层孔明诸阁亮。” 闻言,四阿哥想了一会答道:“敖人举火,步步照云照子龙。” “四弟你这个可以啊,”三阿哥举杯,看着杯里没酒,九阿哥赶紧给他斟满。 四阿哥也笑着举杯道:“三哥承让了。” 十三阿哥在旁边道:“这对子不错,双重含义了。” 诸阁亮对照子龙,塔和灯,阁和亮,敖人和子龙,确实对得十分工整。 三阿哥挺高兴的,就要抓着四阿哥继续对一对,站起身要倒酒,脚一软就坐了回去,趴在桌上好一会没能起来。 吓得九阿哥赶紧过去看,才发现三阿哥拿着酒杯就睡过去了:“三哥这是醉过去了,我们也散了吧。” 幸好三阿哥醉过去了,不然这是要对几回才肯放过四阿哥啊! 九阿哥和十阿哥扶着三阿哥起来,送他进了马车,吩咐侍从看着点儿,才目送马车离开。 其他几人原本是骑马来的,四阿哥有些不放心这几个兄弟喝了酒去骑马。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四哥这就小看我们几个了,喝得不如三哥多,还没真的醉过去。” 不过四阿哥还是不放心,让马车送几人回去,骏马就让侍从牵着回去好了。 几人争不过,只好上了马车,一个个给送回府里。 反正他们住得也近,就挨着,马车一路停一路送,都不带绕路,也是十分方便。 把兄弟们都送走了,四阿哥也有些微醺。 他走在路上,夜晚凉风习习,吹得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 走着走着,四阿哥就走到了耿奕的院子前面。 守在前院的小李子一个激灵站起身,大声道:“见过四阿哥!” 他这一喊,院子里的人就动了,耿奕连忙出来,闻着淡淡的酒香味,就上前扶着四阿哥往回走道:“还以为爷跟其他阿哥们喝完后就回去歇息了,爷可喝了醒酒汤?” 四阿哥摇摇头,耿奕就示意小李子赶紧去厨房端一碗来。 她让如穗打来热水,用帕子沾湿后递过去,四阿哥就胡乱擦了下脸和手,感觉舒服了一些,才察觉身上有些酒味。 不过醍醐酒的酒味不浓郁,似有若无的,反而让人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四阿哥倚着软塌微微眯起眼道:“刚跟几个兄弟喝得尽兴,不由多喝了一些,醍醐酒很好,就是叫我都喝完了。” 耿奕听着就笑道:“这有什么,回头我再酿几坛子来。虽然麻烦了一些,只要好喝就行。爷要喜欢,那就更好了。而且醍醐酒喝多了第二天也不会上头难受,还对身子骨好,算是药酒了。” 擦完手脸后,四阿哥还换了一身常服,酒味感觉散了些许,就去了耿奕院子的书房。 耿奕看着他就无奈道:“爷,时辰都不早了,不休息了吗?” “时辰还早,”四阿哥低头拿起笔墨,在宣纸上勾画了几下。 耿奕一眼就看出是图样,四阿哥喝醉后还不忘工作,也是够的。 她知道四阿哥是有点醉了,脑子里可能有一些灵感,不赶紧画下来怕自己忘了。 于是耿奕就安静站在旁边,还帮四阿哥磨墨。 四阿哥看了看新画的图样显然不太满意,把宣纸随手一推,换了一张新的,还吩咐道:“苏培盛,去取颜彩来。” 耿奕就无奈了,他这是大晚上要作画,还是彩画吗? 这么画下去,四阿哥今晚还要不要睡了? 不过明儿正好是沐休,看样子四阿哥哪怕有点醉意还是记得的,所以才敢熬夜了。 耿奕赶紧劝着道:“爷,天色不早了,我有点困,不如一起休息?明儿一早起来再画也行,这彩画我也会一点,到时候跟爷一起画如何?” 四阿哥停下笔,他是觉得时辰还早,毕竟自己子时之后睡觉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也就这些年被耿奕带着早睡了,如今他一停下笔,才感觉自己确实有些倦意,就从善如流放下毛笔:“好吧,那就先休息。” 耿奕松口气,胡嬷嬷那边已经铺好床,她好说歹说总算劝着四阿哥躺下休息,而不是大晚上画画的。 别人喝醉后要么躺下就睡着,比如三阿哥这样。 要么就是发酒疯,一晚上没个消停。 四阿哥这醉酒后就绝了,居然还想着工作,无论如何都要画个满意的好图样出来也是叫耿奕无语的。 睡了一觉醒来,四阿哥发觉醍醐酒确实不上头,起来一点都不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反而神清气爽。 早饭厨房送来一大碗的饺子,好几种馅,早上热乎乎吃一碗,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吃完后四阿哥就道:“你昨晚说要跟我一起画彩图,没忘吧?” 耿奕就笑道:“哪里敢忘,而且我这彩图画得就挺好的。” 四阿哥看着就是不信,耿奕就一叠声叫胡嬷嬷准备好颜彩,想了想就画了起来。 这画的先是勾勒了一个大肚瓷瓶,然后在瓷瓶上画彩图。 耿奕先画的是花,各色花朵层层叠叠,有蓝色的、金色的、红色的和紫色的。 花好了,她开始画绿叶,穿插其中。 耿奕抬抬手,沾了颜彩后还加了两个彩色的蝴蝶,点缀在花丛之中,翅膀张开,仿佛在花丛中飞舞一样,给彩图增添了一点生气。 四阿哥看了一眼有些惊讶,还以为耿奕是说说而已,还真有两把刷子,画得相当不错了。 而且耿奕明显用的是西洋画风,颜色还挑的最鲜艳的,整幅图样哪怕只是普通的画作,也十分赏心悦目的。 耿奕除了蝴蝶之外还添了一只鸟,离得远,并不大,用上稍微暗一点的蓝色,这幅画层次就分明了起来! 她仔细看了看,还挺满意的,放下笔后抬头笑道:“爷看着怎么样,还可以吗?” 四阿哥笑着点头道:“不错,没想到你的彩画也如此出色。” 耿奕笑眯眯道:“多谢爷夸奖,我这是爷在旁边看着,比平日画得都要好一些呢!” 这话让四阿哥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低头看着这幅彩图挺满意的:“派人送去瓷窑那边,让工匠试着按照这张图烧瓷器来。” 耿奕一愣,感觉自己给工匠增加了难度,还是地狱级别的! 釉上彩一直都是有的,但画画用的颜彩是极为鲜艳的颜色,工匠未必能烧得出来。 尤其五彩里面没有蓝彩,这里边却有鲜艳的蓝色,不就是为难工匠吗? 果然隔了几天之后,瓷窑那边送来了瓷瓶,花样虽然跟彩图一样,颜色却是发暗,丝毫不如彩图那样明亮。 瓷窑的管事都亲自来告罪了,他们实在烧不出彩图上面这么明亮的颜色来。 四阿哥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送来的这个瓷瓶狠狠皱眉。 这瓷瓶烧出来不能说不好看,就是彩图实在太惊艳,对比之下落差就太大,他实在接受不了。 但是瓷窑那边实在烧不出来,四阿哥也不能真的为难那些工匠凭空变出来。 耿奕知道四阿哥又把自己关起来不吃饭,都只能叹气,让胡嬷嬷提着食盒,亲自送到书房外边敲门。 四阿哥知道是她,就让耿奕进来了:“你来看看,这瓷瓶跟你画的实在差太远了。” 耿奕一看就明白,这瓷瓶其实是平填了。 就是把所有的图案颜色都添上去,然后一起烧的,自然跟平面一样,没有层次感的。 颜色偏暗也是因为瓷窑只上一两层颜色,烧制后颜色就黯淡了下来。 其实应该烧一次就加一次色,这样颜色就会鲜艳许多。 而且烧的时候每个颜色烧的火候不一样,还得分开来烧才行。 就是上一次同样的颜色烧一回,实在麻烦透了。 耿奕察觉到瓷瓶里缺少蓝色,就道:“我记得看过一本古籍,里头有一种叫钴土的,烧制后会变成蓝色。” 四阿哥就感兴趣道:“这钴土是什么,在哪里?” 她哪里能知道这个,只绞尽脑汁回想道:“记得写的是会粘手的土,还泛着暗紫色。” 这形容让人根本摸不着头脑,不过起码有个线索,四阿哥就派人去找了。 四阿哥想着瓷窑的人兴许见的黏土多了,可能也会知道这个,就让人递了话,让他们找这个钴土出来。 瓷窑的负责人只能应下此事,问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工匠,都没见过这个钴土,顿时开始发愁。 还是其中一个工匠的孙子从小就爱玩泥巴,因为家里几代人都是烧瓷器的缘故,对泥巴尤为喜欢。 他就道:“爷爷,我见过这个紫色的土。” 瓷窑这边有各地送来的土,就为了试试看能不能做各种不同的釉色。 这个紫色的土之前有人用过,却只能烧出暗紫色来。 颜色不好看,不鲜艳不说,也很少用上,回头瓷窑管事就没再让人送。 这会儿孙子一提,他就立刻想起这个土来。 只是四阿哥说能烧成蓝色,就是温度要更高一点。 管事也只能让工匠们一起试试,提高了瓷窑的温度,这钴土单独烧依旧是暗紫色,然后描画在瓷瓶上再去烧制,竟然就变成了鲜艳的蓝色! 工匠们十分惊喜,按照耿奕的方法,分开几个颜色用不同的温度来烧制,上色后烧,烧完上色再烧,几次下来颜色就变得鲜艳极了! 得了这么个上色的好法子,工匠们一个个兴奋得要命,吃睡都在瓷窑边上,几天几夜之后终于把瓷瓶烧了出来。 一打开瓷窑,看着跟彩图几乎一样的瓷瓶,瓷窑的管事是爱不释手,小心翼翼派人送到了四阿哥府上。 四阿哥看见瓷瓶后十分满意,果真跟彩图是一样的了。 这么好看的瓷瓶,送给俄国那边也未必能欣赏得了,他转头就送进宫去给皇帝了。 皇帝看着就相当喜欢,摸着胡子道:“瓷窑那边说出了一个不一样的瓷器,果真不凡。” 瓷器上还用上了金彩,添上了篮彩之后,色彩明亮极了,跟以往黯淡的颜色截然不同,看着就生机勃勃的。 皇帝上了年纪后,就是喜欢这样充满生机的图样。 四阿哥就笑道:“这彩图还是儿臣的侧福晋画的,原本只是试试,没想到瓷窑那边真能烧出来。” 皇帝自然知道四阿哥把瓷窑那边的管事和工匠折磨得不要不要的,总算是出了一个满意的瓷器,脸上也带着笑容道:“不错,回头让瓷窑那边多烧一些。” 给皇帝烧制的,四阿哥还是亲自继续画图的。 先是牡丹图,再是双鹿山水图,接着是岁寒三友。 比起之前水墨风的岁寒三友,这次就用上彩色,更是鲜艳欲滴。 就粉色的梅花仿佛在风中盛开,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一样。 竹叶和松树在微风中似是在轻轻摇曳,清雅怡人。 耿奕生怕四阿哥进入工作狂模式,又要不吃不睡疯狂画图。 好在他因为烧出了第一个满意的瓷器,后边就没那么着急了。 约莫隔着十天半个月才画出一张图来,四阿哥细细构思后才下笔,还算轻松,也没把自己折磨坏了。 不过他哪怕出图够快,瓷窑那边也不可能一直不吃不睡拼命烧瓷。 而且新的烧瓷方法能出鲜艳好看的瓷器,做法却要复杂得多,比之前要费时间。 工匠哪怕轮流做,十天能出一个瓷器就不错了。 他们也不可能做一炉就完美无瑕,总归有火候可能稍微差池的时候,坏了一炉就得重新来一回。 九阿哥特地进宫看了第一个烧出来的艳彩色瓷瓶,赞不绝口道:“四哥,这个瓶子真是漂亮极了。” 瓷窑如今紧着宫里来的,加紧多烧一些彩色瓷器出来,就没烧给俄国那边的了。 不过九阿哥也不着急,毕竟刚送了一对,没必要那么快再送,显得好瓷器不值钱一样:“对了,四哥之前那对瓷瓶,斯特罗家族的族长特别喜欢。图里深跟管家套了近乎,换的这盐石数量比之前是翻了两倍。” 九阿哥感觉图里深以后不当翻译,跟着自己做买卖也是可以的,这脑子实在灵光得很! 第60章 耿奕发觉, 四阿哥对烧瓷的兴趣越发浓厚了。 四阿哥还把瓷窑的管事时不时叫过来,了解一下如今烧瓷的情况。 釉下青花是瓷窑最擅长的,丹青水墨都能完美刻印在瓷器上,青花瓷就是最典型的。 不管是山水画, 还是仕女图, 线条清晰, 如烟如墨,还有深浅不一,都能烧制出来,工匠的手艺简直是出神入化了。 然而四阿哥不太满足之前的五彩瓷瓶的烧制,打算尝试着把釉下青花和釉下蓝彩结合在一起。 瓷窑那边能怎么办, 就只能配合着试试了。 釉下青花的技艺工匠们是熟悉的, 大多就是平涂填色。 四阿哥嫌弃这样的工艺虽然能够完美复制图样,却缺了点生气,十分刻板, 跟拓印一样, 实在无趣极了。 耿奕却觉得四阿哥这是让工匠们的头发掉得更快,越发稀少,一个个都快秃了吧! 四阿哥为难瓷窑就算了, 他还为难自己,光是图样就画了好几天, 扔了不知道多少张宣纸。 府里的采买最近买纸墨都比以前勤快了不少,颜彩也是如此。 这玩意儿并不便宜, 颜彩用的是上好的宝石研磨后的粉末所制的, 耿奕感觉画一笔就得砸了几十两银子的样子, 简直心疼坏了。 四阿哥这天叫耿奕到书房里帮忙磨墨, 耿奕就在旁边看着四阿哥画了小半就开始皱眉, 很快就开始扔掉宣纸,换了新的开始画,就忍不住问道:“爷刚才画得极好的,怎的就扔了?” 闻言,他头也不抬道:“这画感觉少了点什么,总感觉不太满意。” 耿奕无语,四阿哥就没多少满意的时候! 他这也太纠结了,图样都那么纠结,瓷窑那边能不更纠结吗? “爷想要什么样的感觉?不如说说看?” 耿奕一问,四阿哥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可能当局者迷,跟她说一说未必没有好主意:“我就想要花卉图,花卉不用太大,颜色也不需要釉下蓝彩那么明亮鲜艳,却要有深浅浓淡的变化,色彩要柔和一些。” “嗯,就是要典雅的感觉。” 耿奕一听就觉得,四阿哥你这叫要求不高,那要求高得什么样子了? 她低头看着四阿哥又执笔开始画了起来,先是瓶颈上的花纹。 红色的花朵,周围是蓝色的纹路犹如缠枝,层层叠叠的,当然也十分对称。 上下对称,左右对称。 然后画到瓶身一点的地方,用金色的纹路来隔开,接着是一束红色黄色蓝色橘色的花束,周围是蓝色和绿色的纹理。 四阿哥描绘得很细致,花朵中间的颜色要深一些,两边的花瓣从深到浅。 耿奕看了一眼,好家伙,还搞渐变色啊! 她心里对瓷窑的工匠们那个同情是连绵不绝,太惨了,估计脑袋的头发要保不住的。 这个渐变其实也能做,就是太麻烦了。 中间的上色后先烧一次,然后再上色再烧,反复烧几次后颜色加深了,才开始在花瓣上色来烧。 问题就是中间和两边的颜色确实是一深一浅,但是要做到渐变色的话,就要注意添加颜色的量。 量多了,颜色就太深了一点,量少了,那就不会渐变。 这中间还需要调整,一边微调一边还要注意烧的温度,费两三炉能做出一个成功的就不错了。 问题是四阿哥依旧不太满意,看着图样皱眉道:“总感觉不够突出,稍微淡了一些。” 听见突出,耿奕就灵机一动道:“爷,不如添上描边如何?” 不够突出的话,描边之后,勾勒出轮廓来,这不就显眼了吗? 四阿哥试了试,用黑色描边太突兀,用蓝色也不合适,白色就等于没涂。 最后选的是很浅的金色,仿佛是阳光晒在花朵上一样透出一点光来,却不会特别奇怪。 他看了又看,这才算是满意了,派人把图样送去瓷窑。 耿奕不知道瓷窑的管事和工匠们收到图样之后,脸色会不会都变了,这会儿四阿哥又重新换了一张新的宣纸。 她就纳闷了,这就要开始第二张了吗? 就听四阿哥道:“之前送去的瓷器,九弟说斯特罗家族的族长特别喜欢。我就想着,不如专门做一个特别的瓷器送过去。” 但是要怎么特别,他暂时还没头绪。 耿奕就问道:“爷是想做怎么样特别的瓷器,跟咱们平日用的不一样的吗?” 四阿哥点头道:“是,俄国喜欢的跟我们不太一样,要是个独属的瓷器,那就不一样了,能换的盐石只会更多。” 他有想过画上西洋大船的图样,再烧制在瓷器上,但是这样一来,除了斯特罗家族,其他西洋人一样会喜欢,还不够独特。 哪怕是西洋人喜欢的花纹,谁都能用,也不够特别专属。 耿奕想到现代有品牌专门给人定做的衣服、包包和生活用具,有的会把自己的肖像印在上面,也不知道俄国人会不会喜欢喝茶的时候低头看见瓷器上有自己的脸。 光是想想,她感觉就有点惊悚了。 脸不行,换成家族最特别的东西也可以。 耿奕眨眨眼,立刻就提议道:“爷,不知道添上斯特罗家族的族徽怎么样,他们应该有这个东西吧?实在没有,添上族长的名字在不显眼的地方,这瓷器就是族长专属的,这样如何?” 这样就够特别了吧,是斯特罗家族独享的瓷器,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 她就不信那位族长能不心动,能不喜欢,能不花大价钱买下这个瓷器来! 四阿哥缓缓抬起头来:“你这个提议很不错,至于斯特罗的家族有没族徽,又是什么样的,可能得问一问九弟。” 九阿哥被叫过来,听他问起斯特罗家族的族徽,就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他们家族的族徽是一只秃鹰。“ 用黑漆漆的秃鹰来做族徽,他印象不要太深刻,所以就记住了。 四阿哥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让他画别的就算了,画秃鹰这种玩意儿就不想动笔的。 九阿哥就笑道:“瓷窑那边也有画师,让他们试着画出斯特罗家族的族徽,烧在瓷器中间的位置就好。” 这点小事压根不需要四阿哥来操心,更别提是让他来动笔了。 四阿哥动笔画是兴致,给斯特罗特制瓷器这个就算是买卖的。 哪怕瓷窑那边的人画得不好,九阿哥再寻个西洋画师也可以,哪怕是他家供养着的秦先生动笔都没问题。 就是得精准有些,别把人家族徽画得不太像,那送过去就不是交好而是交恶了。 斯特罗家族的族长还是很大方的,送盐石都不带眨眼,要多少就送多少。 不过要是谁的家族躺在这么一条巨大的盐矿上面,躺了三百年,富得流油,也不会在意送出去多少,只为了心头好那就更不在乎了。 最后这差事还是找秦然画的,秦先生跟着九阿哥一起学了点俄语,去俄学堂那边跟留学生套近乎,恰好有一个斯特罗家族旁支的人。 对方虽然血统离直系比较远,却因为有斯特罗这个姓氏尤为骄傲。 问起族徽的时候,他恨不得连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 于是秦然画下来就特别顺利,没多久就完成了。 完成后还找对方看过,挑了一堆毛病,着手改过之后,那人才算是满意了。 九阿哥当然也不会只听这人来描述,要是有什么问题就麻烦了,另外也让图里深送了族徽的图样过来。 他们那边描绘没那么细致,大概还是能看得出来,还找管家问过,得到一个很小的徽章送过来对比。 瓷窑那边于是又多了个差事,烧制送给斯特罗家族的瓷器。 好在这次四阿哥也不打算为难他们,没必要做太大件,只需要做平常用的器具就行。 比如茶杯、茶壶、碗碟之类的,凑个六七件一套就足够了。 小件的比大件容易烧一点,而且只需要在中间烧上斯特罗家族的族徽。 这么个秃鹰在中间,匠人们感觉实在太难看了。 然而斯特罗家族喜欢,他们就只能硬着头皮烧,甚至别出心裁在瓷器背面还烧了斯特罗的花体字。 这就很有排面了,一看就是斯特罗家族特有的。 如此一套器具送过去,图里深拿在手里都惊住了,没想到瓷窑那边如此大的手笔,特地烧了这么一炉。 族徽因为没有要求颜色明亮,毕竟秃鹰就是黑色的,然后也不用完全对称,更没有渐变色的要求,做起来简直不要太快,几天就弄好了。 瓷窑那边第一次做得那么快又那么顺利,四阿哥只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九阿哥就连连点头表示满意,当场就让人打包送走了。 管事和工匠都松口气,这还是四阿哥最好说话的一次,对成品也不挑剔。 四阿哥当然不挑剔,反正又不是他用的,以后也看不见,送走就眼不见为净的,哪里会挑毛病呢。 九阿哥就麻溜打包让人送过去了,还写信交代图里深,这东西不需要换东西,直接送给斯特罗家族的族长就是了。 这事他跟四阿哥商量过,人家当冤大头送了这么多的盐石过来,他们总要表示一下才行。 冤大头宰多了,九阿哥哪怕是个奸商,也觉得有点太狠了,稍微有些过意不去。 当然过意不去是一回事,继续下狠手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要继续宰人,怎么也得给一点甜头才是,于是这甜头就送来了。 图里深检查过瓷器没有一点破损,立刻就派人联系上管家,让他亲自过来把瓷器带走的。 “这是我家主子送来的,特意为斯特罗族长让瓷窑烧了一炉,就不知道族长会不会喜欢。” 管家一看就喜欢上了,尤其这秃鹰栩栩如生,仿佛就真的族徽拓印在瓷器上,摩挲着还是光滑,没有一点凸起。 这样烧制在瓷器上,压根不用担心会掉色,还能永久保留下来。 他只看一眼就明白,这东西送回去,斯特罗族长肯定会欣喜若狂,高兴得要命! 管家就笑道:“我替族长多谢你家主子了,就不知道这东西价钱如何?” 他上回送了那么多的盐石,如今还有些没搬走,再继续搬的话,族长可能有点不太乐意。 虽然族长不在意那些盐石,但是对方前脚的还没搬完,后脚又来搬,怎么都要不太高兴了,会觉得这些人有点贪得无厌了。 图里深就笑道:“哪里的话,族长如此慷慨,我家主子感动得很,才特意烧制这一炉,并不是买卖,而是礼物。” 这居然是特意送给族长的礼物,管家这才高兴了,欢欢喜喜带回去。 果然斯特罗族长一看就拿在手里不肯放下了,仔仔细细看着清晰的族徽和后边写着斯特罗的俄文花体,他就十分满意:“他们很会做买卖,下回送盐石可以再加一成。” 会做买卖还会来事,甚至特地送礼物送到自己心坎里面,斯特罗族长已经当图里深他们是自己人了,也就更不会吝啬了。 管家也挺高兴的,图里深虽然不能做主送金银给自己,却也会送一套小一点的瓷器过来,每次用着都能彰显他在斯特罗族长身边不一样的身份。 这是金钱无法衡量的东西,管家对图里深是越发好了,当做是知己一样。 一知道斯特罗族长的决定,管家就立刻亲自告诉图里深了。 图里深也高兴,转头就写信告诉九阿哥这个好消息。 九阿哥看着也欢喜,跟四阿哥说道:“只送一套瓷器就能加一成盐石,这个斯特罗家族恐怕不会长久了。” 这族长如此败家,就知道这个家族迟早要完! 单是看他如此手松,指不定在其他地方也是如此。这里送那里送,哪怕盐矿再大总有枯竭的一天! 四阿哥附和道:“这个家族虽然在那边盘桓差不多三百年,都说富不过三代,哪怕他们上一代巴结上沙皇,这一代想必很难保住这么大的盐矿和大片土地。” 上一代族长跟沙皇的关系是不错,但是这一代会吗? 听闻送到沙皇身边的是如今族长同父异母的姐姐,两人真能一条心? 九阿哥微微一笑道:“四哥,图里深送来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沙皇身边这个宠妃有个亲弟弟,年纪比族长要小一辈,被秘密送了出去,对外只说病弱需要去温暖的地方养病。” 这还是上一代族长要送这个女儿去沙皇身边,女儿提出唯一的条件。 她不要家族的财富,也不需要别的承诺,只要把弟弟远远送走就行,让他能平安活着就好。 这个要求实在不高,而且送出去的时候她的弟弟确实年纪还小,因为早产的缘故还病恹恹的。 别说亲爹,就是这代的族长都没把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放在眼内。 四阿哥眯起眼道:“九弟是打算让斯特罗家族乱起来?” 九阿哥点头道:“还得从长计议才行,毕竟那么大的盐矿,光是送部分盐石来也是不够的,谁知道哪天这个斯特罗族长就翻脸不认人,不愿意再送呢?” 虽说他们还没那么缺盐,哪怕俄国那边的盐石断供了,这边也不至于就说没有盐能吃了。 但是能有源源不绝送过来的盐石,谁会拒绝呢? 还能降低盐价,压住那些大盐商,九阿哥怎么都不能让这供应给断了! 与其把主动权寄托在别人身上,他还不如直接抢过来就是了! 九阿哥又说道:“图里深还打探到消息,沙皇跟斯特罗家族未必有那么好,对盐矿也是虎视眈眈的。那位宠妃也曾派心腹跟图里深接触了一下,想要得到跟斯特罗家族一样好的瓷器。” 没道理斯特罗家族那边能得到,沙皇这边却没有。 九阿哥嗤笑一声:“她当自己是谁,当互市都是普通商人,想要我们的瓷窑做什么就做什么,送了斯特罗家族就一定要送去给沙皇了?” “不过四哥给弟弟出了个好主意,这个独有的标志在,那瓷器就是斯特罗家族的了。我打算让图里深跟那位宠妃的人说,斯特罗家族提供了源源不绝的盐石来买断瓷器,印上他们的族徽。” 所以宠妃那边能给他们什么,没好处凭什么送瓷器呢? 送不了的话,宠妃不能讨好沙皇,只会让沙皇因为斯特罗家族的事可能迁怒于她。 九阿哥就嘿嘿一笑,只觉得这个专属瓷器实在妙极了。 四阿哥也没想到只是在瓷器上印上斯特罗家族的族徽,后边还能引出这么多事来,不过九阿哥说得也对,一山不能容二虎,斯特罗家族几百年来占了大片土地。 沙皇之前为了利益能忍,年纪大了可能也不想大动干戈,但是他的后人会吗? 四阿哥就道:“沙皇年纪大了,我记得他有两个儿子?” 九阿哥就道:“是三个,还有一个私生子,听说沙皇十分宠爱他,因为这个私生子长得跟沙皇小时候一模一样。” 长得跟自己的相貌一模一样的儿子,沙皇能不偏爱才怪! 哪怕是个私生子,但是对沙俄来说,实力比身份更重要。 如果这个最小的儿子能打赢两个哥哥,成为沙皇的继承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四阿哥就问道:“沙皇这个幼子的性子如何,能力怎样?” 九阿哥就笑道:“是个能说会道的草包,除了相貌跟沙皇一样,其他一点都没继承上。但是他太会说话又会哄人,沙皇年纪大了之后很吃这一套。” 他又压低声音道:“有人传言这位幼子跟那个宠妃搭上线了,两人私下不知道密谋什么,想必也跟斯特罗家族有关系。” 宠妃能做什么,当然是把这代斯特罗家族的族长干掉,然后让自己的亲弟弟接手了。 那位幼子想要什么,自然是想做个稳稳当当的继承人,需要干掉上面的两个哥哥才行。 幼子帮着宠妃干掉斯特罗族长,然后换人,再来支持自己上位,简直完美。 但是九阿哥觉得两人未必能成事,宠妃手里没实权,更没什么人能够真的接近斯特罗家族的族长。 哪怕这族长是个草包,身边却有不少是上一代族长留下的心腹,也有专门给儿子培养的侍卫。 宠妃手里有什么,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能成什么事? 沙皇偏爱的这个私生子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私生子能锦衣玉食,但是身边绝不可能有厉害的心腹,更不会有很多财富。 两个处境相似的人,菜鸡加上菜鸡想事倍功半是绝无可能的。 “四哥,我们要不要帮他们一把?”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觉得这个弟弟真是一肚子坏水,不过这主意是真不错。 俄国之前愿意停战,不等于下一代还会。 要能抓住下一代的软肋,推个草包上去,那俄国就不再成为威胁了。 “此事得跟皇阿玛商量一二,看看该怎么做才行。” 九阿哥连连点头道:“那是必然的,我就是先跟四哥说说,看能不能行才跟皇阿玛禀报。” 他说完又道:“就是吧,若是此事成了,该由谁来负责?” 让九阿哥做买卖还行,这件事得挑拨离间,还不能做在明面上,得细心,还要洞察人心慢慢来。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擅长做这个,容易搞砸此事,只能提个大概的主意,不如让别人来。 四阿哥点点头,心里有了计较,就带着九阿哥进宫跟皇帝禀报此事了。 皇帝心里其实也有吞并整条盐矿的意思,那么大的盐矿就挨着中俄边界,谁能不心动呢? 尤其源源不绝的盐石送来,质量比这边的盐井还要好,过滤后的细盐更加晶莹细腻,皇帝就很难不动心了。 如今九阿哥一提,皇帝就摸着胡子道:“老四特意进宫来,想必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四阿哥也没瞒着,直接点头道:“儿臣认为十三弟适合办这个差事,十三弟素来细心谨慎,对人情来往也熟悉,又年轻知道变通。” 他要私下让人推荐十三阿哥,反而让皇帝觉得四阿哥是任人唯亲。 如今四阿哥直接当着皇帝的面,大大方方推荐十三阿哥,就要坦荡得多了。 仿佛就是他觉得这个弟弟很好,也很适合做这个差事。 当然其他人也有适合的,但是既然十三阿哥这个弟弟适合,四阿哥自然就先推荐自己的弟弟了。 皇帝想了几个人选,不得不说四阿哥推荐十三阿哥是最合适的。 一是这个人必须要去俄国互市那边,靠近俄国才好迅速得到消息来布置。赶去俄国那么远又冷的地方,如果年纪大,不说舟车劳顿,去到后身子骨受不受得住。 光是俄国的冷,就不是年纪大的人能受得了。长住的话更是艰难,很容易就冻病了,那过去就呆不久,还怎么办差呢? 二是挑拨俄国内乱,甚至更换掉继承人,这么大的事一般的臣子皇帝哪里能放心。不能成事就算了,还可能打草惊蛇。 若是不一般的臣子,皇帝就更不放心了,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反过来投靠到俄国那边去? 哪怕没有,此人把握了沙皇继承人更迭,还拿捏住新沙皇的弱点,皇帝根本不放心外人,那就只能挑自己人。 几个儿子里面,送一个郡王去那就是大材小用了。 几个贝勒的话都有差事在身,轻易不能离开。 再往下几个小的,年纪就太小了一点。 除了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就没别的人选了。 十四阿哥就算了,让他去俄国挑拨离间,估计他更喜欢直接带兵杀过去的。 选来选去,也就十三阿哥最适合。 年轻,稳重,心细,还是七巧玲珑心。 九阿哥见皇帝沉默了下来,心里悄悄捏了一把汗,就怕皇帝不允许就罢了,还会迁怒四阿哥。 好在皇帝想了一会后就缓缓点头道:“也罢,小十三确实合适。” 九阿哥微微瞪大眼,皇帝这是同意了? 皇帝抬眼看向四阿哥,忽然又皱眉道:“老四这是怕十三一直没有差事在身,这是替他打抱不平来了?” 九阿哥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忍不住偷偷看向身边的四阿哥。 他生怕四阿哥的回答太实在,惹来皇帝不高兴就坏事了。 四阿哥毫不犹豫答道:“为皇阿玛分忧是应该的,其他兄弟都忙着,十三也不该偷懒才是。” 皇帝一愣,算是勉强接受了四阿哥这个说法,挥挥手就让两人下去了。 出去后九阿哥松口气,感觉后背都出汗了。 好在四阿哥的回答,皇帝看着还是挺满意的。 九阿哥上马车后,小声问道:“四哥,皇阿玛会把此事交给小十三吗?” 看皇帝的面色,他实在分辨不出来。 四阿哥扭头就道:“我也不清楚,回头就知道了。”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神色自若,顿时感觉自己跟四阿哥还有很大的差距,这心态得好好学习起来才是。 马车先送九阿哥回去,这才回到雍亲王府。 四阿哥下马车后直奔书房,换了一身常服后,就让苏培盛磨墨,一口气写了三张大字后,他这才长长吁气,这心才感觉终于平静了下来。 刚才皇帝问话的时候,他真的一时冲动想回答“是”。 毕竟皇帝对十三阿哥冷淡下来,就因为牵扯到皇太子的事,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皇太子在皇帝心里是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他能忍心废掉太子,却不忍心再继续苛责,就迁怒到十三阿哥身上了。 凭什么呢! 太子是皇帝的儿子,十三阿哥也是啊! 这个弟弟从小乖巧懂事,对谁都和善,对几个哥哥都十分敬重和亲近,不然也不会帮太子跑腿了。 谁想到十三阿哥一时心善,却落到如今无事可为的地步呢! 要不是当初跟着四阿哥去越河走了一趟,算是戴罪立功,十三阿哥如今很可能只是个光头阿哥,连个贝子的身份都没有。 四阿哥很想为十三阿哥这个弟弟打抱不平,但是对上皇帝的目光,他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他面前的是皇帝,是太子的皇阿玛,之后才是他们这些阿哥的阿玛。 耿奕听说四阿哥回府后直奔书房,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在书房睡下。 这几天四阿哥和九阿哥不知道商议什么,时常登门来,每次都在书房呆很久。 就连厨房送点心的太监都被苏培盛拦得远远的,并不让人听见分毫,显然是大事了。 点心都是苏培盛亲自送进去的,好在两人虽然忙碌,食欲还不错,每次都把点心吃个一干二净。 耿奕逗弄着好不容易睡醒的小阿哥,他今晚吃饱后居然没急着睡觉,躺下后还抓着她的手指不放:“今儿怎的这般精神,白天的时候他睡得多吗?” 奶娘答道:“回主子,小阿哥今儿跟平日一样。” 小阿哥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你说他白天睡得多不多,他就没少睡的时候啊! 耿奕听得好笑,捏了捏小阿哥的手指头:“你倒是挺好养的,不如小名就叫小猪算了?” 四阿哥正好踏进来,听见耿奕的话不由挑眉:“小孩子不都是这样爱睡,怎的小四就成小猪了?” 耿奕抬头看见他,想起身又被小阿哥抓住手指,顿时僵着腰有些尴尬道:“爷,我这就随口说说的。” “随口说说也不行,”四阿哥伸手轻轻托着四儿子的小手,他就放弃了抓住耿奕的手指,转而抓住了四阿哥的,拽着就不放了:“我已经禀了皇阿玛,送去宗人府那边,小四的名字是弘昼,记住了。” 耿奕连连点头,就知道李侧福晋的儿子起名为弘时,钮钴禄格格的儿子起名为弘历,都是弘字辈的。 四阿哥又道:“正好弘时周岁,弘历和弘昼百日宴,就准备一并办了。” 耿奕看四阿哥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就忍不住问道:“爷今儿怎的不高兴了?” 能被她看出来,显然四阿哥这表情有点明显了。 他自认表情收敛得够好,也是耿奕足够细心才会察觉得到,就答道:“没什么,我刚去看了弘时。” 四阿哥皱了皱眉,低头就感觉手指一松,弘昼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抓着他的指头不知不觉松开,然后呼呼大睡。 他目光一柔,虽然知道这个四儿子只要睡着了就很难吵醒,还是示意耿奕跟着自己,轻手轻脚去了后头,这才开口道:“你把弘昼养得不错。” 耿奕敏锐地听出不对来,难道弘时养得不好吗? 她记得之前去李侧福晋那边看过,弘时养得白白壮壮的,看着就身子骨不错,养得也好。 听李侧福晋说弘时吃睡都可以,一个奶娘还有点不够,特意让内务府又送了一个过来。 那么能吃能睡,该是快高长大的好孩子才是,怎的四阿哥这表情一言难尽的? 四阿哥就道:“我刚去的时候发现弘时在哭,以为是难受了,才知道他要人抱着睡,放下就哭的。” 这明显是宠出来的,另外两个小阿哥,弘历和弘昼都是哄睡后放下就能在榻上睡得呼呼的。 尤其是弘昼,刚才躺着躺着就能自己睡着,都不用哄睡了。 但是弘时就不一样,奶娘得抱着睡才行,一放下就哭,只能一直抱着。 一个奶娘一直抱着胳膊都要废掉了,枝嬷嬷原本还能帮着换换手,后来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 毕竟弘时养得壮实,一天比一天重了,压在两个瘦弱的嬷嬷身上确实难受。 偏偏这孩子养成了习惯,这都周岁了,还要人抱着睡才行。 李侧福晋明显偏爱这个儿子,对他是百依百顺,自然舍不得孩子哭,只让嬷嬷轮流抱。 两个嬷嬷不够,又另外从内务府找了个格外壮实的嬷嬷来帮忙。 耿奕一听才明白,难怪之前她还觉得奇怪,一个孩子哪能那么能吃,一个奶娘不够还得两个,原来是有这样的缘故在里头。 四阿哥哪怕表情有些变化而已,耿奕却察觉出他满心的不悦来。 毕竟女儿可以宠着长大,儿子却不行,这样不就把孩子养废了吗? 连睡觉都不能自个来,要人哄着不说,还得一直抱着,以后怎么办,再也不能从人身上下来自己睡了吗? 四阿哥气死了,狠狠训斥了李侧福晋一顿,这时候也头疼。 弘时已经养成习惯了,放下就哭,还怎么都哄不睡,哭得声音嘶哑还不停。 李侧福晋听得心都要碎了,跪着求四阿哥,让人继续抱着弘时睡觉。 四阿哥能怎么办,一时半会也不能把孩子的习惯扭过来,真让弘时哭得厥过去吗? 他只能暂时放弃,依旧让奶娘抱着弘时,却十分不高兴。 耿奕只能感慨道:“这习惯一旦熟悉了,就很难改了。” 要是小孩子身子不适,那还能慢慢调理好。 但是习惯这个,还一年半载下来,孩子想改就没那么容易,得下狠心才是。 可惜很明显的,李侧福晋就不是个能下狠心的,才会让弘时养成了这么个习惯了。 四阿哥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却也不能放任着,第二天就找四福晋商量此事。 四福晋哪能有什么好法子,只能安慰四阿哥道:“兴许等孩子再大一点,慢慢就能改过来了。” 等孩子能跑能跳,累了自然会睡着,而不用别人来哄睡的。 四阿哥心里不痛快,也有些懊恼。 因为他之前去越河好几个月的缘故,错过了李侧福晋生下孩子,也没时间去看望。 等回来后,四阿哥的差事不断,忙里忙外的,每次只匆匆看一下都是弘时睡着的时候,才没察觉得到。 也是今天赶巧碰上了,不然四阿哥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四阿哥下定决心,在周岁宴之前,他一定要把弘时这个臭毛病给改正过来! 第61章 弘时继续放在李侧福晋身边, 肯定很难把习惯改过来了。 毕竟弘时一哭,李侧福晋就心疼坏了,哪里舍得下狠手呢! 四阿哥就让苏培盛把离主院不远的一个院子收拾了, 让奶娘抱着弘时搬过去。 李侧福晋在院门眼泪汪汪的, 舍不得小阿哥离开自己的身边。 四阿哥皱眉道:“只要弘时改好了, 就会送回来的。” 李侧福晋知道弘时搬走的事是改不了,却又担心儿子要哭好久, 只得哀求道:“还请爷让曲医女过去一道陪着, 总归不能让小阿哥哭坏了眼睛。” 四阿哥想想也是, 就让人去叫了曲娘过去, 另外把李大夫也叫过来了。 这架势让李侧福晋心里不安, 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留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了。 总归不管成不成功, 过阵子就是弘时的周岁宴,他怎么都得回来的。 耿奕就觉得四阿哥能成功才怪,小阿哥才多大, 还不会说话,未必能听懂他的意思, 怎么改正呢? 弘时那么小, 最多会含糊叫几句, 然后大多数哭个不停来表达,饿又不能饿着,打又不可能打。 一直让小阿哥哭着, 也容易哭坏眼睛,不可能放着让他哭个没完没了。 四阿哥是能下狠心, 却也不可能那么狠心的。 果然四阿哥原本是打算让奶娘不要抱, 看着弘时哭一会累了就会睡着的。 谁知道弘时就是不睡, 就是一直哭,哭得都眼看要抽过去了,四阿哥无奈让奶娘把小阿哥抱起来,他抽抽搭搭一会,趴在奶娘肩头慢慢就睡过去了。 四阿哥叹气,也被弘时哭得后背出了一身汗。 这孩子真是的,不让抱就真的一直哭着不肯睡,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就是不睡。 如此固执的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谁! 四阿哥在原地来回踱步,苏培盛适时送来温茶,他喝了一口直想叹气。 纠正这孩子的坏习惯,比他去办差还要累! 四阿哥喝了两杯茶慢慢平静下来,看弘时睡得鼻子冒泡,刚才哭得那么累,估计没那么快醒来的。 他示意苏培盛准备纸笔,在桌上就画起了图样。 反正坐着等是等,画着图等也是等,四阿哥顺手画一会儿算了。 他画一会停一会,准备让瓷窑那边做个珐琅瓷瓶。 珐琅原本是西洋人带进来的,用在铜胎之上。 因为色彩明艳亮丽,很得皇帝的喜欢。 这边的工匠多番改良之后,就把珐琅用在瓷器上了。 珐琅多是西洋那边送过来,价钱不菲。色彩浓郁显眼,还特别厚重,烧过后不够光滑,摸着会有凸起。 四阿哥就想让瓷窑那边想办法改良一番,总不能只远观不能上手的。 哪怕表面不能完全光滑,起码不会凹凸不平。 四阿哥想到之前送的瓷瓶,皇帝就颇为欢喜,放在显眼之处,就准备送几个颜色鲜艳的珐琅瓷器的。 之前送进宫里的珐琅瓷器大多是红、蓝、黄、绿的颜色为主,图样又是花卉居多,比如牡丹花、月季、莲花和菊花等等,而且都是以彩色为底色。 雍容华贵,艳丽大气。 四阿哥感觉这瓷器花里胡哨的,尤其因为底色就是彩色,再添上彩色的图样,分不清主次,不能突出图样的彩色之美。 这次就准备让瓷窑那边的工匠以白色为底色做珐琅,一改之前西洋的画工图样,而是换成工笔画。 西洋的画再好,融入他们这边有些四不像,还是他们自己的工笔画更为典雅,看着也顺眼得多了。 过分素净可能不得皇帝喜欢,四阿哥抬笔,寥寥几笔勾出轮廓,再用颜彩画出花团锦簇之景。 不同颜色的花朵争相盛开,姿态各异,美不胜收。 然而比起之前瓷窑的珐琅,密密的在瓷器上没有丝毫空白,四阿哥这次的留白却不少。 空出的地方,四阿哥准备题一首诗上去。 他把几朵花的颜色勾勒完,还没想到怎么题诗,里面就传来弘时的哭声。 四阿哥连忙放下笔过去,奶娘正在旁边犹豫要抱起来还是不抱。 奶娘看见他进来连忙行礼,四阿哥就道:“你先站一边去。” 闻言,奶娘松口气退到一边,就见四阿哥站在榻前盯着弘时。 小阿哥在榻上闭着眼哭了起来,这还没醒过来就先哭,四阿哥都要气笑了:“哭什么,以后不会有人抱你了,醒了就好好自个起来。” 弘时懵懵懂懂的,也能听懂以后没人抱这几个字眼,哭得更起劲了。 四阿哥在榻前等了一会,弘时就是哭个不停,顿时头疼。 之前哭了小半个时辰,这孩子就不累吗? 这才睡了多久,他又开始哭起来,还哭得挺起劲的! 四阿哥正一筹莫展,就听苏培盛禀报道:“主子,弘辉阿哥过来了。” 他一愣,扭头见弘辉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显然是听见弘时的哭声忍不住过来看看。 想到这里离主院不算远,估计弘时哭了两场,把那边的弘辉都惊动了。 “进来吧,”四阿哥招招手,弘辉就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进来,先给他行礼。 “阿玛,我在那边听见二弟哭了,就过来看看,他这是身子不适吗?”弘辉行礼一板一眼的,小脸虽然稚嫩,却跟小大人一样问话。 四阿哥看得微微一笑,解释道:“你二弟总是哭,不让抱就不行,我打算改掉他这个坏习惯。” 弘辉探头看了榻上还在哭的弘时,迟疑道:“阿玛,我有个拨浪鼓,二弟可能会喜欢?” 他挥挥小手,后边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就送来一个拨浪鼓。 拨浪鼓颜色稍微暗了一点,该是弘辉从小玩的,还特别喜欢,一直拿在手里把玩才会稍微褪色了。 弘辉拨弄了一下,拨浪鼓就发出嘚嘚的响声。 弘时那边的哭声少了一点,睁开眼迷迷糊糊向外张望,看来是被声音吸引住了。 弘辉的眼睛一亮,眼巴巴看向四阿哥。 四阿哥有点惊讶,还是让大儿子去试一试:“去吧,你二弟似乎也很喜欢这个拨浪鼓。” 弘辉咧嘴一笑,小腿一迈走到榻前,拨浪鼓一直没停下。 嘚嘚的声音一直响,弘时的哭声渐渐停了,泪眼婆娑盯着拨浪鼓看。 弘辉摇了一会儿小手都酸了,还不敢停下,动作就慢了起来。 四阿哥就握住弘辉的小手,示意旁边的小太监接手继续摇。 这边拨浪鼓刚停下一会,弘时扁着嘴又要继续哭,小太监赶紧接过拨浪鼓继续摇了起来。 他这是完全不敢停,右手累了就换左手,左手累了再换右手。 还别说,弘时听着拨浪鼓的声音,就真的不哭了! 四阿哥总算松口气,他是拿这个二儿子没办法,好在弘辉拿来玩具! 他示意弘辉跟着自己走远一点,出了房间在外头小声问道:“你刚才在主院那边,怎的想起带拨浪鼓过来了?” 弘辉就认认真真答道:“阿玛,儿子在那边听额娘念书,听见二弟哭了。哭了好久之后停下,还以为就不哭了,等我吃点心的时候听见二弟又哭了起来。小时候我最喜欢就是这个拨浪鼓,现在偶尔也会玩两下的。” 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已经是大孩子了,还喜欢玩小时候的玩具! 弘辉就顿了一下,小声解释道:“儿子就很偶尔玩一两下,也没玩多久的。” “我想着自己喜欢,二弟也该喜欢这个,就问过额娘,然后带着拨浪鼓过来了。” 四阿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道:“弘辉做得不错,替我分忧了。要不是有你这个拨浪鼓,我还不知道怎么让你二弟不哭的。” 弘辉被表扬了,咧嘴一笑,眼睛扑闪扑闪的特别高兴:“能帮上阿玛就好。” 他看了一眼里面的拨浪鼓有点舍不得,不过还是狠狠心道:“阿玛,这个拨浪鼓就送二弟了。” 看出弘辉的舍不得,四阿哥就笑道:“不用,我回头让人买个新的给你二弟,总不能让你二弟夺人所好。” 苏培盛不必吩咐,早就让跑腿的出府外买拨浪鼓了,还一口气买了好几个回来,细细检查后没问题,这才送进来。 一个小太监两只手都累坏了,那就换个人来继续摇。 废了三个小太监之后,弘时明显盯着有点累了,慢慢闭上眼,居然在榻上就自己睡过去了。 小太监就立刻停住手,生怕吵醒了小阿哥。 谁知道他这一停,弘时立刻就睁开眼看了过来,吓得小太监赶紧又摇了起来的。 苏培盛在旁边盯着,也吓了一跳,没开口说话免得吵醒弘时,就只瞪了小太监一眼,示意他继续不要停。 小太监只好一直摇着拨浪鼓,手酸了再换手。 眼看着也一刻钟了,弘时该是睡过去才是,苏培盛这才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手。 四阿哥进来看见弘时在榻上自己睡着了,顿时有些欣慰,抬手让小太监停下来。 这一停,弘时那边哼哼唧唧就要醒来。 四阿哥一愣,好在奶娘机灵,赶紧上前轻轻拍了拍小阿哥的后背。 在熟悉的气息之下,弘时哼唧了两声就继续睡过去了。 在场的人心里都忍不住松口气,要好不容易哄睡的小阿哥又醒来,大家的手就别想要了。 苏培盛示意小太监们去隔壁候着,互相捏一捏胳膊松快一下。 毕竟等弘时醒来,吃完饭后估计又得开始新一轮了。 不过小太监们也不觉得累,能伺候小阿哥那是多好的差事! 哪怕胳膊酸得他们龇牙咧嘴,还要抬不起手来,小太监眼里都透着笑意。 他们互相捏了捏,努力松快胳膊,准备下一轮的摇一摇。 四阿哥就在门外问起弘辉最近都学的什么,弘辉就答道:“回阿玛,儿子读了《三字经》和《千字文》,最近开始读《论语》的。” 这话听得四阿哥微微皱眉,知道四福晋有些着急,却也太着急了一点。 弘辉年纪不大,还没正式启蒙,学得也太多了一些。 《三字经》和《千字文》说是读,四阿哥一问,就知道弘辉已经背下来了。 他还不会写,只会认字,每天反复背才可能都背下来,要花多少时辰去背,还要不要睡了? 更别说弘辉这年纪居然已经开始读《论语》,对他这个岁数来说实在太难了一点,过于急进了。 弘辉对四阿哥的情绪很敏感,察觉自己回答完之后,他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就怯生生问道:“阿玛要听一听吗?我背得挺好,额娘都夸过的。” 四阿哥一怔,知道这个儿子可能察觉到自己不高兴,就摸着他的小脑袋道:“弘辉读得认真,阿玛是高兴的,就怕你平日累着了。” 弘辉就仰起小脸笑道:“阿玛,儿子不累的。读完书背一会儿就休息,还能吃点心。” 四阿哥听着四福晋虽然急着让弘辉多学,却也没真的逼着儿子一直学,中途会休息,还让弘辉午睡一会儿,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只是弘辉这个年纪启蒙稍微早了一点,不过如今也可以:“那你想去宫里读书吗?跟着其他小阿哥一起?” 弘辉就点了点小脑袋道:“想。” 后院就他是大一点的小阿哥,其他都太小了。 最大的二弟还不会走,其他的就更不可能陪着自己读书,弘辉还挺遗憾的。 四阿哥点点头,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他打算回头带弘辉进宫跟皇帝说一声。 弘时是消停了,他的画还没彻底画完,索性进去继续画好。 弘辉难得见着四阿哥,也舍不得就这样回去,站在门边有点犹豫。 四阿哥就招手让他跟着进来,让弘辉坐在椅子上看自己作画。 弘辉眼睛一亮,看着彩画特别惊讶道:“阿玛,这个好看。” 四阿哥就笑了:“你这小小人儿才见过多少画,怎么就知道好看了?” 弘辉就答道:“这花就跟真的一样,儿子在后院见过,很美。” 他比划了一下,有点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四阿哥是看出来了,知道弘辉这是看见后院百花盛开的时候,花团锦簇特别美,可惜不会画画,没能把那个漂亮的画面留下来。 如今他看到四阿哥的画,就想起以前看过的,于是就说好看了。 四阿哥听着挺高兴:“等回头瓷器烧出来了,也让你看看。” 弘辉点着小脑袋:“阿玛,那就一言为定了。” 四阿哥忍不住好笑:“是,一言为定。” 他接着题了几个字,见弘辉目不转睛盯着,就问道:“想学写字吗?” 弘辉点点头道:“儿子也学着写,就是不好看。” 他人小,手更小,都要抓不住毛笔,写起来自然没有那么工整的。 四阿哥也不意外,吩咐苏培盛去库房取了一套文房四宝过来。 弘辉一看,双眼就亮了。 因为这文房四宝要小很多,哪怕是他的小手也能握住。 四阿哥就道:“这是我小时候用的,有些旧了回头让人打一套新的给你用。” 弘辉摇头道:“这个就很好了,儿子很喜欢。” 能用四阿哥小时候的文房四宝,是不是就能写出跟他一样好看的大字来呢! 弘辉用小手把文房四宝扒拉到自己身边来,生怕四阿哥给收回去了。 见他那么喜欢,四阿哥就笑道:“也罢,这套送了你,回头再打一套新的,你换着用就好了。” 弘辉这才咧嘴一笑,小脸都泛着光,别提多高兴了。 四阿哥好笑,就这么一套小文房四宝,倒是哄得大儿子这么高兴的。 他心里有些愧疚,这些年跑来跑去,各处办差,出远门就好几个月,弘辉能长得这么康健又乖巧,全是四福晋的用心。 弘辉一直以来又特别懂事,不让人操心,四阿哥对他的关心和注意就没那么多,稍微有些忽视了。 四福晋又是好强的性子,哪怕她什么都不说,也从不抱怨,还是默默努力培养弘辉,希望他能成为让四阿哥引以为傲的长子。 四阿哥先是手把手教弘辉怎么磨墨:“要先放一点水,不要太多,然后轻轻来回磨,不要太用力,但是动作不要太轻,不然墨就太浅淡了一点。” 弘辉用心学着,小手来回磨墨,一会儿就有点酸了,还是咬牙继续。 四阿哥一眼就看出来了,握着他的小手道:“这样差不多了,我们先来学拿毛笔。你来看看,这样握着。” 他示范了怎么握笔,弘辉磕磕碰碰模仿,调整了一会就像模像样了。 之后四阿哥就握着弘辉的小手,先教他几个笔画,要怎么写,力度如何。 弘辉被四阿哥的手握着,掌心很暖,手也很大,能一下子包裹住自己的小手。 四阿哥就站在他身后一点点教导怎么写字,弘辉出神了一会,立刻回过神来认真听讲。 带着弘辉写了几笔,四阿哥就松开手道:“你来试试,这笔画写满一张纸。” 弘辉就点点头,认认真真写完了一张纸。 笔画有些稚嫩,力气也不太够,却能看出他的认真来。 四阿哥心下满意,学习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做到完美,起码这态度得端正起来,弘辉这一点就做得很好。 笔画学会了,四阿哥就握着弘辉的手开始写字。 先学的自然是弘辉自己的名字,笔画有点多,四阿哥就写得很慢,让弘辉能够完全记住。 一口气写了好几遍,四阿哥这才松开手:“你来写一会儿看看。” 弘辉刚写的时候,写一笔得看一眼,生怕写错了。 后边熟练了一点,能完整写下来,却歪歪扭扭的,还可能糊了一半,黑乎乎的一团。 弘辉抿着唇不太满意,还有点懊恼,自己居然写好几遍都是糊的,就有点沮丧。 四阿哥就笑道:“你刚学就是这样,回去好好练习多几遍就行。” 听罢,弘辉这才点头,写了一张后又写了一张,小手抓着毛笔的掌心都有点红了。 四阿哥就让他休息一会儿,见弘辉舍不得放下毛笔就劝道:“欲速则不达,你也别太着急了。” 他吩咐厨房送来点心,让弘辉能休息一会儿。 很快厨房那边送来一盘兔子包,一个个还是不一样的兔子。 可能是蹲着的,可能是趴着的,可能是站起身的,一个个活灵活现特别可爱。 弘辉看着双眼亮晶晶的,拿着把玩了一会儿才嗷呜吃了一口,里面还是莲蓉馅的,甜丝丝的特别好吃。 他吃了三个就有点饱了,看着剩下的一个兔子点心有点纠结。 四阿哥就问道:“怎么了?吃饱了吗?” 弘辉就道:“吃饱了,就是这个点心好吃,儿子想带回去给额娘吃吃看。” 四阿哥笑道:“这有什么,回头让厨房再做一锅新的点心,等会就送过去。” 弘辉这才高兴了,把最后一个点心吃掉,就起身要告辞的。 他在这边耽误四阿哥很久了,有点不好意思。 四阿哥看着这个懂事的长子,摸摸他的脑袋道:“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去书房找我问。” 弘辉点点头,这才带着小太监回去了。 他小脸满是高兴,回去后不久,厨房还送来新的兔子点心:“额娘,这点心好吃,阿玛让厨房重新做了一锅送来的,快来尝尝。” 四福晋笑着点头,吃了一个兔子点心,里面的莲蓉馅很甜:“好吃,你在那边没耽搁你阿玛的事吧?” 弘辉摇摇头道:“没有,二弟睡着了,阿玛就教我写了一会儿大字。” 他高高兴兴让小太监把带回来的文房四宝展现出来:“这是阿玛小时候用的,送给儿子了,以后我也要用这个写出好看的大字来。” 看着有些年岁的文房四宝,四福晋有些惊讶,还是笑着道:“不错,让人摆去你书房里面吧。” 弘辉点点头,还有些不放心,跟四福晋说一声后,亲自带着小太监去书房,让人把文房四宝摆好,要摆得工整好看才行。 他让小太监换了好几个地方,调整了一下,这才算是满意了。 准备停当,弘辉就让人铺上新纸,开始写大字了。 他写满一张后,看着还是歪歪扭扭的大字不太高兴,换了一张新的继续写。 写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弘辉感觉小手酸了,大字还是不够工整的。 他小手托着下巴,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写得跟阿玛一样好呢! 弘辉这边努力练大字,那边四阿哥终于找到改正弘时的办法了。 耿奕听说的时候还挺惊讶,没料到四阿哥还真有办法啊。 弘时看来是耳朵敏感得很,听见响声就会循着声音过去盯着看,看久了就困,然后就睡着了。 他哭的次数是一天比一天少,这方法是真的好用,就是有点费小太监。 几个小太监哪怕互相捏手,后来也撑不住,胳膊根本抬不起来,只能哭丧着脸换了一批小太监。 然后好几批小太监换完,弘时是彻底不想着让人抱了,而且他还学会了循着声音爬过去,一把抓住拨浪鼓自己玩儿的。 四阿哥就让人铺上厚厚的地毯,让弘时在上面爬。 小太监分别站在四个角落,一个在响,等弘时爬过来抓住之后,再换一个太监摇一摇拨浪鼓发出响声,弘时就会再爬向另外一个地方。 原本一个别说爬,连睡觉都需要抱着的小阿哥,送回来之后连爬都学会了,李侧福晋惊讶之余又十分欣慰。 就是弘时学会爬之后,爬得嗖嗖快,转眼就不见人。 李侧福晋得让三个嬷嬷,至少两个在身边轮流跟着,不然转眼弘时就能爬进床底,然后就彻底找不到了。 第一次弘时爬进床底,伺候的人找不到,李侧福晋吓坏了,生怕小阿哥跑出去了。 整个院子人仰马翻到处找,翻箱倒柜的,就怕小阿哥有危险。 最后在床底找到已经睡着的弘时,李侧福晋是哭笑不得。 从此之后,谁都不敢让小阿哥离开眼皮底下半步,要两个人紧紧跟着才行。 不过弘时会爬了,李侧福晋也松口气。 不然周岁的时候抓阄,小阿哥不会爬那就尴尬了。 她还想着要是四阿哥摆不平,自己怎么也要狠狠心让弘时好歹学会爬的。 如今四阿哥不但纠正了弘时非要人抱着睡的坏习惯,连爬都让他学会了,李侧福晋对四阿哥简直佩服得不行。 耿奕也是这样,四阿哥不但差事办得漂亮,这带孩子也很有一手啊! 弘时的周岁,弘历和弘昼的百日宴一起办,没有铺张大办,只请了熟悉的亲朋戚友过来。 哪怕没有大办,几乎所有阿哥都带着福晋过来了。 大阿哥和大福晋还带着儿子弘昱一起来的,弘昱已经会走路了,却有点磕磕碰碰的,基本上都让奶娘抱着走。 他还感觉自己的儿子养得不错,一看壮实的弘时就有点郁闷了。 这四阿哥怎么养儿子的,怎么养得比自己还好! 大阿哥就忍不住跟大福晋嘀咕了几句,大福晋就笑道:“这有什么,回头我找四弟妹问一问就是了。” 她看着壮实的弘时羡慕不已,回头一看弘历和弘昼也是比同龄的孩子要壮实,双眼都发亮,赶紧去找四福晋唠嗑了。 大福晋看着在四福晋身边的弘辉也是眼睛一亮:“四阿哥府上的阿哥们养得都好,看着都壮实,究竟怎么养的,四弟妹得跟我好好说一说。” 三福晋和三阿哥也是带着小阿哥弘晟来的,比弘历和弘昼年纪要大一点,居然还不如他们两个长得壮实。 三个小阿哥都穿着红色金纹的新衣服,耿奕觉得就跟三个红包坐在那里一样。 在其他福晋的眼里看着,就是三个壮实康健的孩子! 三福晋也忍不住来找四福晋取经,五福晋也是对孩子们夸了又夸。 哪怕腼腆不爱走动的七福晋,也忍不住鼓起勇气过来竖起耳朵听一听。 九福晋和十福晋两个年轻还没孩子的,看着几个小阿哥也心生欢喜,在后头打算跟着听一耳朵,回头有了孩子也能跟着养一养。 八福晋也跟着八阿哥过来庆贺,她看见上首的三个小阿哥也是挪不开眼,眼底忍不住带着几分失落。 成婚几年了,她的肚皮还是没动静,四阿哥这边已经有一个女儿四个儿子了。 八阿哥看着也羡慕,忍不住过去跟四阿哥寒暄道:“四哥家里真热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个福气。“ 四阿哥看着他笑道:“会有的,八弟总归不用太着急。” 除了这么安抚两句,四阿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好在旁边的九阿哥在,听见后就笑道:“八哥别着急,我和小十不也一样?” 八阿哥看了他一眼,这哪里能一样,毕竟自己成亲要早好几年,九阿哥和十阿哥成婚就要晚一些。 两人虽然接了差事,却还是有些孩子气,自己都是孩子,当然也没那么着急要孩子了。 八阿哥就不一样,前头的哥哥们都有孩子了,唯独他一个人膝下还是孤孤单单的,心里说不沮丧是假的,却也不想表现出来,免得八福晋更难过。 比起他,八福晋更要着急,前两年开始到处找偏方,看看能不能调理一下身子骨。 汤药喝了不少,药膳也吃了很多,八福晋的肚皮依旧没什么动静。 八阿哥知道八福晋偷偷夜里哭过,也是无可奈何。 四阿哥这大好日子,八阿哥也不好哭丧着脸说丧气话,只笑笑道:“那我们沾沾四哥的福气,指不定回去就有好消息了。” 九阿哥附和着点头,就听外头禀报,皇帝身边的李德全亲自过来了。 四阿哥赶紧带着女眷出去接旨,皇帝送来贺礼,庆祝几个孩子的周岁和百日。 礼物有孩子适合用的布料,几个长命锁,还有几个开过光的玉牌等等,全是一个亲爷爷对孙子的祝福,四阿哥连忙谢恩后接过圣旨问道:“有劳李伴伴,可要进去一起吃宴?” 李德全拱拱手恭喜四阿哥,笑着摇头道:“杂家还得回宫复命,就不进去了。” 四阿哥也没勉强,道谢后就亲自送李德全离开,这才回去的。 大阿哥跟大福晋嘀咕道:“皇阿玛居然让李伴伴亲自过来了。” 之前他的孩子周岁的时候,皇帝也派人送来差不多的礼物,有玉牌和长命锁等等,却不是李德全送来的,而是高太监。 明显四阿哥这边的待遇不一样,都让李德全亲自来送了。 大福晋瞪了他一眼道:“胡说什么,爷这话都敢说出口?” 大阿哥这不是说皇帝偏心,送的东西一样,但是送来的人不同吗? 话刚说出口,大阿哥就知道自己说错话,被大福晋一提醒就立刻道:“我这不是只跟你嘀咕两句……” 大福晋又瞪了一眼过来,大阿哥摸摸鼻子,知道这里人多嘴杂,隔墙有耳,要谁听了传出去,他在皇帝心里的印象只会更差了。 知道大福晋是为了自己好,大阿哥也就没嘀咕她在这里还敢瞪自己的事了。 热热闹闹了一会,弘时的周岁就先开始抓阄了。 地上铺了毯子,上面摆满了各样东西。 有笔墨纸砚,有书和算盘,还有小木刀和小木剑。 算盘是九阿哥送的,只有巴掌大,很轻,却做得十分精巧。 小木刀是十阿哥送的,小木剑就是十四阿哥亲手做的,上面的毛刺都磨掉了,也不会扎到小孩子娇嫩的小手。 书是三阿哥送的,送的是他最近十分喜欢的一本。 笔墨纸砚就是十三阿哥送的,还是他小时候用的那一套。 四阿哥放了一块随身的玉佩进去,大阿哥就送了一个狼牙吊坠过来,说是第一次围猎的时候猎到的灰狼身上摘下来的,一共有好几颗。 大阿哥十分大方,直接就送了一颗过来,用红色绳索绑好,挂在脖子上也是可以的。 八阿哥过来的时候没想到大家都送了,自己不好一样都不放下,就把随身带着的笛子送了过来的。 准备停当后,弘时就被放在毯子上。 他先是坐在原地有些迷茫,在李侧福晋小声鼓励下往前爬了几步,看着身边的东西,好奇地抓起来看了一眼。 九阿哥一看就高兴道:“弘时第一个就抓的算盘,以后可能是个算数高手。” 然而他刚说完,弘时就把算盘放下,接而拿起小木剑,十四阿哥就高兴了:“以后弘时可能是个巴图鲁,武艺超群。” 但是弘时又放下了小木剑,拿起了大阿哥的狼牙。 大阿哥就笑道:“拿着狼牙以后能猎狼,也是个巴图鲁了。” 弘时还是放下了,最后往前几步抓起一本书,三阿哥刚笑眯眯的,以为这就定下,这孩子又扔了书,拿起了毛笔。 十三阿哥就道:“看来弘时是个有文才的。” 好在这次弘时不扔毛笔了,拿着似乎很喜欢,还想放进嘴里咬一口,被身边盯着的嬷嬷赶紧拦下了。 他扁着嘴就要哭,嬷嬷赶紧拿起拨浪鼓摇了摇。 弘时盯着拨浪鼓看了一会,伸手就抓住,拿在手里面不放了。 九阿哥这就傻眼了,抓阄抓了拨浪鼓这算什么啊? 十三阿哥也词穷了,四阿哥只好道:“这是弘辉送的拨浪鼓,以后他们兄弟和睦也挺好的。” 这样也不错,九阿哥就笑道:“如此甚好,就跟咱们兄弟几个一样,他们也能好好的一起长大,以后互相扶持。”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这场周岁抓阄就完美结束了。 李侧福晋偷偷松口气,刚才弘时抓着拨浪鼓的时候,她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生怕四阿哥觉得弘时这是玩物丧志,好在这拨浪鼓是弘辉送的,代表兄弟和睦也说得过去! 第62章 众人都说着一连串的吉利话, 府里热热闹闹的。 弘昼还好,在奶娘怀里坐着一会就昏昏欲睡。 弘历就不乐意了,哼唧两声没人理会, 扁着嘴就哭了起来。 奶娘赶紧抱着小阿哥哄了又哄, 钮钴禄格格生怕他闹腾,也担心孩子是不是人多给吓着了, 赶紧抱着出去后边走来走去,看看花看看池子什么的。 弘历抽抽搭搭停下来, 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钮钴禄格格就有点担心, 这孩子不是真吓着了吧? 她悄悄请耿奕过来看一眼, 耿奕摸了摸弘历的小手, 手心不凉, 摸了下肚子, 肚子也不鼓,摸着脑袋,弘历还蹭了两下, 看着也不像是吓着的样子。 “妹妹放心,弘历瞧着不像吓着的。” 反倒他一个劲努力扭头, 似乎还想回去。 耿奕就让嬷嬷往回走了两步, 弘历瞪大眼一副高兴的模样:“不像吓着,反而是想回去。” 钮钴禄格格一看也纳闷了:“要想呆在里头, 刚才他怎么哭个不停了?” 耿奕也不明白,毕竟小孩子又不会说话,她又不懂读心术, 光靠猜就太难了, 只能让弘历回去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四阿哥正招呼其他阿哥们, 却也留意到钮钴禄格格带着弘历去后边, 后来身边的丫鬟请耿奕去后头了,就让苏培盛去看看。 苏培盛过来,耿奕就知道四阿哥哪怕跟人寒暄还留意着她们,赶紧解释道:“弘历小阿哥哭了一会,就过来后边哄了一下,这会儿已经好了。” 钮钴禄格格跟着点头,让奶娘抱着弘历回去,耿奕在旁边看了一会,发现弘历的眼睛一直盯着一个地方。 她顺着弘历的目光过去,就看到了弘时手里的东西。 弘历是想要拨浪鼓,还是那个毛笔? 她们带着弘历过去,李侧福晋看见两人就笑了。 弘历哼唧两声,伸出小手就要抓住弘时手里的拨浪鼓。 弘时一愣,“啊”了两声后就收回手不让拿。 弘历当场就扁嘴要哭,耿奕赶紧让胡嬷嬷去问有没第二个拨浪鼓。 幸好四阿哥之前买了很多,还有剩,很快就送了一个过来。 耿奕拨弄了一下,拨浪鼓的声音一响,弘历就看了过来,总算不哭了。 李侧福晋看着这才又笑了:“看来弘历很喜欢这个拨浪鼓。” 耿奕就笑道:“可能有声音的缘故,孩子们都挺喜欢的。” 她带了一个拨浪鼓回去,弘昼没完全睡着,见耿奕回来就睁开眼慢吞吞看过来。 耿奕摇了摇拨浪鼓,弘昼的眼睛就跟着拨浪鼓动了一会,慢慢又闭上眼似乎要睡过去了。 她就纳闷了,看弘时和弘历那么喜欢,还以为小孩子都喜欢这个会响的拨浪鼓,怎么看弘昼一副不怎么喜欢的样子? 耿奕就停下手,刚要胡嬷嬷收起来,弘昼的眼睛又睁开看过来,哼唧两声似乎有点不满意。 她就无语了,这孩子敢情是懒得伸手拿,甚至懒得睁眼看,还得听个响儿才行! 弘昼不动,但是拨浪鼓得给他动! 胡嬷嬷也是看出来了,笑着接过耿奕手里的拨浪鼓开始摇起来,弘昼这才满意了,听了一会就闭上眼仿佛又睡着了。 不过耿奕知道,这孩子就是闭目养神听着响,不然老盯着拨浪鼓也会累人的。 要命,这孩子就懒成这样了? 她都担心等长大点,这孩子是不是都懒得走懒得跑,走路得让人抱着走了? 耿奕开始忧心忡忡,弘昼这个样子,四阿哥以后见了是不是又要生气了? 她示意胡嬷嬷停下,这边一停,弘昼那边就慢吞吞睁开眼看了一下,可能奇怪怎么没声音了。 耿奕就把拨浪鼓塞到弘昼怀里道:“来,你抓着动一动。” 她抓着弘昼的小手轻轻摇了摇,拨浪鼓就重新响了起来:“是不是很有趣?你自己动一下?” 拨浪鼓很轻,做得也不大,弘昼被耿奕托着小手摇了两下,似乎感觉确实挺有意思的,又摇了摇,然后翻了个身,抱着拨浪鼓就闭上眼睛。 耿奕看他玩了一会就困,抱着拨浪鼓不撒手就睡过去了,无奈让奶娘先抱弘昼回去。 大福晋远远瞧着,见耿奕过来就笑着道:“瞅着弘昼乖巧得很,也不怎么哭,看着身子骨也壮实,你这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养的?” 她家弘昱的小身板不如弘昼壮实,吃得不算少,大福晋还觉得自个养得不错,过来看见四阿哥后院的小阿哥们一个比一个壮实,就实在坐不住了。 耿奕感觉自己养孩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加上弘昼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懒洋洋的也不爱哭,就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大福晋就感慨道:“四弟家的孩子养得真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食比较好吃的缘故。” 四阿哥这边的马厨子的手艺在几个阿哥嘴里都是赞不绝口的,大福晋尝过也觉得很不错,都怀疑是不是伙食好,让后院她们几个身子骨好,生养的孩子自然也跟着好了。 三福晋深以为然:“是啊,三爷回去后也对马厨子赞不绝口。对了,还说侧福晋的醍醐酒十分好,喝醉后也不上头。” 三阿哥那天喝得醉醺醺回去,倒下就睡着了,也没来得及喝一碗醒酒汤。 三福晋还担心他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要头疼,谁知道三阿哥不但没头疼,还神清气爽的,比平日的脸色都好了一点,她就不免心动了。 耿奕就笑道:“这酒的工序有些多,回头在家里也能做,喝着对身子骨确实不错。” 她把酿酒的几道工序都写了下来,一张纸几乎都写满了,大福晋看了一眼就咂舌道:“这酒看来不太好做,光是这么多做下来就得费工夫了。” 三福晋凑过来一看也惊讶:“难怪喝着不上头,确实是难得的好酒。” 好酒就是难做,越是难做才越是好喝。 这么难做的酒水,她们自然不好来蹭耿奕做的,让人誊抄下来就准备带回去自己试着做一做。 哪怕做得不够好,多做几次就行了。 大福晋和三福晋开了口,五福晋也厚脸皮来要的。 七福晋也腼腆来要了一份,九福晋和十福晋也要了。 八福晋犹豫了一会,也过来想要一份。 耿奕看了八福晋一眼,心里略过惊讶。 红光又出现了,这次在八福晋周身转了一圈后就一分为二,然后落在八福晋身后的腰上两侧,然后才消失不见。 耿奕不动声色地打量,八福晋比上回见的时候脸色要差多了。 哪怕是厚重的胭脂水粉都遮不住八福晋脸色的苍白,嘴唇还微微有些紫红色,眼底又透着青。 想到红光消失的位置,她心里暗暗有了猜测。 耿奕犹豫一会没直接开口,转头借口要更衣,悄悄让如穗问一问四阿哥在哪里,说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如穗找到苏培盛偷偷说了一声,苏培盛就进去在四阿哥耳边低语两句。 四阿哥就让九阿哥帮忙继续招呼其他人,他去去就回。 九阿哥知道他可能有点事走开,笑着应下,三言两语就让场子又热了起来。 四阿哥直接去了书房,耿奕已经等在那边了。 看见他,耿奕快走了两步,因为急着过来,额头都带着一点薄汗,也不知道是热还是急出来的。 四阿哥连忙扶着耿奕安抚道:“我来了,别着急,慢慢说就好。” 耿奕这提起的心才慢慢落下了,看着门口只有苏培盛守着,这才压低声音跟四阿哥道:“爷,我刚才看见八福晋的脸色,怀疑她可能是……中毒了。” 这话让四阿哥吓了一跳,他皱眉问道:“你确定她这是中毒了?什么时候下的毒,中毒多久了?” 耿奕发现自己这话可能有歧义,让四阿哥以为八福晋是在这边吃错什么东西中毒,又或者谁对八福晋下手了,连忙解释道:“爷误会了,八福晋这不是直接中毒了,而是药毒。” 四阿哥点点头,神情总算没刚才那么紧绷了。毕竟那么多阿哥和福晋请到府里来吃宴,八福晋竟然中毒的话,那就跟他撇不清关系的,可以说是太失责了。 耿奕继续道:“我猜着八福晋喝了很多汤药,还喝了很长时间。可能每一种汤药都是好的,也是滋补的,没什么问题。但是药和药之间有相克之处,再就是一钱的药材用了没问题,叠加上三钱五钱就会让身体受不住而中了药毒。” 因为慢慢叠加的关系,本人可能都察觉不了。 尤其看八福晋的样子,该是找了很多不入流的大夫,又或者打听来的偏方就直接用了。 没有正经大夫盯着,她暂时还没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就会忽视掉了。 哪怕红光没有出现,耿奕看见八福晋的脸色就十分不对。 有了红光提示,她再仔细一瞧就发现了端倪。 毕竟耿奕离得近,一般的大夫不可能离八福晋那么近,还仔细打量她的脸色。 “我想着此事可大可小,要直接说了,八福晋可能不信,还惹来纷争就不好了。若是不说的话,我这心又有点过意不去。” 耿奕到底是医者,看见病人就在跟前,发现了问题还不说出口,她这心里就难受坏了,以后也会内疚的。 她犹豫不决,索性来找四阿哥想办法了。 四阿哥就搂着耿奕道:“你做得对,此事发现了告诉我,徐徐图之比较好。” 他知道自己要直接告诉八阿哥,对方也可能多想。 要忽然请女医去给八福晋请脉,八阿哥也可能多思。 四阿哥在原地沉吟片刻,让苏培盛悄悄把四福晋也叫过来书房。 四福晋听着这事,面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四阿哥就道:“刚才几个福晋不是要醍醐酒的方子,我打算借口说这得谨慎点,看谁不适合喝。” 闻言,四福晋附和着点头道:“爷这个法子好,也不引人注意。” 四阿哥一向都细心谨慎,让女医给福晋们把脉看看适不适合喝醍醐酒也是应该的。 不比阿哥们,福晋们一个个大多生完孩子后就不如以前了,谨慎点总是没错。 四阿哥让四福晋主持此事,耿奕则是去跟曲娘私下叮嘱两句,让她心里有数为好。 曲娘听得心里一跳,她曾经听说过有人汤药喝多了中毒,但这事是极少的。 除非对方喝了很多不同的药方,长久喝下来,这身子骨原本就单薄,底子不厚的人就容易中药毒了。 起初中药毒也不明显,只会有些爱睡。 要是个原本睡不好的人,这反倒以为是喝多了汤药,这睡得反而好了,完全没有察觉出不对来。 曲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耿奕就带着她一并过去。 四福晋神色如初,回去后就跟妯娌们提起此事来:“爷素来谨慎,想着还是让女医把脉看看。” 大福晋爽快点头道:“好啊,早听说你家这个女医厉害得很,也能帮忙把脉看看。”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毕竟女医是不少,但是大多数却只会接生,会把脉开药的就不多,更别提是医术高明跟曲娘一样的了。 让女医看看身上有什么小毛病,她们心里也有数得很。 曲娘很快跟着耿奕过来了,先跟福晋们行礼,也没只盯着八福晋,而是从外边一圈开始把脉。 先是大福晋,接着是三福晋,然后是挨着她的五福晋和七福晋,再是九福晋和十福晋。 八福晋坐在最后边,她跟妯娌们实在没什么话说,免得尴尬,自己就坐在边上。 十福晋的满语说得磕磕碰碰的,担心八福晋一个人落单,还会偶尔跟她搭话两句。 八福晋就不必在那边跟好几个妯娌一起聊天,自己沉默就显得奇怪了,还不如跟十福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 曲娘看了一圈,福晋们大多生完孩子后保养得不错,有也是小毛病,没什么不妥之处。 很快就轮到八福晋了,她其实不太想让曲娘把脉,生怕这个女医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 因为八福晋找大夫太多次了,每回把脉都说她身子太弱不好积聚胎气什么的。 哪怕说得隐晦,八福晋心里还是不太痛快。 但是八福晋这事是藏藏掖掖着来的,没叫人发现,就连八阿哥也不知道她在求生子汤药,只以为八福晋喝着的是温补身体的汤药罢了。 她还真担心这个女医要厉害,就会发现自己喝了不少生子秘方的汤药,嚷嚷出去就不好了。 曲娘的两指稳稳放在八福晋的手腕上,一会儿后低声问道:“八福晋之前是不是入睡有些难,最近一阵子白天睡得不少,夜里还睡得很沉?” 八福晋有点惊讶,感觉这医女确实有些能耐,心里更紧张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之前睡不好,就找了不少大夫看看,开了些温和滋补的方子喝了好几个月,睡得就越发好了。” 曲娘感觉到指腹下的脉象虚浮,就快要悬空起来,险些没能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也不知道哪个庸医开的方子,完全是虎狼之药,药量实在下得太重了一点。 可能看八福晋一直不见好,生怕丢了这个出手阔绰的客人,这大夫下的药量就开始逐渐加大。 然后八福晋睡得比之前好了,还觉得这个大夫得用,就没再换人,一直喝着对方开的汤药了。 曲娘压低声音道:“恐怕这醍醐酒,八福晋是不能饮用的。奴婢才疏学浅,八福晋这脉象有异,恐怕还得请太医来看看才是。” 她的声音很低,只有八福晋才能听见。 八福晋眯了眯眼,心里对曲娘有些半信半疑。 然而她刚才一把脉就能看出自己以前睡不好的事来,这事除了八阿哥,再不会有人知道。 加上八福晋跟妯娌们都不怎么来往,身边人也甚少出去,曲娘一个小女医根本不可能打听到,然后跑来糊弄自己。 她只把曲娘的话记在心上,面上神色都没太大的变化,没叫其他人看出什么来。 刚才曲娘把脉都是小声跟福晋们说,既妥帖又没让其他人知晓,所以她跟八福晋低声说话,其他人也没感觉哪里不对。 曲娘告知八福晋后就能功成身退了,临走前她看了耿奕一眼,耿奕就明白曲娘已经办妥了。 妯娌们热热闹闹坐下,阿哥们在另一边也坐下了,中间隔着屏风,一道道菜如水一样送过来。 先上的是一道紫气东来,其实就是炸茄盒。 茄子切开几段,中间再切一刀,没完全切断,再塞了剁碎又腌制过的肉进去,然后先蒸再炸。 炸过后茄子外边吃着焦脆的,也能定型不会散掉,一个个跟小盒子一样好看也好吃。 接着是送来一道翠玉镶明珠,其实是一道酿黄瓜。 黄瓜中间掏空,塞上肉末、豌豆、玉米粒,隔水蒸一刻钟就好。 上面再添些葱花,浇上酱汁。一口下去有肉,又有黄瓜的清爽,丝毫不腻人。 福晋们都很喜欢这两道菜,阿哥们就是一口一个,吃着也挺痛快的。 接着开始上大菜,红烧肉、珍珠蒸鸭、香芋扣肉、响油鳝丝以及金桂飘香。 珍珠蒸鸭用的珍珠其实就是鹌鹑蛋,点缀其中,小小的犹如珍珠一样。 金桂飘香其实就是用山药切成薄片,在盘子上摆出花瓣盛开的形状,中间添上时蔬做花心,再浇上桂花酱汁,吃着甜丝丝的,满口花香。 众人吃得挺满足,耿奕有点心不在焉,不过她掩饰得挺好,就身边的钮钴禄格格隐约瞧出来了。 钮钴禄格格知道耿奕刚才去找四阿哥了,肯定是有大事,这时候就没敢多问,只默默示意身后的丫鬟给耿奕布菜。 不然大家吃得热热闹闹,耿奕的动作慢一点像是发呆就有点突兀了。 耿奕回过神来,对钮钴禄格格感激得笑了笑。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阿哥们纷纷跟四阿哥道别,带着自家福晋和孩子一起回家去了。 弘时早就瞌睡得不行,宴席太热闹,他死活不肯睡,非要留下听听,李侧福晋也是无奈,等宴席一散,就跟四阿哥说了一声,带着孩子先回去休息了。 钮钴禄格格也是如此,带着睡过去的弘历回去了。 四福晋一看耿奕的神色就安慰道:“我们已经尽力提醒了,要八弟妹那边不相信,也是无可奈何。” 曲娘把脉后跟耿奕的猜测差不多,也是怀疑八福晋喝了所谓的生子偏方,反倒把自己喝坏了。 八福晋不敢找正经大夫,毕竟一般大夫压根就不会有这种偏方,只能找一些不入流的,说祖上有秘方的人。 他们不是图名就是图利,八福晋肯定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然而对方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八福晋的身份不一般,还是个有钱的妇人,自然逮着就不肯放手,卯着劲能多讹一点是一点。 这秘方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的,他们为了留住八福晋恐怕还擅自加大了药量,才会把八福晋的身子骨给弄成如今这个鬼样子。 中药讲究的是四平八稳的,五行相辅,哪怕对方这么乱来,只要八福晋喝几次的话就无妨。 然而八福晋太相信对方,也可能太求子心切,这喝了至少好几个月甚至半年以上,这就坏事了。 四阿哥也打算让人稍微盯着点,要八福晋不相信,毫无动静,他就只能隐晦跟八阿哥提一提了。 他有些恼怒八福晋不珍惜自己的身子骨乱来,又不想真的看八阿哥这个弟弟一直膝下空虚。 就八福晋这样,回头还要调理许久,也不知道八阿哥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了。 八福晋回去后不动声色,也没跟八阿哥提起,只让人留意其他几个妯娌。 毕竟曲娘跟其中几个说的时间稍微长一点,肯定也是有点毛病的,不管是什么,对方要请太医,然后真的跟曲娘说的一样,那她就得请太医也看看了。 几个妯娌不管信不信,回头还是请了太医来把脉,跟曲娘说得是一模一样。 她们也没藏着掖着,对曲娘是赞不绝口。 八福晋听说后心里咯噔一跳,赶紧让人去宫里请了太医过来。 八阿哥见她去请太医,顿时有些担心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八福晋不知道从何说起,吞吞吐吐提了自己私下偷偷喝的生子秘方,曲娘把脉的时候说有些不好之类的。 八阿哥吓了一跳,对八福晋是又心疼又无奈:“你啊,怎的如此乱来。” 哪怕生气,八阿哥却更担心那个偏方是不是有问题。 等太医过来把脉后,一向不动声色的太医竟然开始皱眉,八阿哥一颗心更是提了起来。 他有心带着太医去书房说,八福晋去把人拦下了:“就在这里说吧,让我也心里有数。” 八阿哥犹豫一会,还是重新坐下。 太医摸着胡子斟酌着道:“八福晋最近可是喝了什么汤药?药方能给微臣看一看吗?” 八福晋就让丫鬟递了药方过来,太医一看就微微皱眉了:“这药方原是温和滋补的,只是药量添得太多,反倒不美。” 何止太多,都翻好几倍了。 看着那药量,太医眉心一跳,只觉得棘手:“若是微臣没看错,这药方已然让八福晋中药毒了。” 八阿哥惊得站起身:“中毒了?这如何是好?” 太医解释道:“八阿哥莫惊慌,药毒并非真的毒药,只是药量太大,身子骨无法内耗,也不能自个排出去,长久积累在体内,对身子骨不利所以叫做毒。” 是药三分毒,八福晋这喝的九分毒都有了,身体原本就弱,如今压根排不出去,积累久了,人都变得昏睡起来。 八福晋脸色惨白,喃喃道:“我还以为最近睡得好些了,是因为这药方有用的缘故。” 太医心里一言难尽,还是解释道:“八福晋这药毒不算重,暂时只会嗜睡。幸好发现得早,要是严重一些,就会出现腹胀腹痛,再严重点会昏迷不醒。” 八阿哥知道太医说话都是三分话留一分,要轻症肯定会往重里说,但是重的就会往轻里说,免得太晦气叫贵人们怪罪。 所以太医这还是往轻说了,后面的未尽之意,恐怕发现迟了,八福晋就有性命之忧了。 八福晋也是一阵后怕,咬牙切齿道:“那个庸医,竟然害我!” 八阿哥也是满脸怒容,派心腹去跟京兆尹说一声,直接去抓人,绝不能轻易放过这庸医了! 八福晋气得心口疼,八阿哥连忙搂着人安抚,却见怀里人忽然脸色一白就晕厥了过去。 八阿哥吓了一跳,太医赶紧上前把脉后道:“八福晋这是怒急攻心,加上身子虚弱,得针灸才行。” 他让学徒递上银针,转身就在八福晋的手腕上扎了两针。 等了一会,太医就拿起银针,血珠从针口流了出来。 这血不是鲜红色的,而是黑紫色,八阿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好在只几滴之后,血就变回了鲜红色。 太医这才用帕子擦掉血迹,上了药膏止血:“八阿哥莫担心,八福晋该是很快会醒来了。” 话音刚落,八福晋就已经慢慢睁开眼,只是浑身没力气不能坐起身。 她满脸茫然,脸色犹如白纸一样,八阿哥叹气,都不忍心苛责了。 毕竟八福晋如此心急,不还是想跟自己有一个孩子吗? 太医留下药方,只说用半个月后再来换药方。 这事是瞒不住的,太医回宫后就被皇帝召见,一五一十就禀报此事。 皇帝大发雷霆,只觉得八福晋不知道珍惜身体,瞒着八阿哥去喝什么生子偏方把身子骨弄坏,之前她还拦着八阿哥不去后院其他人那里,独占八阿哥一个,这是要他绝后吗? 他之前没说什么,是因为八阿哥很喜欢八福晋。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人感情也深厚,皇帝就放任着了,想着孩子不急,以后总会有的。 但是八福晋这次胡闹就不一样了,太医的意思是八福晋得调养一两年才可能恢复,却不可能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八福晋原本身子骨就有点虚弱,还恢复不回去,这子嗣必然更加艰难。 皇帝把八阿哥叫进宫里来,有意让他休妻。 八阿哥直接跪下请求道:“皇阿玛,福晋是被人糊弄了,她求子心切也是为了儿臣。” 皇帝满脸怒容道:“她这次能瞒着你喝什么生子偏方,以后会不会瞒着你再做别的什么?” 八福晋胆子实在太大,还敢瞒着八阿哥擅自做主,这才是皇帝最不能忍受的。 这次她只是瞒着人喝生子偏方,如此心里有注意,以后是不是暗地里也能替八阿哥做主了? 八阿哥依旧跪着哀求道:“皇阿玛,福晋这身子骨只要调养好就行,若是休妻,她肯定要活不下去的。” 八福晋的娘家都没人了,休妻后她能去哪里,以她的心性不可能是尼姑庵过下半辈子,而是直接了断自己的。 皇帝看着八阿哥皱眉道:“你这是坚持要留下她了?想清楚了吗?” 八阿哥毫不犹豫道:“是,儿臣想明白了。” 皇帝心里有些失望,挥挥手道:“也罢,既是你坚持,那人就暂且留下。不过她一直霸占着你的事,以后是绝不能继续了。你能等一两年,但是一两年后她真的能恢复然后怀上吗?” 之前几年八福晋都没能怀上,以后恐怕就更难了。 皇帝绝不能让八阿哥真的绝后,比起八福晋,他当然更偏心自己的儿子。 八阿哥听明白了皇帝的言下之意,以后他想继续只跟八福晋一起是不可能的,怎么都要重新踏进后院,好歹有那么一两个孩子才行,不然八福晋恐怕就不能继续留下了。 他谢恩后,浑浑噩噩回到府里,对上八福晋满含泪水的双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只得道:“放心,皇阿玛虽然生气,但是没责罚你。” 八福晋却没八阿哥那么天真,明白皇帝大发雷霆,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放过的,于是就问道:“爷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心里隐约猜出来了。皇上是不是让你休妻?然后你拒绝了,又让你去后院,尽快有子嗣?” 八阿哥沉默了下来,八福晋苦笑着颓然坐下道:“几年来没消息,我也是孤注一掷,想着要是能赌赢就好。不能的话,也就是如此地步了。” 她沉默片刻后道:“我这身子骨需要休养一两年,打算在西苑住下。” 八福晋搬出了主院,去了府里最偏僻冷清的西苑住。 除了西苑由八福晋的嬷嬷自个管着,掌家权都交到了侧福晋手里,俨然是不打算再管贝勒府里的事了。 八阿哥在主院独自住了半个月后,这才开始踏足后院的。 耿奕听说这事还有些唏嘘,知道八福晋这是想豪赌一把,可惜却输得一塌糊涂。 这世上根本没什么生子偏方,八福晋其实心里也明白,却也没其他更好的法子。 她已经拖了好几年,不可能继续拖下去,要么怀上,要么就只能放手,让八阿哥踏足后院。 几个月后,张格格就传来好消息,八阿哥就没继续往后院去了。 耿奕感觉八阿哥对八福晋确实痴心一片,有了子嗣就不再去后院的。 她跟钮钴禄格格做女红的时候就提了两句,钮钴禄格格点头道:“是啊,八阿哥还只让张格格怀上。以后她要是生下小阿哥,就能过继到八福晋名下去。” 要是侧福晋怀上了,那么就不可能这样做了。 耿奕一怔,顿时开始同情起这位张格格来的。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孩子却要送给别人养吗? 她稍微留意了一下,八阿哥后院那位侧福晋还真是迟迟没有好消息传来。 显然八阿哥是听从皇帝的话去后院,也留下了子嗣,却没打算给八福晋找不自在。 要是侧福晋有了,那么就很可能会威胁到八福晋的地位。 八阿哥为了八福晋,也是尽心尽力了。 连耿奕都看出来了,皇帝自然也是清楚的,对八阿哥有些一言难尽,却也明白这是他愿意退让一二的缘故。 四阿哥带着弘辉进宫来,想让小阿哥进学堂开始启蒙。 皇帝问了几句,见弘辉摇头晃脑背书,一点都不磕碰,甚至游刃有余的聪明劲儿,他的脸色这才阴转晴了:“很不错,这孩子跟老四小时候一样聪慧。” 只是弘辉到底太小了一点,跟着其他阿哥去学堂并不适合,但是耽误了吧,也浪费了他的聪慧。 皇帝沉吟片刻,点了高太傅给弘辉单独授课,这样就不怕耽搁了他的聪明,也不会在学堂跟不上其他人的功课了。 能让太傅单独授课,以前就只有皇太子一人。 四阿哥有些惊讶,还是赶紧带着弘辉谢恩了。 弘辉奶声奶气谢恩,虽然人小小的,行礼却正儿八经,丝毫没一点错处,显然是练习过很多遍了。 就这一丝不苟的性子都像足了四阿哥,皇帝无奈笑着摇头道:“弘辉人小,来回跑也累,不如就直接住在宫里。就住在阿哥所那边,旁边住着小二十和二十一,也能照应一二。” 四阿哥有些舍不得年纪小小的弘辉要一个人住在阿哥所里,不过皇帝已经注意到年纪小的阿哥被养在生母身边容易被宠溺长大,像十四阿哥这样闹腾的,皇帝是不想再看见一个了。 还不如让这些小阿哥单独住在阿哥所里,也有专门的宫人伺候着。 隔着一个月才见生母一次,也能隔绝他们对生母的过分依赖。 尤其后边这些小阿哥,生母都是汉嫔居多,把这些小阿哥送到其他满妃底下养就不合适了,索性都送到阿哥所里一起长大,不至于被宠坏了,兄弟之间感情也要好不少。 第63章 四福晋知道弘辉要送进宫里启蒙, 心里满是不舍。 不过她也明白,能被皇帝钦点太傅单独为小阿哥启蒙,除了当年的皇太子之外, 就只有弘辉这个长孙了, 实在是莫大的荣幸。 他们别说拒绝,还得感恩戴德地应下此事来。 四阿哥安抚四福晋道:“高太傅是个好的, 弘辉去阿哥所那边住,福晋看着身边带上什么人过去。一个嬷嬷和一个太监还是可以的, 需要精挑细选忠心之人。” 四福晋点点头, 又问道:“爷为何说这位高太傅是个好的?” 毕竟高太傅可以说是在朝中最四平八稳的人了, 什么都不反对, 什么都不会第一个同意, 就是随大流。 大家都同意了, 他就跟着同意,上朝老神在在的,总是一声不吭,以前年轻一点的时候还被叫哑巴高。 实在是这位高太傅不爱说话, 也不爱发表意见,不知道怎的慢慢高升, 如今竟然坐上太傅之位, 实在叫人惊讶。 四阿哥就笑道:“有些人急功近利, 什么话都敢说,只想着能引起皇阿玛的注意。然而对皇阿玛来说, 其实并不是那么在乎臣子们说什么。” 皇帝在乎的是,臣子们是不是赞同他的想法和做法, 这就足够了。 毕竟皇帝问大臣的意见, 是真的想要听不同的声音, 还是只想听见他们高呼万岁英明? 不用说自然是后者,而高太傅这一点上做得简直不要太好了。 有人当出头鸟,其他人就摸清楚了皇帝的意思,大部分都是聪明人自然是赞成的,高太傅就跟着赞同,总归是绝不会出错。 至于有人反对,高太傅也是在旁边看着,从不多说一句,免得多说多错。 四福晋是听明白了,这位高太傅就是保命的高手。 要耿奕在的话,就得说这位是躺平高手了。 躺着躺着,把其他人熬死了,高太傅就被提拔上去的。 他不乱说话,也不乱反对,该赞成的时候赞成,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却让皇帝心里舒服。 皇帝也是人,哪里喜欢那种说什么都反对自己的大臣,当然愿意提拔什么都赞同的。 而且高太傅也不是盲目赞同和谄媚的那种人,很懂得审时度势。 他总能精准把握到皇帝的偏向,哪怕不是完全一样,却也差不离。 皇帝的心思那么深,就连四阿哥一直在皇帝身边都无法每次都精准猜测得到,高太傅却能做到,足见他的厉害。 如今再也没人敢叫高太傅是哑巴高了,因为那些私下叫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外放或者贬官,几乎没有留在朝堂上的。 唯独高太傅还屹立不问,甚至步步高升到如今这个位置上,就不是一般人了。 四阿哥道:“我不求弘辉特别优秀,只想他懂得审时度势,以后才能过得好。” 看看皇太子当年不够优秀,不得皇帝宠爱吗? 在看看如今,皇太子被圈禁在宫里,这辈子恐怕到死才可能出来。 弘辉身为长孙,也必然会得到皇帝的偏爱,但是他就要拿捏住其中的度了。 要是过了,弘辉被皇帝厌弃就麻烦了,高太傅确实是很适合的启蒙先生。 听见四阿哥的话,四福晋赞同地点头。 毕竟她也想弘辉变得出色,却更想让他平安长大。尤其在宫里,伴君如伴虎,懂得审时度势才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该说。 四福晋最后点了廖嬷嬷和吉祥跟着弘辉进宫,廖嬷嬷是她的心腹嬷嬷不说,吉祥也是在弘辉身边伺候的,既熟悉也忠心:“也不必怎么敲打你们要对弘辉如何忠心耿耿,而是你们进宫后,一言一行都代表弘辉的意思,甚至代表四阿哥的脸面,绝不能有一点行差踏错,明白了吗?” 廖嬷嬷和吉祥连连应下,就差没指天发誓了。 四福晋又缓和脸色道:“此事重大,你们是我最信任之人,只能把弘辉交托给你们。有什么事可以跟弘辉商量,他拿不定主意就找四阿哥,要是宫里的事也可以找李伴伴转告皇上。” 她又摸了摸弘辉的小脑袋道:“有事别憋在心里,解决不了就求助其他人,知道了吗?” 弘辉乖乖点头,四福晋就拿出两个锦盒,一个里面是一叠银票,一个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碎银子。 “这是给你在宫里打点人的,银票交给廖嬷嬷,这打赏的银两就交给吉祥随身带着用来赏人。” 吉祥作为小太监在宫里行走比廖嬷嬷方便,他带着碎银子也能各处打点好。 四福晋都打点好了,弘辉第二天就要进宫住,衣服鞋子等物和习惯的被褥和枕头都得带上。 弘辉挺舍不得的,偷偷去看几个弟弟。 弘时爬得飞快,一见到他就过来一把抱住弘辉的大腿,扶着人慢吞吞站起身。 弘辉就惊讶道:“二弟能站起来了,会走了吗?” 身边的嬷嬷就笑道:“弘时阿哥暂时只能扶着人慢慢走两步,还不能自个走了。” 弘辉点点头,想着以后再回来,弘时可能就会走会跑了。 他又去看了弘历,这个三弟正抓住奶娘的头发使劲拽。 奶娘哎哟吃疼,却不敢拽开弘历的小手。 旁边的娄嬷嬷正小声哄着弘历松开手,一边的小太监机灵地摇起拨浪鼓,弘历听着声音手松了一点,奶娘的头发才逃出生天。 见着弘辉来了,弘历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也是不放了。 娄嬷嬷只好道:“弘历阿哥这是喜欢弘辉阿哥了。” 弘辉听着挺高兴的,另外一只手摸着弘历的小脑袋道:“以后再来看三弟,可不能再这么调皮了。” 弘历“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弘辉的话还是随意应的,弘辉还是摸着他的脑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这就对了,三弟要听话。” 看完弘历,弘辉又溜溜达达去看了弘昼。 比起前面两个要皮得快上天的弟弟,这个四弟就要安静得多了,因为他基本上都在睡觉。 弘辉感觉弘昼醒来的时间就没多少,不是说孩子长大点之后醒着的时间就会越来越多吗? 耿奕都不想说自己儿子的坏话,他就是懒的,躺着就要睡,哪怕醒了也懒得睁开眼。 她知道弘辉特意来看弟弟,然后明儿就要进宫了。 这孩子迈着小短腿一路过来,弘昼还闭着眼睛装睡就太过分了。 耿奕在弘昼身边久了,都能分辨出这小孩究竟是真睡着还是在假睡。 她轻轻捏了一下弘昼肉肉的胳膊,弘昼依旧没动,就用指尖挠了挠弘昼的脚底。 可能太痒了,弘昼缩了缩腿,不情不愿睁开眼,哼唧两声表示不满。 耿奕瞅着这孩子简直无语了,看我不把你弄起来! 弘昼睁开眼就不能继续装睡了,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弘辉哼了两声,算是勉强打招呼了。 弘辉刚才看见耿奕的小动作,抿着唇想笑又不敢笑,又觉得耿奕和弘昼这对母子的相处挺有意思的。 毕竟他和四福晋之间一向是恭恭敬敬的,这样特别亲昵的动作很少见,更别提是四福晋这样作弄一下弘辉了,根本不会发生。 耿奕就笑道:“弘昼总是睡,这会儿也该起来了。” 她抱着弘昼坐起身,抓着小胳膊对弘辉挥挥手:“来,弘昼跟大哥打招呼。” 弘昼呜呜哼哼的,耿奕感觉他不会说话,但是在骂骂咧咧,可能在骂自己打扰他睡觉。 不过弘辉握住他的小手的时候,弘昼也没甩开,算是挺配合的。 弘辉没呆多久就回去了,耿奕低头对弘昼道:“刚才做得不错呀,真乖!” 她伸手摸了摸弘昼的小脑袋,弘昼枕在耿奕的肩窝里呜呜了两声。 耿奕就再摸了两下,弘昼这才算是满意,没再哼哼唧唧的了。 胡嬷嬷在旁边看着小阿哥虽然还不会说话,却一脸聪明劲儿,笑眯眯地特别欣慰。 晚饭自然是丰盛极了,有弘辉最喜欢的红烧猪蹄膀。 这猪蹄膀煮得软绵,筷子一夹就能骨肉分离,吃着入口即化,最得弘辉喜欢。 第二天他就带着自己最喜欢的小文房四宝,正是四阿哥小时候用的那一套,然后带着一车穿的用的进宫去了。 四阿哥特地陪着弘辉进去,还去看了阿哥所。 二十阿哥和二十一阿哥都出来跟四阿哥见礼,两人都是汉嫔的孩子,地位不高,年纪也小,对四阿哥有点战战兢兢的,一个劲保证会好好照顾弘辉。 四阿哥就笑着谢过,让廖嬷嬷进去阿哥所整理,苏培盛就带着吉祥在宫里走一圈,让他把各处记熟了。 御膳房在哪里,学堂在哪里,要怎么走,跟谁打交道,谁才是主事能做主等等,苏培盛虽说已经跟着四阿哥出宫多年,然而他身为四阿哥的心腹太监,自然去哪里都有人巴结。 苏培盛亲自带着吉祥走动,既让这些人眼熟吉祥,以后知道这是弘辉小阿哥身边的人,不至于为难,也能行个方便。 另外也让吉祥熟悉这些人,免得有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找谁。 吉祥走了一圈,暗暗记熟了,也把路记住了。 回来的时候阿哥所整理了一半,四阿哥就先带着弘辉去见皇帝。 皇帝让高太傅过来跟弘辉见一见,以后弘辉就是他的学生了。 说真的,高太傅其实很想直接告老还乡,就不用教弘辉,掺和进皇家的事来。 想想前头的皇太子,当启蒙的老师以前有多风光,如今是夹着尾巴做人,很多还已经去地府团聚了。 可惜高太傅的年纪不算很大,皇帝这会儿也不可能让人告老,他只能硬着头皮收下弘辉这个学生的。 他原本觉得就几岁的小娃娃,这时候启蒙也太早了一点。 也就三四岁的样子,能自个走路吃饭和说话就不错了。 就高太傅的孙子跟弘辉差不多大,还要奶娘追着喂饭呢! 哪知道一见面,弘辉一个小小人儿正正经经行礼,这礼数是一点不差,小脸绷得紧紧的,还能背诵三字经和千字文,着实镇住了高太傅。 他有点明白皇帝为何会选自己来给弘辉小阿哥启蒙了,无他,这孩子太早慧了。 这样早慧的孩子要没早早请个先生来教导,实在太浪费了他的才能。 然而也是慧极必伤,这样早慧的孩子就该早早有个正经的先生引导,才不至于让他误入歧途。 想来皇太子以前也是早慧,后来却变成这样,皇帝心里依旧有一根刺在,所以才想要把弘辉这个长孙早早接到宫里来抚养。 也给弘辉请一个四平八稳的先生,一个没有野心,又知道审时度势的人,高太傅确实是最适合的。 高太傅收了弘辉这个学生,也明白了皇帝的用意,没有急着带他读书学习。 读书对弘辉来说不是难事,只是时间问题,重要的是引导。 高太傅先是让弘辉看看人间百态,去了前院的阁楼,看着花园里来来去去的太监和小吏们。 弘辉起初不明白,看久了就知道高太傅想让自己看什么。 太监们有互相看不顺眼的,也有彼此打机锋,还有隐晦打听消息的。 小吏们居然也会拉帮结派,没那么明显,还得细细分辨才会发现他们谁跟谁是一伙的。 未必整天走在一起,或者关系近就是一伙的,小吏还可能是另外一边的人,就为了打入这边好探听消息。 前院还有大臣偶尔留宿,却并不多,见面的时候都客客气气的。 有些人转过身就没了笑容,有些人一直等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后才换了一张脸,也有自始至终没有变化的,眼神却透露着一丝不满。 弘辉以前只在后院,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观察起来还挺有趣的。 这么小的孩子,高太傅也没有长篇大论,而是让他亲眼看,然后简单说说自己的看法。 高太傅是听说过那位四阿哥府上,后院干干净净的,相处融洽,想必弘辉在这个环境长大,见到的都是善意。 他要继续在四阿哥府上平平安安长大,那没什么,如今进宫来,那就要用眼睛看清楚宫里的情况。 弘辉见识了善,那么高太傅就让他看看什么是小恶。 太厉害的他还不敢,生怕吓着孩子了。 就从最简单的开始,比如两个太监之间表面称兄道弟的,转头其中一个送膳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就推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去。 小吏彼此关系不错,转身就能把对方的秘密告诉另外一个人。 高太傅什么都没说,这课上得尤为轻松,只让弘辉慢慢看就是了。 弘辉心里有疑惑也会问出口,不过更多是安安静静地看。 这是弘辉没见过的世界,因为在雍亲王府,四福晋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下人们都是敲打过的。 躲懒的、给人上眼药、到处胡说八道、捧高踩低的事都没出现,弘辉自然就没见过了。 然而进宫后,他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人并非都是带着善意的,面上笑着心里未必在笑,大声呵斥也未必就是厌恶而是在帮对方。 弘辉人小,只能领会到一点点,就是不能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 高太傅摸着胡子,觉得这孩子还是很通透的。 他也没瞒着四阿哥,把自己授课的方式告知了,也说道:“四阿哥不可能护着弘辉阿哥一辈子,他要在宫里生活,就必然要先看明白,以后就不容易犯错。” 要是天真烂漫,那么进宫很可能就会被人忽悠住了。 哪怕廖嬷嬷和吉祥守在弘辉身边,总有他们两个都不在的时候。 弘辉要不知道怎么处置,看不清楚对方的用意,那么就麻烦了。 四阿哥并不觉得弘辉需要那么早接触这些,然而高太傅说得也有理。 并非要弘辉去对别人做什么,而是有分辨是非和自保的能力。 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自然不会有人敢对弘辉下手,让他有性命之忧,却很可能会左了他的性子。 那些谄媚的宫人可能会用各种移了性情的东西让弘辉玩物丧志,弘辉要是不拒绝或者沉迷,廖嬷嬷和吉祥真的能阻止得了吗? 宫里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出去,四阿哥也不可能隔三差五过来看弘辉。 等弘辉真被人误导长歪了,四阿哥要知道的时候可能太迟了一点。 四阿哥听后挑眉道:“弘辉不还有高太傅这个先生在吗?自然不会让弘辉学坏长歪了。” 高太傅摸着胡子笑道:“微臣有自知之明,能做弘辉阿哥多久的先生呢?微臣之后可能会是别的大儒当先生,他们未必会在意弘辉阿哥长成什么样子,只要他们授课的时候没出错就足够了。” 不得不说,高太傅这话真实得一针见血。 大儒们当先生素来不管学生变成什么样,因为这个学生的身份比他们要高,想管也管不了。 真管得厉害了,惹得小主子们不高兴,大儒们就要倒霉的,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看不管,只注重功课就足够的。 不然先生和小主子的关系过于亲近,也会惹来皇帝的不快。 真当小阿哥们是孙辈一样对待,大儒们是不要命了吗? 小阿哥就是主子,大儒们只能供着了! 四阿哥看了高太傅一眼,猜测到他的心思。 这位从来不站队的高太傅,难得竟然对自己隐隐有靠近的意思。 是高太傅看出什么来了,还是他对自己更有信心,又或者看见聪慧的弘辉有了想法? 不管是什么样,四阿哥的神色丝毫不变道:“太傅有心了。” 他的语气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对高太傅的态度也没有一点改变。 高太傅拱拱手算是回应,心里却对四阿哥更看高了一点。 他看中的就是四阿哥这份沉稳,真的太沉得住气了。 大阿哥一向不得皇帝喜欢,皇太子又倒了,三阿哥沉迷修书,又隐隐被皇帝排斥在权力之外,在翰林院算是过得轻松自在。 接下来就是四阿哥了,他得皇帝重用,前面的兄长没了希望,那么他就是最大的可能。 然而四阿哥依旧用心办差,从不跟朝臣走得太近,也没有笼络谁的意思。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差事就在家里呆着,也不催促不急着出来,跟八阿哥是完全不一样。 就冲着四阿哥这份不动如山,哪怕高太傅也忍不住高看几分。 皇帝年岁渐长,皇太子不在,他没有重新立新太子的意思。 然而皇帝之前病了一场之后,精神头是大不如前了。 高太傅哪怕不为了自己,为了子孙后代,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动,想要在阿哥里面重新物色一个新主子。 他也不必做什么惹来皇帝不快,只需要稍微有点意向就足够了。 四阿哥仿佛并不惊讶,只摸着弘辉的小脑袋问道:“在宫里住着还习惯吗?跟着太傅上课,可有什么疑问?” 弘辉有很多疑问,在高太傅这里不知道该怎么问,被四阿哥问起就忍不住仰头问道:“阿玛,宫人们互相倾轧,勾心斗角的,需要管一管吗?” 他的小脸上有困惑,却先想的是解决的事。 四阿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那弘辉自己觉得呢,需要管吗?” 弘辉板着一张小脸道:“阿玛,儿臣觉得他们要闹得太厉害就管,不太厉害可能就需要管了?” 因为他见着宫里人似乎没谁会管这个,好像只是稀疏平常之事。 四阿哥就点点头道:“他们会相争,就是因为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位置是有限的。他们削减脑袋挤过去,就为了出人头地,可能为了名可能为了利。你要做的就是冷眼看着,有能力者胜之。” “若是有人用下三流的法子来争得这个位子,你也得出手阻拦,不能让这种风气助长起来。” 没有能耐,就用阴招把有能力的人弄下去,那么得到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只会做这种下三流的事,品德也过不去。 他今儿能为了争抢位置对别人下狠手,那么以后为了自己也可能对主子反咬一口的。 这种人没必要放在身边,更不能让别人觉得他这样做是对的,助长这种歪风。 可以有手段,也未必一定特别的光明正大,但以诬陷莫须有罪名和私下弄残弄伤对手之类的事是绝不能发生。 一旦开始了,那么身边人也会效仿,那就永无宁日了。 这些人只盯着身边人来祸害,他们还有能用的吗? 不是死了就是残了,彼此互相残杀,那么多差事谁来办? 弘辉还小,听得有点迷茫道:“阿玛,那他们怎么做才不算过分了?” 四阿哥就耐心答道:“可以用的手段很多,比如先拉盟友。两人或者三个人结队,一起联手的话必然比单打独斗要更好一点。几人可以分工,或探听消息,或长袖善舞,或一起做一件差事,就能比别人更快,等赢了之后他们彼此之间再竞争。若是位置足够多,这三人可以一起上。” 这就是良性竞争了,而不是恶性的,以彼此消耗为主。 弘辉这才有点明白了,点了点脑袋。 高太傅在旁边摸着胡子看得有点惊讶,四阿哥对弘辉完全不是对着一个不大的小孩一样哄骗,而是有理有据说明白。 弘辉可能无法吃下全部,小小年纪却能记住一点,不能让身边人恶斗! 当初皇太子就是被皇帝保护得太好了,身边人出现一点不好就被皇帝彻底换掉。 皇太子压根不需要操心身边有没尽忠之人,也不会费心思去培养,因为他们很可能就皇帝一句话全部换掉,根本不可能留下,何必费心呢! 也正因为皇帝什么事都管了,让皇太子对身边人掌控不了,也不知道如何辨别。 谁能用,谁不能用,谁的品性好,谁的能耐厉害,他通通都一无所知。 于是对巴结讨好的人,皇太子听得十分受用,随手就把人提拔起来。 比如他奶娘的儿子凌普,就因为皇太子一句话被提拔,就因为他会阿谀奉承,而不是他的品性和能力。 不懂识人,这就留下了弊端。 皇帝哪怕一直盯着,国事繁忙,不可能从早到晚都盯着,就让这些人有了可趁之机。 他只能偶尔看看,让人盯着一点,没有犯大错都不会轻易动手。 四阿哥就不一样了,恐怕在送弘辉进宫的时候,得知他的先生是高太傅,就能隐约猜出高太傅会怎么做。 果然不出他所料,四阿哥还能顺势给弘辉稍微整理一番,让这个孩子的印象更为深刻。 只能说不愧是高太傅看中的阿哥,果真厉害。 四阿哥又低头道:“你进宫才几天,内务府那边也该送人过去阿哥所,到时候你亲自挑一挑人。” 弘辉身边有廖嬷嬷和吉祥这个太监,那么内务府那边还会送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过来的。 四阿哥稍微跟十二阿哥提了提,晚了几天送来,就是让弘辉先亲眼看看宫里的情况,然后再来选人比较好。 弘辉点着小脑袋道:“阿玛放心,儿子会好好选人的。” 他握着小拳头,打算好好看看这几天学习的成果! 高太傅自然跟着,四阿哥却准备出宫离开。 这让高太傅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四阿哥哪怕不帮着弘辉选人,也会在旁边盯着一点。 四阿哥看出他的疑惑就解释道:“弘辉既是跟着太傅学习,该是学有所成了,有我在的话,弘辉就会扭头看我的脸色和眼神来判断,这样对他不好,也对那些人不好。” 要弘辉面露迟疑,转头看四阿哥来做判断,那些人就会觉得小阿哥好欺负了。 毕竟四阿哥不可能一直留在宫里,等他一走,那些人不就能左右弘辉了吗? 一个还需要看阿玛脸色的小阿哥,那简直不要太好糊弄了! 得让弘辉亲自挑选,也让宫人明白谁才是他们的主子才行。 高太傅点点头,也明白四阿哥是真的相信弘辉能够挑选出适合的人,更是让弘辉自个有信心。 四阿哥直接走了,内务府那边就送了好几个宫女和太监来给弘辉挑选。 廖嬷嬷站在弘辉身后瞪大眼盯着这些人,生怕漏了一点。 弘辉板着一张小脸扫了一圈,就让这些人先说说自己的年龄,去过哪里当差,最擅长的是什么之类的。 他看着这些人或是侃侃而谈,或是说得简单,或是磕磕碰碰的,脸色一直都没有任何变化。 高太傅远远站着,没叫内务府的人看见,只盯着弘辉,就觉得果真是父子,弘辉这表情跟四阿哥是一模一样的,虽然还带着点稚嫩,不过这么小就明白不能让人看出心中所想了。 内务府的宫人原本还觉得小阿哥该是身边人来挑选才是,谁知道是弘辉亲自来挑选。 他还有模有样听了一圈,又问了几句,这才选了几个人出来。 其他人有些失望,到底也只能退下了。 弘辉看着挑的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宫女长得只是清秀,一个性子稳重擅长女红,一个要活泼一点,说话却颇有分寸。 小太监的年纪不大,身子瘦削,脸确实天生圆圆的,看着就无害亲切,还特别爱笑,笑起来还真诚,小嘴又会说话,去外边走动是最为适合的。 廖嬷嬷站在后边,心里暗暗点头,弘辉选的这几人确实都合适,不由满心欣慰。 四阿哥离开后没急着走,等了一会知道弘辉选了什么人,这才点点头。 十二阿哥就无奈道:“既然四哥担心,怎的不进去盯着呢?” 四阿哥摇头道:“弘辉一个人在宫里,总要开始适应起来,不能事事有我盯着。” 十二阿哥就道:“四哥放心,弘辉那边有我盯着点儿。” 四阿哥就笑道:“那就有劳十二弟了,也不必多看顾,免得耽误了你的事。” 毕竟十二阿哥如今管着整个内务府,还得清理三院的事,忙得脚不沾地,特地帮着掌眼后才送人去弘辉那边,已经是挤出时间来了,四阿哥自然不能让他再多费心。 十二阿哥听着就笑道:“四哥说什么耽误,弘辉就跟我亲侄子没两样,哪怕没时间怎么都要多问两句也是应该的。” 那边有管事来找十二阿哥,四阿哥就没跟他多留了。 十二阿哥歉意地笑笑,目送四阿哥离开后,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下来:“查清楚了?” 管事低头连忙答道:“是,武备院那边旧盔甲和武器,数量和账目对不上。” 武备院这些旧武器,就该彻底报废之后才能换。他们就把报废的数目说多一点,要钱换新的,多出来的钱就能放进自己的口袋了。 十二阿哥心下冷笑,武备院那么多人,从上至下该是都伸手了。 毕竟换新武器不是一件小事,就不可能彻底瞒着的。 十二阿哥冷着脸道:“武备院上下都抓起来送去慎刑司,那边安静了许久也该活动活动了。” 管事的脑袋更低了,几乎要贴到心口去:“主子,武备院上下都抓了,那换谁来管着?” 十二阿哥看了他一眼:“新旧武器还需要人查点,七司底下的管事要愿意去帮忙就把名字记下来,回头去帮把手,谁做得好,谁就有可能是武备院的新管事。” 他没有直接挑人,而是让管事主动报名过来。 管事心里面明白,能在七司混得好的,哪里舍得放弃原本的职位过来武备院? 必然是混得不好,或者根本无法继续往上爬的,才会来武备院搏一搏出路。 这样的人若是留下,那就跟七司那边没有太大的瓜葛,又因为没有后路,比谁都要努力办差才是。 管事以前还觉得十二阿哥年纪小,在他出手把七司狠狠整顿之后就不这么想了。 如今听着十二阿哥的吩咐,管事心里更是觉得这位十二阿哥以前默默无闻,压根是因为皇帝没重用罢了。 这一出手显然是一举两得,既把七司的人员精简了,免得内部惹来不必要的争斗,又让武备院重新进了人,还是跟各司没有瓜葛还奋力办差的人。 这些人哪怕不受重用,对内务府上下还是要比外人熟悉得多,上手容易不说,还能轻易抓住武备院那些管事的小辫子。 一边让慎刑司审问,一边让这些人找到证据,双管齐下,武备院那些人就不能不认罪了。 根本不需要十二阿哥多操心,这些人为了能呆在武备院就会把差事办得妥帖漂亮。 管事越发庆幸自己的眼睛雪亮,早早就决定跟着十二阿哥办事,越发谨慎忠心了。 上驷院和奉宸院暂时没查出什么不对来,只奉宸院稍微懒散了一些,皇帝不去的园子,修缮方面没有那么勤快。 不过七司的事一出,奉宸院那边立刻就动起来了,十二阿哥就不打算动手,让他们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没有犯下大错,十二阿哥就打算轻轻放过,免得给自己找更多的事,还让人以为他过于苛刻的。 四阿哥出宫后没急着回府,而是去了十三阿哥那边。 十三阿哥正在府里收拾行装,看见四阿哥来了赶紧到门口迎,满脸歉意道:“弟弟原本打算收拾好东西就亲自上门找四哥的,倒是叫四哥特地过来了。” 四阿哥就笑道:“知道你忙,我就过来看看。这次去俄国办差,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要准备得就要多一些。” 保暖的东西是最需要的,毕竟北上之后,俄国边境比这边要冷得多了。 一般的披风都不够,得多叠加好几层皮子才行。 上衣和裤子,哪怕鞋子也一样,鞋底都得添上皮子才暖和,免得冻着了。 四阿哥还怕那边时常有大风雪,会冻掉耳朵,四福晋就让绣娘做了几个厚实的帽子,戴上后能遮住耳朵和整个后脑勺,连后颈都包裹在内。 耿奕则是提供了驱寒的药膳汤方和药酒,还有药浴的方子,内外都兼顾上了。 前前后后的,四阿哥就让苏培盛直接拉了几车东西过来。 第64章 耿奕还提供的药膳方子, 一是当归生姜羊肉汤,最是温补。 做起来也不难,只需要把羊肉过水之后, 加上当归和生姜一起炖两个时辰就好。 只一点,生姜需要先下锅炒一炒再放进去炖, 羊肉汤的味道会更好。 这是出自医圣张仲景《金匮要略》的药膳方子,羊肉性温热,暖中补虚,最是能驱寒除湿。 生姜也能散寒暖胃,当归能活血补血。 这三样加在一起,驱寒补暖的效果不要太好,也不容易上火。 若是只喝姜汤, 却是容易燥热上火的, 还可能会咽喉肿痛。 耿奕准备的药酒是丹参米酒,只需要把丹参切碎后加进米酒里泡半个月就能喝。 丹参能活血化瘀、养血安神,米酒就能加强丹参的药性。 她是见四阿哥一个劲烦恼要给十三阿哥带什么, 列的单子又费了许多纸,就回想了几个方子, 其中选了这么两个出来。 四阿哥道:“若是冻着了, 也能喝这丹参米酒。早晚喝一小杯, 不要贪多。要是感觉身上冷,也能一天三回。” 俄国那边太冷, 十三阿哥一直在京城这边可能会受不住,喝烈酒的话对身体不好, 米酒就要温和许多, 添了丹参也能让身子骨尽快暖和起来, 不至于寒湿冻着关节, 留下后患。 十三阿哥听着四阿哥絮絮叨叨说着带来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都有了,连药材药丸都准备了不少,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弟弟让四哥操心了。” 四阿哥就笑道:“哪里就是操心了,你这要出远门好几个月,当哥哥的不就得多照顾点儿?” 他也没让人把东西抬下车,直接让十三阿哥把马车一并带走,各种药膳方子就放在锦盒里面,塞到十三阿哥手里:“这些你过去后让图里深帮着办也行,让你身边人办也可。药材我让人装了一些,不够的话在那边可能不太好买,回头你写信告诉我,我再让人再送过去。” 毕竟那边运送盐石过来,这边也会送瓷器或者其他货品过去,也能给十三阿哥顺道送一送。 十三阿哥看了看满满当当的马车,除了药材、药丸和不少布料和皮子之外,连被褥都准备了好几床,显然四阿哥生怕他冻着了,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四哥,其实也不用带那么多东西。之前图里深过去也没带那么多,我是去办差的,带这么多东西是不是有点奢靡了?” 四阿哥摇头道:“图里深过去的时候就是准备得不够充分,差点冻得毛病来。后来当地人让他每天喝点烈酒,九弟这边送了不少取暖的东西过去,他这才要好一点。” 本地人压根就习惯了,也不怕冷。 图里深就惨了,在京城的时候有地龙,那边什么都没有,只能挨着火炉子坐,离得远就冷得人哆嗦。 起身走动还好,他一旦坐下来一会没动,脚都已经开始冷得没知觉了。 图里深每天带着手炉,脚边四个火盆,还是冻出风寒来了。 幸好带着大夫过去的,药材准备得还算足够,后来九阿哥这边又送了不少过去,不然图里深哪怕再年轻都有点熬不住的,冻得夜里都睡不太踏实,醒来双脚都冰冰冷冷的。 四阿哥是听九阿哥一说,十三阿哥要出发之前就开始准备起来:“这算什么奢靡,都是实在要用的东西,我还嫌少了!要不是你得赶过去,怎么都要多准备几辆马车装满了才行。” 他先把重要的东西给十三阿哥装上带过去,回头再让人送过去的。 不然那么多东西,十三阿哥赶路的话也会比较累赘。 十三阿哥只得点头,把东西都收下了。 另外伺候的人也得带上,挑选几个沉稳的心腹留在府里看门。 年轻一些的就跟着十三阿哥出门,包括了丫鬟、太监和厨子。 四阿哥看着那个年轻的厨子有点嫌弃道:“要不我让刘厨子跟着你过去?” 刘厨子的手艺还不错,年纪不算大,舟车劳顿应该也可以熬得住。 马厨子估计就不行了,他年纪要大一些,不过身边的徒弟也算是教出来了,跟着去也可以。 十三阿哥连忙摆手道:“不用,弟弟凑合点过就行。” 四阿哥哪里能让十三阿哥凑合点过,而且耿奕那些药膳和药酒方子都是厨房做过一遍,试过后不错才送过来的,自然是厨房那边更熟悉一点。 “就这么定了,让刘厨子和马厨子那边一两个徒弟跟着。你去了那边会吃得不习惯,听九弟的意思,图里深带的人里面没有厨子,当地人大多只擅长做烤肉,图里深吃着就不太习惯。” 图里深也不好意思让京城那边送厨子来,而且谁愿意来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 如今他就盼着十三阿哥过去的时候带几个厨子,救他于水火之中了。 如果十三阿哥不带,图里深知道后估计能哭出来。 光是想想,十三阿哥对图里深还挺同情的。 不过图里深在那边过得水深火热的,差事却办得妥妥帖帖的,应该说不愧是九阿哥挑选出来的人? 十三阿哥又被四阿哥塞了一个朴素的锦盒,说里面的药丸是专门给图里深带的。 他一头雾水问道:“四哥,这里面是什么药?我带着大夫过去,回头给图里深把脉后再下汤药也行。” 四阿哥就尴尬道:“这药丸给图里深对症,他没什么毛病,就是烤肉吃多了,不是很方便了。” 十三阿哥立刻明白了,图里深这是烤肉吃多了,上火便秘了吧! 这事要大夫一把脉就知道了,图里深却要尴尬,估计是写信偷偷告诉九阿哥,然后九阿哥偷偷告诉四阿哥,再让李大夫配了药丸直接送过去的。 十三阿哥默默收下了,这才明白四阿哥送来的马车上怎么会有干菜。 这是怕他跟图里深一样,只吃烤肉容易便秘了。 都是马厨子带着徒弟晒的干菜,只要放水里泡一两个时辰就能泡发,然后用来做菜的。 干菜只要保存得当,也能放很久,不必担心一点蔬菜都吃不上了。 虽然比新鲜的蔬菜还是会差一点,不过也比不吃得强。 种子其实也准备了一些,就是不知道那边太冷能不能种出来。 如果可以,四阿哥恨不得让十三阿哥把工匠都带上,过去那边砌出个热炕来,晚上睡觉就不怕冷了。 只是带上工匠就太夸张了一点,四阿哥还是把热炕的图纸交给十三阿哥,看他带着人能不能弄那么一两个,好歹让十三阿哥和图里深夜里能睡得踏实一点。 万事俱备,十三阿哥就要出发了。 其他关系好的几个阿哥都过来送他,九阿哥拍着十三阿哥的肩膀道:“十三弟要缺什么,可以写信给我,也可以让图里深写。商队时常过去,让他们带上就行,不用担心不方便,也不必跟我客气啊!” 九阿哥别的没有,银钱是最多的。 之前虽然送了一大笔钱给四阿哥,他很快又借着跟俄国使团做买卖赚了个盆满钵满。连带因为醍醐酒的缘故,酒楼的生意都好了起来。 九阿哥拿着醍醐酒的方子忍不住在家里做了几坛子,也不打算卖,就送给去年在酒楼花费最多的那位贵客,当做是添头了。 掌柜亲自送去府上,醍醐酒又确实是难得的美酒,还是九阿哥府上做的,花钱都买不到的,自然皆大欢喜。 其他人一听,自然就时常往酒楼去了。 若是能年末的时候得到一坛子醍醐酒,跟亲朋戚友炫耀一番,也是面子有光的事! 这就让原本就门庭若市的酒楼更加宾客如云,掌柜从早到晚笑得腮帮子疼,不过每天收钱也收得手快抽筋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耿奕不得不说九阿哥真是太会做买卖了,醍醐酒方子难得也不好做,还是九阿哥府上做好送给酒楼里消费最高的人,这简直就差没说这人是最大方的客人了,客人能不高高兴兴收下吗? 这个难得的醍醐酒作为vip客户的年终礼物,酒还是好酒,客人更是欢喜。 过年过节拿出来分一点,在亲朋戚友跟前特别有面子。 只要花点钱就有这样的殊荣,谁不乐意,花钱也花得更痛快! 毕竟在天子脚下的京城,大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啊! 而且酒楼价格公道,饭菜又好吃,有这个添头在,去的客人就更多了。 所以九阿哥如今有钱了,对自家兄弟更是不会吝啬,大手一挥,让十三阿哥要什么只管开口就行! 九阿哥还另外带来了两个嬷嬷送给十三阿哥,对他道:“别看年轻丫鬟伺候精心,嬷嬷们力气大,女红也好,在那边天冷更能派上用场。” 娇滴滴的丫鬟哪怕做事再细致,九阿哥都担心她们长途跋涉过去之后自己都要受不住,哪里还有力气去伺候十三阿哥呢? 两个壮实的嬷嬷就不一样了,她们还是北边来的,儿女都让九阿哥安置得妥帖,自然会对十三阿哥忠心耿耿,又不会跟年轻丫鬟那样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十三阿哥道谢后,就收到十阿哥送的一箱皮子,都是上等的,又极为厚实:“在路上就让这两个嬷嬷给十三弟做两身衣服,别觉得穿着难看,却暖和得很。” 看来几个阿哥都担心十三阿哥去那边要被冻伤,一个劲送皮子了。 这么一箱皮子,估计是十阿哥这几年围猎得到的皮子,还可能找人买了些下来才凑够的,可以说是掏空了他的存货。 十三阿哥心里感激,就被十四阿哥塞了两把匕首:“听说那边人野蛮得很,一言不合就动手,十三哥带着这个防身。一把可以放在腰上,一把可以放在靴子里。” 看着这两把匕首外表灰扑扑的比较朴素,十三阿哥一看就知道是削铁如泥的好刀,却是极为难得的,连忙推脱道:“十四弟,这个也太贵重了一点。” 他怀疑是十四阿哥的心头好,这就送给自己了。 十四阿哥推回去道:“十三哥就别跟我客气了,这种匕首我多着呢!” 九阿哥直接就戳破了他的话:“十三弟,这是十四弟的功课写得好,皇阿玛给他的赏赐。为了那个功课,十四弟直接熬了两个通宵才写出来,这份礼确实情深义厚。” 让十四阿哥写功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提是这么用心写了,写得还言之有物。 皇帝看了还挺惊讶,先生们也是赞不绝口。 毕竟十四阿哥平日能写完功课就不错了,能写得这般好,确实该夸。 皇帝问十四阿哥要什么奖励,十四阿哥就要了两把好匕首,一股脑送给十三阿哥用来防身了。 十三阿哥抱着匕首笑道:“那我先借十四弟的,等以后再还回来。” 十四阿哥只得无奈点头,也觉得十三阿哥以后把差事办妥后平安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三阿哥上前,送的是一本厚厚的册子。 十三阿哥打开,居然是一本俄文字典。 左边是俄文,右边是满文,一目了然。 三阿哥笑道:“想着你去那边只靠翻译,不如在路上也学一学这个。这册子是我找俄学堂那边的学生一起做的,反复校对过,不会有什么问题。” 俄学堂那边也派了两个学生跟着十三阿哥去,免得十三阿哥听不懂俄文,就要两眼一抹黑了。 路上这学生能给十三阿哥说说这俄文,哪怕不能学得精通,知道一些重要的词汇,也能勉强猜出来。 哪怕这两个学生是精挑细选的人,不可能暗地里使坏,十三阿哥也不能真的只听两人的翻译,全然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十三阿哥笑着道谢,这才上了马车,对着几个兄弟挥挥手,扬长而去。 四阿哥回去后,在书房写了很久的大字,到耿奕这边来的时候神色已经很自然了。 耿奕还是发现四阿哥的心情不是很美好,顿时有点纳闷。 不是给十三阿哥准备了那么多的东西,如此齐全,四阿哥该放心才是。 还是关系最好的弟弟远行,让四阿哥始终不能放下心来? 耿奕也不好直接问,正好弘昼醒了,她就让奶娘把小阿哥抱了过来。 弘昼看见四阿哥也是熟悉了,哼哼了两声,坐在耿奕的怀里,很快就换成躺着的姿势了。 耿奕无语,这孩子也太知道怎么才让自己舒服了! 她仔细看了看,弘昼这姿势就是葛优躺了吧? 这孩子简直无师自通! 耿奕把弘昼提溜起来坐好,转眼他就滑下去了,只好再提溜起来。 四阿哥在旁边看着就好笑道:“这孩子不大,还不会好好坐着呢,慢慢来吧。” 耿奕想想也是,孩子得六七个月的时候才能坐稳,自己也太心急了一点。 好在四阿哥的注意力也被拐到弘昼身上来了,他低头看了一会问道:“我怎么感觉弘昼胖了一点?” 耿奕也笑道:“何止一点,他最近吃得更多了,沉甸甸的,我差点没能抱起来。” 她那天看弘昼睡醒,挥舞着小手的样子很可爱,伸手就想抱起来,差点扭着腰了。 还是胡嬷嬷机警,一看不对就赶紧接过弘昼,才没酿成惨剧。 耿奕摸着自己的后腰,还心有余悸。 不过她想了想,以前自己确实是个扛着五十斤大米上八楼都不带喘气的女汉子,到了这边换了个身体就要娇弱得多,一时忘记了,差点就翻车。 弘昼仿佛听懂别人说他胖了,不高兴的哼哼唧唧了一会。 耿奕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这孩子才多大,胆子就不小,居然都敢对四阿哥骂骂咧咧了吗? 四阿哥摸着弘昼的小脑袋笑道:“胖点也好,说明弘昼能吃能睡,看着壮实一点了。” 似乎感觉自己被夸了,弘昼这才不再哼唧骂人了。 耿奕摸了摸弘昼的小脸,感觉这孩子懒虽懒,偶尔像是人精一样,感觉好像都能听懂一样,也或许是她的错觉。 十三阿哥出发之后,四阿哥又闲了下来,一边继续折腾瓷窑,一边也多跟孩子们相处。 可能之前他时常出差没能跟弘辉相处,错过了孩子长大的时间,这次就更多留在府里多陪陪孩子们了。 弘时已经会扶着东西慢慢站起来走动两步,还特别喜欢这个,时不时就爬起来。 有时候他扶着的东西不稳,还把身边人吓一跳,就把周围摇晃的东西全撤走了。 四阿哥索性让几个孩子也熟悉起来,弘时、弘历和弘昼就被一起抱了过来。 空了一个房间,里面没有家具,底下全是铺上厚厚的地毯。 虽说才是初秋,已经早早开了地龙,就怕孩子们在地毯上坐着会凉着了。 没有东西能扶着,弘时只能扶着墙站起身走动两步然后坐下休息一会,再起来走。 弘历倚着奶娘,目不转睛盯着弘时走,小脸上全是好奇,也恨不得跟着一起走一样,小腿动来动去的。 唯独弘昼半躺着,眯着眼睛似睡非睡。 耿奕就知道这孩子懒洋洋的,跟身边的钮钴禄格格小声嘀咕道:“弘昼看着不爱动,等到了岁数也不知道会不会主动学走。” 钮钴禄格格就笑道:“姐姐,弘昼还小呢,等会走的时候必定就会学着走了!瞧着这么小就是脾气好的,不像弘历那么调皮,把奶娘的头发抓了好几回,都扯下来了,我看着就疼。” 奶娘被扯掉好几束头发,哪怕一束不多,积累起来也怪可怕的。 哪怕她把头发扎紧了,弘历都能把奶娘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然后扯下一束来。 钮钴禄格格摸着自己的头发也心有余悸,好在弘历对自己这个亲额娘还是比较客气,没有拼命扯她的头发。 也就他吃奶的时候,小手不抓住点什么就不舒服,奶娘的头发就遭殃了。 耿奕就提议道:“要不下回在弘历手里塞点什么小玩具抓着,就不会去抓奶娘的头发了?” 钮钴禄格格点点头,打算以后试试。 耿奕就想到以前见过的一种叫沙锤的乐器,下面是木柄,上面是一个椭圆的干葫芦,里面装了小石子、沙子或者小种子,稍微一摇就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拿着不重,摇起来声音也不算大,小孩子的手也能拿得住,靠得近又不会让他的耳朵难受。 不然声音太大,影响孩子的听力就不好了。 想要声音再小一点,可以里面的东西放少一点。 钮钴禄格格一听这个小玩具就特别感兴趣,还赞叹道:“姐姐知道得真多,这样的东西竟然是乐器,得怎么做?” 耿奕只记得是南美洲那边用得比较多,就是民族风情比较浓郁的舞曲用的。 管他呢,反正这东西如今给孩子们能用就行! 耿奕只需要开口,就有人把材料都准备好了。 她指点着胡嬷嬷帮忙先把小种子和沙子放进去,再把这个干葫芦黏在手柄上,然后用蜡封上。 等封口干透了,再封上一层,这样哪怕沙锤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都不会漏出来而坏掉了。 这个容易做,只需要封蜡之后需要等着干透就好。 胡嬷嬷很快做好一个,开始做第二个。 耿奕拿着第一个沙锤在手里轻轻摇了摇,沙沙的声音不大,还挺有意思的。 连弘昼都难得睁开眼看着沙锤,还伸出小手想要,她就把沙锤放在弘昼手里。 耿奕托着弘昼的小手晃了晃,沙锤就发出沙沙的响声。 弘昼愣了一下,又摇了摇,很快就松开手,还把沙锤推到耿奕手里。 钮钴禄格格就纳闷了:“姐姐,弘昼这玩了一会儿就不感兴趣了?” 明明这东西很有意思,没见弘时已经放弃墙壁,直接爬了过来吗? 弘历也看了过来,哼哼唧唧要让奶娘抱过来靠近看看。 耿奕就无奈道:“他哪里是不感兴趣,是玩累了,让我来摇他来听着。” 果然她不动,弘昼又推了耿奕的手两下,哼哼两声,示意她该动起来了! 钮钴禄格格看得有趣,耿奕敷衍地摇了两下就停了,弘昼又来推她的手。 弘时这会儿已经爬到耿奕跟前来了,伸出小手就把沙锤拿了过去,一屁股坐下后就摇了摇小手,沙沙的响声让他咧嘴笑了起来。 既然有人代劳了,弘昼就不推耿奕,而是看着弘时玩了起来。 弘历也被奶娘抱了过来,小手一伸就要把弘时手里的沙锤抢过来。 但是他人小,手更小,还不如年纪大点的弘时灵活,弘时一下子就避开了。 弘历没抢到,又伸手一回,这次弘时更警惕,避开得更快,没让他如愿。 见两次都没抢到,弘历嘴巴一扁就要哭起来。 正好胡嬷嬷做好第二个,耿奕接过后就赶紧塞到弘历的小手里面。 弘历低头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玩具忽然到手了,顿时不哭了,小手晃了晃就笑了起来。 钮钴禄格格看着好笑道:“一会哭一会笑的,你这变脸功夫可真厉害。” 四阿哥过来的时候就见两个小阿哥手里的东西,不由凑过来一看:“这是什么?” 耿奕就解释道:“爷,这是沙锤,我让人弄得小玩具。看几个小阿哥都喜欢有声音的东西,就做了这个,也不会太响。” 胡嬷嬷那边已经做好第三个沙锤了,原本是给弘昼的,不过这孩子懒得很,压根不接,四阿哥就顺势拿过来看了看:“挺有意思的东西,难为你想到。” 他稍微晃了晃,手里的沙锤就发出沙沙的声音。 弘时听着也跟着摇,弘历也是,于是满屋子都是沙沙沙的声音了。 四阿哥刚停手,弘昼还“啊”了一声,小手推了推他的手背。 他还奇怪,耿奕就忍着笑道:“弘昼这是催促爷摇一摇,他就不用自己摇也能听见声音了。” 四阿哥就无奈了,这孩子也太懒了吧! 不过他不动,其他两个小阿哥摇个不停。 弘昼很快被另外那边的声音吸引住,就没再催促四阿哥了。 弘时玩得都不去墙壁那边扶着走了,弘历也是摇个不停,最后累得睡过去。 旁边还有弘时摇着沙沙的声音,弘历还睡得很沉,显然是真的玩累了。 耿奕就让钮钴禄格格把沙锤带回去:“回头让胡嬷嬷多做几个送过去,上面涂点颜色,鲜艳一点,孩子会更喜欢。” 刚才做的几个就比较简陋,先试着做的,回头让人弄成五颜六色的,再画上花纹就更好看了。 钮钴禄格格笑着道谢,这才带着呼呼大睡的弘历走了。 弘时还玩得不亦乐乎,拿着沙锤不撒手也一并带回去的。 奶娘想要从他的小手里把沙锤拿出来,弘时就能哭个惊天动地,是再也不敢拿了。 弘昼枕在耿奕的腿上也睡得很香,四阿哥低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孩子倒是安静得很。” 他看得出弘昼虽然懒洋洋的,脑瓜子却很聪明,哪怕还不会说话就已经表现出机灵劲来了,也不知道长大后是不是跟弘辉一样聪慧。 四阿哥还挺期待的,却担心弘昼这性子太懒,长大后会不会什么都懒得学? 他光是想想,顿时就开始头疼起来了。 耿奕示意奶娘小心翼翼把弘昼抱回去睡,捏了捏四阿哥的手腕,感觉到一丝僵硬,就顺势依照穴位按压了几下。 四阿哥起初感觉手腕有点酸酸疼疼,接着是有点酸胀,然后才觉得轻松了一些,面色就缓和了下来。 耿奕忍不住问道:“爷最近事情多,也不能把自己累着了。” 看样子四阿哥除了画瓷窑的图样之外,该是写了不少折子,不然手腕不会僵硬成这样。 被耿奕看出来,四阿哥并不意外,摇头道:“最近事情是多了一些。” 十三阿哥才出发没多久,准噶尔的首领阿拉布就带兵擅闯西境,西境连夜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来求增兵救援。 皇帝震怒,连夜召大臣商议此事,尽快发兵增援。 在谁带兵这件事上,朝臣就有争议。 有人提议大阿哥,毕竟之前大阿哥曾带兵出征,十分有经验。 也有大臣觉得大阿哥如今有些年纪了,也许久不曾带兵,就连练武此事也不如以前勤快,武艺已经落下,大不如前。 有人提议三阿哥,认为他骑射功夫出众,又熟读兵书,哪怕没带过兵,也可以试着带兵一战。 有人提议四阿哥,只觉得他性子沉稳,用兵贵在稳字上,也适合带兵出征。 也有人提议十四阿哥,因为他的武艺超群,在几个阿哥当中天赋最高,这些年又熟读兵书,军事上也颇有天赋。 只也有人认为十四阿哥太过于年轻,年轻气盛多余冲动的话,对带兵就十分不利了。 事情紧急,皇帝也没多犹豫,直接就定下十四阿哥带兵出征之事。 大阿哥听见后难免有些失落,毕竟以前这样的差事都会落在自己身上。 三阿哥心里就暗暗松了一口气,让他去木兰围场骑射打猎还好,叫自己带兵,那就是两眼抓瞎了。 十四阿哥高兴坏了,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神色连忙跪下谢恩,恨不能立刻就出发把准噶尔部落打个落花流水! 皇帝除了老李这个副将之外,还点了正蓝旗都统一起跟着十四阿哥出征。 正蓝旗都统出征,底下三旗事务就需要有人来分管。 不少大臣提议八阿哥来接管此事,一来他对处理事务十分擅长,二是他如今闲赋在家。 四阿哥跟大臣不一样,他提出让七阿哥来接手正蓝旗事务。 七阿哥腿脚不好,很少出现在人前,却不等于他没有才能。 数年前他曾跟着皇帝带兵出征,战功赫赫被封为贝勒。前些年更被封为多罗淳郡王,只处理三旗事务是手到擒来。 皇帝沉吟片刻就点头同意了,比起八阿哥,七阿哥确实是更加适合的人选。 正黄旗和正白旗的都统分别也跟着出征,皇帝命十阿哥统管正黄旗,十二阿哥接手正白旗。 户部和兵部也忙了起来,要尽快筹措粮草和士兵的盔甲武器,点清士兵数目再把名单列成册。 十四阿哥也频频进宫,跟皇帝商讨起出征路线和对战之策,另外源源不绝的消息也从西境传到宫里来。 准噶尔步步逼近,他们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准备,要尽快出发为好。 德妃得知十四阿哥要出征,担心不已。 十四阿哥抽空到后宫跟德妃匆匆见了一面,只安抚几句道:“额娘放心,儿子很快会凯旋归来。” 他这几天睡得不多,忙得脚不沾地,人看着却是精神奕奕。 毕竟十四阿哥等着这一天太久了,终于实现了当大将军的念想,如何能不激动? 皇帝还封他为抚远大将军,赏赐十万两银子,后又封为大将军王,以天子亲征的规格来出征,如此荣耀,兄弟们当中简直无人能比! 十四阿哥被身边人一个劲夸奖,心里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但是在见到四阿哥的时候,他就慢慢冷静了下来。 同母兄弟要出征,四阿哥说不担心是假的,更多的却是骄傲。 他拍了拍十四阿哥的肩膀道:“我就等着十四弟凯旋归来,把准噶尔部打个落花流水!只是你也注意自己的安危,小心对方的狡诈诡计。” 十四阿哥点点头道:“四哥放心,我会小心。” 之前那些巴结讨好他的人会说自己凯旋回来之后会如何风光,皇帝会如何看重,贝子的身份可能会往前进一进,别说贝勒,还可能会成为郡王,比其他阿哥们都要受宠云云。 十四阿哥刚听着还会谦虚摇头,后边听多了,渐渐习惯了,心里甚至觉得很可能真会这样,不由有几分得意。 如今他听着四阿哥絮絮叨叨的话,没有提及出征失败会如何,成功后又如何,只让十四阿哥平平安安回来就行,其他似乎都不重要。 四阿哥看见的是他这个弟弟,态度跟以前没有任何的改变。 可能无论十四阿哥变成什么样子,在四阿哥看来都是需要照顾的弟弟而已。 四阿哥在乎的也不是十四阿哥能得到多少功绩,以后会如何风光,这些身外之物都不能跟他的平安放在一起。 十四阿哥想着以前跟四阿哥不对付的时候,觉得他唠唠叨叨的,仿佛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做什么都做不好,对自己没信心一样。 于是每次听着,十四阿哥就满脸不耐烦,心里还有点儿委屈。 如今熟悉了之后,十四阿哥就明白,四阿哥就是个爱操心的性子。 他越是絮絮叨叨的,就越是关心和重视对方。 若是四阿哥看不上的人,他就会冷着脸,连一句话都懒得说的。 四阿哥说完后见十四阿哥笑得傻乎乎的,越发担心了起来:“十四弟,刚才的话都听进去了吗?” “听了,四哥也太操心了一点。”十四阿哥笑了笑,又道:“有老李跟着呢,四哥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说真的,四阿哥恨不得多几个老李这样的人。 一个老李劝不住,十个八个老李在,怎么都能把十四阿哥约束住了。 可惜老李只有一个,老李表示心里苦,也只能听命跟着十四阿哥出征。 十四阿哥西征出发之前,皇帝亲自为他举行隆重的欢送仪式,又下旨蒙古各部配合。 言下之意,十四阿哥下的命令就是皇帝的意思,让蒙古各部不能有任何违背。 皇帝这就给了十四阿哥极大的权力,甚至能号令蒙古各部的士兵。 八阿哥在旁边听得心惊肉战,只觉得十四阿哥在皇帝心里的地位显然不低,他顿时若有所思起来。 第65章 十四阿哥意气风发出征, 一路快马加鞭。 户部的粮草只临时调配了一部分,余下会分批让人一路护送过来。 快马加鞭赶路到西境附近,十四阿哥就让大军就地驻扎休息,毕竟休息好了之后, 接下来就是一场硬战了。 侍卫很快搭起帐篷来, 帮着架起炉子开始烧水, 十四阿哥就拿着一个随身包袱过来, 示意老李展开地图。 三旗统领陆续进来帐篷, 热水已经烧好了, 亲卫泡了茶送上来。 十四阿哥打开包袱, 里面用油纸包着的居然全是肉干。 他示意统领们一边吃肉干一边喝茶一边看地图, 统领们还放不开, 十四阿哥头也不抬地伸手抓了一块肉干就啃了起来,招呼他们道:“吃啊, 这是四哥府上厨子的手艺, 味道相当不错。” 马厨子带着徒弟做了非常多,用油纸包着, 再分开来放,烤得又干又脆,能放很长一段时间。 十四阿哥随时想吃,拿着就是了。 他啃得津津有味, 其他统领看着都饿了, 也跟着拿起一块肉干啃了起来。 肉干外面烤得焦脆,里面吃着很有韧性,调料放得恰到好处, 配着茶喝十分不错。 他们一直赶路, 吃饭都是囫囵吞枣, 这会儿也饿了,一连啃了好几块才算垫垫肚子。 也有统领听出十四阿哥刚才的话,这是四阿哥府上的厨子做的,两兄弟比外头说的关系要亲近得多了。 毕竟弟弟出征,哥哥直接让厨子做了那么多的肉干送来。 十四阿哥啃了几块后,拍拍手就指着地图上道:“我接到最近的消息,准噶尔已经到这附近。消息可能不够快,我怀疑他们已经往前到这里来了。” 他指尖一动,往前了一截路,统领们看得眉心一跳:“大将军,准噶尔若是到了这里,岂不是西境足有三城沦陷了?” 十四阿哥又抓了一块肉干,指着另外一边道:“未必,他们很可能是绕路过来了。” 当初求救的是三城之一,另外两城却是易守难攻。 准噶尔只需要攻陷第一城,再穿过戈壁就能带兵进来,没必要去招惹另外两城。 但是另外两城迟迟没有发信过来,要么真的被准噶尔拿下了,要么就是对方死守城门,放任准噶尔绕城离开。 不管是哪一个,对十四阿哥来说都不会是好消息。 统领们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反而十四阿哥的表情依旧稀疏平常,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你们也不必太担心,这戈壁白天很热晚上天气却骤冷,还很容易迷路。” 不过准噶尔部落肯定做足准备才敢穿越戈壁的,很可能还带着一个熟悉路况的导游。 “哪怕他们带着导游,白天太热容易中暑,晚上太冷容易染上风寒,必然会有所减员,精疲力尽。我们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让人在戈壁附近轮流日夜巡逻,等着他们出来就是了。” 统领们听得一怔,正蓝旗的统领顿时着急道:“大将军,难道我们不主动出击,就等着他们出来?要准噶尔部落的人远远看见出口后就地休息,养精蓄锐后再出来,岂不是成为强敌?” 十四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所以让人在附近巡逻,只要接近了我们就能动手。至于你说的主动出击,谁敢进去隔壁,让士兵们送死吗?” 他们号称三十万大军,实际上只有十万人。 这事他们几人心知肚明,面对准噶尔的大军,他们根本经不起任何消耗,就只能等了。 统领们却担心士兵们在原地等着,很容易就放松警惕,甚至士气跟着减弱。 十四阿哥啃着肉干含糊道:“怕什么,摆几个擂台,让士兵们上去打几场。点到即止就好,谁敢下狠手就弄下来。奖励嘛,就是胜者能多分一块肉。” 统领们觉得十四阿哥还年轻,这事说得太儿戏,士兵们真的会愿意吗? 还别说,士兵们老愿意了。 他们除了巡逻的人,其他就在扎营,早上练兵之后就开始无所事事。 因为太闲了,一时之间彼此有口角的,打架的就多了起来。 如今十四阿哥命人摆擂台,就让士兵们有地方能够消耗多余的精力和火气。 至于多吃一块肉的奖励,士兵当然也乐意啊。 当兵的不就是想大口吃肉,比别人多一块肉也是吃,还是赢回来的肉,吃着面上有光,谁不愿意呢! 而且就为了一块肉,士兵们哪怕打起来也不会真下狠手。 毕竟就为了一块肉,至于吗? 干掉对方也不能多要一块肉,这不是亏本买卖了? 再就是士兵们彼此切磋久了,武艺还提升了不少。 足足等了半个月,才有斥候来禀,戈壁出口附近有动静了。 虽然是附近,离着还挺远的。 十四阿哥站在高处,用千里眼也只能看见一点蛛丝马迹。 “他们总算出来了,再不出来我感觉都快要闷坏了。” 老李是一点都看不出他闷坏了,每天还跑去擂台跟士兵们打上一两场。 十四阿哥打得兴致勃勃的,从无败绩,简直是打遍所有人都无敌手,叫士兵们逐渐钦佩了起来。 老李一时不知道十四阿哥究竟是故意为之,让士兵们心服口服,还是无意为之,就为了打发时间才过去上擂台的。 不管如何,十四阿哥这一手确实让士兵们团结了许多,对他这个年轻的大将军也敬佩了起来。 想必之后十四阿哥下令,让士兵们往西,他们是绝不会往东去! 就是三旗统领觉得十四阿哥太年轻又做事随意还儿戏,费尽心思想要说服他出兵,打算在附近找个导游进去戈壁,化被动为主动。 十四阿哥不听,还不乐意见人,全都推给老李去应付。 老李应付得头都要秃了,才算勉强把统领们劝住,感觉比上擂台打十场还累。 十四阿哥用千里眼看了一会,数了数对方的营帐数目,就把千里眼递给一旁的老李:“你来看看,瞧着那些营帐的数目,对方减员似乎并不多。” 老李拿着千里眼扫了一圈,附和着点头道:“确实,如果营帐里面真的有人的话,准噶尔部落穿过戈壁就没死太多人。” 十四阿哥又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老李无奈道:“是,都准备好了。” 十四阿哥之前让人去周边城镇借锣鼓,这举动实在够古怪的。 不过百姓们得知十四阿哥带兵出征为了保护他们,只借个锣鼓算什么,恨不得直接送了。 反正这玩意儿又不能吃,平日也就过年过节凑个热闹的时候才用上。 老李借了一堆锣鼓回来,十四阿哥一直没用,这会儿就想起来了:“让人入夜的时候敲锣鼓,越用力越好。敲一会就停下,然后换人继续敲。对了,记得也换个地方来敲。” 闻言,老李只好应下,然后吩咐下去。 士兵们早就摩拳擦掌干活了,一听说是要敲锣打鼓,虽然一头问号,不好还是立刻听命照做的。 前阵子打擂台的影响还在,他们一个个对十四阿哥都佩服至极,跟统领们忧心忡忡不一样,认为他绝不会做无聊之事。 士兵们敲锣打鼓一会就交给其他人换了个地方继续敲,敲得准噶尔部落那些士兵根本无法好好休息。 十四阿哥这边的士兵是轮流敲的,敲完就回来休息,离得远又影响不了,活动一下回来睡得特别香甜。 准噶尔部落那边就不行了,这声音忽远忽近的,而且还不是一个地方敲,很可能好几个地方一起敲,让人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声音弄不走,人又不可能掉头回去戈壁。 几天下来,准噶尔部落的人就开始面色憔悴,两眼无神,精神头就下去了。 阿拉布恨得要死,对面的人不出兵,居然鬼鬼祟祟在附近敲锣鼓影响他们休息,实在不是光明正大之举。 他听说是皇帝第十四个儿子带兵过来,年纪不大,该是年少冲动,很可能直接带兵冲进来。 阿拉布在戈壁上等了两天,做了不少布置,哪知道一个都没用上! 他没想到十四阿哥的耐性这么好,竟然一直在出口处等着自己! 阿拉布还搭了营帐迷惑对方,想着这么多数目的营帐,对方如果是个十分谨慎的性子,自然会派人在附近查探才是。 于是他在营帐附近又布置了一番,就等着十四阿哥带人自投罗网了! 哪想到十四阿哥出乎意料的又不稳重了,反而手段奇奇怪怪的,竟然在周围开始敲锣打鼓影响他们休息! 这就该儿戏一样的手段,还真让部落的勇士们根本休息不好,一天比一天憔悴,眼看士气都要低落了不少。 阿拉布明白,他们再也不能这样等下去了。 虽然还没摸清楚十四阿哥的性子和手段,但是两边的兵力差不多,他相信部族的勇士们以一敌二,绝对能把敌人打个片甲不留! 阿拉布让部族的人吃一顿饱的,然后准备入夜的时候进攻! 十四阿哥站在高处,用千里眼看着对面熄灭了许多的火光,笑着道:“他们终于要过来了,耐性还挺好,憋了好几天才来。” 老李无奈一笑,斥候在营帐附近探查到有陷阱来禀报的时候,他以为十四阿哥会下命偷偷拆除这些陷阱,然后再带兵偷袭。 然而十四阿哥只让人在陷阱外边继续敲锣打鼓,没有拆掉的意思。 他的原话就是,没必要浪费士兵的性命去拆那些陷阱,让对方拆掉再主动过来不就好了? 陷阱不是那么容易拆的,而且还要拆得不动声色,就要用人命去拼。 十四阿哥觉得没必要让士兵的性命浪费在这里,还不如让阿拉布放弃,再主动过来,这不就来了吗? 老李一直觉得十四阿哥还年轻,手段也十分飘忽,带着点孩子气。 说冲动也不是,说稳重也没有,就是让人摸不清头脑。 他在十四阿哥身边尚且如此,更别提是对面的阿拉布了,估计压根猜不出十四阿哥下一步会怎么做,只能迎面上了! 十四阿哥眯起眼道:“让士兵们吃一顿饱饭,底下的陷阱都准备好了?” 老李答道:“是,壕沟已经挖好了,里面放了削尖的竹子。” “很好,他们估计入夜的时候开始进攻,让人把火把都点起来,越多越好!” 闻言,老李低头看着对面问道:“将军怎么猜出来的?” 十四阿哥笑道:“准噶尔那边缺油,夜里肯定喜欢摸黑走,也就习惯了,比我们更习惯黑夜。” 在他们最擅长的黑夜进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老李看着渐渐燃起的火把又问道:“那么他们第一个动手的就是熄灭这些火把,所以将军让士兵们放油?” 十四阿哥点点头,虽然用油来烧火有些浪费,不过用油来点火就不容易熄灭。 戈壁附近不可能有大量的水不说,阿拉布用羽箭也不可能灭火。 要是只普通的火把,阿拉布就能做得到。 果然阿拉布带兵远远靠近,就先拉弓准备打掉火把,让周围变成黑暗。 然而羽箭明明打中火把,尤其他们箭术了得,箭头正好在火把和木棍之间,却一点都没熄灭。 若是普通的火苗早就被箭头灭掉了,阿拉布立刻察觉不对劲,低声吩咐道:“不能等了,立刻进攻过去,然后让人用沙子把火把熄灭!” 原本他打算用弓箭弄掉火把,就跟以往一样。 不知道十四阿哥让人在火把上做了什么手脚,竟然无法用羽箭熄灭,就只能让人亲自上去灭掉了。 用沙子的话必然能灭掉火把,然而也十分靠近,很可能因此丧命。 如今也没办法了,阿拉布只好出此下策。 十四阿哥就是不给他们熟悉的环境,也不给阿拉布任何的胜算,哪里会让他们靠近去灭火。 等他们到达射程之内,先遇到伪装成地面却满是竹子的陷阱。 弓箭手已经准备,十四阿哥用千里眼远远看着,然后找准时机抬起手来:“放箭——” 耿奕发觉四阿哥下朝后总是回到书房写很久的大字,就明白他这心是平静不下来的。 短短半个月脸颊泛红,嘴里还长了个泡,他显然很担心十四阿哥。 哪怕四阿哥在十四阿哥面前若无其事的,最多唠叨一点,一旦十四阿哥西征之后,他表面不显,心里面担忧得都上火了。 四阿哥喝水嘴巴都疼,吃食只好都换成清淡的,厨房那边都发愁,就能做素菜,能做出什么花样来啊! 最重要的是四阿哥因为嘴里疼,胃口也不大好,把马厨子给愁坏了。 李大夫给四阿哥开了些下火的汤药,却收效甚微。 耿奕觉得汤药治标不治本,因为四阿哥这是心火旺。 他越是担心,越是纠结十四阿哥的安危,就越是上火,多少汤药都很难泻火了。 要么让四阿哥重新忙起来,要么就是别的什么事让他转移视线。 耿奕除了让四阿哥多走出书房,别把自己闷在书房里面,给他泡了下火的药茶,就让四阿哥多跟孩子们相处,也别无他法了。 弘时是见什么都喜欢抱住,尤其喜欢抱住四阿哥的小腿,因为很稳,抱着就不想撒手了。 弘历学会了翻身,还会不停翻,一路翻到四阿哥跟前去。 四阿哥一边要扶着弘时的后背,免得他忽然腿软摔了,一边还得小心脚下,免得弘历一个劲翻,什么时候翻到自己跟前踩着就不好了,顿时有点手忙脚乱的。 耿奕无奈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弘昼,戳了戳他的小胳膊道:“弘历都会翻身了,你也赶紧翻两个。” 弘昼哼唧两声,确实翻身了,却是后背对着耿奕,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意思。 耿奕都要气笑了,又戳了戳弘昼的后背,他哼哼唧唧动了动小身板就是不翻出去。 那边四阿哥让奶娘抱起弘历,一边带着腿上挂件弘时小心翼翼挪了过来。 看弘昼安安静静侧躺的样子,他也笑道:“弘昼也太安静了一点。” 耿奕想说他不是安静,就是太懒了。 那边弘历挣脱奶娘又开始翻身,翻了几下后躺着忽然不动了。 耿奕抬头看过去有点担心,钮钴禄格格已经过去看了一眼,抱着弘历回来笑道:“他这是翻得太快,把自己翻晕了。” 弘历晕乎乎的,被抱着也没动,哼哼唧唧十分不高兴的样子,似乎知道大家在笑话他一样。 钮钴禄格格就摸了摸弘历的脑袋安抚道:“好,你翻得漂亮,就是别翻太快,把自己都翻得晕乎乎的了。” 弘历呜呜唧唧的,好像在辩解什么,耿奕听着就笑了。 李侧福晋带着怀恪过来,小姑娘有点怯生生的,看着四阿哥小心翼翼行礼后就躲在李侧福晋后边悄悄往这边看了。 四阿哥看着不太满意,他家的女儿怎能如此畏畏缩缩的? 李侧福晋也把女儿养得太胆小了一点,姑奶奶就该胆子大一些泼辣点才对! 四阿哥就招招手,让怀恪到跟前来。 怀恪一愣,看了李侧福晋一眼,见她点头了才慢吞吞走过来。 四阿哥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问道:“平日在院子里都做什么,给阿玛说说?” 怀恪一听就小声道:“跟着额娘学做女红,女儿会做荷包了。” 她拿出一个小荷包,上面绣着两朵花。 针线还有些稚嫩,小姑娘的力气不大,针脚不够紧凑,却能看出十分用心。 四阿哥就夸道:“做得不错,只是你年纪小,也不能一直拘在院子里做女红,得多出来逛逛才好,仔细眼睛了。” 女红这东西做多了眼睛疼,府里养着好几个绣娘,其实都不必怀恪做很多女红,会一点就足够了。 哪怕不会也没什么,怀恪以后出嫁就是当人福晋的,除了给自家爷做点贴身衣物,其余的让绣娘做就好。 不会做的话,最后绣上两针,当做是自己做的就行了。 怀恪点点头,感觉四阿哥说得跟李侧福晋不一样,就回头看了自家额娘一眼。 四阿哥就看向李侧福晋道:“你也是,回头我给怀恪请个女先生,学字和算数。姑奶奶们可以不会诗词歌赋,却一定得会看账才行。” 不然以后当家了,家里什么账目都看不懂,这不是以后给下人忽悠吗? 该教的不教,不重要的倒是教了。 李侧福晋勉强笑笑,怀恪就着急辩解道:“阿玛,是女儿想学,想给阿玛做个漂亮的荷包,跟额娘没关系。” 四阿哥摸了摸怀恪的脑袋,只觉得这个女儿贴心,就没多说李侧福晋了。 李侧福晋看弘时牢牢抱着四阿哥的小腿,让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有心把弘时抱起来。 弘时却不乐意了,“不”了两声,小手紧紧抱着四阿哥不放。 李侧福晋用了点力气没把人挪走,弘时可能有点疼了,嘴巴一扁就哭了起来。 四阿哥无奈看了李侧福晋一眼,只能轻轻拍着弘时的后背。 怀恪也凑过来,用帕子给弘时擦眼泪,小声安抚道:“弟弟不哭,不哭了。” 耿奕赶紧让人把新做好的沙锤拿过来,摇了摇之后,沙沙的声音响起,弘时听着响就看了过来,然后小手拿着沙锤摇了两下就不哭了,咧嘴笑了起来。 弘时一只手拿着沙锤,另外一只手就抱不住了,一屁股坐下,然后开始玩儿起来,彻底忘记了四阿哥的腿。 李侧福晋是松口气,给耿奕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弘时这孩子哭起来,可以没完没了的,奶娘都哄不住,更别提是她这个亲娘了。 好在耿奕这个玩具最近很得弘时喜欢,逗弄一下就不哭了。 四阿哥看着弘时手里的沙锤嫌弃道:“你这画得什么?” 耿奕眨眨眼道:“爷,这是鱼。” 弘时也跟着喊道:“鱼!” 四阿哥看了一下,还真没看出这是鱼来。 耿奕想说这就是简笔画,一笔画出一条鱼,跟一个8字差不多,就前面鱼头的地方画得尖尖的是鱼嘴,再添上一个点当鱼眼睛,齐活了。 用的还是蓝色的颜彩,她看着挺像的。 虽然画完之后,胡嬷嬷和如穗都没能看出来,如玉倒是勉强猜出来了。 四阿哥看了两眼后终于忍不住,问耿奕道:“你这沙锤其他画得也是这个样子?” 耿奕愣了一下,好像差不多都是简笔画。 毕竟这葫芦不大,用不同颜色画得花里胡哨一点,孩子们就会很喜欢了,用的颜色鲜艳。 不过很显然,四阿哥非常不喜欢,还打算改一改。 算了,这也算是给四阿哥找点事做,免得把自己纠结坏了。 于是耿奕就让人把余下的几个沙锤送过来,有一半已经画上了,还是她亲自画的。 另外有几个空的,是刚做出来的,没来得及画上。 四阿哥看着另外两个画上的图案也纳闷道:“你之前作画挺好的,怎么在这个沙锤上就如此胡来?” 耿奕很想说她怎么胡来了! 之前作画不是素描就是水彩画,这叫简笔画,哪能一样呢! 不过这些简笔画在四阿哥看来就是胡画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恨不得当场改掉,但是又无从改起。 这些颜料洗掉也麻烦,四阿哥索性眼不见为净,把另外几个空的沙锤拿过来仔细打量一番,就让苏培盛送了颜彩过来。 他先调了个浅棕色,然后勾勒出枝丫,再用粉色画出果实。 耿奕细细一看,这不是桃子吗? 桃子半边粉半边白,愣是给四阿哥在中间弄出渐变色来,每个桃子的渐变还不一样,也是绝了。 另外桃子旁边还有绿叶衬托,叶子的纹路也画得相当清晰。 耿奕是服了四阿哥,一个玩具都让他画出瓷器表面一眼的漂亮图样来。 不过她看着四阿哥认真低头勾画,时不时停下笔仔细打量后才继续。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确实是如此。 耿奕看着四阿哥的侧脸,从她来到这里开始到如今已经许多年了。 四阿哥的眉眼从年轻带着两分稚嫩,如今是彻底成熟稳重下来。 以前她还能从四阿哥的脸上看出喜恶来,如今只能靠自己跟他相处多年的经验来猜了,四阿哥这心思是越发的深不可测。 只是不管四阿哥怎么变,对耿奕的态度却没太大的变化。 四阿哥被盯着久了,自然察觉到耿奕的目光,侧头看了过来笑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耿奕就笑道:“只觉得爷真好。” 就为了孩子们的玩具,四阿哥居然也这么认真画上图案。 这一丝不苟的性子,他这么多年来倒是一点都没变。 四阿哥笑笑,拿着笔继续勾勒,只剩下几笔就画完了。 忽然李侧福晋提醒一声:“爷小心——” 四阿哥还没抬头,就听见耿奕的惊呼声,然后就看到弘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一手拍在颜彩的碟子上,掌心全是乱七八糟的颜色混在一起。 弘时还乐呵呵的,伸手在自己身上糊了两下,还打算给脸上来一下,吓得奶娘赶紧抓住他的小手。 奶娘的手上也就糊上了颜色,连袖子上都糊满了。 四阿哥顿时头疼,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吓了一跳,勾勒的画歪了一笔,默默放下了。 苏培盛明明把颜彩放在另外一边,就怕孩子们会去翻。 哪知道弘时刚才无声无息的,居然慢吞吞靠近,然后就扑了过来弄得一手颜彩呢! 以静制动,找准时机一击即中,该说不愧是他的孩子吗? 弘时还在拼命挣扎,把奶娘下巴和脖子都糊上了颜料,简直惨不忍睹。 四阿哥只能挥挥手道:“赶紧带弘时回去洗一洗。” 他转头瞅着刚才一片混乱,弘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翻到身边,眼看又要伸手去拍颜料,被四阿哥一把抓住。 刚才是没防备才让弘时得逞了,他哪里会让弘历得手? 弘历被抓住,小脸上满是不高兴,呜呜啊啊叫了两句,见四阿哥不放手,他扁嘴巴就放声大哭。 弘时一听也跟着哭,两个大嗓门的哭声让四阿哥耳朵里嗡嗡叫,都有点头疼了。 李侧福晋赶紧让奶娘抱上弘时回去洗澡,她想抱又不敢抱,免得自己也沾上一手颜料,到时候就不知道是洗孩子还是洗自己了。 怀恪也被两个弟弟的哭声给吓了一跳,回头却见弘昼依旧躺在耿奕的腿上安安静静的样子不由小声问道:“四弟是睡着了吗?” 耿奕轻轻拍着弘昼的后背,就怕他给其他两个孩子的哭声给吓到了。 谁知道弘昼没什么反应,就是有点不耐烦地瞪了瞪小腿,然后翻了个身,脸朝里面继续闭着眼睡觉。 耿奕一看就知道他没睡着,还不太高兴的样子,小嘴抿得紧紧的,就用手给弘昼捂住耳朵。 声音小一点了,弘昼这才不蹬腿。 她就小声笑着回答道:“没有,他这是觉得没必要哭。” 其实弘昼应该是懒得跟着哭,不吵着他睡觉就不哼唧蹬腿了。 怀恪眨巴着眼道:“四弟真乖。” 弘时已经被抱走了,哭声远远还能传来,简直是在鬼哭狼嚎。 弘历也给抱出去,一边走一边还拼命挣扎,奶娘都差点要抱不住。 钮钴禄格格就纳闷:“弘历这才多大一点,力气就这么大了。” 弘历抱出门外哭得更厉害了,耿奕忽然想到一点,就吩咐胡嬷嬷把刚才送来的沙锤一并送出去。 胡嬷嬷赶紧把沙锤塞到弘历怀里,他抽抽搭搭用小手抱紧,就不哭了。 钮钴禄格格松口气,对耿奕感激地笑笑,这才抱着弘历离开。 四阿哥就纳闷了,那个沙锤还是耿奕画得奇怪的鱼,怎么弘历就那么喜欢,而不是要自己这个桃枝的? 他拿起自己画岔了一笔的桃枝沙锤,也皱起眉头来。 耿奕就道:“颜彩有白色的颜色,回头爷改一改就好了?实在不行,这么小的地方也能擦掉。” 四阿哥就点点头,让苏培盛去小心擦掉画错的一笔,免得坏了整幅桃枝图。 耿奕就猜出他肯定宁愿擦掉也不去改的,又听四阿哥问起:“弘历怎么拿着你画的那个就不哭了?” 言下之意,不是该拿他画的这个吗? 耿奕心想孩子才多大,哪里分得清楚沙锤上的图案哪个更好看呢! 就是她画的那个沙锤,除了鱼之外还有很多颜色,五颜六色的,弘历看着鲜艳当然就喜欢了! 这时候耿奕只能解释道:“可能弘历第一回 看见五颜六色的沙锤,就要那个了。爷这个不是没画完,回头画好后再拿出来,弘历也该会喜欢的。” 四阿哥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只是李侧福晋身边的枝嬷嬷很快返回来,行礼后小声问道:“侧福晋之前送的沙锤可在?弘时阿哥哭个不停,主子头疼不已,哄着不行,用别的逗弄也不行,寻思着该是想要那个沙锤的。” 耿奕指着外头道:“刚把沙锤送给弘历带走了。” 枝嬷嬷一愣,顿时头疼起来。 弘时没要着沙锤,一边洗澡一边哭,哭得李侧福晋都想跟着哭了。 这会儿沙锤竟然送给弘历了,枝嬷嬷总不能从弘历小阿哥那边把沙锤要过来,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耿奕见她为难,立刻就道:“没事,我这边还有两个。” 胡嬷嬷就把画好的另外两个沙锤递过去,枝嬷嬷连忙道谢后带回去,没多久又回来了,苦恼道:“弘时阿哥就要原来那个,奴婢实在是……” 弘时已经会崩一两个字,刚才大喊着“要”“鱼”什么的,显然还记得耿奕说沙锤上面画的鱼呢! 四阿哥就不耐烦道:“纵着弘时做什么,要什么就得有什么,不要就哭像什么样子!” 耿奕却是知道弘时的性子,哭起来真能一直哭个不停,直抽抽都不会停下,就卷起袖子道:“这有何难,我立刻再画一个就好。” 简笔画而已,也不费时间,她回想当时画的时候凑了几个颜色,用笔在上面画了鱼也奇怪,一刻钟都不要就画好了。 耿奕看着自己还挺厉害的,之前随手画的,这会儿还能立刻复制起来。 四阿哥看着这奇怪的鱼,眼神就有点一言难尽。 枝嬷嬷再三道谢,带着新画的沙锤回去,远远的弘时隐约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 苏培盛擦掉画岔的那一笔,把沙锤送回来,四阿哥默默把余下的画好,然后把沙锤塞到耿奕手里:“这个送你了。” 他摆明还是有点嫌弃之前那个画了鱼的沙锤,耿奕哭笑不得,只好收下了这个四阿哥亲自画的。 还别说,这桃子画得极好,就连弘昼醒来看见都忍不住伸手抱在怀里玩了一会。 弘昼对她画的那些不是很感兴趣,耿奕就纳闷了。 难不成弘昼这小懒鬼的审美跟四阿哥一样,倒是挺不错的? 耿奕轻轻捏了一下弘昼的小胳膊,低声嘀咕道:“我还以为你刚才没加入混战去抢沙锤是因为性子不争不抢,敢情你也是看不上我的简笔画吗?” 弘昼哼哼唧唧抱着桃子沙锤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耿奕。 耿奕更不高兴了,也跟着哼哼了两声,弘昼还回过身看了她一眼。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怀里的沙锤递了过来。 耿奕好笑地把沙锤塞回弘昼怀里:“行了,这是你的。” 她不由感慨这孩子懒归懒,却不会吃独食,还挺愿意分享的? 四阿哥显然想把弘时和弘历的审美给扭转回来,新画的两个沙锤送过去,想偷偷换掉耿奕画的。 哪知道两个小阿哥居然能辨认出来,被换掉拿着就哭。 最后四阿哥没办法,只好把两个都放着,小阿哥喜欢玩哪个就哪个。 只是他就不明白了,自己特意用上鲜艳的色彩画的,怎么两个小阿哥就是不喜欢? 在府里跟小阿哥斗智斗勇,四阿哥倒是没那么记挂西征的十四阿哥了。 等他回过神来,十四阿哥带领的将士第一次就击退准噶尔部落的好消息就传回到京城来! 第66章 阿拉布穿过戈壁发起进攻, 每次设下陷阱都被十四阿哥避开去。 最后几乎没有损失多少兵力,就把准噶尔部落击退。 虽说阿拉布撤退得非常及时,一发现不对就立刻退了, 丝毫没一点拖泥带水, 所以将士伤亡不多, 十四阿哥只能算是小胜。 然而胜利就是胜利,十四阿哥就麻溜派人快马加鞭回去报信。 他还特地挑了个能说会道的士兵当信使, 早朝的时候信使侃侃而谈, 几乎把十四阿哥如何击退准噶尔部落的战役说得栩栩如生。 仿佛他这个大将军如有神助, 转眼就把准噶尔部落打了个落花流水。 四阿哥在底下听得眉心猛挑,这果真很像十四阿哥的作风。 三阿哥低着头, 感觉十四阿哥这也太夸张了, 才打了一次胜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吧? 他这挑的信使以前恐怕是当说书先生的, 再来个惊木就齐活了! 大阿哥也听得嘴角直抽抽,想到他以前领兵打仗的时候,每次战胜一回就派人回来报信, 也特地挑个大嗓门又能说会道的, 十四阿哥难不成还学自己了? 好的不学, 这种事倒是学会了! 九阿哥一副想翻白眼又不敢的样子,十阿哥就一脸骄傲,不用想也明白他这是替十四阿哥骄傲上了。 十二阿哥抿着唇, 感觉想笑不敢笑,憋得肚子都有点疼了。 几个阿哥的表情各异,皇帝就龙心大悦! 他之前选了十四阿哥, 还怕这孩子太年轻冲动, 会在准噶尔部落面前吃亏。 谁知道十四阿哥一点亏没吃上, 还狠狠挫了阿拉布一回,皇帝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简直痛快得不行! “好,不愧是朕的大将军王。”皇帝高兴,让李德全拿出珍藏的佩剑,让信使送去给十四阿哥。 这就等同于尚方宝剑,十四阿哥哪怕不用,佩戴在身上都犹如皇帝亲临,简直不要太风光! 四阿哥就知道皇帝吃这一套,不然十四阿哥也不会急冲冲派人来说书。 他知道十四阿哥是个爱炫耀的性子,但是这次只小胜一回,身边又有老李劝着,该不会冲动行事才对。 如今看来十四阿哥这个做法是歪打正着了,准噶尔部落犯境,皇帝正憋着一肚子气呢,十四阿哥就替他出气了,听着还戏弄了阿拉布两回,皇帝就更高兴了。 朝臣们也看出皇帝的高兴来,这时候谁都不敢给皇帝泼冷水。 哪怕他们心里觉得就小胜一回,十四阿哥就骄傲成这样,派人回来吹得天花乱坠的,别是年轻人以为赢了一回就算是大胜了。 后边十四阿哥要一个不留神,因为骄傲而轻敌大败,那就成大笑话了。 但是这时候大臣是一个字不敢说,只想着回头写折子隐晦提醒皇帝一番,怎么都要派个人去敲打十四阿哥一下,别真是骄傲得什么都看不见而轻敌就麻烦了。 大阿哥下朝的时候看了四阿哥一眼,想着同母的亲哥应该会写信去提醒十四阿哥,他就不做这个恶人了,溜溜达达就走了。 三阿哥过来小声道:“小十四做得不错,就是这士兵以前当说书先生的吗,也太能说了。” 早朝有多久,这人就说了多久,还抑扬顿挫,说得一惊一乍的。 还别说,听着就身临其境,引人入胜。要换个地方说的,三阿哥都能叫个好。 四阿哥一脸无奈,就见九阿哥过来冷哼道:“小十四是出息了,李副将就没劝着点儿吗?” 十阿哥也过来道:“九哥,李副将能劝住,那就不是小十四了。” 除了皇帝和四阿哥,十四阿哥听过谁的啊? 九阿哥听了,觉得十阿哥这话还挺有道理的。 十二阿哥跟着过来道:“总归小十四打了胜仗,就是好事了,而且死伤也不多。” 听着刚才那人报信,死得很少,伤得比较多,却都不是重伤。 可以说十四阿哥这次被阿拉布偷袭,反而没付出什么代价就将了一军回去。 几人只聊了几句,李德全就来请四阿哥过去。 他们就知道皇帝要见四阿哥,其他人就先出宫去了。 四阿哥去御书房,皇帝见他来了,开门见山道:“除了这个信使,十四还另外送了一封密信过来。” 李德全把密折送到四阿哥这边,他接过后慢慢展开,一目十行看完就皱起眉头来。 边境三城,一城沦陷,两城还在却不出手支援,让阿拉布带着准噶尔部落的人绕路过来。 要不是有十四阿哥带兵阻拦,阿拉布很可能已经长驱而入了。 两城事不关己,闭门不出。他们都是易守难攻之地,只要不开门,阿拉布就拿两城没办法,所以只能绕路。 但是阿拉布如今被十四阿哥击退,那么他就可能会反过来攻打这两城,寻一个落脚之处。 毕竟准噶尔部落攻陷一城,就地搜罗的粮草估计也快耗尽了,他们不可能再重新从戈壁回去,攻陷两城得到粮草就是个好办法。 前面有十四阿哥挡着,别处荒芜,阿拉布别无他法。 十四阿哥打算在阿拉布进攻两城的时候从后边偷袭,却也担心两城会坚守不住。 毕竟他们是可以闭门不出,易守难攻,但城内的粮食是有限的。 他们能守住一会,却不可能一直长时间守下去。 加上阿拉布之前绕路还是很靠近,两城根本不敢开门,粮食这段时间下来估计消耗得差不多了。 十四阿哥的意思是引开阿拉布,让人送粮草过来,还让准噶尔部落的人知道,作为诱饵来引诱他们过来,再一起围剿。 但是作为送粮草的人就极为危险,还需要嘴巴严实,绝不能泄露自己是诱饵的消息。 这个人选是谁,皇帝迟迟没有下决定。 粮草肯定得是真的,才能迷惑对方,可是粮草却绝不能落入阿拉布,领头之人要诱之却不能让对方获之,跟泥鳅一样灵活才行。 时近时远的,就跟钓鱼一样,不能太近了被抓住,也不能太远了失去诱饵的用处。 李德全这时候上前禀报道:“皇上,八阿哥求见。” 皇帝微微皱眉,还是让八阿哥进来了。 八阿哥行礼后,直接道:“皇阿玛,刚才信使并没有提起另外两城,想必他们闭门不出。十四弟击退阿拉布后,准噶尔部落没能长驱而入,粮草想必消耗太大需要补充,两城就是目标。若是两城落在准噶尔手里,就给十四弟添了极大的麻烦。” “十四弟一向聪慧,该是想要人充当诱饵,带着粮草把阿拉布从两城那边引开。再就是十万大军,粮草消耗极大,这批粮草也必然要送到十四弟手中才行。” 他低头说道:“皇阿玛,儿臣愿意主动前往!” 皇帝看着八阿哥的目光透着几分复杂,问道:“老八,你该知道这事很危险。” 他不意外八阿哥能猜得出来,这个儿子一向是七巧玲珑心,从细微当中就能分析出全貌来。 可惜八阿哥的野心太大,又太着急了一点,早早就露了心思让皇帝十分不喜。 如今这个儿子竟然主动接过最危险的差事,也是皇帝始料未及的。 八阿哥答道:“皇阿玛,此事总要有人来做,儿臣自认能胜任此事。” 其他年纪小点的阿哥都有差事,就他闲赋在家,无所事事。 八阿哥还年轻,他不想继续这样荒废下去。 这差事确实有一定的危险,但是如果不危险的话,皇帝会让他做吗,八阿哥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皇帝沉吟片刻,锐利的目光在八阿哥身上停留片刻后道:“也罢,此事就交给老八来做,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 八阿哥笑着应道:“皇阿玛放心,儿臣一定会办得妥当,必然会把粮草平安送到十四弟手里。” 户部已经各处抽调粮草在路上,只等着一个领头之人带队。 如今八阿哥主动请命,他只需要回府交代一二就能立刻出发。 四阿哥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他知道八阿哥绝不会是真的呆在家里沉寂下去,却没料到八阿哥会接下这个危险的差事。 若是有所差池,别说那些粮草落入阿拉布之手,那么八阿哥就很可能成为千古罪人了,甚至可能因此丧命。 要八阿哥落进阿拉布手里,作为人质威胁十四阿哥,以八阿哥的骄傲绝不会让阿拉布得逞。 另外粮草到不了十四阿哥那边,大军勉强坚持一段时间也得断炊。 这个差事风险实在太大了,哪怕四阿哥自己都不敢打包票。 八阿哥看向四阿哥,隐约能猜出他的想法来:“四哥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也绝不能让十四弟落了下风。” 十四阿哥辛辛苦苦击退准噶尔部落,不是为了以后吃败仗的。 如果他在前线指挥没有任何问题,反而因为后续军需无法续上而不得不撤退,那就太遗憾了一点。 八阿哥目光闪烁道:“我不否认确实有几分私心,想让皇阿玛对我有所改观。而且别忘了,我也是皇阿玛的儿子,绝不能允许准噶尔的人踏足国土一步!” 准噶尔部落胆敢闯进来,那就必须剁了他们的脚,以绝后患。 让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看着,谁敢犯边疆,就都绝不会有好下场! 四阿哥拍了拍八阿哥的肩膀,心里有些欣慰。 这个弟弟太介意自己生母的出身,拼命削减往上爬,就是希望证明自己除了出身之外跟其他母族显贵的兄弟们没什么区别。 在皇太子一事上受挫后,八阿哥沉寂了一段时间,终于又找到机会抓住了这个难得的差事。若是办得好,皇帝真的很可能对他有所改观,甚至对八阿哥另眼相看。 八阿哥回去跟八福晋说了一声,就让心腹收拾东西准备立刻启程。 八福晋沉默了一会才道:“爷万事小心,府里有我。” 八阿哥点点头道:“有你在府里坐镇,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有什么事就找妯娌们商量,大嫂和四嫂都可以。” 知道八福晋有什么事肯定不好进宫找皇帝,八阿哥的生母良妃又已经去世,八福晋的娘家人又不在,就只能找妯娌们帮忙了。 “实在为难,也可以进宫找惠妃娘娘。” 八福晋点点头,知道大福晋和四福晋都是脾气好,算是跟她能说得上话的,见面也更方便,实在不行她才会进宫求见惠妃:“我知道了。” 八阿哥没在府里留多久,收拾好东西就快马加鞭赶上送粮草的大队伍。 户部让人送来名单,上面有粮草的数目。 临时调来了一部分,还有一些在路上,正好跟大队伍汇合,里面另外有文书在,能够在半路上交接。 八阿哥检查妥当后就贴身放好,带兵的统领葛延来跟他见礼。 葛延虎背熊腰,高大壮实,皮肤黝黑,面上还有疤痕,显然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 这一见面,八阿哥就认出来了:“葛统领仿佛在哪里见过?” 葛延咧嘴一笑道:“八阿哥好记性,咱们在西大营的时候见过一面。” 八阿哥这才想起来了,他当年去探望十四阿哥的时候,曾在门口遇到一个阻拦的士兵,没想到会是葛延。 他这是算高升了? “恭喜葛统领平步青云。” 葛延笑笑道:“算不上平步青云,还是个混一口饭的老兵罢了。” 他也不耐烦寒暄,跟八阿哥介绍道:“跟着来的都是西大营的老兵,年纪不算小,一个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侦查和保命功夫都是一流的。” 八阿哥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葛延听了有点意外,他还以为八阿哥会对士兵们指手画脚,如今看来是完全交给葛延来统领,没有插手的意思。 那就好,一个外行人插手的话,加上八阿哥的身份,葛延就头疼了,他是听还是不听呢? 如今他倒是松口气,对八阿哥的笑容也真诚了两分。 八阿哥很有自知之明,这些士兵都是上过战场的,跟他不一样。 对周围危险的敏锐比八阿哥要厉害得多,反应也极为迅速,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反正他们这些做诱饵的,不需要很能打,只要擅长逃跑就行了。 要带着这么多粮草逃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远远察觉到危险就得提前避开,还不能不露一丝痕迹。 作为诱饵得让阿拉布发现,却又不会立刻追踪过来。 要怎么下诱饵,放什么诱饵,又怎么遮掩自己的行踪,不至于给抓住,这些都需要技巧。 八阿哥认为这些他还需要慢慢学,还不至于觉得自己真的比这些上过战场的将士更厉害了! 而且皇帝会调派西大营的老兵过来送粮草,除了他们能力出众之外,也是心志极为坚定,绝不会那么容易被八阿哥所策反! 哪怕八阿哥信誓坦坦,皇帝对他的戒心依旧没有降到最低。 八阿哥很清楚皇帝哪怕防备他,却也还是把这个差事交到自己的手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如果这次他仍旧让皇帝失望了,那么就不会再也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八阿哥紧紧握着缰绳,心里暗暗下决心,这差事无论如何都要办好才行! 一路风餐露宿,他也不再是京城里那个如沐春风的贵公子。 他穿着跟士兵一样的盔甲,腰上绑着棉袍,随时能穿上。 越是往西,白天和黑夜的冷暖相差就越大。 白天热得冒汗,晚上就让人冷得发抖。 八阿哥来的时候就换掉了面料极好的衣袍和披风,换上方便的骑装。 后来发现骑装其实并不如士兵们的衣袍耐脏和方便,他索性换成跟士兵们一样,头发随意梳起来。 要换个京城熟悉八阿哥的人,估计这会儿都要认不出他来了。 之前八阿哥还每天洗一把脸,如今都顾不上了。 日夜兼程,吃睡几乎都在马背上,没怎么停留,八阿哥哪里还理会洗不洗脸? 他吃掉两块干粮,喝了一点水,伸手抹了把嘴角就问不远处的葛延:“离着应该不远了,暂时找个背风的地方歇息一会,再让人在附近打探一二?” 八阿哥已经很熟悉老兵们的作风,说话都不带婉转,要问什么就直接问,老兵们也没那么多曲曲折折的想法,也不耐烦说话兜圈子。 葛延点头道:“确实离着不远,就地歇息!” 他抬起手,很快传令下去。 斥候已经找到一个视野好却背风的地方,这边风大,风沙也大,一不留神就容易迷了眼,张嘴就吃一口的沙子,所以要找背风的地方。 士兵们翻身下马,就地坐下,八阿哥也不例外。 他一点都不嫌弃地上脏,还能跟士兵一样躺下就睡着,抓紧时间休息的。 睡了半个时辰,八阿哥就醒过来,正好斥候也回来禀报道:“阿拉布在十里之外,正对十四阿哥那边发起攻击。” 阿拉布之前失败一次,只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摸清楚十四阿哥的路数,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十四阿哥哪怕在京城被人吹上天,说武艺和军事天赋有多厉害,阿拉布都不屑一顾。 如今这位阿哥确实有些能耐,阿拉布只觉得自己就是轻敌了,下一回必定能把十四阿哥拿下! 这次阿拉布兵分两路,一路在前面作为遮掩,迷惑十四阿哥的视线,另一路则是打算绕到后边的山路,打算前后夹击! 阿拉布比十四阿哥更熟悉周边的地形,准噶尔部落的人又擅长打猎,遮掩行踪和走山路都易如反掌。 要不是斥候也是战场上的老兵,还未必能察觉到那么丁点的蛛丝马迹! 十四阿哥未必注意到后边,防备起来。 八阿哥翻坐起身,问葛延道:“葛统领,我们暂时无法联系上十四弟,不如另外派人去后山,只弄点热闹来就足够了。” 十四阿哥那么聪明,肯定会发现后边不对劲。 阿拉布的人擅长隐匿,那他们只要做点动静出来就足够了。 葛延微微挑眉,没想到八阿哥的反应还挺快的。 如果他坚持要派人去联系十四阿哥,老兵们未必不能做到,只是要穿过阿拉布在后边布置的人靠近,那牺牲就难免,还可能十去还一。 这些老兵从战场上活下来不容易,有一个算一个都难得,一个个都是好手,折在报信上就太可惜了。 好在八阿哥不坚持去报信,葛延心里稍稍松口气。 他哪怕能劝,但是费尽口舌劝,那得浪费多少时间不说,还未必能劝得住。 如果八阿哥用他廉亲王的身份来压,葛延哪怕是带队的统领也不能反抗。 这一路上八阿哥大多会问,却不会指使葛延和其他士兵做什么,没有一意孤行,已经算很不错了。 如今他还能提出有用的建议来,葛延都忍不住多看了八阿哥一眼。 京城里谁不知道廉亲王是个好相处的,八面玲珑,让人如沐春风,在朝堂上翻手为云,差一点就被大臣们拥戴为皇太子,就差临门一脚了。 葛延只以为这位八阿哥更擅长政事,如今在军事上似乎也有点天分? 他考虑了一下,这件事确实能做,就点头道:“可以,我这就去点兵。” 葛延对老兵们更熟悉,知道他们谁更擅长隐匿,谁更擅长在山中走动。 点的人也不多,只有三个。 八阿哥还有些疑惑,只有三个人会不会太少了一点。 但是他没提出异议,因为葛延肯定不会在重要的事上儿戏,点这三个人肯定是最适合也足够的。 果然这三人以前都是山中生活多年的好手,上山犹如平底一样,没多久就闹出动静来了。 他们的动静就要简单粗暴得多,直接在山上树林的空地上搭了一个大火堆,木柴上泼了点水,然后烧火弄出浓烟来。 周围挖了一圈,火势就不会蔓延到树林。 听见声响就知道阿拉布的人发现这个浓烟想要熄灭,几个老兵早就在附近设下简单的陷阱。 这些原本是用来抓猎物的,不能让人立刻毙命,却能拖住他们的脚步。 果然准噶尔的人一上来,被掩饰得太好的陷阱弄摔倒,脚踝直接伤了。 另外的人更谨慎一点,却发现是个连环陷阱,踩住陷阱后,里面是绳索居然连着树上一个蜂巢。 蜂巢被绳索绑住了角落,一踩陷阱就摔了下来。 马蜂倾巢而出,准格尔的人不得不抱头乱窜,根本就无法靠近火堆。 十四阿哥很快在高处发现后边的浓烟,他知道准噶尔的人没那么傻,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肯定是他们自己人了。 之前有人传信,八阿哥带人送粮草过来,按照时间一算,估计已经在附近了。 八阿哥恐怕发现了准噶尔的人打算前后夹击,但是又不方便传信,于是在后边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了。 十四阿哥咧嘴一笑,只觉得八阿哥果真聪明:“后边被我们发现了,准噶尔的人从后边包抄的计谋失败,肯定会从正面过来,让士兵们都准备好了。” 阿拉布一发现后边的浓烟,就知道事情败露,前面遮掩的部族也不必边打边退了,直接就从正面打过去。 两边交锋,他却发现前锋行动比以往要缓慢很多,顿时生气道:“怎么回事,前面的人没吃饱饭吗,慢吞吞做什么?” 很快有心腹回来禀报道:“前方勇士担心有陷阱,所以小心了一点。” 阿拉布气得不行,明白之前十四阿哥诡计多端,给勇士们心里留下阴影,一个个都担心脚下会有陷阱,都不敢走得太快了! “他们慌什么,毛头小子第一次用陷阱,哪里还会用第二回 ?” 他坚信十四阿哥的手段用了一次,知道准噶尔有了防备,绝不会用第二次。 但是阿拉布显然错了,前锋忽然有人惊呼中倒下,居然还是有陷阱。 这次十四阿哥更狠,坑里放的就不是削尖的竹子,而是马夹。 马夹一出,人摔进去被夹住就无法脱身。 这个陷阱不如之前的厉害,也就吓唬一下人而已,不过准噶尔的人就被震住了。 谁知道前面看着平坦的路上还有没陷阱,都给准噶尔的人弄出心理阴影,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一个个都不敢随意冒进。 前面一慢,后边就上不了,羽箭又从上方而来,准噶尔的人就倒下了一片。 准噶尔的人开始后退,阿拉布知道士气降低,只得再次撤退。 他也明白十四阿哥是个硬茬,很难啃掉,心思就转向另外两城。 然而很快就有斥候来禀报道:“敌军送粮草的队伍就在十里之外,目测护卫只有不到千人。” 阿拉布正发愁粮草后续怎么办,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咧嘴一笑道:“让勇士们准备,干不掉那个毛头小子,吃掉他们的粮草也能出一口恶气!” 对方的粮草肯定比他们的伙食要好,原本心生怯意的勇士们立刻就振奋起来。 八阿哥派人送信给十四阿哥,又打算兵分两路,一路把大部分的粮草送去给十四阿哥,另外一部分作为诱饵在附近徘徊。 马车上原本的粮草就换成大小差不多的空心木,用干草遮掩看着很是一回事,其实走起来就要轻很多,然后在附近转悠。 葛延有意让八阿哥先去跟十四阿哥汇合,余下做诱饵的事就交给他来办。 八阿哥摇头道:“我在皇阿玛面前请命,就为了能当这个诱饵,若是我到十四弟身边去,不就出尔反尔了?而且护送粮草给十四弟的事,葛统领亲自送我才能放心。” 粮草那么重要,落在阿拉布的手里就麻烦了。 他们是来做诱饵的,却不打算把粮草白送给敌人。 葛延哪里敢让八阿哥涉险,自己却带着粮草去十四阿哥身边安全的地方? 他点了一队士兵,伪装成猎户,迅速送粮草去给十四阿哥。 为了掩护真正的粮草,八阿哥把以前的衣服穿上,只在外边松松垮垮套了一件披风,远远看着就跟靶子差不多了。 以防万一,他在衣服里面还是穿上了软甲。 八阿哥这一身真的太鲜艳了,阿拉布的斥候一下就把对方认出来。 哪怕不知道八阿哥排行第几,也能看出跟十四阿哥的身份是一样的,而且要年长一些。 阿拉布就冷笑道:“对付不了十四阿哥那个毛头小子,还不能抓住他这个兄长吗?” 他只要抓到八阿哥,然后作为人质威胁十四阿哥,就不怕对方不投降。 十四阿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长死在面前,尤其他回去后就无法交代了。 这个兄长看着不如弟弟,穿得那么光鲜,听闻脾气还不好,嫌弃这个那个的,对身边护送的士兵也没有好脸色,显然是个草包贵公子,应该很容易下手。 但是八阿哥身边护送的士兵就要老道得多了,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跑,跟兔子一样,还跟泥鳅似的滑不溜秋。 阿拉布几次派人去抓,都被八阿哥堪堪从手边溜走。 一次不行就两次,他就不信抓不住八阿哥! 阿拉布这边抓人,那边粮草已经顺利送了进来。 十四阿哥让人清点粮草,一边问过护送的人,知道八阿哥身先士卒当诱饵在外边溜着阿拉布的人玩儿。 老李在一旁担忧道:“将军,要不要派人去接替八阿哥?” 八阿哥这完全是玩火,就不怕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没了吗? 十四阿哥摸着下巴道:“八哥那么卖力,我们确实该派人过去支援一二才是。” 老李点点头,心想十四阿哥还是担心八阿哥这个兄长的,这就打算派人去接替了。 谁知道下一刻,他就听到十四阿哥喃喃道:“八哥这诱饵挺好用的,看阿拉布不断派人去围追堵截,我们不做点什么就太浪费八哥的努力了。” 老李心里咯噔一跳,差点吓得人都要跳起来,满脸惊恐:十四阿哥你想要做什么! 好在十四阿哥也不是要弄死八阿哥的意思,而是打算将计就计。 阿拉布的注意力从两城拉到八阿哥这边来了,十四阿哥就让老李带着不多的士兵在附近帮忙,能干掉一个敌人是一个。 这边干掉一两个,那边再干掉三四个,积少成多,还不惹人注目。 确实只少那么一两个人,就连带队的人都没那么容易察觉出来。 但是后来失踪的人多了,他就察觉不对劲了。 他们一路追着八阿哥跑,对方溜得快,总是感觉差不多要追上了,又被对方逃了去。 可是带着的人后边掉了一两个以为偷懒或者迷路了,一天天之后点数,忽然少了几十人,他就发现不对了。 那么多人不可能都逃了,只可能是八阿哥在前面跑,后边还有人在追着偷袭。 就是悄然无声地动手,人又慢吞吞消失,才没人发现。 他心生退意,却明白丢了那么多人,回去阿拉布肯定要降罪,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追。 只要抓到八阿哥带回去,他才能将功赎罪! 八阿哥知道十四阿哥的策略是逐个击破,溜得就更从容了,还让老兵设下小陷阱给后边跟着的人带点麻烦,也让十四阿哥的人更好下手。 两边压根没有联系过,却在无声无息中联手,阿拉布派去的人越来越少,刚开始还要几个人,后边越要越多,他也坐不住了。 等阿拉布回过神来,发现派去的人就没有一个回来的,士兵的数目也在不知不觉中减少了许多! 粮草已经撑不住,带着这么点人去进攻另外两城的胜算不大。 阿拉布当机立断,马上撤退! 西征的消息源源不绝送来,朝臣们从开始的愤慨,到十四阿哥第一次笑声而欢腾,后来得知八阿哥主动充当诱饵又开始担忧。 接着得知八阿哥当诱饵上头了,还溜着阿拉布的人玩儿,他们简直是胆战心惊! 皇帝原本也有些担忧,直到好消息传来,阿拉布带兵撤退,顿时高兴不已。 早朝上大臣们得知这个好消息也是满脸笑容,尤其八阿哥和十四阿哥联手,一个当诱饵,一个在后边派人偷袭,逐个击破,只觉得两兄弟联手,果真干得漂亮! 高兴之余,他们明白阿拉布这一退,另外两城的城主就需要清算了。 他们闭门不出,要是愿意主动认错回来受罚就算了,就怕两人为了避免被罚,继续不出来! 十四阿哥如果带兵去讨伐,自家人打自家人,将士们没死在阿拉布手里,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那就太说不过去! 西征大胜的消息从朝堂传到京城,整个城内欢腾一片。 就连门都没出的耿奕也得到消息,还以为四阿哥这会该高兴了,谁知道又把自己关在书房,而且嘴上又开始长泡,就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特地让厨房做了一道银杏蒸鸭,这道菜最是下火。 银杏先单独煮熟后去皮,在油锅里炸一炸。 另外新鲜野鸭用盐、料酒腌制后隔水蒸上半个时辰,取出后拆掉骨头,只留下鸭肉,添上银杏,再加上清汤蒸上小半个时辰就好。 还做了一道百合菊花粥,里面还搁了绿豆,能清火安神,吃着还带有豆香和菊花的香气。 耿奕无奈道:“爷这暑气积累在体内多年,一急躁就容易上火。” 四阿哥以前中过暑,暑气就比旁人要旺盛得多。 若是心里不着急,这火气就不会出来,然而他这一着急,就反复嘴上长泡,吃喝都难受,也是怪受罪的。 说着也不是大毛病,发出来反而好一些。 喝汤药的话也只能发出来之后治一治,长久调理还得药膳来。 四阿哥见耿奕担心,无奈一笑。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该太着急,只是十四阿哥那边,两城果然闭门不开,这是明知道犯错还死磕到底了。 十四阿哥要动手的话,他之前好不容易击退的准噶尔部落打了个回马枪怎么办? 到时候前有准噶尔,后有闭门不开的两城。 十四阿哥不能退,不然两城就不保,贸然前进的话就要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 哪怕准噶尔部落的人不回来,十四阿哥攻打两城,打下来也要付出代价,还因为对自己人动手,得了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声,简直是左右为难。 四阿哥光是想想就不痛快,更别提是十四阿哥了! 第67章 十四阿哥是气炸了, 恨不得直接冲进去城内抓住城主摇一摇,看他们的脑子里是不是全是水:“他们脑门被夹了吗?这时候乖乖出来认罪,还能得个好, 回头皇阿玛可能会饶了他们的旁支。如今这样, 他们是要死撑到底了?” 老李在一旁满脸无奈,看着十四阿哥挥剑把周围练习用的木桩都砍了一通,这才算是出了一口气。 其实老李也能明白两城那个城主的想法, 不出去他们还能苟活一点时日, 要是出去的话立刻就要脑袋搬家。 哪怕没被就地处死, 一家子的性命都必然不保。 皇帝可能会饶恕旁支, 却绝不会饶恕城主和他的妻儿。 城主们估计吓死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不过按照城里的情况, 粮食应该不会太多, 苦得只会是城内的老百姓。 城主怕什么, 城主府估计囤了不少粮食, 苟上一两个月肯定是绰绰有余。 老李看十四阿哥发泄完了,收回长剑, 于是劝道:“将军,不如派人偷偷进城, 然后把城主弄出来。” 十四阿哥叹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吗?这城门当初是为了御敌特地打造的,破门极难,只能从里面打开才行。你想想阿拉布那么容易放弃这两城, 是真的害怕吗?” 阿拉布显然也清楚城门不好从外边攻破,哪怕能成就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才会绕路的。 毕竟戈壁滩哪怕有导游在, 却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阿拉布宁愿穿过戈壁都不直接攻占这两城, 自然是因为不好打下来。 “被攻占的城池也挺倒霉的, 听闻这城主中饱私囊,把建造城门的银钱偷偷昧下,放进自己的口袋。” 城门不过关,没那么坚固,自然就被阿拉布轻而易举就攻占下来了。 十四阿哥眯起眼道:“我怀疑当初建造城门之后,就有人给阿拉布通风报信,不然他怎么知道这城池的城门是偷工减料做的?” 三个城池,唯独这个城池的城主可能疯了,竟然连建造城门的钱都敢偷偷占下,脑子果然不好用。 他进城的时候看过,那城主也没什么好下场,脑袋都搬家了,一家子就没一个活口。 如果不是这城主死了,十四阿哥都想把人拖出来砍上几刀的。 脑子不好使当什么城主,还连累城里的百姓跟着丢了性命! 可惜城主一家子都死个精光,十四阿哥连个骂的人都没有,光是想想就更生气了! 十四阿哥气不过,又用脚踢了两下木桩才算是勉强解气了。 老李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一时觉得之前下命果断的十四阿哥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在战场上十分淡定,手段飘忽不断,让对手束手无策,后来简直闻风丧胆了。 但是在私下的时候,十四阿哥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该发脾气的时候是一点都不会收敛。 十四阿哥发完脾气,就听说八阿哥过来了,连忙出去迎:“八哥。” 他上下打量,见八阿哥黑瘦了一点,看着身上没有大伤,这才松口气道:“原本想着八哥在外边,我还担心刀剑不长眼。” 八阿哥笑道:“十四弟你这就小看我了吧?” 他的武艺虽然不是阿哥们最好的,也不如十四阿哥有天赋,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对付准噶尔部落的野蛮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别说八阿哥也不用正面对上,只需要溜人玩,那就更轻松了。 十四阿哥拍了拍八阿哥的肩膀大笑道:“是弟弟的错,这就以茶代酒给八哥道歉了。” 老李已经泡了茶过来,十四阿哥果真端着茶杯仰头饮尽,然后笑眯眯看过来。 八阿哥这才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这茶水很烫,茶叶不算差,却也不算好,估计就是随身带着一点凑合用的。 保存得不好,又被老李随便用刚煮好的热水泡的,这味道可想而知。 不过在外边征战,他们能喝上茶水就挺好的了。 看十四阿哥不在意的样子,八阿哥如今习惯了,也不太在乎,直接就喝了。 十四阿哥知道八阿哥过来见他肯定不是为了叙旧那么简单,带着他去了高处。 老李就守在不远处,有什么事也能随叫随到。 十四阿哥指着外边道:“之前弟弟就一直在这个地方,视野极好,能看见很远的地方。” 西北这个地方几乎没有山,一片平坦,站在高处就能一览无遗。 八阿哥看着四周,点点头道:“确实,在这里能看得很远。” 他转过头来对十四阿哥认真道:“两城一直闭门不开,百姓在里面粮食耗尽后,城内很可能会沦为地狱,得尽快说服他们开门才是。” 十四阿哥苦笑道:“此事我也明白,就是没那么容易。” 守着城门的必然是城主的心腹,没那么容易说服。 要换成一般的平民百姓,十四阿哥还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今就有点头疼了。 八阿哥就道:“大将军,我愿意前往,说服守卫开门。” 他叫的是将军,而不是十四弟,这就是立军令状,不是两个兄弟之间说话那么简单了。 十四阿哥眯起眼道:“你可有把握?” 八阿哥微微一笑道:“如果我说没把握,想必这里就更没有人有把握了。” 他连朝堂上的重臣都能说服,区区几个守卫罢了,还能说服不了吗? 十四阿哥眨眨眼,还是提醒道:“八哥,守卫和朝臣还是不一样的。” 朝臣能说道理,守卫就未必了。 八阿哥笑着摇头道:“十四弟以为那些朝臣想听的是大道理吗?说道理的话,他们听得就太多了。” 重臣愿意点头,不外乎是利益。 守卫也一样,只要拿出能让他们动摇的东西来,必然转身就背叛城主的。 而且城主确实站不住脚,这些守卫又不是孤家寡人,城里面肯定都有亲朋戚友在,真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粮草耗尽而饿死吗? 哪怕没饿死,身子弱一点的人也可能被人抢走救命的粮食,反正难逃一死。 守卫再是如何忠心,家里人和城主之间会怎么选择,这还用问吗? 十四阿哥挑眉道:“要是城主先一步把他们的亲属带到城主府,说是愿意好好对待他们,这些守卫必然更加忠心,未必愿意背叛。” 八阿哥唇边的笑意依旧不变:“那更好了,城主这样不就是拿捏住人质,好叫侍卫们不敢背叛吗?只要承诺偷偷开门,我们私下派人去城主府把他们的亲属救出来,就是让城主一人伏法罢了。” 如果城主真这么做,反而简单了。 十四阿哥能看出来,守卫们能不知道吗? 但是他们无法反抗,就只能让城主带走家属,想必心里正怨恨着呢! 八阿哥就怕他们太忠心,以为城主真是个好的。 要城主做了蠢事,他才更能动摇这些守卫。 十四阿哥点点头,论心眼,他是怎么都比不过八阿哥的,这件事交给八哥来做确实合适:“那我让葛延点几个侍卫跟着,八哥也得小心点,别太靠近为好。” 八阿哥笑着点点头:“放心吧,十四弟只管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他吃过饭,葛延那边也吃饱喝足,就直接出发了。 城门越早开越好,这也是提防阿拉布真的带人回来,碰上就不好了。 十四阿哥让人在附近警戒,然后等着八阿哥回来。 老李很多年前见过这位八阿哥,那时候八阿哥温文儒雅,脸上笑着却跟挂了面具一样,笑意都不达眼底。 这跟很多贵人一样带着笑脸的面具,心里指不定多鄙视,让老李心里见着就不大痛快。 然而多年之后,八阿哥是彻底变了。 似乎扔掉了脸上的面具,人也豁达了许多。 刚才八阿哥笑起来阴恻恻的样子,让老李后背一寒,却也觉得这才有点鲜活人气,总戴着面具过活实在没意思透了,假惺惺的也让人看不顺眼。 “我还以为将军会拦着八阿哥,不让他去冒险的。” 十四阿哥扭头看了他一眼答道:“你也发觉八哥变了吧?他那个性子,以前都是想三步才会走一步的人,如今居然主动请缨,比以前有血性得多了。而且对我来说,八哥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论心计,这里所有人都及不上八哥。” 老李听得眼神复杂,十四阿哥你这是夸八阿哥还是骂他呢? 十四阿哥没注意到老李复杂的目光,继续道:“不还有老葛跟着八哥,要没成功,老葛也肯定能带着八哥跑回来。老葛最是会审时度势,打不赢总能跑得赢吧?” 老李好笑道:“你这话别在老葛面前说,不然哪怕你是大将军,他也是会翻脸的。” 十四阿哥笑眯眯道:“这不是在你面前嘀咕两句,老葛肯定听不见的。” 老李无奈,他就是仗着葛延不在,才在背后嘀咕人家的吧! 不过十四阿哥说得也有道理,老兵们别的不说,对危险的敏锐度比一般人都厉害。 真遇上危险了,他们护送八阿哥平安回来还是可以的。 十四阿哥倒在草堆上,优哉游哉道:“而且就跟八哥说的那样,他一个人就能把朝堂闹成一锅粥,区区几个守城门的侍卫而已,八哥能拿不下吗?” 老李的目光更复杂了,一时不知道这对兄弟究竟是感情好呢,还是感情不好呢? 怎么十四阿哥说八阿哥的每句话都不像在夸,反倒像是在骂人? 他忽然坐起身道:“对了,此事得写折子回去告诉皇阿玛。” 皇帝知道了,估计四阿哥也知道了,十四阿哥就不用写两封信的。 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皇帝看完就递给旁边帮忙整理折子的四阿哥:“老四来看看。” 四阿哥粗略一看,点头道:“八弟想必胸有成竹,试一试也无妨。” 与其跟两城的人死磕,消耗掉他们的兵力,还不如让八阿哥试试劝降。 只要让守卫打开城门,那么就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两城。 皇帝深以为然,觉得八阿哥主动请缨,想来心里是有数的。 八阿哥在人心的猜度上确实比十四阿哥更擅长,这事该是能拿下来,就是需要时间罢了。 皇帝揉了揉额角,这些日子皇太后病了,他每天处理好朝政后就去探望。 皇太后不让皇帝进门,免得过了病气给他就不好了。 于是皇帝就隔着门陪着皇太后,时不时问太医,情况却不是很乐观。 皇太后身子骨一向不错,正因为不错,这次一病如山倒,忽然就起不来了。 太医不敢用太厉害的汤药,只能温补,皇太后却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就虚弱下去。 如今皇太后年纪不小了,算得上高寿,皇帝还是有些难过。 毕竟熟悉的亲人们一个接一个离开,如今就剩下皇太后了。 皇帝心情不是很好,也好在十四阿哥西征节节胜利,让他好歹能笑一笑。 只是皇帝年纪也不小了,一边担心皇太后,一边还有处理国事,就有点力不从心。 他就把四阿哥叫进宫里来,帮着把折子分门别类。 要是皇帝实在累了,就让四阿哥拿着折子念一念,然后再帮着在折子上面写上几笔回复。 偶尔皇帝还会问一问四阿哥的意思,折子上的问题怎么处置。 比如今儿的折子上就提及年羹尧,他已经是四川总督,被人密折状告收受贿赂。 收的贿赂并不算特别多,却因为有年羹尧镇守西关,才让西关数年来平安。 若是处置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让谁来镇守西关,又会不会比年羹尧做得更好。 四阿哥沉吟片刻答道:“皇阿玛,儿臣认为绝不能助长此等风气。他们深受皇恩,得皇阿玛器重,就该洁身自爱才是。” 皇帝眯起眼问道:“那么老四认为该怎么罚?” 闻言,四阿哥毫不犹豫道:“立刻革职,押入大牢,然后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也能杀鸡儆猴。” 皇帝伸手虚虚点了点折子道:“年羹尧不说,身边小吏曾收过二百两银子,也该一样的处罚吗?” 四阿哥犹豫了一会点头道:“是,儿臣认为该一视同仁。” 皇帝皱了皱眉头,挥挥手示意四阿哥下去:“老四你再想想,明儿再来回复朕。” 见皇帝不太满意的样子,四阿哥只能起身告退。 皇帝看四阿哥走了,才对身边的李德全轻轻说道:“老四什么都好,就是太苛刻了一点。” 但是四阿哥有一点好的,他对别人苛刻,对自己也是一样,绝对的一视同仁。 而不是严于待人,宽以待己。 李德全只低着头,明白皇帝并不是问询的意思。 果然皇帝很快低头看了眼折子道:“不过老四有一点说得对,哪怕贿赂收得不多,要轻轻放过,以后谁都效仿如何是好?只要小心点别收太多被人知道,一个个不就翻了天去?” 这些人得惩罚,却不能真的跟年羹尧一样。 年羹尧那是封疆大吏,手里的权利因为贿赂偏向谁就麻烦了。 只小吏的话,最多是在主子面前多说两句好话罢了,倒也不必真的跟年羹尧一个待遇。 四阿哥出宫之前先去看了看弘辉,他在阿哥所住得挺习惯的,小脸瞧着也没瘦,面色不错,他这才放心了。 四福晋亲自做了些衣袍鞋子让四阿哥送进来给弘辉,弘辉摸着柔软的料子,针脚细腻,又是自己喜欢的颜色,就明白四福晋是极为用心的。 得知四福晋费了半个月才做好,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做,弘辉就抿着唇道:“阿玛回去跟额娘说,仔细眼睛,可别累坏了。儿子在宫里一切都好,平日除了跟着高太傅上课,就是每天跟皇玛法请安。” 皇帝之前身体好的时候,会时常叫弘辉过来问几句功课,又留下他一起用饭,就跟平常爷孙两个一样。 兴致一起,皇帝还会握着弘辉的小手教他写字画画。 弘辉很喜欢这个玛法,得知皇帝最近身子不适,还特意抄经送去宫里的佛堂给皇帝祈福,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 后来皇太后病了,弘辉又抄了一份经书送过去。 高太傅因此特意停了功课,生怕弘辉因为抄经而累坏了。 皇帝知道后心里感动,毕竟四阿哥偶尔才会过去,不可能交代此事,是弘辉主动要抄经的。 孙子如此孝顺,他自然欢喜,又觉得四阿哥把孩子教得很好。 就是弘辉像足了四阿哥,做事一板一眼的,跟小老头一样,让皇帝有点哭笑不得。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皮得很,恨不得把身边人弄个人仰马翻,再翻墙上树也是不少。 谁知道弘辉安静得不行,也从来不折腾身边人,乖得让皇帝觉得他都不太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只以为四阿哥是个严父,才让弘辉如此懂事乖巧。 皇帝特意吩咐高太傅,只上半天课,下午的时候就让弘辉玩儿一会。 不拘玩什么,反正就是不能让弘辉只读书练大字写功课。 开始的时候弘辉一脸茫然,毕竟他从小就听着四福晋念书,然后努力背书,从来就没怎么玩过,如今让他去玩,自己都不知道要玩什么。 皇帝听说后心疼坏了,心里暗骂四阿哥不知道让孩子放松一点,就让人送了不少玩具过去。 比如九连环,比如万花筒,比如积木和西洋魔方。 弘辉刚拿到手还挺好奇的,只是九连环和魔方一会儿就玩熟悉了,万花筒看几次也差不多,积木也是玩几天就放下了。 他感觉玩这些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多看两本书的。 弘辉如今识字的速度很快,不太深奥的书都能自个囫囵看下来,大概意思也能看懂。 这还是高太傅不敢累着弘辉,压着没教得太快,已经让自己十分惊叹了。 他也能明白皇帝为何让弘辉玩儿,而不是拼命做功课,就怕弘辉天生聪慧,逼着自己拼命学,累着身子骨,那就得不偿失。 毕竟早夭的神童还少吗?皇帝不得不防着一点儿,但是看弘辉小脸上全是困惑,自己玩也玩不到哪里去,于是就把九阿哥叫进宫里来,交代他带着弘辉玩儿。 九阿哥满脸茫然,怎么让他带弘辉还是玩儿? 他就连忙问道:“皇阿玛,儿臣要带弘辉玩什么?” 弘辉不是在宫里读书学习,怎么忽然皇帝就让九阿哥带着玩儿去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道:“老九你不是最会玩儿的,弘辉年纪小,又特别懂事很爱学,累了也不自知。朕怕他把自己累坏了,只上半天学,余下的时间就好好玩儿,弘辉却不知道该玩什么,你带着去就好了。” 九阿哥觉得皇帝这是骂人吧,他怎么就会玩儿了,明明最近有好好办差的! 他摸了摸鼻子,只好应道:“是,儿臣遵命。” 九阿哥一出来就去找弘辉,这会儿弘辉已经吃完午饭睡了一会起来,看见他就赶紧行礼:“侄子见过九叔。” 难怪皇帝担心弘辉学累了,看榻前都放着书,更别提是书桌上,满满当当全是书! 这小子不会是吃饭睡觉之外都在看书写字吧? 九阿哥看见书桌上写好的大字,厚厚一叠,也不知道弘辉写了多久。 弘辉就道:“九叔,这是侄儿给太玛嬷抄的经书,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 九阿哥感慨,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难怪那么得皇帝喜欢,他瞅着也很喜欢啊! 要是他跟九福晋有这么个乖巧的孩子,哪里需要他每天勤奋读书,巴不得带着人到处玩儿! 九阿哥摸了摸弘辉的脑袋道:“走,九叔带你出去玩儿。” 九阿哥不敢真的带弘辉去街上,人多嘴杂,谁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更别提是那么小的孩子,可能会有拍花子在。 弘辉真的丢了话,他是万死都难辞其咎的。 所以九阿哥就把弘辉带到自己的府上,把珍藏的那些好玩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他特地腾出了一个大院子,专门放这些东西。 九阿哥兴致勃勃介绍道:“这是一条木船,别看它又大又沉,还能在水面上浮起来。里面的零件都是用木头一件件搭起来,当初我搭了足足一个月才做好,里面的结构就跟真船一样。” 弘辉看得目不转睛,毕竟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他还没见过。 尤其大船里面的结构十分复杂,又带着玄妙,他从缝隙往里面看了看,只觉得有趣极了。 九阿哥见弘辉感兴趣,又拿出一条小船来:“这个小一点,弘辉可以带回去拆掉,然后再组装在一起。要是组不起来,我这边还有图纸,可以看着装。” 弘辉笑眯眯道:“多谢九叔,图纸我看一眼就好了。” 他真的是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就让九阿哥收好。 九阿哥纳闷道:“你这看一眼就记住了吗?” 弘辉奇怪道:“是啊,这个不复杂的。” 九阿哥更郁闷了,哪里不复杂了? 弘辉就跟他指着图纸解释道:“九叔看看这里,还有那里,只要把前面和后面连起来就可以了。” 反正每个字都听明白,凑一起九阿哥就没听懂。 算了,弘辉看懂了图纸不等于真的能拆掉重组一条船,说的总比做的容易不是吗? 九阿哥又带着弘辉看了自己的收藏,除了船之外还有战车。 从最简陋的战车到最新的,应有尽有,摆在架子上,用玻璃罩住,威风凛凛的。 弘辉“哇”的一声,仰头看着那么多战车,羡慕道:“九叔真厉害,有这么多的战车。” 九阿哥骄傲坏了,笑吟吟道:“这是你九叔收藏了很久的,有一部分是买的,一部分画了图纸让工匠做的,一部分是我亲手做的。” 对上弘辉亮晶晶带着敬佩的目光,九阿哥挺起腰板别提多高兴了。 两叔侄在院子里玩了很久,眼看宫门要落锁了,九福晋赶紧派人来催促。 别是九阿哥玩得忘记时间,连带忘了送弘辉回宫的。 九阿哥一看外边的天色,一拍脑袋道:“玩得太入神了一点,险些误了时间。” 他低头看着弘辉,忽然问道:“对了,从这边过去就是雍亲王府,弘辉要回家看一眼吗?” 弘辉一怔,迟疑道:“九叔,这样的话就可能赶不上回宫了。” “没事,实在赶不上你就在家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进宫,我派人进宫跟皇阿玛说一声就好,肯定不会怪你的,都怪我拉着你玩得太晚了。” 九阿哥这个建议让弘辉很心动,简直拒绝不了,毕竟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四福晋了。 四阿哥进宫来偶尔会去阿哥所见自己,四福晋就不好去阿哥所,连进宫的次数也不多。 四福晋也担心耽误了弘辉学习,只进宫去跟德妃请安的时候顺势见了弘辉一回,看他脸色不错就放心了。 九阿哥抱着弘辉上马车,直奔雍亲王府。 四福晋被门房提醒九阿哥来了,就立刻派人去书房请四阿哥,回头听见弘辉跟着九阿哥来的,她赶紧对着镜子整理一番,匆忙出去,差点被门槛绊倒。 好在被玲珑眼明手快扶住,她这才没摔个结结实实。 四阿哥从宫中回到家里,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苦思冥想皇帝的话,就听苏培盛敲门,说九阿哥来了,还带着弘辉,不由纳闷,这两人怎么凑一起了? 他让苏培盛去叫四福晋,出去就见四福晋已经匆忙出来了。 九阿哥进来跟两人见礼,拱拱手道:“皇阿玛让我带着弘辉出来玩儿,我想着外边人多,就带弘辉去我府上,玩得忘记时间,这宫门不是快落锁了,我索性带弘辉回来住一晚,明早再送回宫去,四哥觉得如何?” 四阿哥觉得不如何,见九阿哥对自己偷偷眨眼,弘辉仰头看着四福晋很想亲近还是忍住了,又偷偷瞄向四阿哥,似乎担心四阿哥会反对。 人都回来了,四阿哥能怎么办,只能把弘辉留下,总不能这时候赶孩子回宫。 弘辉小小欢呼了一声,小手牵着四福晋看了过来。 四阿哥就挥挥手道:“你之前住的院子每天都有人打扫,今晚也能住下。福晋带弘辉过去,看看有什么缺的。” 这是让两母子单独相处了,四福晋笑着应下,牵着弘辉就往里走了。 四阿哥这才扭头瞥了九阿哥一眼,后者满脸无辜道:“四哥信我,我真是得了皇阿玛的旨意才带弘辉出宫的。也是我的收藏品太多,带着弘辉看了一会就这个时辰了。” 闻言,四阿哥当然相信九阿哥还没那个胆子私下带弘辉出宫,就是奇怪皇帝这个旨意。 九阿哥还解释道:“还不是弘辉跟四哥一样,一板一眼的,除了读书写字就不做别的。皇阿玛也是心疼弘辉那么小就跟小老头一样,把自己逼得太紧也不好,才让我带着放松放松。” 来都来了,四阿哥就打算留九阿哥一起用饭,九阿哥自然不会拒绝。 九阿哥赶紧派人去宫里报信,免得弘辉不回去把皇帝吓着就不好了,顺道把廖嬷嬷和吉祥也叫出来弘辉身边伺候。 两人出宫回府后,也给四阿哥带来了皇帝的旨意,让弘辉暂时在雍亲王府住几天再回宫,叫他能够好好歇一歇,又跟四福晋好好聚一聚。 难得母子见面,皇帝也不至于真叫他们骨肉分离,多住几天相处一会还是可以的。 功课要紧,却也不至于那么要紧。 弘辉听说能在家里住几天简直高兴坏了,他手里还有九阿哥送的小船,带着一个劲就要放在合适的地方。 他想着放书房还是放卧室,犹豫了一会还是放书房去了。 看弘辉跟小蜜蜂一样在院子到处转悠,比起在宫里要活泼得多了。 九阿哥就笑道:“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在宫里小心翼翼,跟个小老头一样,像足了四哥。” 他看了眼皱眉的四阿哥,又道:“当然弘辉像四哥最好了,既聪慧又自律。”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行了,少说两句。” 他让四福晋带着弘辉在内院用饭,这就能点弘辉自个喜欢吃的菜。 两母子许久没见,亲亲热热一起吃顿饭,也不至于在外边那么拘束。 反正九阿哥也不是外人,他不甚在意,两兄弟面对面就坐下了。 厨房那边很快上菜,先上的是一道叫青翠欲滴的菜式。 用的是黄瓜,切得很薄,然后把烧好的肉卷起来,用牙签别着,吃的时候都不必用筷子,入口爽口不腻人。 接着上的是花豆炖牛肉、芋儿鸡和豌豆炒鸭肉丁,牛肉炖得很软,花豆里也裹着牛肉的酱汁。 芋儿鸡里用的是小芋头,不大,切开后特别入味。 九阿哥还想着这些菜最是适合下酒了,四阿哥就吩咐苏培盛送了梅花酒来。 梅花酒太淡,不过他感觉总比没有要好,可是苏培盛只送来一个酒杯,另外又送来一碗深色的羹汤,放在四阿哥跟前。 九阿哥好奇地探头问道:“四哥,这是什么?” 四阿哥答道:“这里边搁了生地、乌梅和莲心一起煮的,最是下火。” 他最近老是容易上火,耿奕就变着法子做各种药膳。 汤汤水水和粥之外,还有这种冷了也能直接喝的,就不会耽误事了。 四阿哥在书房的时候,跟喝茶一样,随时就能喝上。 药膳这样的东西,喝得多了也不怕有副作用,对身子骨没害处,就是好处得细水长流,长时间慢慢来才行。 只喝上一两次,作用就不大了。 耿奕担心四阿哥只喝一样两样,久了也容易腻,就绞尽脑汁多回想几个下火的药膳方子。 四阿哥就笑道:“昨儿喝的是绿豆莲藕汤,味道还不错,九弟要来一点吗?” 九阿哥连忙摆手,不用想也明白这必然是耿奕的手笔,顿时羡慕道:“这是小嫂子让人送来的吧?四哥喝着就是了,我就不抢四哥的了。” 他喝着小酒就要惬意多了,远远闻着四阿哥跟前是乌梅酸酸甜甜的味道。 知道四阿哥不喜欢太甜,这道羹汤里面搁的糖并不多,喝着没那么酸就好了。 九阿哥忽然挺羡慕四阿哥的,四福晋性子沉稳,掌家后府里井井有条。 耿奕懂得药理,最是擅长药膳,几次出手都不同凡响,对四阿哥更是细心照顾,药膳方子和菜式是变着花样送来,四阿哥是有口福了。 后院其他人也是安安分分的不说,四阿哥膝下还好几个孩子。 光看弘辉那么聪明,其他几个孩子也差不多哪里去,说是人生赢家也不为过了。 九阿哥感慨完又道:“对了,我出宫之前见十四弟的信使过来,满脸笑容,看来八哥是成功了吧?” 他对这个信使的印象不要太深刻,毕竟那么能说会道的士兵实在不多。 四阿哥并不意外,点点头道:“区区几个守城门的侍卫罢了,八弟该是能从容对付得了。” 九阿哥想想也是,朝堂那么多大臣都被八阿哥三寸不烂之舌给说动了,更别提是几个侍卫了。 两城的城门一开,十四阿哥的西征也算是完美结束了。 等一段时间,阿拉布没有卷土重来的意思,另外朝廷再派去新的城主,十四阿哥就能凯旋回京了。 九阿哥许久不见十四阿哥,也不知道这个弟弟征战回来,是不是满身杀气,跟以前彻底不一样了呢? 第68章 第二天的早朝不出九阿哥意外, 果然是这信使开始说书,把场面说得生动极了,如临其境。 尤其他说到八阿哥原本想靠近一点, 然而守卫们用羽箭招呼,根本不想沟通的样子。 索性他也就没费唇舌去劝城门的守卫,而是让人在不远处架起了几个大锅, 然后开始煮肉。 用的还是马厨子给的菜方, 搁了不少香料进去,一边煮一边烤, 香味别提多浓郁了。 城内本来就缺粮食, 虽然是紧着守卫来吃, 他们也就勉强吃个半饱,有些可能半饱都没有。 肉是别想吃了, 只吃点粥水就已经不错了, 很多人最多喝点米汤,甚至是树皮野菜囫囵吃两口而已。 这样的肉香远远飘来,守卫都忍不住咽口水, 更别提是城里那些饿着的平民百姓。 他们饿得都两眼冒青光了, 闻着肉香都忍不住聚集在城门。 守卫驱赶了几次都不行,只能亮起长剑, 挥舞了几下, 才把百姓算是勉强劝退了。 但是他们还站在不远处, 哪怕不能吃, 闻着肉香也不错啊! 八阿哥带去的粮草里面就有肉, 这些肉也虽然是熏过的, 味道不如新鲜的, 却能放得更久一点。 打了胜仗自然要好好犒劳士兵们, 十四阿哥大手一挥就让人把肉几乎都煮了,余下一部分就被八阿哥带到城门前面来。 他优哉游哉让伙头兵做饭,一边坐在旁边慢条斯理吃了一串烤肉,别提多香了。 八阿哥一句话也不劝,就每天从早到晚,到饭点就来做肉吃,还在城门面前吃得津津有味。 守卫没几天就受不了,对着八阿哥大喊大叫,骂得可难听了。 八阿哥也不在意,依旧每天去,最后守卫都骂累了,饿得也骂不动,甚至有几个小兵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对城主没那么忠心,毕竟一家老小都快饿死了,眼看要没命了,还谈什么忠心呢! 守卫的亲属是被城主带走了,却不是全部,有些老弱病的,带过去不但要吃还要人照顾,甚至还得出药钱,城主当然不乐意了。 这些小兵要不是为了家里混一口吃的和药钱,哪里会当这个,原本对城主就有意见,如今看着八阿哥就有点心动了。 如果他们投诚了,偷偷打开城门,是不是家人就有救了? 哪怕不用药,有两口肉吃,就已经不错的。 看八阿哥是不缺肉的,每天烤肉,每天就带整一块过来切开,一看就不可能是昨天的。 昨天的那些被吃了,没吃完的都带走,第二天再带新的来,看得小兵们更眼馋了。 他们几个私下一商议,趁夜劝着几个守卫去休息,自己帮忙守夜。 守卫自然乐意,他们饿得要死,更是没力气,能有人帮忙守夜他们当然乐意啊! 哪知道他们睡下了,几个小兵就偷偷把城门打开。 八阿哥二话不说就直接把余下的肉赏了几人,派人知会十四阿哥带兵去城主府,把城主一抓,这城就拿下了。 这边拿下的消息传到隔壁城,那边的守卫还在迟疑,看见旁边守门的小兵一人一手肉吃的满嘴是油,毫不犹豫就开门的。 两城就这么拿下了,不费一兵一卒,就用了几块熏肉,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了! 朝臣听得是面色各异,只觉得八阿哥这夺城也太容易了一点,甚至可以说十分儿戏。 就用几块肉在外边引诱一番,这城门就开了,开什么玩笑呢! 四阿哥在下面听着,却知道八阿哥这样才是最好的法子。 用嘴巴劝,跟守卫说什么,说道理吗? 劝未必能劝住,就不必多费唇舌,来点实在得就好。 城内最缺粮食,一个个守卫都饿得面黄肌瘦,更别说是城里的百姓了。 哪怕守卫们能忍住,那些百姓估计是忍不住的。 再多熬两天,不是这几个小兵心动来开门,就是百姓把他们干掉来开门了。 可以说这几个小兵算是间接救下了其他的守卫,不然百姓都饿疯了,守卫们要稍微阻拦,必定性命不保。 十四阿哥留下士兵的口粮,其他的分成两份送去城内,勉强解决了粮食的问题,却远远不够。 他还搜刮了城主府不少仓库里的粮食,哪怕再多,城内的百姓依旧不少,只能撑十天八天,之后就缺粮了。 所以十四阿哥派信使过来,除了宣扬他和八阿哥的功绩,当然也是来讨要粮食的。 将军家没有余粮了,救命啊! 皇帝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十四阿哥为了不浪费粮食养着那些城主,还私下发密信过来说已经就地处决了。 不然城主和一大家子,那么多张嘴总要吃饭,养着再送回来,那得吃掉多少粮食! 他们的粮食都不够了,哪里还能养着罪人,不如就地处决,还能解了百姓的心头之恨,让两城也能牢牢掌握回来,还能杀鸡儆猴。 两城的城主干掉了,总要派遣新城主过去。 然而皇帝没提,朝臣也不敢问。 早朝一下,皇帝照例把四阿哥叫到御书房来,指着桌上的两封密折道:“老四来看看,十四和老八今早送过来的。” 十四阿哥自然说的是私下处决两城城主的事,另外急需粮食,还有种地的良种。 因为太饿,百姓们不得已把种子都吃了,如今要播种是巧妇犹如无米之炊,根本没东西能种。 那边土地贫瘠,能种的东西也不多,却比什么都不种得为好。 四阿哥看完就放下十四阿哥的密折,拿起八阿哥的密折一看,不由满脸诧异。 八阿哥居然是请求皇帝,愿意暂时留在西境接手两城之事。 他竟然是过去之后流连忘返,这是短时间内不打算回京了吗? 八阿哥的意思是想做出一番成就来,镇守西境,打退阿拉布是重中之重。 阿拉布一日不死,西境就必然永无宁日。 镇守这里的城主尤为重要,要跟之前的两城主一样闭门不开,把自己饿死不说,还让阿拉布绕路后长驱直入,这样的城主有还不如没有! 边境三城,其实城内的人并不算多,大部分是守卫的家属跟着一起过来的,余下很少一部分是西域商人,再有来开荒的百姓。 不说后边两种,光是前面的,守卫愿意带着一家老小来镇守这里,最后碍于城主的命令不能出去杀敌,又眼睁睁看着一家老小差点饿死,这也太过了一些! 那些不听城主的话,想要打开城门冲出去杀敌的守卫,听闻都被押入大牢准备发落。 要不是八阿哥劝开了城门,十四阿哥带人把他们从牢狱中解救出来,很多就会直接饿死在牢狱当中。 他们都是忠心之人,就因为违背城主的意思险些丢了性命,实在叫人心寒! 八阿哥不至于跟四阿哥一样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却也看不惯这种事。 皇帝新选出来的城主也不能保证跟前面这两个不一样,哪怕刚开始是好的,后来呢? 龟宿在城里久了,没经历战争,是不是就渐渐变得胆小害怕起来? 而且当年把噶尔丹弄死,十几年后准噶尔部落休养生息后又壮大起来,还出了个阿拉布带兵攻打。 这次把阿拉布打死,还可能会有下一个。 如此反反复复的,让准噶尔部落再三打过来,还不如彻底绝了他们这个念想和实力。 八阿哥要做的就是花费数年也可能十数年的时间慢慢分化准噶尔部落,让他们再也生不出心思过来,又一再把他们的实力削弱。 趁着他们弱的时候分而划之,再挑拨离间,彼此引起纷争,内杠不断,就没能耐和心思再踏过来一步! 接下来,就是让准噶尔部落彻底消失! 皇帝感慨道:“朕亲征多次,噶尔丹死后,西境平静了十几年。原本跟着朕征战的将士老的老,死的死,当初镇守三城的城主也都不在了。” 换上这几个新城主,有两个还是这些老将的后人,可惜却不如他们上一辈那样胆大勇猛,甚至变得胆小而贪婪。 八阿哥说得没错,再挑选新的城主未必能比这两个还能好。 以前皇帝曾亲征数次打退准噶尔,那么八阿哥镇守西境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而且他还打算把准噶尔部落彻底分裂,分而化之,然后彻底让部族消失,这就需要很多时间慢慢来。 只是那边太苦,也不知道八阿哥是不是真能坚持下来。 皇帝知道这个儿子一直好强,总想做出什么事让他刮目相看。 这次皇帝还真对八阿哥刮目相看了,因为他要的是当城主来镇守西境,然后彻底绝了准噶尔部落以后再侵犯国土的可能,可以说是为子孙后代的百年安危鞠躬尽瘁了。 “朕打算派人送粮草和武器,让小十四把准噶尔赶得更远一点,把阿拉布彻底抹杀后再回京。至于老八,那就让他留在西境。” 不管如何,暂时确实没有更好的人选,让八阿哥试试也无妨。 若是八阿哥受不了,那就这边另外挑新城主过去接替他。 四阿哥只低头应道:“是,皇阿玛。” 皇帝看了他一眼道:“之前朕问的话,老四你的回答是什么?” 四阿哥毫不犹豫答道:“皇阿玛,儿臣的答案没有变。” 皇帝无奈笑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答复:“也罢,老四你跟朕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年纪大了,更注重的是名声,担心百年后会有人说自己苛责臣子。 但是四阿哥不一样,他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根本不在乎名声,更在乎的是这些臣子的品德和清廉。 他若是真能肃清朝廷上下,倒是大功一件了,却也是极为费心力之事。 皇帝眯起眼,这朝廷经历数十年后确实各部门比以前冗员严重得多。 有些部门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要精简起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如今是有心无力,不等于四阿哥以后办不到! 四阿哥哪怕处置是一样的,却还是有所区分,年羹尧这样必然是推出午门斩首,小吏们大多是流放。 朝臣们对此也觉得四阿哥的处置实在太过于严苛了,四阿哥在朝堂上环顾大臣们却问道:“若是不伸手,就不必担心惩罚会不会严苛了。认为严苛的,是觉得自己以后会以身试法?” 不做坏事不被罚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担心被罚,难道还想试一试吗? 这话一出,朝臣们一个个立刻闭嘴了,谁敢说自己想试,不要命了吗? 耿奕察觉到四阿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下朝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起码天色擦黑才可能出来。 甚至有时候他还直接睡在书房里面,压根就不出来了。 这天开始热了起来,弘昼只穿着红色的小肚兜,在凉席上还热得有点翻滚,胡嬷嬷就在旁边给他不停打扇。 不然弘昼翻滚个不停,都要睡不着的。 耿奕想着弘昼都这样,一向怕热的四阿哥估计更难受了。 要是往年,皇帝已经带着阿哥们去园子避暑。 不过今年因为皇太后生病的缘故,皇帝就没过去,尤其皇太后如今受不了舟车劳顿,根本不可能跟着去,皇帝也就索性留下来。 这就苦了最怕热的四阿哥,哪怕书房四角放了冰,他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苏培盛在旁边打着扇,也没能驱散多少热。 他用冷水侵湿了帕子,拧干后递给四阿哥。 四阿哥擦了擦额头和后颈的汗珠,热得心里有些烦躁了起来。 桌上好几份折子,上面有户部送来的粮草数目,需要清点后再送出去。 兵部的折子则是要送的武器数目,还有护送的人员,他们需要的粮草和武器,另外给两城百姓送去救急的粮草和种子等等,都是细碎还不能马虎的工作。 四阿哥揉了揉额角,他算了几天,确实也有些累了,眼睛还有点疼。 这会儿有人来敲门,轻轻唤了一声:“爷?我能进来吗?” 哪怕不用听声音,四阿哥也知道这时候会来书房敲门的就只有耿奕。 苏培盛打开门,就见耿奕担忧地看过来:“见爷忙着,原本不该来叨扰,却担心最近太热,爷要难受了。” 果然耿奕看着四阿哥脸颊泛红,一额头的细汗,后背的衣衫估计也湿透了。 这人怕热,还不愿意表现出来,只是自己闷着,也不知道会不会闷出热痱来。 耿奕手里提着食盒,四阿哥如今没什么胃口,却不好拒绝她的好意:“放着就是了,我这会儿不饿。” 她一听就笑道:“爷,这是最适合夏日喝的汤水,不是点心。” 一听汤水二字,四阿哥就感觉到热了,连连摇头。 耿奕就解释道:“爷放心,这汤水没有油,放凉后才送过来的,喝着一点都不热。” 四阿哥一到热天,去园子的话还好,因为凉快一点,胃口也要好一些。 如今只能留在京城,府里十分闷热,他的胃口就直接下去了。 马厨子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让他多吃一点,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的话,身子骨再好也会慢慢衰弱下去。 耿奕简直担心坏了,绞尽脑汁想了几个汤方,特地让厨房做好后凉一凉,然后再亲自送过来。 听说是放凉的汤,还不油腻,四阿哥这才示意苏培盛打开食盒,把汤取了出来。 汤碗不大,里面翠绿和白色点缀,看着就十分清爽。 耿奕就解释道:“爷,这是冬瓜薏米汤。薏米有祛湿和健脾之效,冬瓜则是清热生津,解暑降火,喝着身上都要凉快一些。” 四阿哥点点头,喝了一口汤,确实清清爽爽不油腻。 因为没有放肉,哪怕放凉了之后也不会表面浮起一层油脂。 也不知道是不是耿奕再三解释的缘故,他喝完后确实感觉身上凉快了一些。 耿奕扫了眼桌上厚厚的折子,知道这是四阿哥在忙的公事,就劝道:“爷哪怕再忙也得多保重才是,毕竟差事是办不完的。若是紧急,倒不如找人帮把手,总归比累坏自己要好。” 四阿哥微微颔首,就听苏培盛说九阿哥带着弘辉小阿哥回来了。 这些天九阿哥的任务就是带着弘辉玩儿,隔三差五把弘辉带回雍亲王府来。 还别说,原本沉稳懂事的弘辉变得活泼了不少。 想必他在宫里独自住在阿哥所还是有些寂寞的,还不能时常见到四福晋和四阿哥。 隔三差五回来,弘辉还能看看几个弟弟们,别提多快活了。 还有九阿哥无数的珍藏,他看了这么多天还没看完。 手里头的小船被弘辉拆掉了,正努力一点点安装回去。 虽然这个进度不快,弘辉还是感觉很有意思。 当然他的功课也一点没落下,高太傅对弘辉是赞不绝口,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九阿哥不带坏弘辉,带着孩子玩儿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九阿哥带着弘辉进来行礼,看见耿奕也笑着打了声招呼。 弘辉被四阿哥问了几句功课,孩子都没桌子高,回答得有条有理,而且丝毫不带犹豫,显然是烂熟于心。 四阿哥听着满意,不过脸上没太表现出来,只说了一句“不错”,就让弘辉去后边见四福晋了。 耿奕就听四阿哥转向九阿哥问道:“九弟今儿也留下来用饭吧?” 九阿哥连忙点头:“又要打扰四哥了。” 四阿哥却道:“不打扰,只是我想让九弟帮把手。” 他居然主动让人帮忙,九阿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拍着心口道:“四哥只管开口,弟弟要能做到肯定会做。” “那就好,”四阿哥点点头,示意九阿哥靠近过来:“这么多账目,我一个人算得头晕,就有劳九弟帮忙了。” 九阿哥看了一眼也有点晕,密密麻麻那么多的账目,难为四阿哥一个人算,估计算了几天没算明白,这才会开口让自己帮忙的。 他刚才都开口答应了,这会儿当然不能拒绝,只能苦着脸点头。 苏培盛已经送了另外一张椅子过来,九阿哥就蔫蔫坐下,跟一旁的耿奕道:“小嫂子,等会马厨子做什么好吃的?我都那么辛苦了,四哥怎么都要让马厨子多做点!” 耿奕就笑道:“放心,等会我就交代厨房,九阿哥劳苦功高,怎么都得好好补一补才是。” 九阿哥这才笑了,看耿奕出去后,他就老老实实打开折子,用手边的算盘扒拉起来。 还别说,九阿哥算账目是熟手了,比起四阿哥是要快上不少。 等开饭的时候,九阿哥已经算好一小半,再来明天一天估计就算得差不多了。 回头他再核对一番,就能大功告成的。 九阿哥伸了伸懒腰道:“许久没这么累人了,四哥也是的,该早些跟弟弟开口才是。” 这么多的账目,就四阿哥一个人得算好几天,也就九阿哥这个熟手能快一些了。 天儿热,厨房那边也没做什么油腻的大菜,上的都是清爽降火的蔬菜为主。 有苦菊、冬瓜、莲藕、苦瓜、黄瓜和豆芽等等,咋一眼看去几乎全是绿油油的。 九阿哥知道四阿哥苦夏,今年又不能去园子,怕是热得受罪,什么都不大吃得下,厨房才会都做清爽的应季蔬菜,好让四阿哥能多吃两口。 几乎都是凉拌或者简单翻炒,肉都是肉丁和肉末,放得不多,不会油腻,用的酱料也少。 四阿哥动了动几下筷子,没多久就放下了。 九阿哥还惊讶道:“四哥这就吃好了?” 四阿哥无奈道:“是,今儿吃得比之前都要多一些了。” 一看这些菜就是耿奕特意交代厨房的,就为了清爽一点,让四阿哥能多吃两口。 他应该算是比平日多吃一点,却还是不大有胃口。 九阿哥看得都有点担心了,四阿哥这吃得也太少了一些。 好在厨房很快又送来一道冬瓜荷叶双红汤,双红就是红枣和红莲子,这道汤既清热又养心。 这汤四阿哥倒是能喝下去,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九阿哥看得意外,苏培盛给他也盛了一碗,喝着确实清爽舒服,就像是冰凉的泉水从嘴里一直蔓延到心肺,燥热仿佛整个都散了不少:“这汤不错,我家福晋也怕热,要是能带回去让她喝一喝,想必夏日也能好过一点。” 苏培盛就道:“侧福晋交代过,若是九阿哥问起,自个喝还好,九福晋却是不适合喝的。” 这汤对男子来说正好,对女子来说就太寒凉了一点。 哪怕九福晋的身子骨不错,凉性的汤水喝多了,对她也是极为不利的。 九阿哥点头笑道:“还是小嫂子想得周到。” 等他走的时候,就收到一张汤方,是耿奕让人送来的。 上面写的事核桃花生双豆汤,也有祛湿消热之效,比起冬瓜荷叶双红汤就没那么凉性,很适合九福晋引用。 双豆用的是眉豆和赤小豆,赤小豆最是能清热消肿。 耿奕听着九阿哥的意思,九福晋夏天的时候总会口渴烦躁,赤小豆就有缓解这个的效果。 九阿哥再三道谢,这才把汤方才回去给九福晋试着用了。 这些天九福晋总会口渴,还烦躁得不行,一点点事就容易发脾气,她自己都收敛不住。 索性九福晋就离九阿哥远一点,免得收不住脾气跟他会吵起来。 听闻这汤水能让自己没那么烦躁,九福晋就让厨房做了,当晚喝了一碗,夜里睡得都踏实一点。 平日她因为心里烦躁,辗转很久才能睡着。 光是能让自己没那么心烦意乱睡不好,九福晋就感觉很不错了。 等喝了几天,九福晋也不再喊口渴,又不会烦躁得乱发脾气,九阿哥顿时松口气。 不然九福晋跟火药一样,一点就炸,他也是有点受不住的。 哪怕九阿哥心里明白九福晋这样是控制不住自己,事后恢复过来她总是满脸愧疚地道歉,他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每天对着一个喷火龙,他能不害怕吗? 尤其九福晋的身手比自己好,九阿哥是拍马都比不上的。 哪天九福晋气不过开始动手的话,哪怕给他后背用力拍一下,九阿哥也是要承受不住的。 九阿哥下次带着弘辉上门的时候,就特地跟耿奕道谢:“小嫂子真是救我于水火之中。” 耿奕抿着唇忍不住笑笑:“九阿哥言重了。” 帮人帮到底,耿奕另外还给了他两道药膳汤方。 一是薏苡百合荸荠煲,二是无花果杏仁糊。 “荸荠去皮后跟薏苡百合煮沸后文火炖上半个时辰就可以,能健脾、养阴和清热。” “后边这个用的是无花果、北杏仁、淮山和雪梨,有养阴生津、润肺化痰之效,时常心有躁意的人最是适合。” 九阿哥用心记下,喃喃自语恨不得一字不落全背下来,生怕落下了一点。 他索性在用笔在后边记下细节,免得回去就忘了,兴冲冲就带着这两个药膳方子回去。 四阿哥看耿奕十分大方,左给一个,右给一个,仿佛脑瓜子里面有用不尽的药膳方子,很好奇她到底还记得多少。 而且耿奕还只送,从来不卖,最多是合作做买卖然后换钱,算下来倒是亏了。 他这一问,耿奕就笑道:“我在家中坐,银钱就自动送过来,有什么不好的?而且这些药膳方子原本就是给人用的,若是送到需要的人手里,也不算是浪费了。” 不然这些药膳方子不拿出来,从来不见光,放着有什么用,光看着吗? 只要用在适合的地方,这些药膳才算是用得其所了。 四阿哥点点头,让苏培盛收拾好桌上的折子。 耿奕看了一眼奇怪道:“爷这是都做好了?” 看他一身轻松坐在那里喝茶,似乎觉得茶水虽然放温了还是太热,喝了一口就满脸嫌弃放下了。 听见她问,四阿哥就点头道:“是,有九弟帮忙,这账目都算好了,明早送去各部就行。” 不但算好了,九阿哥还帮着核对了两回,哪怕再擅长算数,也累得想吐舌头。 好在另外得了三个药膳方子,九阿哥又原地满血,屁颠屁颠回家去了。 耿奕心想四阿哥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她就提了一句四阿哥太累不如找人帮忙,他就立刻把九阿哥扣下帮忙的。 估计是看见九阿哥浑身轻松,没什么差事还每天带着弘辉疯玩,哪怕是四阿哥看了心里都不大痛快。 毕竟四阿哥算账算得头疼,九阿哥就每天玩儿,他能痛快才怪了! 还别说,九阿哥擅长算账,一会儿就帮忙算好了,四阿哥就要轻松得一点。 她也是看出一点来,不然也不会一口气给了九阿哥三个药膳方子,就当是九阿哥给四阿哥帮忙的酬劳吧,算是自己的一点点心意! 只盼着九阿哥以后也能多来给四阿哥帮忙,四阿哥这个工作狂就没那么容易把自己累坏了! 小孩子在屋里实在太热了,去湖中亭,四周都是水也不安全。 四阿哥后来就想了个法子,在后花园搭了个简单的棚子,周围都是柔软的草地,哪怕小孩子不留神跑出去也不至于有危险。 搭的棚子是用竹子做的,四周挂着长长的薄纱能遮光,晒不着,一丝凉风还能透过薄纱吹进来。 草地都让下人捡过,小石头等东西都清理过了,还特地铺上了柔软的毯子,上面再铺了凉快的席子。 席子如果用竹席,虽然凉快,但是孩子走动或者爬的时候就有点扎脚了。 还是四福晋想得周到,用库房里的蚕丝来编织凉席,既凉快又柔软,孩子在上面爬也不会扎到娇嫩的肌肤。 弘时已经能慢吞吞走两步了,周围伺候的人非常紧张,就怕他摔了。 尤其怕弘时摔着疼,所以给他穿了一身衣服,没跟弘历和弘昼一样只穿个肚兜,而是长袖长裤,用的都是轻薄透气的料子。 四阿哥见了就不太在意道:“学走路的时候摔一下也无妨,周围都清理干净了,摔着也不怎么疼。” 然后他就见弘时试探着走了两步,忽然腿一软就摔了,整个人趴在地上,他都摔懵了,坐起来愣了一下,扁着嘴就要哭。 四阿哥皱起眉头,就要呵斥让弘时不准哭。 好在身边伺候的人熟门熟路拿出小鱼沙锤摇了摇,听见响声,弘时扭头看了一眼,把沙锤拿在手里玩了几下,就彻底忘记自己刚才要哭的事。 四阿哥想要出口的呵斥硬生生憋了回去,看着弘时玩了一会,彻底忘记自己原本是在走路的事。 他突然觉得这个二儿子的记性也太差了,转眼就忘了,压根想不起来的样子。 另一边的弘历也穿着红色肚兜,肚兜上绣着一个大胖娃娃,跟弘历有三分相似,看着就可爱。 他正努力学爬,手脚还不太协调,说是爬,更像是匍匐前进,还是手忙脚乱那种。 弘历吭哧吭哧爬了好久,抬头发现自己离奶娘没多远,似乎也有点懵。 明明他那么努力往前爬了,怎么才没爬多远? 钮钴禄格格在后头抿唇忍不住想笑,鼓励他道:“来,这边有弘历喜欢的沙锤,快过来。” 她摇了摇手里的沙锤,发出沙沙的响声,弘历一看,继续努力匍匐,爬一会还趴下歇息一会然后继续。 四阿哥心里点点头,这个三儿子还是比较有耐心的,打定主意要过去,虽然累也不会中途就忘了,还知道休息一下再继续,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然后下一刻他就见弘历忽然翻了个身仰躺着,小脸红彤彤的,看来是真的爬累了,一动不动躺着。 没一会儿弘历就呼呼大睡,睡得四仰八叉的,看来已经彻底忘记钮钴禄格格在那边等着,估计是真的太累了。 四阿哥无语,转头看向一旁趴着的弘昼,还以为他好歹会跟弘历一样学着爬,哪怕匍匐也好,毕竟小孩子刚开始手脚力气不够大,身体抬不起来,肚子就会贴在地上了。 哪知道弘昼只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再翻个身,四阿哥就看得疑惑,这是在做什么? 弘昼又翻了个身,耿奕抬头见四阿哥盯着这边,就笑着解释道:“他这是躺在这边久了,后背会热,凉席那一块地方也会热,所以就会翻个身换一块地方。” 四阿哥无奈了,这四儿子倒是挺会享受的。 这块睡热了,跟凉席接触的地方也热乎乎的,弘昼就翻个身换一块地方,身上也换一边,之前那一边还能晾一晾,凉快一下。 说弘昼懒吧,在这种享受的地方他就不懒了,还会用小胳膊小腿来翻身。 他会不会爬不知道,但是弘昼这翻身功夫倒是练习得挺熟练。 从耿奕左手边一路翻到右手边去,然后再从右手边翻回左手边来,四阿哥看着心塞,伸手拦了一下,弘昼就没能翻身成功,眼睛里露出疑惑的神色。 明明他之前翻身都挺成功的,怎么忽然就翻不过去了? 四阿哥还想着这个四儿子会不会跟弘时一样,失败了就扁嘴立刻放声大哭,哪想到弘昼这边走不动,立刻就向另一边翻身。 这条路不同,换条路就行了。 换回原来的那块地方是热的,弘昼就熟练地再翻了一回,趴着又不动了。 四阿哥忍不住感慨道:“弘昼的脾气倒是好,也不怎么哭。” 耿奕微微一笑,心想弘昼哪里是脾气好,他这是懒得哭。 尤其大热天的,一哭就浑身热烘烘的,满身是汗,弘昼哪里乐意呢! 在怕热这一点上,弘昼跟四阿哥是一样一样的,一点点热都受不住,不然那么懒的孩子,怎么会忽然勤快起来,不停翻身换地方,不就是睡得那一块变热了吗? 耿奕摸了摸弘昼的小胳膊,又摸了摸他的手心,看着没凉才放心。 弘昼却哼哼唧唧的,稍微动了动小胳膊想甩开她的手。 不用说,他这是嫌弃耿奕的手指是热的。 耿奕气哼哼,轻轻捏了捏弘昼肉嘟嘟的小胳膊,越是不让她摸,自己就要多摸两下才行! 弘昼哼哼唧唧要避开,一路躲一路翻,很快就翻到四阿哥身边,被他的腿脚挡住。 前有捣乱的耿奕,后有拦路虎四阿哥,弘昼翻了一会发现从四阿哥这边翻不过去,终于不情不愿开始爬,慢吞吞爬到四阿哥身后去。 耿奕看得眼睛一亮,忽然发现让弘昼主动学爬的可能,原来还能这样吗? 第69章 看弘昼安静趴在四阿哥身后完全不动, 耿奕就慢吞吞挪过去,伸手轻轻在他的脚板底挠了挠。 弘昼痒得缩了缩小脚丫,耿奕又挠了几下, 他不胜其烦,哼哼唧唧又开始往前爬。 没有阻拦的地方就翻身,被耿奕一直骚扰, 弘昼就连翻带爬, 在凉席上一路换地方。 耿奕笑眯眯的,一直跟在弘昼身边,看他累了就停一会, 让孩子休息一下。 等他休息得差不多了,她又开始伸手挠一挠。 弘昼愣是爬了小半个时辰,最后终于爬不动了, 哼哼唧唧趴着, 满脸不高兴。 耿奕见好就收,真惹着这个娃, 以后就不能用这招了。 她让胡嬷嬷拿出四阿哥画的沙锤来, 在弘昼面前晃了晃, 他慢吞吞坐起身,如今自个坐着还挺稳的,小手抱过沙锤晃了晃, 小脸肉眼可见又高兴起来。 耿奕偷偷松口气,扭头对四阿哥道:“弘昼很喜欢爷画的这个沙锤, 就连睡觉都要抱着才行,谁拿走就要醒过来。平日他不高兴的时候, 拿出这个就好。” 四阿哥看着弘昼一直把沙锤拿在手里, 显然是真的喜欢, 不由好奇道:“你没送那种奇怪的鱼沙锤给弘昼?” 耿奕郁闷道:“送了,他不喜欢,扔在床榻角落一直就没看一眼,只喜欢这个。” 她后来还画了两个简笔画,一个是小熊,一个是小兔子,弘昼看了一眼就扭过头,依旧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四阿哥倒是挺感兴趣的,让人拿了耿奕后来画的两个沙锤过来,面色依旧一言难尽:“你说这是熊和兔子?” 兔子倒是挺像,毕竟两个长耳朵特别明显,就是嘴巴两个大板牙尤其大,凸出来遮住嘴巴不说,半张脸都遮住了,也太夸张了一点。 不说是兔子,四阿哥还以为这是一只兔妖。 熊的话勉强能认出来,就是感觉不是成年的棕熊,而是刚出生没多久那种,看着娇憨可爱。 真让小阿哥们以为棕熊是这样的小可爱,长大后去围猎的时候看见真正的棕熊岂不要懵了? 四阿哥顿时头疼道:“你这是没见过真正的棕熊,也就算了,兔子总见过的吧?” 他都恨不得让苏培盛立刻派人出去买一窝兔子回来,让耿奕好好看一看。 耿奕不得不勉强解释道:“爷,这就是夸张一点,看着柔软一点,不然容易吓着孩子。” 她就是个简笔画啊,四阿哥要求就别那么高啦! 而且耿奕这个还是故意画得Q版,看着圆滚滚的,特别可爱。 总不能画个写实的,真画个凶猛咆哮的棕熊,不就要把孩子吓哭了? 至于兔子的话,耿奕突出个大板牙,孩子们以后看见兔子肯定能立刻认出来的。 四阿哥听了解释感觉她还不如不解释,挥挥手示意苏培盛真的派人出去买了一窝兔子回来。 兔子就放在草地上,活蹦乱跳的,一圈都让人围上了,也跑不出去。 弘时对手里的沙锤也没那么感兴趣了,看着蹦来蹦去的兔子,立刻站起身卖着小短腿去追。 可惜他跑过去准备弯腰抓住一只兔子,就被兔子跑了,一把捞了个空,整个人懵了一下,又开始扁嘴。 伺候的人马上抓起一只灰色的小兔子放在怀里,弘时就坐在凉席上,小手摸着兔子咧嘴一笑。 这些兔子很小,却还是有牙齿,下人生怕兔子咬人,只让兔子屁股对着弘时,让他可以摸一摸兔子,却没让弘时抱着。 弘历打了个喷嚏,醒来还迷迷糊糊的,看着前边有一团灰色毛茸茸的,好奇看了一眼。 弘昼也对小兔子很感兴趣,咿呀一声,伸手就要去抓兔子,被耿奕拦下了。 四阿哥就让人把兔子彻底围起来,只在有限的空间里面跑,孩子们就能在外边看了。 还让人送来新鲜的草,扔进去一点,兔子一边吃草就不会那么暴躁。 围栏不高,弘时总想跨过去,被奶娘牢牢抱着,一边还要哄着他不哭:“小阿哥来看这兔子,灰色的白色的都有。兔子看着小,却是长牙了,会咬人的。” 弘历和弘昼就坐在边上,盯着兔子吃草,还看得津津有味的。 耿奕感觉这就是校外学习,看物识物了,就跟弘昼也重复了一下:“这是兔子,兔子。” 弘昼歪了歪头,看了一会兔子就觉得无聊了,继续躺下。 弘历学着弘时的样子想扶着围栏站起身,可惜小腿还软绵绵的没那么多力气,根本站不稳,稍微站起来就啪叽摔坐在凉席上,整个人都有点懵。 试了几次,弘历没能站起身特别不高兴,脚丫子踢了下围栏,不知道踢到哪里弄疼了,张嘴就哭了起来。 钮钴禄格格心疼坏了,抱着弘历哄了哄,这孩子却是鬼哭狼嚎的。 耿奕低头看着慢慢爬过来的弘昼,估计他受不住弘历的哭声,整个人都快缩进她怀里了,还一个劲往里面钻。 她看着好笑,只好伸手给弘昼捂住两个小耳朵,他这才没有拱来拱去,算是消停下来。 弘历哭得好不凄凉,吓得钮钴禄格格还以为他真的把自己的脚丫子踢伤了,特意请曲娘过来看看。 曲娘仔细看了很久,摸着骨头没事,弘历娇嫩的皮肤上只留下了一点痕迹,不努力看差点没找到那个险些消失的红点。 这红点估计是弘历踢围栏的时候蹭到哪里留下的,再晚点恐怕就要找不到了。 钮钴禄格格怪尴尬的,好在弘历的脚丫子别说伤口,连破皮都没,算是虚惊一场。 给弘历喂了点芝麻糊,他砸吧嘴吃得高兴了,这才没继续哭。 钮钴禄格格这边松口气,耿奕却注意到那边弘时会偶尔伸出小手挠自己的屁股,然后隔一会去挠大腿,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李侧福晋今天没过来,怀恪又有点咳嗽,吃了药睡下了,但是夏天特别容易惊醒,她就陪在女儿身边,才让怀恪能睡得沉一点。 正好曲娘来了,耿奕就让她过去看看弘时,怎么一直挠自己的。 曲娘过去摸了摸弘时的额头,感觉没发热,却摸到一头汗。 她再揭开弘时的小裤子一看,从屁股到大腿都起了小小的疹子。 不用说,弘时这身上长了疹子感觉痒了,才会老伸手去挠的。 这挠得虽然没破皮,却挠出好几道血痕来。 曲娘皱了皱眉头道:“二阿哥这是长痱子了,还好看样子该是刚长没多久。” 耿奕想着估计伺候的奶娘担心弘时摔着了,所以让他穿着长袖长裤,摔的时候好歹能挡一下,哪知道这天气闷热,愣是让弘时身上闷出红疹来。 四阿哥满脸不悦,看了苏培盛一眼,弘时身边伺候的奶娘和丫鬟就被拖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先关起来回头惩罚还是怎么样,如今也没人顾得上了。 他问道:“弘时这样,可能用汤药?” 曲娘摇头道:“二阿哥太小了一点,汤药根本喂不进去,可以用外敷的药膏让他能舒服一点。” 四阿哥抓住关键问道:“只能让弘时舒服一点,不能根治吗?” 曲娘解释道:“回四阿哥的话,小阿哥一旦开始长热痱,就容易反复发作。只治外不治内,是无法治本的。可以让小阿哥多用些清热的食物,比如绿豆汤和苦瓜等等。” 绿豆汤还好,苦瓜那么苦,弘时真能吃得下去吗? 李侧福晋听奶娘和两个伺候弘时的丫鬟被拖走,只得让枝嬷嬷照顾怀恪,匆忙赶了过来。 四阿哥把弘时身上的红疹一说,李侧福晋红着眼睛也是难过。 弘时身上感觉痒痒的,时不时就要伸手挠,被李侧福晋抓住手还不乐意,扁嘴哭了起来。 听说只能让弘时外敷舒服一点,余下都靠食疗,李侧福晋也不免头疼起来。 不管如何,曲娘赶紧取了清心膏过来。 这种膏药平日也十分多见,用的是甘草和冰片等等常见的药材。 若是晕船晕马车的时候,不少贵夫人也会抹一点这个在太阳穴和耳后,能让人舒服一点。 擦上后冰冰凉凉的,李侧福晋抱着弘时,曲娘小心翼翼给他身上带红疹的地方都上了清心膏。 抹上后身上凉凉的,弘时感觉舒服一点,这才没哭了。 他哭得有点累,在李侧福晋怀里有点昏昏欲睡。 四阿哥让厨房做了绿豆汤过来,给弘时喂了一口。 弘时喝了一口砸吧着嘴,很快呸了一声,扭过头再也不肯喝第二口了。 李侧福晋满脸疑惑,她尝了一口,感觉味道还可以,绿豆汤里搁了一点糖,甜甜的该是很让孩子喜欢才是。 偏偏弘时不是很喜欢的样子,呸了好几声,把小脸埋在李侧福晋的肩窝,死活不肯抬头了。 没办法,四阿哥只好让马厨子试着做苦瓜送过来。 马厨子都开始发愁了,绿豆汤是搁了糖的,弘时小阿哥都喝不下去,苦瓜不是更难入口了吗? 哪怕反复多煮几遍,没那么苦,却也不可能好吃到哪里去。 在苦瓜里搁糖,那味道就更加一言难尽了。 他也只能让徒弟反复用热水把苦瓜煮了好几遍,苦味没那么明显。 马厨子尝了尝,苦味只有一丁点,还是能吃得出来。 不过他也是尽力了,亲自送过去,就看弘时小阿哥给不给面子了。 马厨子不是很抱希望,只把苦瓜切成丁,让小阿哥也能一口吃进去,都不需要怎么咀嚼。 弘时看着绿豆汤换掉了,好奇地看着马厨子手里绿油油的苦瓜丁,李侧福晋接过来,趁机给他喂了一口,又紧紧盯着,生怕弘时难受。 然后看着弘时嘴巴抿了抿,然后就把苦瓜丁咽下去了。 苦瓜因为煮过很多次,早就已经很软了,切得还特别小,不用咀嚼也能咽下,还不会卡住小阿哥的嗓子。 弘时咽下去后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才尝出点味道来,接着居然张大嘴“啊”了一声。 这就奇了怪了,他是刚才咽得太快没尝出什么味道来,所以才要吗? 管他呢,只要弘时愿意吃就好,李侧福晋赶紧又喂了一小口。 弘时又咽下去了,小脸还露出笑容来,又重新张大嘴。 曲娘在旁边看着就惊奇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小孩子吃着苦瓜不哭,又吃得如此得津津有味。 马厨子是着实松了一口气,他估计弘时小阿哥的味觉不够敏锐,苦瓜又反复煮过很多遍,已经淡得几乎吃不出味道来,所以弘时才没吃出来? 别说曲娘,耿奕都诧异得不行,这苦瓜哪怕多煮几次还是苦的,弘时倒是吃得有滋有味。 不过弘时喜欢吃就好了,总算能有个入口的,他体内的燥热下去了,身上的热痱也能慢慢好起来。 一小碗的苦瓜愣是让弘时吃完了,他还有点意犹未尽,喝了点水又有点昏昏欲睡了。 四阿哥就低声赞叹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弘时不错。” 耿奕眨眨眼,弘时确实还真是吃得苦中苦了。 不过苦瓜吃着苦,营养却极为丰富,甚至对糖尿病有一定的作用。 而且做菜的时候,苦瓜跟别的一起做,并不会把苦味传过去,因此还有人叫苦瓜做君子菜。 就是哪怕营养再好,耿奕吃着就跟吃黄莲没什么两样,看向弘时的目光都忍不住敬佩起来。 弘时不喜欢吃甜,居然喜欢吃苦,这味觉确实与众不同。 只是他身上长了热痱,就不能再穿那么多的衣服了,也换成了跟弘历和弘昼一样的红肚兜。 三个白胖小阿哥穿着一样的红肚兜,就跟挂在墙上的喜娃娃一样可爱。 耿奕就是纳闷了一下,这次红光居然没出现,是她主动察觉到弘时的不妥。 不会是弘时这个太小儿科了,红光都懒得出现来提醒了吗? 这个系统懒的,跟弘昼是有的一比! 弘时身上总是痒,忍不住会伸手去抓,身边必然要有人时刻盯着,然后拦下他的手,免得把自己抓出血来。 还得时不时给弘时涂抹清心膏,让他能凉快舒服一点。 皇帝听说弘时惹得长了热痱,另外两个小阿哥也热得只能穿着小肚兜,跟四阿哥怕热是一模一样。 他心疼四阿哥,也心疼几个孙儿,索性让四阿哥带着家眷们去圆明园避暑。 四阿哥有意推脱,皇帝就皱眉不悦道:“老四你最是怕热,每年夏天必跟着朕去避暑,今年尤其热,也不必例外。老四你难受,孩子们不也要跟着你难受吗?” 他挥挥手,没让四阿哥再拒绝,后者只能无奈应下。 弘辉也是十分怕热,耿奕怀疑一家的孩子都遗传了四阿哥的体质了。 不过正因为如此,夏天才一个个那么难熬,如今能去园子避暑,总比在家里热得慌要好。 前些年去的都是皇帝的园子,这还是第一次去皇帝赏赐给四阿哥的圆明园。 耿奕让胡嬷嬷和如穗收拾行装,带的东西就特别多了。 这一住肯定得住整个夏天,至少得好几个月。 用的穿的都得带上,衣服除了带夏装之外,初秋的秋装也得带。 毕竟他们肯定不会是夏末的时候就离开,总要天气凉快一点,在马车上才不会那么难受。 而且也不必急着回来,等初秋之后再回京城也是可以的。 贴身用的东西就更多了,收拾了好几个笼箱。 但是都比不上弘昼用的,他看着人小小的,光是衣服就不少。 孩子长大得快,衣服很快就小了得换新的。 也不可能只有几件衣服换,几乎每天不带重样,穿过一遍之后就得全部换掉。 去几个月的话,至少要带大一号和大两号的衣服。 以防万一,弘昼长得太快,带去的衣服都穿不了,耿奕还让胡嬷嬷开了库房打算带几匹不同花色却一样柔软的布料过去。 若是要裁剪衣服,有布料在,她们自己做或是找绣娘做也方便得很。 弘昼喜欢的那个沙锤玩具肯定要带,不然他就要生气了。 另外小枕头小被子,用惯的东西也得带上。 耿奕原本觉得不如放一套旧的在家里,把新的带走,以后回来就不必换了。 哪知道弘昼看见大家收拾东西,玩具都收走了,就是熟悉的枕头和被子没收,“啊”了两声不太高兴的样子。 等抱着他出去马车,弘昼看着自己的枕头被子被留下,踢着小腿更不高兴,眼圈红红的都快哭了起来。 耿奕难得见弘昼哭,也是有点手忙脚乱,转念一想这孩子还挺念旧的,非要带上熟悉的枕头和被子,那就只能带了。 她还要抱着弘昼回去,他亲眼看着胡嬷嬷麻利把自己的小枕头和小被子收好,郑重放进小笼箱里面,一起带上马车,弘昼这才算是满意了。 眼圈不红了,也没有要哭不哭的样子,拍着小手又笑了起来。 耿奕就纳闷了,这孩子怪猴精猴精的,刚才估计是假哭了,她是被骗了吗? 算了,反正弘昼难得哭,每次哭都叫她怪心疼的。 耿奕上了马车,车里还挺凉快,就知道车的前后估计都放了冰块。 因为怕她和孩子着凉,还用两层板子隔开,板子周围有一圈不显眼的小孔。 冰就放在里头,隐隐约约的凉,却不会太凉。 马车还有柜子,里面放了点心和肉干。 角落还有炉子,能热水热茶,实在方便得很。 这天儿是一点都不想喝热茶,耿奕就让厨房准备了绿豆汤,搁在冰里放一会儿,凉凉的,吃着浑身都凉快了起来。 耿奕只吃了一碗,不敢贪多,中途还喂了弘昼两口。 他瞧着还挺喜欢,不过太凉的东西,耿奕也不敢让孩子多吃,吃两口尝尝味道就好。 好在弘昼也不是特别喜欢的样子,让吃就吃了,不让吃也不会闹腾,倒是挺乖的。 马车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圆明园,在大门没有停下。 耿奕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她以前曾到圆明园参观,如今的圆明园看着比以前要小得多,还没开始扩建。 她想了想,记得是四阿哥登基之后才开始扩建,陆陆续续直到一百多年后才算是彻底建成以后美轮美奂的模样。 哪怕还没建成,圆明园依山傍水,依旧美不胜收。 马车停下了,胡嬷嬷先下去,然后接过耿奕身边的弘昼,如穗则是扶着耿奕下车。 耿奕看着面前建造在水上的宫殿,不由露出赞叹的神色。 这就是有名的万方安和,看着简直凉快极了。 殿内伺候的嬷嬷和宫女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耿奕下来,一个个连忙恭敬行礼。 站在最前头的嬷嬷笑吟吟上前道:“给侧福晋问安,还请跟随奴婢来。” 她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介绍道:“侧福晋,这万方安和足有三十三间房,宫殿的地基就在湖底,看似悬浮在水面上,最是冬暖夏凉。” 最巧的是,这位嬷嬷就姓万。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她才会被派到万方安和的宫殿来伺候。 万嬷嬷领着耿奕去了万方安和里头最大的房间,说是房间,在耿奕看来就是套间了。 几乎可以说是个独立的院子,就差个后花园而已。 前面有招待人的花厅,两边有耳房让下人居住。 主人房宽敞,卧室之外还带有一个不小的书房,书房开窗就能看见外头的水光山色。 书房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宽敞的房间,只比主人房要小一点,正适合让弘昼住进去。 侧边的房间也带着耳房,伺候的下人除了守夜之外的也能在旁边去休息,有什么事又能随叫随到。 胡嬷嬷指挥几个丫鬟开始布置主人房,务必弄得跟在雍亲王府里一样舒适。 万方安和知道主子们要来,早早就打扫过,四处干净整齐。 如穗和如玉领着人把弘昼的房间布置妥当,耿奕后头跟着奶娘抱着弘昼,在走廊上坐了一会。 湖面凉风习习吹来,舒服得让耿奕眯了眯眼,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弘昼更是如此,在雍亲王府太闷热,他总是睡得不踏实,如今有凉风在,他一点一点着脑袋,在奶娘怀里几乎就要睡过去的。 还是如穗和如玉她们收拾好了,来提醒一声,耿奕这才醒过来,起身要过去。 身边的弘昼也被惊醒了,哼唧两声,显然要跟着耿奕一起。 耿奕就把他一并带过去,看看弘昼以后要住的地方。 她走了一圈,房间里的家具尖锐的角落都用厚厚的布条包了好几层,地上也铺了厚厚的地毯,显然是怕弘昼要爬要走的时候磕着碰着就不好了,倒是十分细心。 榻上挂了轻薄的帐子,又放了弘昼的小枕头和小被子。 耿奕点点头,正想说可以,就听见弘昼“啊”了两声不太高兴的样子。 她回头见弘昼仰头盯着榻上,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过也能看出他的不满意来。 如穗一脸茫然,试探着问道:“主子,可是这榻上有什么不对?” 如玉立刻想起来了:“主子,是不是小阿哥的沙锤没放过来?” 她赶紧去笼箱里把四阿哥送给弘昼的沙锤放在小枕头旁边,想着弘昼这样就满意了吧。 哪知道弘昼见了,还是哼哼啊啊的,如玉又跟着如穗一样茫然无措了。 小阿哥如今还不会说话,实在让人费解。 耿奕想了一会,有个不好的预感,她低头看着小枕头,伸手往里边挪了挪,小被子也从左边放在右边。 她这一挪,弘昼就不叫了,乖乖在奶娘怀里,还咧嘴笑了起来。 如穗赶紧问道:“主子,小阿哥这是哪里不满意了?” 耿奕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小子就是熟悉的枕头和被子没放在原本的地方才不高兴的,这强迫症简直不能要了! 她简单一说,如穗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奴婢以后一定注意点儿。” 耿奕觉得弘昼这才多大,记性需要那么好吗? 要不是她还记得枕头和被子平时放得位置,弘昼岂不是要哼哼唧唧一整天了? 耿奕不得不吩咐如穗,让她记下弘昼所有东西原本放的位置,不要随意挪动地方。 弘昼最后把东西摆在哪里,以后就放在那里。 如穗表示记下了,并不觉得弘昼这习惯有什么麻烦的,毕竟小阿哥都有自己的小脾气。 比起经常鬼哭狼嚎的弘时,时常发脾气的弘历,弘昼已经乖得不像样了。 不爱哭也不爱闹,还不喜欢到处乱爬乱动,如穗觉得弘昼小阿哥就是最好伺候的小主子。 只是要把东西放在他熟悉和喜欢的位置,倒不是什么难事,她留心记着就行。 耿奕这边收拾好住下,那边钮钴禄格格带着弘历就过来了。 她住在附近的西山鱼池,也是在水边的宫殿,十分凉快。前头听闻还有一个极大的鱼池,里面养着不少漂亮的锦鲤。 钮钴禄格格看着这直接建在水上的万方安和,露出惊叹的神色来:“耿姐姐这里真不错,四面环湖,湖光山色尽收眼底了,不过这里比起京城实在凉快得很。” 弘历在奶娘怀里昏昏欲睡,被这边凉风吹着更是小脑袋跟小鸡啄米一样。 钮钴禄格格就压低声音道:“福晋带着弘辉阿哥住在上下天光,李姐姐则是带着大格格和弘时阿哥还有宋姐姐住在杏花春馆。可惜如今杏花都凋谢了,春天来的话咱们就能一起赏花了。” 耿奕就笑道:“这杏花不但能赏,还是能吃,也是一种药,被叫做中医之花,有活血补虚、祛风通脉络之效。还能滋养肌肤,祛痘消斑,外敷内用都可以。新鲜的能用,晒干后的杏花也能用。” 闻言,钮钴禄格格不由感叹道:“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回头耿姐姐要做了好吃要用的,别忘了给妹妹留一份。” 两人相视而笑,耿奕就道:“那要等明年春天才行,今年怕是等不上了。不止杏花,桃花也有一样的功效。” 雪玉膏卖了这么久,也该添点新鲜的上架才行,这倒是个好方向。 看弘历彻底睡过去了,钮钴禄格格就没多留,带着他回去歇着了。 弘昼在新房间的榻上也睡得香甜,都不必有人在旁边打扇,直接开窗就好。 凉风从窗外习习而来,别说弘昼,耿奕歪在软塌上都开始有点昏昏欲睡。 她打起精神,洗了把脸,换了一身衣裙,让胡嬷嬷和如穗留下看着弘昼,带着如玉就去上下天光串门了。 上下天光三面环山,前面是湖水,真正的上下水天一色。 前头的亭台楼阁一半建在湖上,后边还有一座三进的院子。 睡在后头的院子,在前头的楼阁纳凉,也是极为惬意的。 四福晋见耿奕来了,就笑道:“天儿热,咱们一路过来也累了,还以为妹妹这就带着弘昼歇下的。” 她直接带着耿奕去湖边的楼阁,楼阁有上下两层,下层是房间,若是嫌弃风大,在底下坐着就是。 二楼却是四面镂空,这时候坐在上头,凉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实在舒服极了。 玲珑很快送来茶点,因着天热,送来的是放凉的绿豆汤和绿豆糕。 搁的糖不多,有点甜却不会太腻,喝完又浑身凉快得很。 四福晋在院子里也比在府里要惬意许多,神色都放松了不少,笑道:“这园子宽敞,房间大多空着。后头安静之处就让弘辉做了书房,平日看书做功课也可以。开了窗能看见山中景色,又十分凉快。” 弘辉也是极为怕热的,在宫里就睡不踏实,这会儿下了马车过来,刚收拾好房间就躺下睡着了。 四福晋就让他睡一会再起来吃东西,书房那边已经让人先收拾着了。 高太傅这个先生只有弘辉一个学生,弘辉来园子了,他自然也要跟着过来,却不能住在上下天光,而是安置在西北方向的武陵春色。 耿奕她们住的宫殿都是连着九州清晏这一块的,武陵春色却是在另一边,去九州清晏颇为方便。 弘辉上课的时候就过去武陵春色,跟着高太傅上完课,再回来休息就好,两边互不打扰。 耿奕就笑道:“园子里确实凉快,弘昼在府里也是睡不好,有人在旁边一直打扇也不行,小阿哥们怕热这一点倒是像足了爷。” 冷不丁有脚步声靠近,就传来四阿哥的笑声:“像我什么?你们这是在背后编排我了?” 耿奕回头看见四阿哥也不意外,起身笑道:“哪里是在编排爷,只说几个小阿哥跟爷一样怕热,一到园子凉快了,一个个都睡过去了。” 四阿哥的神色也放松了不少,显然园子确实比京城凉快许多。 他点头道:“园子靠湖边,自然凉快得很。” 四阿哥坐下,玲珑就送来茶杯和点心,他喝了一口绿豆汤皱了下眉头,放下后就没动了,显然不怎么喜欢,绿豆糕更是碰都没碰。 也不知道是太甜了,还是他不喜欢绿豆。 见耿奕看了过来,四阿哥就道:“这豆腥味有点太重了一些。” 哪怕放了糖,不喜欢豆子的人吃着就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豆腥味,怎么都适应不了。 耿奕若有所思,所以之前弘时不肯喝绿豆汤,难不成跟四阿哥一样不喜欢吃豆子,感觉有豆腥味? 耿-福尔摩斯-奕感觉自己真相了,难怪放了汤的绿豆汤都不得弘时喜欢,遗传这件事有时候还真的挺可怕的。 可是四阿哥受不了绿豆汤,却喜欢吃豆腐,豆腐不也是豆子做的吗? 只能说他吃不管直接用豆子做的,用豆子做的豆腐就可以。 她正想着,就听四阿哥道:“九州清晏后边,我打算开辟一个新园子,留一大片地来种下牡丹花种。花匠这两天就会过来,可能会有些吵闹,我让苏培盛约束他们不能乱走。你们也小心些,免得撞上了。” 耿奕听得疑惑,就见四福晋点头道:“爷,我记下了。” 四阿哥看了过来,耿奕连忙也跟着点头:“爷放心,这天热着呢,我不会出去乱走的。” 四阿哥好笑道:“你这不就从万方安和跑过来了?” 耿奕有点怪不好意思的,她还打算去钮钴禄格格那边看看那个大鱼池。 等弘昼醒了,她就带着孩子一起去,那么多锦鲤,看着一定很壮观! 四阿哥看耿奕的神色就知道她就是想去串门子,倒也没有到处乱跑的意思:“过两天花匠走了,你想去哪里都行。” 他只交代两句,很快就回去九州清晏,估计又要看折子去了。 哪怕四阿哥到园子来了,该处理的事还是得处理。 另外皇帝让人把不是特别重要和紧急的折子都送过来了,让四阿哥自个审阅后再送回去给他过目。 耿奕觉得皇帝这样来回送也挺麻烦的,四阿哥审完批阅好还不是直接写上折子,而是在旁边加两张条子,一张写上自己的想法,一张是应对之法,然后再送回去。 皇帝看过后觉得可以,难不成还让人誊抄一遍上折子,麻不麻烦啊? 不过后来她才知道,皇帝当然觉得麻烦,看完后感觉没问题就直接把应对的条子塞进折子,再送去给递折子的人。 大臣们看着条子上属于四阿哥的笔迹,对他的字迹简直不能更熟悉了。 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让大臣逐渐熟悉起四阿哥的作风来,只要跟自己想得差不离,皇帝就不会让四阿哥重新改,大部分都是直接就发下去的。 不然再来回送,折腾信使倒没什么,皇帝还是心疼儿子的,都避暑到园子来了,那些琐碎事差不多就行了,难道大臣还敢说处置得不够好不够满意吗? 等四阿哥一走,耿奕就忍不住问四福晋道:“爷怎么忽然要在园子里种牡丹花了?” 还是特地开辟了那么大一块地来种,要种出来的话,那就是一大片的牡丹花海了。 四阿哥不像是很爱花之人,之前也没听说他特别喜欢牡丹的样子,所以耿奕才满心疑惑。 四福晋就笑道:“妹妹有所不知,皇上最是喜欢牡丹。” 耿奕恍然大悟,这是皇帝心疼儿子,让四阿哥来园子避暑。 四阿哥也是孝顺,想着不能就自己舒服,怎么都要回报一二,所以准备这时候种牡丹,等明年春天的时候就能邀请皇帝过来赏花? 只能说四阿哥看着沉默稳重,该会来事的时候还是很会了! 第70章 比起皇帝, 四阿哥处置事情就要更加不留情面。 大臣们都心戚戚然,看见折子里加了条子,打开的时候都要鼓起勇气, 都有点害怕打开来看。 比如犯了小错,皇帝大多是训斥一句,再意思意思扣掉一个月的俸禄。 四阿哥就不,他不但训斥,还会只能扣掉半年以上的俸禄。 而且至少三年内,犯错的人还直接说明是不能被提拔。 三年内没有再犯错, 才可能有被晋升的机会。 大臣们有些人就怂了, 老老实实熬个三年。 有的大臣是跟着皇帝多年的老臣,心里自然不服,直接给皇帝递折子哭诉。 皇帝看完后,坏心眼地让人送去给四阿哥看看,还写了条子,让四阿哥看着办。 四阿哥能怎么看着办, 他从来就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也不会因为谁哭诉一下或者求情一下就改变主意的, 直接就另外写了条子,列举了这人犯错后拒不承认, 还想把小吏拖出来当替罪羊, 简直是罪加一等。 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可惜对方不太领情, 不如就按照原本的来? 皇帝看后,对李德全笑笑道:“老四这脾性, 倒是像朕年轻的时候。” 四阿哥看着沉默稳重, 看不惯的事是一点都不会手软。 不过这些老臣确实是倚老卖老, 皇帝眯了眯眼,心里也不大痛快:“这条子就放进折子里,李德全你亲自送过去。” 皇帝身边的李德全亲自送的折子,就表明了皇帝的态度,他完全是站在四阿哥这一边的。 老臣们再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应下来。 四阿哥明白这些老臣心里不服,哪怕罚了也是白罚,以后他们还敢。 不过他们再来一回也好,四阿哥就有理由把老臣们弄下去了。 不听话的臣子用着不顺手,还拖后腿,留着做什么呢! 如今留着,还不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吗? 不然皇帝还在,四阿哥就直接把老臣撤了,别人会怎么想,皇帝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四阿哥如今大权在握,就不把皇帝曾经提拔的人放在眼内,这不是更不把皇帝放在眼内吗? 老臣也是这样想的,才会故意写折子去皇帝跟前哭诉。 要皇帝不高兴,训斥四阿哥,老臣们自然得了上风。 哪怕皇帝轻轻放下,四阿哥想发作却也不敢对他们做什么,最多就罚个半年俸禄,对老臣来说就是个挠痒痒一样的惩罚。 但是如今皇帝竟然直接派李德全过来,难免有警告的意思。 皇帝确实只让四阿哥责罚他们半年的俸禄,然而这份警告比半年俸禄要可怕得多了。 老臣们老老实实收敛下来,没敢再跟四阿哥对着干。 两边一交锋,皇帝站在哪边,大臣们是心知肚明。 有老臣当出头鸟,其他大臣就立刻跟鹌鹑一样听话。 四阿哥收到的折子就越来越少,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琐碎小事。 他在书房里都要气笑了,这些大臣显然知道皇帝把琐碎不重要的折子送过去给四阿哥,几乎是不看就送。 大臣们自然就敢作妖了,一丁点小事就敢写折子让皇帝送过来四阿哥这边。 四阿哥一向认真,又是皇帝派人送过来的,还不能不处置。 如今被皇帝敲打一番,这些大臣终于老实了,再不敢折腾四阿哥,什么小事琐事都自个处置好,哪里还敢打扰四阿哥呢! 折子少了,他也有了时间,先去看了后边。 这一块土地被圈了起来,土也给细细翻过,还铺了一层肥沃的黑土,这样能让牡丹花开得更好。 四阿哥没凑近,避免踩得一脚泥。远远瞧着花匠们都很用心,先翻地,再铺了黑土,旁边还挖了沟渠,筑台种植,防止积水。 牡丹花极为娇贵不好养,喜凉却又怕冻,喜欢暖和的地方却又怕热,喜光却又怕暴晒,喜干怕湿,却又不能太干容易干涸枯萎。 因着四阿哥要明年春天就必须让牡丹全部开花,所以种下的就不是小苗,而是大苗了。 隔着约莫两巴掌的位置种下一颗牡丹大苗,筑台是直直的一条线,看得四阿哥舒服极了。 只是他见花匠们种下后并不浇水,不免有些奇怪。 哪怕四阿哥不曾亲自种植过牡丹,但是每年春种的时候都参与过,自然知道很多树苗种下后都需要浇灌定根水。 苏培盛把年纪最大经验最多的花匠叫过来问话,花匠行礼后连忙答道:“回四阿哥的话,牡丹喜干不喜湿,种下后不能立刻浇水,除非天色太热,在天黑后稍微浇一点,也不能太多,定根水这样是绝对不能的。” 定根水是大量的水把苗根直接浇透,如果是别的树苗就算了,确实适合,对牡丹来说就不行,很容易就浇死了,根本也会腐烂而枯萎。 “种下牡丹,春分忌讳施肥,只能在花开后略施干肥,湿肥是万万不可的。六月忌讳浇水,浇则损根,来年就绝不会开花了。唯独冬肥最是重要,绝不可缺。” 四阿哥点点头,知道这牡丹种起来的学问不少,也就不多做插手,只让花匠们看着办了。 花匠连连应下,这些牡丹十分娇贵,一天不看着都不行。 后边的宫殿还没建起来,哪怕有也不是他们能住的。 花匠们索性请示过四阿哥之后,在花田两侧搭了棚子,每天吃住都在里头。 棚子上面用干草覆盖,能够稍微遮风挡雨。 反正花匠只住到来年春天,倒也不算太久,而且牡丹太娇贵,是一天都不能离了人。 若是刮风下雨,花匠就要搭起架子用草席挡一挡,免得花枝给吹断了。 他们更是要抓紧时间松土,免得牡丹被雨水泡了,花根若是泡坏了,来年就绝不会开花。 若是天气干旱,花匠每天早晚还得浇一点水。 苏培盛就留了两个跑腿的小太监在花匠这里,有什么事一个可以跑腿,一个能留下盯着,免得花匠们乱走。 九州清晏这边有女眷住着,花匠们要乱走的话冲撞了就不好。 不过这些花匠是绝不敢离开冲撞贵人们,只在花田徘徊。 大多是需要什么跟小太监说一声,小太监就去跟苏培盛禀报。 若是小事,苏培盛就能做主,比如安排花匠们吃喝,比如需要去外头采买补充一两颗折了的花苗等等的小事。 若是牡丹花苗出了大问题,就不是苏培盛能自个做主的了。 他留下的小太监除了盯着花匠们不往外跑,也得盯着牡丹田,免得出什么意外,花匠们却刻意隐瞒。 这是四阿哥特意为皇帝圈起来的牡丹花田,就等着春天开花邀请皇帝过来赏花,若是出了什么错,这些花匠就难辞其咎了。 耿奕等了两天没串门子,把万方安和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 房间的摆设都差不多,只是大小的区别,都是开窗能看见湖水。 弘昼在这里睡得更多了,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耿奕感觉他才几天功夫就沉了一点。 不过这地方确实舒服,有时候耿奕陪着弘昼玩一会儿,两人就头碰头直接在地毯上一起睡过去了。 耿奕后来得知花匠是住下不走了,不过也被圈起来不能乱走动,她就立刻带着弘昼去钮钴禄格格那边串门的。 她刚靠近,远远就听见弘历大嗓门的哭声,瞧着又开始闹腾起来。 奶娘在里面哄得一头汗,钮钴禄格格出来迎耿奕,也是一脸郁闷的样子。 耿奕就奇怪道:“妹妹,弘历这是怎么了?” 钮钴禄格格苦笑道:“还不是弘历见着满池子的锦鲤,非要进去抓鱼,不让去就哭。这都哭两天了,用沙锤引开一会,他半天后想起来又开始闹,闹得我都开始心慌冒汗。” 耿奕跟着她进去,弘历鬼哭狼嚎的声音确实伤耳朵。 弘昼在奶娘怀里就不乐意了,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骂弘历哭得太大声。 奶娘想用吃的来哄住弘历,舀了一勺芝麻糊想喂进他嘴里。 弘历小手一挥推开,弄得身上和掌心全是芝麻糊。 奶娘只能赶紧给弘历换了一身,弘历也是哭得一身汗,衣服也得换掉。 耿奕看了一会,发现奶娘和钮钴禄格格对弘历是毫无办法,只得道:“他这样一直哭也不是办法,不如就让人抓两条鱼上来,用水缸养着?那弘历就能看,也不至于整天跑去鱼池边上更危险了。” 弘历如今还不会走,但是会爬,爬得还挺快。 奶娘一低头的功夫,他就能爬到门边去,吓出奶娘一身冷汗。 周围伺候的丫鬟有两个,一个守在门口,一个在奶娘身边。 哪知道丫鬟就给奶娘帮把手的功夫,弘历就已经爬到门口,好在被另外一个丫鬟给拦住了。 真让弘历爬出去,不知道是不是爬到鱼池边上,那就危险了。 哪怕有围栏,缝隙对成人来说很小,对弘历这么小的孩子,挤一挤就能穿过去。 他真掉下去,就没那么容易救上来。 钮钴禄格格之前吓出一身冷汗,更是让三个丫鬟守在弘历身边盯着点儿。 她想了想耿奕也说得对,这样一直哭对弘历的嗓子不好。 要绝了弘历的念想,就只能让人去抓鱼。 耿奕去鱼池边上看看,笑道:“看这些锦鲤又大又肥,平日在池子里就只有喂食,没有抓鱼的,让人用网一捞,肯定一捞一个准。” “快,让人上渔网。” 钮钴禄格格失笑道:“园子哪里会有渔网这东西,得从外头买才行。” 耿奕想着是那种捞鱼的网,想想这里可能没有。 后头果然有太监气喘吁吁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小一点的渔网,耿奕就摆摆手道:“不必用这么大的,只需要捞那么两三条上来给弘历看看就是了,太多也不好养。” 几个太监还抬来一个鱼缸,不是四四方方,而是圆的,也不是很透明,带着点颜色。 耿奕才想到如今用的该是琉璃,就没有完全透明的。 哪怕西洋舶来品店里的玻璃也不是纯净透明,总归有些颜色,还带着点绿。 她是宁愿用其他颜色的琉璃,都不太想用绿油油的玻璃鱼缸,看着的人那张脸也要被映得绿油油了吧? 耿奕比划了一下,让人用竹竿做把柄,前面用竹条绕个圈,再把一部分渔网挂上去,简陋的捞鱼网就能做好了。 园子里的竹子是现成的,耿奕一开口就有人去砍竹子,然后削开来做把柄,不是太薄断了,就是太厚不好绕圈。 这边热热闹闹的,把四阿哥都惊动了,他过来看见耿奕把太监指挥得团团转,就好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耿奕扭头看见他就笑着解释道:“爷,这是在做渔网给弘历捞鱼看看呢。” 弘历被奶娘抱着,这会儿是不哭了,兴致勃勃看着小太监们跑来跑去弄捞鱼网。 估计他发现要抓鱼得用网,如今就是在做,也就不闹腾了。 这边的太监都是管院子的,让他们打扫整理和修缮一二还好,做这种手工活就不是很擅长了。 不过都是干惯活计的人,摸索了几下,很快就能上手,没多久就做出两个捞鱼网来。 耿奕瞧着还挺结实的,杆子做得也够长,就不必太监亲自下水去抓,直接在上头捞就行了。 她正要让太监去捞鱼,后边的弘昼哼唧了两声,声音还挺大的。 耿奕转过头来,发现奶娘抱着弘昼站得很远,估计也是怕站得离湖边太近,弘昼要忽然一挣扎掉下去就麻烦了。 奶娘是谨慎,就是弘昼不太乐意,站那么远恐怕什么都看不清楚。 耿奕好笑,招手让奶娘站得稍微近一点。 弘昼还是不乐意在哼唧,耿奕就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道:“等会捞鱼会有水花溅起来,弄得身上湿哒哒不说,还会有鱼腥味就不好闻了。” 四阿哥觉得弘昼才多大,哪里会听得懂耿奕的话,估计还会继续闹着往前走一点。 哪知道弘昼听了之后,歪了歪头看向耿奕,还真的不再继续闹了。 见状,四阿哥就好奇道:“弘昼真能听懂你的话了?” 这才不到一周岁的孩子,就已经如此聪慧了吗? 耿奕就笑着道:“弘昼未必听懂了,只是孩子敏感,能够察觉出别人的情绪来。我好好跟他解释,弘昼知道我不是故意让他不靠近,而是可能会有其他不好的事。” “孩子虽然小,很多话听不懂,但是精明着呢!要我说得敷衍一点,弘昼肯定会继续闹腾。” 四阿哥点点头,想着孩子心思纯净,才更能察觉别人的情绪变化。 如果耿奕随意敷衍,光是态度就能让弘昼察觉出来。 耿奕还跟奶娘并排站在一起,弘昼看她也站在这个位置没有往前,两人一样的,更加不会闹了。 她挥挥手,示意太监们可以抓鱼了。 太监们原本有耿奕和钮钴禄格格盯着,已经摩拳擦掌想在主子面前卖力,留下好印象。 如今四阿哥都来了,太监们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恨不能一捞就捞一条最大最漂亮的锦鲤上来。 四阿哥就无奈道:“这些锦鲤送来后在湖里自由自在生活多年,如今因为弘历怕是要遭殃。” 耿奕就笑道:“锦鲤们在湖里太安逸了一点,爷看它们都不会躲,傻乎乎就被人捞上来了。咱们让锦鲤们明白居安思危,不是也挺好的?” “这什么歪理?”四阿哥摇摇头,不过他看着太监确实轻轻松松就能捞上一两条锦鲤,这些锦鲤确实傻乎乎的一头往网里撞。 平日锦鲤都别人喂养,一看见人,它们就自动靠过来了。 多捞几次,这些锦鲤就知道警惕人了。 四阿哥挑了挑眉,就见一个太监捞出一条极大的红白两色锦鲤。 耿奕看着这半臂长的锦鲤,只觉得这些锦鲤真能吃,把自己吃成这么大,就被捞了吧! 太监提着这条红白大锦鲤上来,小心翼翼放进鱼缸里,这一条就占了半个鱼缸。 四阿哥就吩咐苏培盛再让人送一个鱼缸来,这鱼缸放一条锦鲤还好,两条就太挤了一点。 另外一个太监捞出一条红白黑三色的锦鲤,也是半臂长,在水里等了一会,新鱼缸送来才捞上来放进去。 弘历目不转睛盯着这些锦鲤,高兴地拍了拍掌。 钮钴禄格格这才暗暗松口气,有这两个鱼缸在,以后弘历就不会总想往湖边跑了吧? 耿奕瞅着锦鲤都快转不开身,这鱼缸实在太小了一点。 四阿哥深以为然,让人去库房多看看,搬出两个一米多长的鱼缸来,才放得进这两条大锦鲤。 如今没有氧气泵,这鱼缸看着大,锦鲤呆久了还是不行,就得换着来。 等弘历看上两三天,就把鱼缸里的锦鲤放了,再让太监去湖里捞新的锦鲤,让原来的两条锦鲤回家看看,也能回到宽松点的湖里生活。 四阿哥一听就觉得折腾,不过想想耿奕说得也对,这么小的鱼缸锦鲤住几天还好,住久了这些锦鲤就可能养不住了。 反正弘历就是喜欢看锦鲤,换了估计也看不出来。 耿奕心里祈求弘历别跟弘昼一样,东西换了位置都能发现就好! 弘历就坐在两个鱼缸跟前,仰着小脸看向两个鱼缸,难得的安静。 弘昼对两条锦鲤也挺感兴趣的,坐在弘历旁边,两兄弟就盯着锦鲤游来游去。 让奶娘留下在屋里看着孩子,耿奕和钮钴禄格格就陪着四爷在湖边亭坐一坐。 湖边亭就在湖上,远远能见不少锦鲤优哉游哉在湖里慢悠悠地游来游去。 刚才太监们捞锦鲤,它们一点没危机意识,被捞走两条,锦鲤们才吓得一哄而散。 如今太监一走,渔网没了,锦鲤们又回来在附近游来游去,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厨房得知四阿哥不喜欢绿豆汤,也不送绿豆糕,就换着送了梨子汁过来。 耿奕和钮钴禄格格跟前的是梨子炖冰糖,放凉之后吃着甜丝丝的,又有梨子的香甜,夏天吃最是舒服。 四阿哥的梨子汁就没敢放糖,只有梨子的甜味,这也很足够了,十分解渴。 湖边凉风习习,三人坐着都有些惬意。 就连四阿哥都不太想回去书房继续处置那些一直处置不完的折子,难得想要在这里享受一下清净,放松放松。 四阿哥低头盯着那些锦鲤,忽然吩咐苏培盛道:“让人多弄几个大鱼缸来,叫太监捞一两条锦鲤放进去,送去各个宫殿。” 弘历有的,其他孩子也得有才是。 既然弘历有两条,其他孩子至少也得有两条锦鲤。 库房里的鱼缸不够,苏培盛就让人在外边采买差不多规格的,然后送到圆明园来。 四阿哥既然说一样,那么太监再捞起来的锦鲤就不能比弘历的那两条要小,差不多才行。 这就苦了太监们,毕竟那么大的两条锦鲤不是那么容易捞到的。 他们顿时后悔一开始就捞那么大的锦鲤,后边捞不到就头疼了。 四阿哥吩咐完,还特地等着太监捞完锦鲤才打算走的样子。 耿奕是发觉四阿哥这有点坏心眼,估计不想回书房,又不能真的在这里无所事事,于是就开始折腾太监们。 不过太监们站在湖边,不用进湖里去,其实也不会太累,就是要不停捞鱼,胳膊酸了换人就好。 捞起的锦鲤有时候可能是同一条,就得放走继续捞。 反复捞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算是勉强凑够了。 说是勉强,因为四阿哥觉得锦鲤们并不是一样大。 虽然耿奕肉眼看着锦鲤们就没什么不同,不过四阿哥说不一样,太监们就只能继续捞,愣是让四阿哥打发了一下午,才溜溜达达回去书房了。 她看着好几个鱼缸,太监们小心翼翼抬着出去。 弘历听见响声爬出来,看到一排鱼缸,眼睛都看直了。 那么多的锦鲤,他还以为都是自己的,转眼太监就搬走了。 弘历“啊啊”了两声,不用猜都能发现他的不满。 钮钴禄格格只能小声解释道:“你有两条锦鲤,其他兄弟姐妹也得有才是。” 弘历是一点都听不懂,然后眼睁睁看着锦鲤们被搬走,忍不住哭了起来。 耿奕见弘昼没出来,赶紧进去,发现这孩子窝在鱼缸前边睡得挺香的。 不过被弘历一嚎,弘昼就迷迷糊糊醒来,看见耿奕就伸出小手哼唧两声。 耿奕笑着抓住弘昼的小手捏了捏,眼瞅着弘历一时半会这哭是收不住了,就让奶娘抱起弘昼,打算赶紧回去万方安和。 钮钴禄格格让奶娘抱着弘历哄着,一边送耿奕出去。 耿奕就摇头道:“妹妹留步,就不必送了,回头你带弘历过来我那边玩儿。” 钮钴禄格格点点头,只能转身去哄弘历这个小祖宗。 她抬手一挥道:“弘历你看看,这鱼池的锦鲤都在呢,只拿走几条而已,有什么好哭的?” 奶娘抱着弘历站在湖边,他看着底下鱼池里满满当当的锦鲤,似懂非懂居然有点听明白钮钴禄格格的话,这才抽抽搭搭没继续哭了。 钮钴禄格格松口气,赶紧又道:“回头里边的锦鲤你看两天就换掉,让人再捞新的漂亮锦鲤上来,好吗?” 弘历眨巴着眼睛,仿佛是听懂了,才没继续哭,闹着要进去看他新出炉的两条锦鲤。 看着漂亮锦鲤游来游去,弘历转眼就忘记自己哭过,眼角还挂着泪珠又咧嘴开始笑了。 耿奕回去后,胡嬷嬷就来问送的鱼缸放在哪里。 她想了想,就让胡嬷嬷把鱼缸放在光线好的房间,却没让人放进弘昼的房间里面。 不然弘昼每天就盯着锦鲤游来游去,估计都不用干别得了。 索性就放在弘昼隔壁的房间,反正万方安和里面的空房间多得是。 鱼缸就靠在窗边,阳光从窗外洒进来,锦鲤身上仿佛带着柔光,比之前更好看了。 比起弘历的两条锦鲤,耿奕感觉太监送过来的两条更好看。 一条是黑白鱼鳞中带着一点点金色,并不明显,放在窗边被阳光一照才能隐约看出来。 一条是黑白鱼鳞,白色却偏向银色一点,也是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 就没有孩子是不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弘昼也不例外。 之前他在弘历那边看了一会锦鲤就困得睡着了,如今自己有了两条锦鲤就看个不停,都不怎么瞌睡。 耿奕正好空闲下来,看弘昼那么喜欢,想着回头可能要换锦鲤,就把这两条先画下来。 锦鲤就不能用简笔画了,得是彩画才能表现出锦鲤的美。 不然简笔画之下的锦鲤,每一条都长得差不多,完全区分不出来了。 耿奕就让胡嬷嬷准备了画板和厚一点的画纸,再送来颜彩。 先用炭笔勾勒锦鲤的轮廓,再一点点修改细节,看着要灵动一些,然后她才开始上色。 用浅黑色再次够了锦鲤的轮廓出来,然后开始上黑白两色,中间添上一点金色。 她看着透光的方向,给锦鲤加了点阴影,就好像有种真的在窗边沐浴阳光的锦鲤一样。 如玉在旁边赞叹道:“主子,这锦鲤仿佛要从画里跳出来。” 弘昼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耿奕脚边来,“啊”了两声,好像赞同如玉的话。 耿奕好笑低头问道:“你才多大一点,就知道好看了?” 也对,弘昼这小子虽然不大,审美倒是跟四爷一样好。 弘昼哼哼唧唧两句仿佛在反驳,小手一伸,差点把画板给弄翻了,吓了耿奕一跳。 奶娘赶紧把弘昼抱起来,胡嬷嬷把画板重新放好,又挪开了一点。 弘昼不太高兴,伸着小手想要抓上面的画。 虽然在耿奕看来,他更像是想抓住画里的锦鲤。 耿奕用指尖点了点弘昼的小鼻子,笑着道:“这才画了一条,还有一条锦鲤没画呢。” 另外一条锦鲤也是黑白主色的,她刚才画过一条,这次动作就比之前更快一些。 最后在添加银色的时候耿奕就有点发愁,颜料里面根本就没有银色。 这种白中带着点银的颜色实在太难办了,银色是颜料调不出来的,也没有现成的,一般是里面添加了金属,才会显现出银色来。 见耿奕停下手,皱着眉头发愁,胡嬷嬷就问道:“主子画得挺好的,是哪里不对了吗?” 耿奕就指着画中的锦鲤道:“缺了银色,这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胡嬷嬷和身边的丫鬟忽然低头行礼,耿奕回过头来,不意外看见四阿哥。 他自从进了园子之后,每次过来都有点神出鬼没,耿奕渐渐都开始习惯起来。 四阿哥指着画笑道:“画得不错,刚才你说缺了银色,回头让人烧一烧就好。” 银色可能需要试一试几种不同的金属,看哪个跟银色更靠近一点,还能用在画纸上。 耿奕就奇怪道:“爷,这是去哪里找人烧了?瓷窑吗?” 四阿哥答道:“瓷窑离着远了点,正好在园子角落开辟一块地,让人筑个窑来烧就行。” 说是角落,估计离着这边也是很远的,其实跟京郊的瓷窑差不离了。 不过瓷窑在园子里,就不必出园子,东西能立刻送过来就是。 耿奕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爷是打算让人弄个瓷窑,回头也在园子里烧瓷吗?” 四阿哥不意外地点头道:“我住在园子这边,派人去瓷窑那边得绕路,还不如把工匠接过来。这边烧好了,等我过目后也能直接送进宫里去。” 敢情这是烧给皇帝用的,难怪他如此上心。 而且出了园子,派人来来往往比较扎眼,路上谁都能看见。 在园子里来回跑,倒也没那么显眼的。 反正都要烧,索性用耿奕需要的银色来试着烧新瓷窑,也能反复调整到最好的温度状态。 工匠当天就被送过来了,都是熟悉这个的人,很快就把瓷窑搭了起来。 简单烧过后没什么问题,就开始烧各种银色的金属来给耿奕做颜料。 有些金属烧过后会变成黑色,有的会变成绿色,反反复复换过很多种后终于烧出银色来,立刻就派人送了过来。 耿奕也得以把这幅双锦鲤的作品画完,其实大部分已经完成了,只等着银色的颜料,在锦鲤的背上添几笔就足够了。 虽然每天都换一半的清水,锦鲤还是一天比一天要蔫一点。 不知道鱼缸是不是依旧不够大,还是锦鲤们每天被弘昼盯着浑身难受,她把锦鲤画好,递给弘昼就跟他解释道:“我把这两条锦鲤画下来了,回头就让人换新的锦鲤,一样的漂亮,可以吗?” 弘昼听得懵懵懂懂的,看一眼画,再看一眼鱼缸,似乎不明白怎么两条锦鲤变成四条了。 耿奕就让太监抬走鱼缸,弘昼这个就看懂了,哼唧两声表示不满。 她只好重复了一遍,看弘昼不明白,只好带着他跟上换锦鲤的太监去了钮钴禄格格住的地方。 钮钴禄格格这边的锦鲤也是蔫蔫的,打算换掉,弘历难得没哭,还兴致勃勃看着太监把锦鲤放回去,然后开始捞新的锦鲤送上来。 弘历还知道太小的锦鲤是不行的,小了就会哼哼唧唧表示不满意,让太监们重新再捞一条上来。 弘昼看着太监把锦鲤放进湖里,然后开始捞新的锦鲤上来,忽然就明白了耿奕刚才的话,哼哼啊啊的,还伸出小手拍了下奶娘的肩膀,似乎在催促她赶紧让太监换锦鲤。 耿奕看着这两个最小的监工,不由好笑道:“刚才给弘昼解释两遍他都不太明白,只好带着他过来一看,这会儿瞧着是明白了。还知道挑挑拣拣的,指挥起人来了。” 钮钴禄格格也笑道:“可不是,弘历在这边怎么都不肯挪脚,好在放锦鲤的时候也没哭,估计是知道还有满池子的锦鲤,也就一点都不着急了。” 因为有那么大的鱼池在,弘历也就不觉得自己只有两条锦鲤会少了,偶尔会让奶娘抱着他站在湖边,仿佛是巡视一下自己拥有的锦鲤们。 锦鲤一眼看不到尽头,多不胜数,太监给弘历捞完开始给弘昼捞,弘历也没意见了。 反正就捞两条,弘历自认还给得起! 这还是耿奕猜的,主要弘历确实没闹,就上前笑着夸奖道:“弘历真乖,今儿笑起来特别好看。” 弘历咧嘴一笑,露出无齿笑容来,萌得耿奕都想低头亲上一口。 不过没等她行动,胳膊就被轻轻一拍,扭头发现是弘昼的杰作。 他满脸不高兴看过来,耿奕立刻回过神道:“咱们的弘昼更乖,看这漂亮的小脸,生气就不好看啦!” 弘昼看了她一眼,被耿奕牵着小手柔声哄了哄,脸色才缓和下来。 耿奕想到以后夸别的孩子得离远一点,别叫弘昼听见了。要是听见了,就要加倍给弘昼夸回去才行! 这孩子平时懒洋洋的,耿奕还觉得她已经夸回去了,应该就不会再计较。 等晚上的时候,耿奕都上榻准备睡觉,胡嬷嬷说奶娘怎么都哄不睡弘昼,还非要过来。 不得已,耿奕只好让奶娘带着弘昼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别是小身板哪里不舒服了。 哪知道弘昼过来就哼哼啊啊表示不满,揉着眼睛明显是困了就是不肯睡。 耿奕坐在榻前抱着他,还被小手拍了两次胳膊催促。 她都愣住了,看弘昼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耿奕心想,不是吧? 她只能带着困意把弘昼又夸了几句,后者总算了满意了,倚着耿奕转眼就呼呼大睡。 耿奕抱着这孩子简直哭笑不得,记仇这一点弘昼不但继承上了,还在这事上一点都不懒了! 第71章 第二天钮钴禄格格带着弘历过来串门, 耿奕就让胡嬷嬷带着弘历去看屋里的锦鲤。 两兄弟排排坐,看着锦鲤游来游去目不转睛的,她们两个就能安静下来说说话。 钮钴禄格格是松了一口气, 除了看锦鲤的时候, 弘历是一刻不能离人。 稍微不注意, 弘历就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一个奶娘加上三个丫鬟, 几乎是一直盯着都不能眨眼才行。 她就感慨道:“还是弘昼乖一点不喜欢到处乱爬,弘历最近很喜欢到处爬,爬得还特别利索。之前还钻进床榻底下,险些没找着, 如今只能用箱子把床榻底下都塞满了,让他进不去才行。” “弘历扶着门槛还能跨出去, 我琢磨着要不把门槛加高一点,或者弄个大一点的柔软垫子拦在门口,免得一不留神他就跑出去。” 钮钴禄格格从来不知道带孩子能这么累人,以前看四福晋带弘辉的时候也是比较轻松。 弘辉从小就乖, 还安静, 几乎不会哭闹。 弘历就不同了,一天不哭就不错了,哪怕一天只哭一场都算好的了。 如今才会爬, 他就已经皮成这样, 等会走的时候更是得使劲盯着才行,钮钴禄格格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累。 这孩子上辈子是猴子吗,怎么整天想要上天入地的? 厨房很快送来一盘桑葚芝麻糕, 还有一碟山药脆饼。 桑葚芝麻糕酸酸的, 山药脆饼里面裹着莲蓉馅, 吃着甜甜的。 也没配茶,而是送来一杯果汁,喝着也是酸甜可口,十分解渴。 耿奕见钮钴禄格格好奇,就笑着解释道:“这是我让人做的,里头是用树萝、胡萝卜、西芹榨汁,然后搁了点蜂蜜进去。口感酸酸甜甜,喝着解渴,也能美白养颜。” 树萝就是菠萝,是南边小国送来的贡品。 送的不多,一部分留在宫里,一部分就被皇帝送给几个在京城的阿哥了。 送来的菠萝不够每人一个,四阿哥就让厨房想办法每人分一点尝一尝就好,毕竟吃多了舌头也不太舒服。 厨房就把一部分榨汁,余下的可以做成糕点各处分一分。 耿奕就要了一份榨汁,让厨房再添上别的蔬菜,做了这么两杯蔬果汁。 她们虽然不怎么出去晒太阳,但是紫外线这个东西无处不在,一不留神就容易晒黑。 这里又没有防晒霜,只能隔三差五在夜里抹点珍珠粉和雪玉膏在脸上,当做涂抹面膜来用,能修复美白一下,却远远不够,怎么都要内外兼顾才行! 听说能美白,钮钴禄格格就连忙多喝了两口,一白遮三丑,谁能不爱肤如白雪呢? 刚入口她感觉味道有点奇怪,蔬菜和水果混在一起不太习惯。只是多喝两口习惯后,口感还可以。 加上能美白,钮钴禄格格更不会拒绝了。 很快树萝做的点心也送了上来,只是糕点里面夹了切成小块的树萝,一口咬下去,会咬到脆脆的颗粒,吃着还挺新奇。 两人惬意地吹着凉风说了一会话,四福晋那边就请她们过去一起打叶子牌。 耿奕欣然答应,钮钴禄格格也没拒绝。 她们带上各自的娃一起过去上下天光,李侧福晋已经到了,身边跟着依旧十分害羞的怀恪,还有已经会自己走的弘时。 弘时走得还挺稳的,小小的个子走路一扭一扭的,特别可爱。 弘辉也在,跟大人一样给她们见礼。 耿奕留意了一下,她们去的是后头的院子,一进门她没见着鱼缸,不知道四福晋把锦鲤放在哪里了。 四福晋看耿奕四处看了看,就笑着问道:“妹妹是不是在找鱼缸?弘辉十分喜欢,我就挪到书房隔壁去了。” 弘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读书做功课累了,去隔壁看看锦鲤,也能放松放松。” 耿奕想着这孩子多乖啊,来园子都不出去玩儿,每天只努力上课,然后回到书房就读书写功课,只休息的时候才去看看锦鲤算是放松。 弘辉还很有当长兄的样子,招呼几个弟弟一起去看锦鲤。 弘历和弘昼被奶娘抱着过去,弘时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过去了,却不要奶娘抱,迈着小短腿慢吞吞在后边走。 四福晋就笑道:“弘时走得挺稳的,感觉前阵子还只会扶着墙站稳,才没几天就会走了。” 李侧福晋笑着点头道:“是,之前弘时身上长了红疹子,他坐着就屁股痒,就喜欢站着了,身上没贴在地上就舒服一点。站得多了,他却不太敢往前走。” 她转过头来笑笑道:“还是爷让人送锦鲤过来,鱼缸特别大,弘时好奇想靠近看,不知不觉就松开手走过去鱼缸附近,愣是会自个走了。一开始走,弘时就停不下来,不爱人抱着,走得多就稳当了许多。” 弘时当然刚开始走,腿脚还不太稳容易摔,枝嬷嬷和奶娘就一人一边护着他,摔着的时候也能立刻托着点儿,不会把小屁股摔两半了。 差点摔了几次,弘时走路就慢一些,渐渐就更加稳当起来。 四福晋也笑道:“锦鲤确实漂亮,送来的是红白金三色,游动的时候特别好看。” 按照弘辉的话来说,锦鲤游动的时候就跟仙子一样。 鱼鳍在光线下几近透明,似是仙女的纱衣,在水中翩翩起舞。 看得出弘辉也很喜欢锦鲤,她们还跟着过去远远看了一下。 弘辉的书房在院子最后边,有好几个房间,他的卧室也在这里。 鱼缸就放在书房隔壁空置的房间,地上铺了地毯和凉席,显然是弘辉之前就吩咐人做好,等着弟弟们过来玩儿了。 耿奕想着弘辉真是个好哥哥,想得尤为周到。 弘历显然不乐意让奶娘继续抱着,手脚并用挣扎着要下来。 奶娘不得已把弘历放下,弘昼也跟着要下去,两兄弟继续并排坐在凉席上。 弘时上前凑近鱼缸盯着锦鲤,后来可能也有点累了,就坐在弘昼身边。 弘辉看着笑了笑,也学着弟弟的样子席地而坐。 四兄弟排排坐,李侧福晋就低头问女儿:“要过去看锦鲤吗?” 怀恪轻轻摇头,小手抱着她的大腿不放。 李侧福晋有些发愁,这孩子也太腼腆怕生了一点,还容易害羞,跟兄弟们都不大亲近的样子。 耿奕弯腰看向怀恪,见她怯生生往后边躲了躲,就笑道:“等会要跟我们一起玩叶子牌吗?” 怀恪小声道:“我、我不会玩这个。” 耿奕就问道:“那你平日都会玩什么?” 怀恪看了李侧福晋一眼才道:“我平日就在院子里做女红,我喜欢做这个。” 她可能想起上回四阿哥说怀恪只学女红不学算账,不太高兴的样子,就让怀恪连忙急着解释了一句。 耿奕的女红比较凑合,却也不算糟糕:“那要不我们一起来做女红?” 怀恪有点懵了,不知道为何突然要做女红,又要做什么,还是小幅度点了下脑袋。 耿奕就跟四福晋解释道:“看着孩子们都很喜欢锦鲤,只是锦鲤在鱼缸里养不久,过阵子就要换掉。又不好上手摸,我之前就琢磨着要不做个跟锦鲤差不多荷包,小阿哥们看着可能会喜欢。” 四福晋倒无所谓,反正叫她们过来玩叶子牌就是打发时间,如今一起做女红也是一样,就让廖嬷嬷去取了针线来。 怀恪看几人真的陪着自己做女红,又是高兴又是忐忑,坐在李侧福晋身边都不敢吭声。 耿奕就跟她主动说话道:“这荷包打算做什么颜色的锦鲤?你房间那边的锦鲤是什么颜色的?” 怀恪就努力形容了一下,比划道:“锦鲤头顶上是红的,其他是白色的,有一点点黑色,跟墨汁滴落在身上一样。” 耿奕点点头,让胡嬷嬷去取了自己的炭笔来,在纸上随意勾勒出一条锦鲤来:“这样的?” “对,黑色尾巴这边也有一点。” 怀恪看着耿奕添了几点黑色,连连点头,眼睛都放光了:“对,就是这个样子。” 李侧福晋低头一看也惊讶道:“果真是一模一样,耿妹妹画得真像。” 耿奕看怀恪爱不释手的样子,就把画送给她了:“虽然简陋了一点,不过当图样来做荷包还是可以的。” 怀恪特别高兴,小脸上全是笑容,带着画道谢后就在一旁开始选线的颜色,美滋滋的样子确实很喜欢做女红。 李侧福晋就小声跟耿奕道:“她打小安静,生病的时候不能出去,只能躺着发呆,见我在榻前做针线,就感兴趣起来。” 做女红就不必出去,怀恪看着也不喜欢出外跑动,跟弘时的性子截然不同。 她就喜欢在屋里安安静静地画图样,然后做点女红打发时间。 当然之前被四阿哥说过,给怀恪请了个女先生,怀恪也有好好上课,学算数写大字,但是其余时间就是喜欢做女红,李侧福晋也拿这个女儿没办法。 怀恪的身子骨有点弱,尤其肺不是特别好,稍微吹着风就容易咳嗽。 耿奕之前看过,怀恪就是天生肺弱,得慢慢调理起来才行,如今她已经比以前要好得多。 因为体弱的缘故,怀恪不喜欢到处跑,也是因为身体受不住,更没那样旺盛的精力。 她会喜欢安安静静做女红,其实也有身体的缘故。 怀恪也不能总无聊发呆,手头有点事做,也能打发一下时间。 而且做好一个荷包,她还十分有成就感,算是两全其美之事。 怀恪很快挑好几个颜色的线,比划了一下感觉不错,就拿过来给李侧福晋和耿奕看看。 耿奕点头夸道:“怀恪选的线这颜色真不错,跟画很像了。就是荷包才丁点大,整条锦鲤绣上去很费功夫,密密麻麻的也伤眼睛,不如咱们弄个小一点的?” 怀恪听话地点头,就见耿奕随手画了个Q版的锦鲤,胖乎乎的,虽然颜色跟之前的一样,就是又胖又短。 看了一会,怀恪忍不住道:“耿额娘,这锦鲤也太胖了。” 耿奕就笑道:“胖乎乎的,看着是不是特别可爱?” 怀恪抿着唇犹豫了一会才鼓起勇气开口道:“这么胖,锦鲤会不会游不动?” 耿奕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就是一种夸张的绘画手法,重点是胖头身的可爱。 不过显然怀恪并不能接收到她的想法,又觉得耿奕特地画的图样不能浪费,就还是按照这个胖头鱼绣了个锦鲤,打算回头送给耿奕当做感谢。 怀恪虽然腼腆,年纪也不大,却心思细腻,能看得出耿奕也是怕几人开始玩叶子牌之后,担心自己一个会孤单,才会请其他人跟她一起做女红的。 耿奕还用心给她做了两幅画,哪怕后来的锦鲤太胖了一点有些奇怪,怀恪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几人一边说着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女红,毕竟也不必那么赶,手上有点活打发时间就好。 耿奕就问道:“怎的没见宋姐姐?” 李侧福晋就道:“宋格格昨儿去佛堂那边呆了一会,天儿太热,里边又不透风,就热得有点头晕,在屋内歇着,我已经请曲女医去看过了,倒也不严重,多休息一会就好。” 耿奕不由皱了皱眉头,这大热天在一个不通风的屋子里面,还烧了很多线香熏着,宋格格能不头晕难受吗? 而且中暑不是一件小事,严重的可是会死人的! “宋姐姐也太乱来了,身边人没劝着点儿?” 李侧福晋就叹气道:“哪里就没劝,就宋格格这性子谁能劝得动?” 她想了下,很可能就四阿哥能劝说得住了。 可惜这些年来四阿哥已经不怎么去宋格格那边,去也只坐一会就走,两人几乎没什么话能说,四阿哥也就不大爱去。 宋格格心里郁闷,却是个嘴笨的,不知道该跟四阿哥聊什么,心里着急得慌。 如今住到园子里,比雍亲王府要宽敞得多,夏天也要舒服不少,哪知道宋格格愣是把自己给热着了。 李侧福晋见耿奕皱眉,就说道:“耿妹妹也别担心,曲医女连药方都没留,只让宋格格多喝点绿豆汤。” 也好在宋格格不讨厌绿豆,能喝得下去,歇了一天感觉就好多了,确实不怎么严重。 耿奕点点头,稍微松口气后问道:“园子里还有佛堂的?” 四福晋就在旁边答道:“是,往西边去的月地云居,有佛寺也有静室。” 四阿哥信佛,园子里有佛寺并不意外。 耿奕琢磨了一下,从杏花春馆去月地云居还挺远的。 估计宋格格未必是在佛堂里热着,而是在去的路上给热的。 园子太大,内里很少用马车,大多是轿子。 轿子里头就不好放冰了,那么远的距离走过去至少得小半个时辰,在轿子里的宋格格不就要热晕过去了? 四福晋又道:“原本宋格格想要住到佛堂里头,也就不必来回跑了,不过爷没允许。” 四阿哥带着女眷过来园子避暑,大家都在宫殿里住着,就宋格格跑去佛堂住,不知情的外人还以为四阿哥苛待了这个在身边呆得最长久的格格,哪里会同意呢! 耿奕深以为然,而且月地云居在园子的西边,离着九州清晏这一块也远,宋格格住在那边再过来就不方便。 而且也不合适,因为西边的武陵春色里头还住着高太傅呢! 原本就为了女眷都住到九州清晏后边这一块来,前后隔开,如今宋格格住过去,高太傅就得挪出园子去了。 那弘辉去上课就更不方便,毕竟高太傅也不能住到后边来,总不能让人挪到园子外边住吧? 四福晋也是这么想的,于是琢磨一番,最后还是让宋格格跟着李侧福晋一起住了。 一来宋格格要一个人住着,冷不丁跑去佛堂那边不回来,谁也发现不了。 二来比起耿奕这边,李侧福晋那边就要热闹得多了。 弘时这孩子的动静尤其大,殿内必然热热闹闹的。 宋格格身边,缺的就是这份热闹。 一个人在安静的地方呆久了容易胡思乱想,越想越是闷闷不乐。有点声响闹一闹,自然而然就会被转移开去。 还别说,宋格格住在杏花春馆一段时日,也就第一回 想起去佛堂的事来。 李侧福晋偶尔跟她一起做做女红说说话,半天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了。 不然宋格格独自住着,必然会抄经半天,念经小半天,然后再捡一捡佛米,过得清心寡欲,就差没直接住到尼姑庵去了,作息是一模一样的。 李侧福晋跟她住一块之后才知道宋格格的作息如此恐怖,寅时一刻就起来,洗漱后就开始抄经,一直到辰时才结束。 然后宋格格吃点东西又继续抄经到午时,休息一会就开始念经到申时,再就开始捡佛米了,持续到天黑要点灯的时候才算是结束。 李侧福晋以前只知道宋格格吃斋念经,如今瞧着这哪里是修行,完全是要跟自己的身子骨过不去了。 宋格格原本就没多强壮,吃用耿奕给的方子后慢慢要好一点了,如今这么折磨自己,不就把之前好不容易调养起来的一点底子又毁掉吗? 吓得李侧福晋一有空就让人请宋格格过来,生怕她这样下去把自己折磨坏了。 四福晋也耳有所闻,对宋格格是毫无办法。 宋格格还倔强,谁来劝她都应着,转头该干嘛就干嘛。 她们说了一会话,廖嬷嬷就小声说弘辉让厨房送了点心过去书房隔壁,让几个弟弟可以一边看锦鲤一边吃点心。 四福晋笑着点头,耿奕就赞道:“弘辉阿哥实在贴心极了,真是个好兄长。” 李侧福晋深以为然,平日弘时哪里有这么好说话,还是弘辉会带孩子,这会儿都没听见弘时哭闹的声音,实在是难得。 耿奕感觉在园子里住着的时间过得很快,明明什么事都没做,每天舒舒服服的,转眼就过了好些时日。 她特意远远看了四阿哥让人种下的牡丹花田,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如今花苗都长得不错,郁郁葱葱的,十分壮实。 花匠们小心翼翼伺候这些娇贵的牡丹,生怕它们来年不开花,这罪过就大了。 瓷窑那边也出了不少瓷器出来,不过四阿哥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只有一个胭脂红的珐琅瓷瓶很得四阿哥喜欢,他还特地带过来给一起纳凉的四福晋和耿奕看看。 苏培盛小心翼翼抱着一个锦盒,里边就放着这红色珐琅瓷瓶。 打开盖子,绯红的瓷瓶轻轻放在桌上,花鸟纹都是金色的,线条柔和细腻。 耿奕仔细一看,瓶子上的花朵连花瓣的线条都清晰可见。 她都能想象到瓷窑的工匠们究竟多头秃,反复做过多少回才得了这么个漂亮细腻的瓶子来。 四福晋一看就笑道:“这瓷瓶着实漂亮,爷是打算送进宫里去献给皇上吗?” 四阿哥笑着点头道:“出了好几回炉子,就只有这个瓷瓶能看。” 耿奕就开玩笑道:“炉子其他几回出的那些瓷器,若是爷看不上,不如就通通送给我?” 四阿哥看不上,不等于那些瓷器不好看啊,她全收了回头换着用也挺好的。 闻言,四阿哥伸手虚虚点了下耿奕,笑着道:“几炉子出的瓷器实在太多了,你要放哪里去?“ 他沉吟片刻道:“回头再出几次新炉子,有不错的就给你们送过来。” 四福晋和耿奕笑笑,起身先谢过了四阿哥。 隔了几天,耿奕还真收到了四阿哥让人送来的一对瓷碗。 放在锦盒里头,用绸缎铺着底下,依旧没能遮掩住这对瓷碗的美。 耿奕小心翼翼取了一个瓷碗出来,这瓷碗上分成四块,描绘的却是不一样的花卉。 牡丹、菊花、梅花和荷花,四种花代表四个季节,着实心思巧妙。 每种花都是盛开的状态,连花瓣都描绘得极为仔细。 尤其是菊花,一小片长条的花瓣竟然也能描绘得如此清晰,丝毫没有糊成一团,线条极美。 花卉的背景是青色的,隔开的图案却是粉色的,恰好这四种花选的也是粉色,遥遥呼应上了。 这花瓣上还不是纯粉色,是渐变的,突出花瓣的层次感来。 每种花还有绿叶衬托,绿叶和青色并不冲突,却也突出了绿叶的姿态。 可以说这每一种颜色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美且融合在一起,毫无突兀之感。 耿奕不由感慨,难怪四阿哥看不上其他,他看上的却真是美不胜收的好东西,她看着都有点舍不得用了。 四阿哥后头过来了,看见耿奕爱不释手的样子就笑道:“这东西就是用的,放着就没意思了,反正以后总会有更好的。” 耿奕开始怀疑以后真会有比这个更美的?瓷窑的工匠们那个头发还好吗? 见她露出狐疑的神色来,四阿哥就淡淡道:“工匠们就该精益求精才是,之前每每都是我画了图样送过去,后来就让工匠们自个琢磨了。” 他给了这么多的图样当参考,工匠们该是明白自己想要的风格和图案来。 耿奕很想说,工匠们哪怕明白,也未必能都做出来啊! 她替工匠同情了三秒,就直接放下了,毕竟自己都没办法达到四阿哥的要求。 四阿哥倒是对耿奕之前画的几幅锦鲤很感兴趣:“你若是喜欢锦鲤,就挑一副喜欢的画送过去给瓷窑的工匠们看看,烧几套瓷器出来。要是烧得不错,换几个花样,给小阿哥们各自烧一套瓷器用着也是可以的。” 不管是吃用,还是摆件,小阿哥们那么喜欢锦鲤,做出来的瓷器铁定会喜欢。 耿奕想到三彩的锦鲤们,明显比这个瓷碗容易做得多了,于是欣然答应下来。 她拿出最近画的锦鲤,先让四阿哥看看,让他挑出最好的,毕竟自己感觉每幅画都用心了,自然都好看,哪里能挑得出来? 耿奕就担心四阿哥也挑不出来,不是说都好,而是觉得都不够好! 幸好四阿哥对她的作品都挺喜欢的,最后挑的是红黑金的那条锦鲤,另外红白金的也比较抢眼一并挑上了,然后让小太监送去瓷窑那边。 图样送过去,就等着工匠送瓷器回来了。 四阿哥坐下后就道:“十三写信过来,说你给的方子很得用。” 边境实在太冷了,哪怕十三阿哥过去后就立刻让人按照图纸彻热炕,彻好后还需要烘干两天才能用上,也冻得不行。 幸好有耿奕给的汤方在,做起来也简单,有个炉子就行了。 煮上一大锅分一分,随行的人才没给冻病了。 图里深也蹭了两顿,喝完后浑身暖融融,夜里哪怕还不能睡上热炕,一早醒来两只脚丫子终于不是冷冰冰的了! 他简直要喜极而泣,这地方又冷,吃得又全是烤肉,把自己吃得上火不说,冻得每天都睡不好,也是够够的了。 好在十三阿哥带了厨子过来,图里深感觉自己终于能吃点不一样的东西了! 耿奕倒是疑惑:“十三阿哥这会儿才到那边吗?” 算一算时日,十三阿哥出发也好长一段时间了。 四阿哥点头道:“中途遇上马匪,后来碰上大雪迷路了,幸好图里深让人在途中接应,有两个导游在,才把他们一行人带去城内。” 幸好找到得及时,不然十三阿哥带着的那些人都快把食物吃完了。 因为大雪天的关系又没有猎物,大冬天不可能有果子,最多是可以用雪煮水喝,水是不缺的,却也不能喝水饱。 耿奕听着就惊险,好在十三阿哥终于平安到达了。 不过写信过来也是折腾了一番,因为大雪封路,拖了一阵子才送到的。 皇帝那边有一份,四阿哥这边也有一份。 只是皇帝那边说的是公事,最多问候两句,四阿哥这边的话,十三阿哥就要随性得多,写了路上遇到的糟心事,说了汤方好用,说了热炕很舒服等等的琐碎事。 就是跟兄长说的亲密话,十三阿哥还小小抱怨那边的人太爱喝酒,大白天就醉醺醺的,有时候还醉倒在雪地里,要发现得不及时就得凉了。 他还设宴款待斯特罗家族的管家,这人酒量好,频频敬酒,是图里深拼命帮忙挡着。 宴会后,管家也就脸颊有点红,稳稳当当走了。 等管家一走,图里深直接倒头摔下去,把十三阿哥吓了一大跳。 得亏带着大夫去的,给图里深灌了药,他吐完侧躺下,睡了足足一天一夜才醒过来,起来还迷迷糊糊的。 耿奕也不知道如今有没酒精中毒的说法,图里深这好歹是赶紧把大部分的酒水弄出来了,不然真可能要酒精中毒。 还好这会儿烈酒也不至于跟工业酒精一样,不然换到现代,就俄国人直接可以喝工业酒精的酒量,图里深一个人挡酒那真是用性命去挡了! 四阿哥当做趣事略略说了几句,耿奕就听得心惊胆战的。 不过他的面色瞧着还不错,耿奕猜着十三阿哥那边虽然有点小岔子,事情还是进行得挺顺利的。 四阿哥没说太多,耿奕也没问,适逢胡嬷嬷端着乌梅汤过来,他就止住了话头。 耿奕顺势接话道:“这乌梅汤听闻是马厨子最为拿手的,哪怕只是用乌梅和冰糖熬制,我才知道这也十分有学问在里头。” “乌梅得挑果大核小,果肉饱满的那种,文火慢慢熬制,装进坛子后,周围用冰来镇着。冰还要冰得极透才行,每回舀出来都得会挂碗才算是醇厚浓郁。夏日炎热喝上一碗,感觉舌冰齿冷,凉入心脾,着实凉快得很。” “我喝着一碗,还想再来一碗的。” 四阿哥喝着乌梅汤,听着耿奕的话就好笑道:“我平日喝着这乌梅汤确实凉快,听你这么一说,仿佛都要好喝许多。” 耿奕小口喝着乌梅汤,连连点头。 她以前也不是没喝过乌梅汤,只是要么太淡了,要么太浓了一点,没有马厨子这样恰到好处。 不过也能理解,以前是商铺熬的,每天可能成百上千的客人,自然要抓紧时间多熬几炉,就没那么讲究了。 马厨子只需要熬上一坛子,专供园子里的主子们饮用就足够了,自然能够务必用心在这么一坛子里头。 耿奕隔三差五就会要上一碗慢慢喝,喝多了怕太凉了一点。 哪怕喝上几个月,她都不觉得厌了。 反而因为天气渐渐没那么热了,过几天恐怕就不能再喝冰镇的乌梅汤,耿奕还有几分遗憾。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不知道怎的被四阿哥听见了,挑眉问道:“怎的叹气了,有心事?” 耿奕笑着摇头道:“我只觉得园子里住着宽敞自在,过阵子就得回去了,还得等明年才能再来。” 四阿哥就笑了:“原来只这点小事,那你这是白叹气一场了。” 他说完就止住话,留下一点尾巴,让耿奕挠心挠肺想知道,偏偏四阿哥就是不说了。 等过几天,天气完全凉了下来,还不见四阿哥让她们收拾行装回去京城,耿奕就憋不住找四阿哥问了。 四阿哥就笑道:“因着牡丹花田种着,我实在不放心离开,就写信跟皇阿玛说了一声,今年冬天也在园子过了。” 好家伙,这是打算在园子一直呆到明年去吗? 想着等春天的时候,正是牡丹花开,四阿哥必定会请皇帝过来赏花。 等赏花之后没多久,这天就得热起来,他们就能顺势在园子里避暑,岂不是明年秋天才能回京了? 耿奕数了数,顿时高兴起来。 这么宽敞的地方能一直住下去,她是再高兴不过了。 见耿奕高兴,四阿哥也笑道:“你这么喜欢这里?” 耿奕连忙点头道:“是,园子想必春日花团锦簇,之前还跟钮钴禄妹妹说错过了赏杏花的。这夏日是避暑良处,秋冬听说还特别暖和,最是怡人不过了。” 既是要继续住下去,就得布置起来,趁着天凉在房间里都撤掉了凉席,铺上两层厚厚的毯子。 弘历已经开始学着扶墙站起来了,走路的动作虽然不太利索,每天还是会努力练习走两步。 弘昼就不一样了,他连爬都很少,扶墙站根本就没见过。 耿奕担心他一直不肯走,就只能站在几步之外努力鼓励弘昼:“来额娘这里,有你最喜欢的沙锤,还有锦鲤荷包。” 她做了个锦鲤荷包后,弘昼很喜欢,睡觉的时候就跟牡丹沙锤一起放着。 这会儿听见耿奕的话,弘昼就慢吞吞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然后慢悠悠爬了过来。 耿奕就把他抱起来,两腿站在地上:“你就不能学一学弘历,练习一下走路吗?” 也不知道弘昼是不想走,还是没到时候学会走。 耿奕只好带着弘昼去找弘历玩儿,两个小家伙放在一起,弘昼可能会模仿一二。 到头来确实模仿了,却是弘历开始模仿弘昼,两人开始躺着或者趴着不动。 弘历原本那么努力学站的小家伙,竟然也学弘昼懒了下来。 两人躺着哼哼唧唧不知道在交流什么,没多久就头挨着头睡过去了。 耿奕顿时无奈:“我还想着带弘昼过来,能跟着弘历学着扶墙站一会,到头来他把弘历带坏了,一块儿躺着不动弹了。” 钮钴禄格格就笑了:“弘历学了一上午可能累了,刚才两兄弟并排躺着似是在说话,说不准在互相交流该怎么走路来着。” 耿奕倒觉得两人真是在交流,弘历可能会对弘昼说:“我会扶墙站,很快就会走路了。” 弘昼必然会对弘历说:“站着很累,走路会更累。” 弘历想想这话很对,于是跟着躺下了。 耿奕脑补了一下,感觉这对话很可能是真的! 第72章 好在弘昼懒归懒, 看着弘历吭哧吭哧学会走路之后哪里都能去,他好像就开始醒悟了,无论如何都要学会走路, 才能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于是他开始慢慢扶着墙壁站起来, 就是没站多久, 一屁股坐下,很快就躺着了。 躺够了, 弘昼才会爬起来继续扶墙站,可是没什么耐性,扶着走两步就停下。 耿奕这次用锦鲤荷包和牡丹沙锤逗弄好一会,弘昼都不乐意起来。 他每天就练习一刻钟, 然后就开始躺着看锦鲤,或者开始哼哼啊啊不知道在说什么。 耿奕想了想觉得自己太心急了一点,有些孩子走路早一点, 有些孩子就说话早一点, 更有的孩子两个都晚一些, 也不等于孩子不聪明。 该走该说话的时候, 他们自然就会了。 耿奕就每天看弘昼走路练习结束后,给他念念书, 或者指着周围的东西告诉他是什么。 也不是一定要弘昼立刻就学会了, 而是反复多说几次, 以后他学说话的时候可能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来。 当然跟弘昼说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额娘”,耿奕每天都会多说几遍。 因为每次说这个词的时候耿奕就会努力指着自己,弘昼后来可能听懂了, 一说“额娘”的时候, 弘昼就会抬头看她一眼。 但是他死活就不跟着说, 耿奕倒是挺有耐性的。 钮钴禄格格见了一次, 回去也反复跟弘历重复“额娘”这个词。 弘历是压根没听懂的样子,都没看她,不过站起来就比之前稳当多了,还能不扶着墙慢慢走上两步。 他可能感觉会走两步了,冷不丁就跑了几步,把钮钴禄格格吓了一跳。 下一刻弘历就啪叽一下摔在地上,直接摔懵了。 好在地上的毯子铺得够厚,摔着应该也不怎么疼,弘历也可能觉得丢脸了,嚎啕大哭起来。 钮钴禄格格哄得一头汗,总算把这孩子哄住不哭。 她还得时不时摸一摸弘历的膝盖,给他说不疼了,弘历抽抽搭搭才算是止住眼泪。 之后奶娘和伺候的人盯得更紧了,弘历稍微晃了晃,她们就紧张得不行。 摔了一次之后,弘历是不敢再跑了,慢吞吞走路,能走上一小段。 耿奕看着就羡慕,尤其弘历会走了,看着弘昼还趴着,就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炫耀。 第二天耿奕就听说弘昼愿意扶着墙站了,还能走上两步,走得还挺稳当的,她顿时十分惊喜。 她转念想着不会是昨天弘历跑到弘昼跟前来炫耀,把弘昼刺激了一把,于是他就终于开始发奋了? 这倒是一件好事,耿奕看着弘昼吭哧吭哧扶着墙走了几步,也不像之前一样直接坐下休息,而是停了一会再往前走了两步。 而且弘昼走得特别慢,好像每一步都要踏得实实在在,才敢迈开下一步。 耿奕倒觉得动作慢点没什么,看弘昼走得就挺稳当的。 弘昼就跟小乌龟一样慢慢挪了几步,忽然就松开扶着墙壁的手,让耿奕大吃一惊。 胡嬷嬷在旁边已经准备扶着了,后边还有如穗护着,前面就有如玉,墙壁那边更是有瘦削的小李子伸出手拦着,不管弘昼摔在哪边都不会摔着自己。 弘昼松开手后也没急着动,而是站了一会儿,这才迈开第一步。 看得耿奕都紧张起来,紧紧盯着弘昼的小腿。 他迈开一小步,跟刚才差不多,动作很慢,步子也很小。 第一步成功站稳了,弘昼才开始走第二步。 耿奕在旁边握紧拳头不敢开口,免得打扰了专心致志走路的弘昼。 他走一步停一下再走一步,一刻钟下来都没走多远。 然后弘昼忽然站住了,这次步子迈得大了一点,小身板晃了晃算是站稳了才开始下一步,之后他突然扬起小脸看过来。 耿奕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刻就见弘昼迈开小短腿向她跑了过来。 她吓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都想扑过去把弘昼抓住打屁股教训一番。 弘昼跑得并不快,其实跟小碎步一样,就是他一个刚学会走路居然就开始跑,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小李子跑在最前面,打算弘昼如果摔趴下的时候能够立刻伸手接住。 胡嬷嬷跟在后头,如玉和如穗也紧紧跟在两侧,随时伸手。 好在弘昼运气不错,一直跑到耿奕面前来都没摔,还一把扑到她的怀里来。 他跑了一小段路,其实算下来约莫只有两三米,也把耿奕吓得够呛,沉着脸十分不高兴。 弘昼窝在她怀里,看着耿奕的面色,眨眨眼后突然开口喊道:“额娘。” 这喊得字正腔圆,把耿奕都喊愣了。 可能看她没反应,弘昼又喊了一声,这次还是特别清楚。 耿奕就忍不住叹气,这小家伙简直是人精,知道她反复教这两个字眼,在自己生气的时候喊出来,她就不会惩罚弘昼。 弘昼又甜甜喊了一声,耿奕一肚子的火气就彻底没了。 她轻轻捏了下弘昼的脸蛋叹气道:“你这孩子也太机灵了一点,就是把机灵劲用在这上面了。” 耿奕的动作很轻,弘昼显然发现她不生气了,于是立刻就不喊了。 气得耿奕忍不住多捏了一下,这孩子脸颊肉嘟嘟的,捏着就软乎乎的特别舒服。 弘昼越长还越好看,要不是这性子太懒,偶尔太气人,就什么都好。 危机解除,弘昼估计也是累了,跑了两三米,恐怕也是用尽了他的洪荒之力,躺在耿奕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开始呼呼大睡了。 耿奕抱着他一会儿,等弘昼睡得沉一点,才让胡嬷嬷接手,小心翼翼把弘昼抱去隔壁榻上睡。 她想着弘昼心血来潮学会走路,明天可能又继续懒。 哪知道第二天弘昼醒来,吃完糊糊后就开始叫“额娘”,喊得还挺带劲的。 等耿奕过来,他用小手推了推,看向外头,瞧着是要出去玩儿。 耿奕就让奶娘抱着弘昼,带着他跟平日一样在附近溜达,走到门口就绕回来。 谁知道弘昼拍着奶娘的肩膀不让她绕回去,一直看着外边。 耿奕就猜道:“弘昼想去外边?” 弘昼还真是点头了,她就尝试着出了万方安和,一路随意走着。 倒是碰上了带着弘历过来玩的钮钴禄格格,笑着道:“耿姐姐也带弘昼出来散步?” 耿奕摇头道:“弘昼一直要出来,也不知道想去哪里。” 她扭头却见弘昼拍着奶娘,示意让他下来,然后稳稳站在地上都不用别人扶着。 钮钴禄格格就愣了一下,然后弘昼就迈着小短腿走过来,绕着弘历走了一圈回到耿奕身边。 耿奕就知道,弘昼这小子学会走路,就想跑到弘历面前来炫耀! 弘历似乎也愣住了,毕竟昨天弘昼还不会走,怎么今天就会啦? 他迈着小腿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弘昼就跟着弘历往前走了两步。 两人走得慢吞吞的,一个比一个走得稳当。 就是他们两兄弟并排走着,耿奕眨眨眼,这两小孩不会在比试谁走得更好吧? 弘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好在被奶娘一把抱住才没摔在地上。 弘昼低头看着趴在奶娘怀里的弘历,咧嘴笑了一下。 弘历这下不高兴了,扁着嘴,双眼饱含泪水。 耿奕都无奈了,弘昼这算是欺负弘历了吗? 她赶紧拿出锦鲤荷包来,在弘历面前晃了晃。 被吸引住视线,弘历坐在奶娘怀里,伸出小手就要抓住荷包。 然而有另外一只小手的速度更快,从弘历面前把荷包拿走了。 耿奕看着身边的弘昼紧紧拿着锦鲤荷包,一副“这是我的”表情,只得对钮钴禄格格歉意笑了笑。 钮钴禄格格倒是早有准备,拿出沙锤来塞到弘历手里。 弘历丢了荷包又想哭,冷不丁怀里多了个沙锤,他晃了晃玩了起来,就把荷包忘记了。 耿奕低头对弘昼道:“我们回去吧,等会天儿就晒起来了。” 弘昼伸出小手牵住她,明显是同意回去了。 耿奕着实送口气,她真怕弘昼不乐意回去,还要跑远一点。 看来他就是想找弘历炫耀一番,并不是想出去玩儿。 耿奕招呼钮钴禄格格一起回去万方安和,两个小的又一起去看锦鲤了,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并排坐在鱼缸面前,目不转睛盯着锦鲤游来游去。 这次换了两条黑白两色的锦鲤,色彩没那么鲜艳。 不过太监们也是尽力了,之前四阿哥监工过一次,后来哪怕不在,他们也不敢偷懒,怎么都要捞出跟之前差不多大小的锦鲤来,还要不带重复的,也是够辛苦的了。 幸好池子里的锦鲤是真的多,哪怕被捞了这么多回,依旧有不同花色的锦鲤。 加上它们之前许多养在池子里,吃得不少,养得一条比一条肥,不然太监哪怕想多捞几条估计都难了。 厨房送来的酸梅汤很得钮钴禄格格喜欢,这会儿天没那么热,就没有用冰镇,依旧十分可口。 钮钴禄格格就好奇道:“昨儿见弘昼还不会走,怎么今天就会了?” 弘昼居然一天就学会了吗? 耿奕无奈一笑:“平日弘昼懒洋洋的,昨天看弘历在自己跟前走,就忽然发愤图强,也就能走几步了。” 钮钴禄格格听得一笑,又想起今天弘昼跑出来在弘历面前走一圈,明显学着弘历的样子炫耀一番,这性子倒是挺有趣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虽然话没说出口,但是彼此都明白,弘昼这性子跟四阿哥是像了个十足十。 忽然就见四阿哥满脸不悦过了来,耿奕不由好奇道:“爷这是怎么了?” 她让胡嬷嬷送来酸梅汤,特意要了冰镇的,让四阿哥好好冷静下来。 四阿哥喝了半杯酸梅汤,这才感觉没那么生气了,无奈道:“还想着十四弟能赶回来过新年,哪知道被绊住了,恐怕得明年才可能回来。” 耿奕听得一怔,十四阿哥在边城接连大胜,又有八阿哥辅助,两人联手该是把准噶尔的人击退才是,怎的又被绊住了? 四阿哥喝着酸梅汤,满脸不高兴。 阿拉布此人实在太狡猾了,十四阿哥和八阿哥联手派人偷袭,哪知道这人竟然有好几个替身。 杀了一个又有一个,简直多到数不清。 甚至有些替身还是阿拉布同父的兄弟,他还挺狠心的。 这人不但用替身,自己还逃得挺远,跑到海青城联合了几个部族打算卷土重来。 十四阿哥正派人追踪过去,一时半会还奈何不了阿拉布。 毕竟此人跟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相当会躲藏,又有替身混淆视线。 十四阿哥都快气疯了,要不是有老李劝着,估计都想直接带兵杀去海青城。 反正抓不住,不如全都围剿算了。 也得亏老李劝住了,毕竟如果去海青城,补给线更长,后边输送粮草更不容易。 还不如把大军留在原地,阿拉布哪怕联合了几个小部族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就是有点烦人罢了。 四阿哥只有点可惜,十四阿哥西征好久了,还以为能赶上这个春节,却只能等明年去了。 喝过酸梅汤,四阿哥也就真的渐渐冷静下来。 他抬头没见着两个小阿哥,就知道弘历和弘昼必定去看锦鲤了。 耿奕见四阿哥的面色平静下来,就笑着说起弘昼会走路的事,还是被弘历给刺激的。 四阿哥难得露出点笑容来:“弘昼平日懒洋洋的,还不如弘历来得积极。以后开始读书的时候有几个兄弟一起,弘昼就懒不起来了。” 弘昼是懒,不过自尊心却很强,也是个倔脾气。 他可以不想干,但是谁超过自己了,又要爬起来努力超过去,然后才再继续躺平。 没人刺激一下,弘昼就能一直躺平了。 耿奕心想四阿哥对弘昼的性子还挺了解的,以后等孩子读书的时候,她估计都不用操心了。 反正有弘历在,弘昼就肯定会努力一点? 不过他这性子,等长大后也不会整天办丧事来闹腾了吧? 当圆明园被染成金黄色的时候,四福晋办了一场菊花宴。 天儿有些凉了,宴席就没办在外头,而是设在上下天光的临水湖亭,四面没有遮挡,最是适合赏月。 亭子一周摆满了菊花,正是盛开的时候,金黄一片。 耿奕还奇怪四福晋怎么只买金黄这个颜色的菊花,而没有其他颜色。 然后她想了想,如果不是同一种颜色,那么摆在一起就会特别突兀了。 试想一下金黄里面有个粉的红的,那么不对称,四阿哥看着不得抓狂? 而且都是一种颜色,采买起来也方便许多,不必多跑几个地方,倒是挺方便的。 菊花宴讲究是是冷盘热菜,足有四荤八素,荤为鸡、肉、鱼,素为豆腐、蔬菜、菌等等,全都是有菊花入菜。 冷盘上的是碧菊桶子鸡,菊叶糟肘花,菊香如意卷和金菊拌香干。 热菜上的是金菊宫燕,白菊傲霜翅,飘香石斑鱼,菊形虾,菊叶鳗花和菊香蟹肥。 另外还有菊花粥和菊花羹,耿奕感觉吃完浑身上下都是淡淡的菊花香气。 菊花能入食,也能入药,是极好的食材之一了,吃着对身子骨也好。 用药的时候对疏散风热,平抑肝阳,清肝明目都很有作用。 孩子们坐在小桌上,有奶娘、嬷嬷和丫鬟围着伺候。 弘辉原本想过去看着弟弟们,被四阿哥留下了,觉得他是大孩子了,该是跟大人们一起落座。 怀恪也紧紧跟在李侧福晋身边,跟着落座了。 三个小阿哥就坐在另外的小桌上,弘时还是要奶娘喂饭,还坐不稳当,一会就要起来换个地方,一会就要四处走动,奶娘得追着喂。 弘历比弘时要好一点,虽然是奶娘喂,却是乖乖坐着,也就经常换个坐姿,倒没四处乱跑。 弘昼也是窝在奶娘怀里给喂的,但是喂了两口好像不大满意,要坐在凳子上,自己拿起了小勺子吃了一口。 有一半都掉回碗里了,不过他也吃到了一半,还指着前边“啊”了一句。 胡嬷嬷会意道:“弘昼小阿哥是要这道菜吗?还是要这一道?” 她比划问了一下,说前面的时候弘昼没吭声,后边那句才说了个“要”字回应。 胡嬷嬷激动坏了,赶紧给弘昼夹了两筷子,看他慢吞吞吃完,又要了隔壁的菜。 弘历看弘昼吃得欢,也不乐意被奶娘抱着喂,跟着坐在桌前,也拿起小勺子自己吃。 他还能指挥丫鬟们给自己布菜,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忽然就来了乐趣。 两兄弟并排坐着,这边“啊”一句,那边“要”一声。 到处跑的弘时就溜达回来,看两个弟弟吃得那么高兴,也不乐意跑了,坐下后拿着勺子吃了起来,开始加入抢菜行列。 弘时年纪大一点,口齿比两个弟弟清楚多了,叫的都是“这个”“那个”,布菜就要快得多。 耿奕回头看了一眼还挺惊讶的,听胡嬷嬷低声解释一番就笑了。 果然有人抢,饭菜才更香了? 不过也好,弘时这样总算没再费奶娘。 之前因为他长了热痱,伺候的人都被撤掉了,唯独留下了奶娘。 毕竟奶娘就是喂饭喂奶,其他都有人接手,她最多是不够用心留意,倒就没被退回内务府。 但是因为其他人都消失了,换了新伺候的人来,奶娘也吓得不轻,做事战战兢兢的,感觉吩咐的话大声一点,她就跟惊弓之鸟一样能哆嗦两下。 之前弘时坐不住不肯吃饭,奶娘也只能老老实实追着喂,生怕小阿哥不吃饭饿着了,那就是她的错了。 如今弘时终于坐下来,跑得一头汗的奶娘也能帮忙布菜,没那么累了。 三个小阿哥你一口我一口的,居然把桌上的饭菜吃得差不多了,小肚子一个个都圆滚滚的,还打了个饱嗝。 不过他们身上的衣服是不能要了,糊了好多饭菜和油腻,根本洗不干净,这衣服算是完全废了,只能换新的。 耿奕就让胡嬷嬷做个围兜,上面绣上点图案,又好看又实用,吃饭的时候就让弘昼戴着,就不会弄脏衣服。 钮钴禄格格看着就觉得好,回头也让丫鬟给弘历做了几个换着用。 倒是李侧福晋给弘时也做了,弘时却觉得挂在脖子上勒着不舒服,小手总是去扯开,就只能作罢。 耿奕还以为会在圆明园直到冬天下雪,中秋快到了,宫宴却是躲不开的。 四阿哥也终于从圆明园出来,带着女眷和孩子们一起去宫里赴宴。 皇太后这次也有出席,看着面色好一些了,被五福晋扶着慢慢上座,脸上带着笑容。 看见阿哥们各自带着家眷过来,尤其弘辉身后跟着一串小阿哥,皇太后瞧着更是欢喜,招手让他们几个过来。 弘辉赶紧上前行礼,后边三个小阿哥也跟着有样学样。 弘时还好,他站得比较稳,行礼的时候稍微踉跄了一下。 弘历和弘昼一低头就不留神在地上滚了一圈,坐着地上都有点懵圈。 逗得皇太后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伸手摸了摸弘辉的脑袋,让弘辉有点不好意思。 弘时也凑过脑袋去,皇太后也摸了摸。 弘历和弘昼被扶着起来,一人一边上前凑到皇太后的膝盖边上。 皇太后就让嬷嬷给他们两个一人塞了一块甜点心,弘历吃了一口不是很感兴趣,弘昼就低头吃完了。 她看得有趣,那边奶娘跟五福晋小声解释,五福晋就跟皇太后笑道:“原来是弘历小阿哥不是很爱甜的,点心平日吃得也不多。” 皇太后听着有点惊讶,毕竟不爱甜的小阿哥还是挺少见的。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怀恪站在后头没上前来,挥挥手让她过来,也摸了摸小格格的脑袋。 大阿哥也带着几个女儿和刚会走的小阿哥过来,皇太后看着孩子们挺多,热热闹闹的,唇边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皇太后只坐了一会,就被五福晋扶着回去歇息了。 她如今瞧着还好,精神头却一般,坚持不了太久,皇帝也不想皇太后累着,稍微坐坐就好。 阿哥们彼此许久不见了,纷纷坐在一起敬酒和聊了起来。 九阿哥感慨道:“四哥跑去园子呆着,实在是艳羡别人。” 十阿哥就开始拆台了:“还不是九哥不能去四哥府上蹭饭,不好意思去园子那边吗?”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十二阿哥在旁边也抿唇笑了。 见状,九阿哥就挑眉道:“还没恭喜十二弟,年底就要成婚了。” 十二阿哥拱拱手,皇帝已经给他定下了马齐的女儿为福晋。 马齐如今被重新任用,虽然地位不如以前,却还是没有彻底下去。 连带马齐家的兄弟们都恢复了官职,哪怕不是原来的,也比一直沉寂为好。 因为马齐之前办差不错,皇帝还算满意,让他家女儿跟十二阿哥成婚,也有重新任用的意思。 马齐因为起起伏伏之后,办差越发用心,也更是谨慎,再不会重蹈覆辙。 十二阿哥身边的妻子不需要身份特别显赫,却要谨慎小心的家族为好,马齐正是合适。 四阿哥就笑道:“回头我一定赶过来,喝十二弟这杯喜酒。” 十二阿哥也笑了:“那就等着四哥了。” 九阿哥心里感慨,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一起赐婚了,却因为十三阿哥远在俄国边境,十四阿哥又在西境,恐怕明年甚至后年才能成婚。 十三阿哥娶的嫡福晋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兆佳氏,十四阿哥的嫡福晋则是兵部侍郎的女儿完颜氏。 兆佳氏听闻是个贤惠温和的女子,完颜氏就会一些拳脚功夫,跟十四阿哥也算是有共同话题,看得出皇帝是精心为两个儿子挑选的嫡福晋。 哪怕十三阿哥之前惹来皇帝的不快,到底还是自家儿子,也没真的胡乱给他指个不合适的婚约。 阿哥们聊得热火朝天,女眷们这边也是。 听说九福晋有喜了,耿奕连连笑着恭喜她:“倒是没有事先准备贺礼。” 她想了想自己身上也没戴特别贵重的首饰,当礼物并不合适。 九福晋就笑道:“等孩子出生后再送礼也不迟,我可就记下了。” 耿奕笑着点头,听着御医已经给九福晋把过脉。 九福晋是练武之人,身子骨比一般姑娘都要强壮,怀胎稳稳的,也没多少害喜的症状。 就她平日每天都练武,忽然如今不能去练武场,浑身都难受。 九福晋除了每天在花园里散步,就没别的能做,偷偷想去练武,九阿哥被吓得不行,赶紧带着她去仓库扒拉什么有趣的东西给九福晋打发时间的。 “九爷的仓库里确实有很多小东西,他还把最喜欢的西洋模型送给我,拆拆拼拼的确实能打发一点时间。” 耿奕是看出来了,九福晋不是很喜欢玩模型,更喜欢舞刀弄枪。 大半年的功夫,也不知道她要怎么办,眉眼都比之前多了几分忧愁。 一个平日就爱动的女子,忽然让她每天一动不动坐着,确实也不喜欢,感觉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耿奕就建议道:“不如让人给九福晋念念兵书什么的,兴许有趣一点?” 九福晋双眼一亮:“这倒是可以。” 耿奕就笑道:“光是兵书也有点枯燥,要是连带着一点小典故说说就有趣多了。实在不行,也可以就地取材,用军棋对弈。” 她回想了一下,这时候好像还没有军棋,就解释了一下军棋是什么,九福晋连连点头赞叹道:“这个好,可以自个对弈,也可以跟九爷一起玩玩。” 耿奕记得现代军棋是司令、军长,后边是师长、旅长、团长等等,对古代军队的官职就不是很熟悉,只能求助于四阿哥。 四阿哥带着几个阿哥过来,一听耿奕这个军棋就大感兴趣:“听着挺有意思的,可以设为将军、都统、副都统、副将、参将、参领、副参领、同知和护卫。” 耿奕也说不出军棋要怎么玩,四阿哥索性就模拟战场来对敌,布置战场来杀敌。 谁走到最后,余下的旗子最多就是胜利者。 别说九福晋,九阿哥、四阿哥、十阿哥和十二阿哥都大感兴趣,就连大阿哥就忍不住凑过来建议了几句。 毕竟如今成年人的娱乐太少了,军棋实在让几个阿哥都感兴趣起来。 九阿哥眨眨眼,感觉这也是一门好买卖。 不过也得他们玩起来,琢磨出几个玩法之后再推广也不迟。 四阿哥就道:“等我回去让工匠烧一些旗子来,棋盘也得烧才行。” 九阿哥却很熟悉四阿哥的性子,连忙摇头道:“这点小事哪里就需要动用到瓷窑的工匠,弟弟手底下也有几个不错的匠人,让他们先试着做,回头送来给四哥看看如何?” 耿奕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九阿哥你很懂啊! 让四阿哥来做这个,烧好几炉做出来的棋盘和旗子估计都不会满意,他们等到脖子都长了可能都等不到。 还不如九阿哥来,四阿哥不满意就可以重新做,但是他和九福晋可以先玩着啊! 九福晋也不是那么挑剔的人,只要能玩就行。 自家媳妇当然自家疼,十天半个月九福晋用什么打发时间,还是九阿哥亲自来比较好。 四阿哥也没跟九阿哥争这个,点点头就应下了。 耿奕肉眼可见九阿哥之外的十阿哥和十二阿哥都偷偷松口气,十阿哥还笑眯眯跟九阿哥说道:“九哥,等做出来后记得第一时间叫我过去看看。” 九阿哥就笑了:“好,回头我一定记得就叫你。” 皇帝听李德全说起这边的热闹,问了两句,对这个军棋也挺感兴趣的,就笑道:“老九做出来也记得给朕送一份。” 九阿哥连忙答道:“那是必定的,等儿臣让工匠打几个样瞧瞧,看哪个最好就立刻给皇阿玛送过来。” 他琢磨着要不让四阿哥看过后,看上哪个先送进宫里来。 毕竟能被四阿哥看上的,送到宫里来就必定不会失礼,也绝不会叫皇帝不满意的。 中秋宴热热闹闹中总是要散的,九福晋牵着耿奕的手笑道:“多得你帮我想了这么个好玩的东西,以后瞧着日子不会太闷了。” 听人念一念兵书,十天半个月还好,大半年她肯定也得厌了的。 幸亏耿奕想到这个军棋,九福晋想想以后能用这个打发时间就满心欢喜。 耿奕谦虚笑笑,她也是忽然想起这个来,倒不敢居功。 回去的时候,四阿哥就问耿奕:“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军棋来了?” 耿奕就知道他要问,就答道:“还是九福晋说平日太沉闷,如今有喜了也不能舞刀弄枪,我就忽然想到这个来了。九福晋不是很擅长围棋,对兵法又颇为熟悉。军棋瞧着要简单一些,应该很好上手。” 四阿哥赞同道:“是,做出来后年长者和孩子都能玩儿,寓教于乐,实践一番倒也不错,比起纸上谈兵要好。” 耿奕一听就明白,他这是打算跟弘辉玩军棋了。 就四阿哥这样的严父肯定不会放水,弘辉肯定要输得一败涂地,也不知道会不会郁闷得哭出来。 九阿哥的动作很快,几天之后就派人送了棋盘和棋子到圆明园来。 耿奕被叫过去书房一看,这棋子是琉璃做的,棋盘则是用水晶做的。 棋盘雕刻得四四方方的,表面上下浅浅画了许多条线,划分出一个个小格子来,方便棋子摆放位置。 耿奕瞧着这棋盘很有西洋棋的味道,估计九阿哥是参考了这个才带来的军棋。 琉璃做的棋子上面写了军职的字眼,还用不同的颜色做的。 哪怕是不识字的人,只要记住颜色就能用。 这显然是为不识字的孩子和眼睛不是很利索的老者准备的,哪怕识字不多或者看不清也能玩儿,算得上十分周到贴心了。 四阿哥看着这四四方方的普通棋子和棋盘不是特别满意,却也没有拒绝。 因为他知道九阿哥会接手做这个,想必也想做成一个买卖。 要是特别复杂的雕刻,光是人工就不知道花费多少时间,量产就很难了。 反倒这样方方正正的好做,用料上分开层次,就能卖给不一样的人。 于是四阿哥就把这个棋盘笑纳了,还挺出乎耿奕意料之外,她还以为四阿哥挑剔,瞧着不太满意可能就自己做了。 不过九阿哥特地做好送过来,除了送给皇帝的,估计是做得最好的一个,四阿哥估计也不好意思辜负了九阿哥的一份心意,所以就笑纳了。 既是耿奕提出的,四阿哥的第一个对手自然是她。 耿奕苦哈哈的,她虽然记得军棋,但是棋艺实在一般。 不出她所料,自己被四阿哥杀了个片甲不留,棋子都被吃光了。 四阿哥的表情一言难尽,转头就让苏培盛请了四福晋和弘辉过来。 他先是跟四福晋对弈一局,让弘辉看明白怎么玩儿。 四福晋的棋艺相当不错,只是在军棋上到底不如四阿哥,很快也输了。 弘辉看得两眼放光,很快就在四阿哥对面坐下,开始了第一局。 然后转眼就一败涂地,弘辉小脸都懵了。 他再接再厉,还是一输再输,简直惨不忍睹。 耿奕都不敢看了,对弘辉怪同情的,幸好四阿哥看不上她这个对手,不然这个悲惨的人选就可能是自己了。 四福晋倒是不太担心的样子,耿奕还以为弘辉最后要输哭了,谁知道眼睛越来越亮,哪怕每次都输,每一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直到天色擦黑,李德全提醒该用饭了,弘辉这才意犹未尽地抬头。 四阿哥点头道:“不错,越发有进步了。” 被他夸奖,弘辉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 第73章 军棋陆续被做了出来, 送到各个阿哥手里。 除了送去宫里之外,九阿哥和九福晋是最先玩上的。 怕太费神让九福晋累着,九阿哥陪她玩一会儿, 就要起来散散步,走动一二。 有九阿哥陪着, 九福晋也不至于整天都呆在院子里哪里都不能去了。 当然身边也有两个高大的嬷嬷,两个丫鬟在后头跟着,一有不对劲就当人肉垫子给九福晋垫着。 九阿哥更是小心翼翼,恨不能扶着九福晋走得再慢一点。 阿哥们玩起军棋, 很快京城的店铺也开始卖起这个。 小二会在旁边绘声绘色说怎么玩儿这个新的棋子, 二楼还设有包间,可以约上三五个朋友过来一起对弈。 这店铺就在九阿哥的酒楼隔壁, 包间送茶,也能点餐。 隔壁酒楼的饭菜都能点, 价钱还是一样的, 不收跑腿费,很得客人们喜欢。 耿奕知道后不得不佩服九阿哥这脑瓜子真是做买卖的好手, 哪怕不收跑腿费, 光是茶费, 还有包间的费用就很足够了。 更别提这样舒舒服服的聚会,秋冬又不是在外边吟诗作对的好时候, 吹冷风冻死了,还不如在室内喝喝热茶,吃吃吗美味的饭菜, 叫上一两盘可口点心, 请三五好友一起对弈聊天, 别提多惬意了。 酒楼也得了实惠, 客人不必占着酒楼的包间还能多挣点银钱,没什么不乐意的。 倒是德妃从宫里也写信过来,询问四阿哥这军棋要怎么玩意儿。 当然这封信笺先送到四福晋这边来,四福晋就跟四阿哥提了提。 四阿哥就让四福晋回信就好,想来德妃未必只想问他,反正谁能说清楚就行。 耿奕正好在四福晋这边喝茶,弘辉最近当兄长上瘾了,也可能有点寂寞,毕竟几个弟弟都还没到读书的时候。 他只能拿小时候读的千字文和三字经给几个弟弟念一念,弘时偶然能跟着重复两句,弘辉就已经很高兴了。 弘历和弘昼两个就是凑人头的,也可以说是气氛组。 弘辉夸赞弘时重复得不错,弘历就会哼哼唧唧表示同意,弘昼也会呜呜啊啊,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反正反应热烈,弘辉就更兴致勃勃,在休息的时候找几个弟弟一起玩儿了。 李侧福晋巴不得弘时跟弘辉亲近一点,一早就把小阿哥送过来了。 钮钴禄格格也带着弘历过来,这会儿挨着耿奕坐着喝茶,听见四阿哥和四福晋商量事情,她就低着头盯着茶水没打扰。 耿奕还挺好奇德妃会问这个,难不成是想跟皇帝对弈? 她还真猜对了,四福晋也是如此猜测,写信回去详细说了军棋怎么玩。 没多久宫里就传来点消息,说后宫玩军棋最厉害的是德妃娘娘,皇帝时不时就会叫她过去书房伴驾一起对弈。 其他后宫娘娘们被德妃启发,也赶紧写信给自家阿哥们,让他们教一教。 很快后宫会军棋的娘娘就越来越多,但是玩得厉害的还是上头几个妃子。 毕竟能从后宫那么多女子中脱颖而出,这聪明就是一般嫔妃比不上的。 皇帝玩得倒是挺尽兴的,因着是九阿哥做好送进宫里来的,就派人给了赏赐,自然四阿哥这边也没有落下,尤其是耿奕提议的,她也有一份。 赏的都是寓意极好的贵重摆件,摆在院子里也能当个体面的门面了。 等下雪的时候,四阿哥还带着她们一起去参加十二阿哥大婚。 新娘子容貌秀美,笑起来有些腼腆,瞧着就是个脾气不错好相处的。 九阿哥倒是独自来的,说是怕有些闹腾,人也多,磕磕碰碰就不好,就没让九福晋来了。 他还跟四阿哥取经来了,因为跟九福晋玩军棋,九阿哥输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 自己竟然赢不了九福晋,这也太郁闷了,九阿哥只能来找四阿哥指点一二,好回去漂漂亮亮赢上一场。 四阿哥就笑道:“等九弟有空的时候就来园子跟我对弈,毕竟纸上谈兵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九阿哥深以为然,连连点头答应:“那就要叨扰四哥了。” 耿奕在旁边听见,心里对九阿哥开始同情起来。 四阿哥估计跟弘辉一直对弈缺那么点意思,也总不能欺负儿子,这是打算欺负九阿哥了? 耿奕想着弘辉是越挫越勇,每天都琢磨着怎么赢回去。 年纪小小,志气却不小了,倒是挺令人佩服的。 要是耿奕自己,每天跟人对弈就没赢过,恐怕没多久都要掀棋盘掀桌子不干了。 也就弘辉这个孩子太乖了,又心智坚定。 不过她想想,弘辉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而且越是受挫折越是迎难而上。 没过两天九阿哥就到圆明园来了,第一时间去九州清晏找四阿哥对弈。 他们对弈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九阿哥居然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离开了。 耿奕还以为晚上要宴请九阿哥,等着吃大餐的时候却听到九阿哥提前出园子的消息不由奇怪。 九阿哥不是最喜欢马厨子的手艺,居然连饭都不吃就走了,莫非家里出什么事了? 等第二天她去四福晋那边一起打叶子牌的时候,就忍不住问了。 四福晋笑道:“他们在书房对弈一下午,九阿哥可能是累了。” 她对着耿奕眨眨眼,耿奕愣了一下,很快就笑了起来。 不用说,九阿哥输得头都大了,哪里有心情留下吃饭,当然赶紧逃离四阿哥了。 天开始冷了起来,耿奕就让太监们别折腾锦鲤了。 这些锦鲤捞上来怕是要冻死,还不如在湖底暖和一点。 让它们休养生息一个冬天,等春天的时候再见面也不迟。 耿奕也是这么跟弘昼说的,免得他看不见锦鲤要闹脾气。 弘昼感觉已经能听懂更多的话了,听着她认真解释完,只点点头表示同意。 耿奕就让太监把鱼缸搬走,里面的锦鲤也放回鱼池里面。 见她放了,钮钴禄格格也要放锦鲤,弘历却闹腾着不让。 最后钮钴禄格格只好在池边看着四福晋和李侧福晋那边也派人送回锦鲤,放回池子里面,弘历看久了,发现大家都放,这才勉为其难也放了。 没了锦鲤,孩子们也多了不少东西,比如九阿哥送来的积木,还有小船。 这船比弘辉手里那个更小一点,零件就很大,小孩子努努力也能拼出来。 他们手小,弘历拼了一会就没耐性,把船积木扔得到处都是。 弘时坐着倒是能搭一会,然后跑去玩别的,很快忘了手里的船,过两天想起来才继续搭。 弘昼就不一样了,他坐下就开始搭,吃饭都忘了。 还是奶娘喂过来,他吃了一口,眼睛还盯着积木,一副不拼起来就不肯挪动的样子。 耿奕无奈,只得过去劝道:“好好吃饭,吃完再拼。” 弘昼看了他一眼,示意奶娘给自己面前放个小几,饭碗放在上面,挂上围兜就开始自个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眼睛还盯着旁边的积木不放,是真的喜欢了。 等弘昼心不在焉吃完,擦完嘴就过去继续拼,愣是一整天都在拼,还把小船拼了出来。 弘历看他拼好了,伸出小手就要抢,被弘昼避开了,把小船塞到身边的小李子怀里。 小李子愣了一下赶紧站起身,才没让弘历扑过来抢到手。 看弘历又要哭了,钮钴禄格格只能劝道:“咱们不是也有吗?你好好拼,也能得个一样的小船。” 弘历看着满地的积木,还有弘昼手里漂亮的小船,扁着嘴不太高兴拼了起来。 他拼一会就要发一下脾气,可能觉得太难了一点。 最后还是没拼完,钮钴禄格格赶紧带弘历回去,就怕他看着别人的小船哭着要。 过了好几天,弘历都没拼完,钮钴禄格格偷偷每天晚上趁着他睡着帮忙拼一点点,半个月后总算是拼出来了。 弘历看着自己手里的小船,这才咧嘴笑了起来。 等四阿哥过来的时候,看见弘昼手里的小船,得知是他自个拼出来的,就笑着点头道:“不错。” 耿奕也觉得弘昼那么懒,居然能坐一整天拼出来,显然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模型。 哪知道弘昼转头拿着小船就递给四阿哥,四阿哥也怔住了:“送给我的?” 弘昼还喊了一声:“阿玛。” 四阿哥摸了摸他的脑袋,微微一笑:“那我拿走了,真舍得?” 弘昼听了只往前递了递,四阿哥就接了过来,感慨这个儿子倒是十分孝顺,那么喜欢这个小船,费心思拼好后居然直接送给他,那么喜欢自己吗? 四阿哥想着以后得多来看看弘昼才是,免得辜负了这孩子的一片孝心。 弘昼递完后,手里一空,疑惑看了四阿哥一眼:“船。” 四阿哥就把小船又递了回去,弘昼看着原来的小船一脸疑惑,就推了回去:“船。” 这话让四阿哥都疑惑了,一大一小就看向耿奕,她只能努力翻译:“弘昼的意思可能是,这个拼好的小船送给爷,想让爷给弘昼再带一个新的模型来?” 耿奕就是猜的,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四阿哥倒是写信给九阿哥,看看他那边有没其他适合小阿哥玩儿的模型。 九阿哥麻溜就派人送了两个箱子过来,一打开,弘昼趴在箱子边上都移不开眼了:“这个,那个……” 耿奕还担心这么一箱子他要都拿了就太过分,其他兄弟们还没看呢。 最后她发现自己白担心了,弘昼只拿了两个,剩下的就看都不看。 弘辉没拿,弘时大手一挥拿了五六个,弘历就更多了,剩下的都要包圆了。 钮钴禄格格哭笑不得:“那么多你也拼不完,先拿一两个好了吧?” 弘历不乐意,钮钴禄格格就道:“那你能拿多少就多少,拿不住就带不走了。” 他吭哧吭哧抱了三个出来,还想去拿,怀里的就掉了。 再捡起来,又掉了,弘历就不大高兴,发现只能最多拿三个。 不过他看了弘昼一眼,发现比他多一个,就勉强抱着这三个回去了。 因为用木盒装的积木零件,也不知道拼出来是什么。 只是弘昼拿的盒子要大一些,部件也多,拼起来不容易。 他几乎每天都坐在毯子上努力拼,耿奕感觉这孩子像极了在书房里辛苦干活的四阿哥。 弘昼早上一醒来,洗漱后吃点东西就开始吭哧吭哧拼啊拼。 累了他就直接躺在毯子上休息一会儿,有时候还睡着了,醒来迷迷糊糊继续拼。 耿奕就在旁边陪着弘昼,偶尔低头看看话本,再抬头看看他拼模型的样子,手边有胡嬷嬷泡的热奶茶,还有厨房送来的一碟咸点心,倒是十分惬意。 “主子,外边下雪了。” 如穗从外头回来,拍了拍肩头这才进来笑着说道。 耿奕这才注意到窗外有雪花簌簌而下,因着屋里有地龙都没感觉冷意,也就没发觉竟然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等第二天早上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她一时童心未泯,想要出去堆个雪人玩玩,胡嬷嬷和如穗死命劝着,如玉直接就站在门口拼命摇头,生怕耿奕出去冻着了。 后来只能想个折中的法子,让小李子穿得厚实点,带上两个圆明园的小太监在窗外堆雪人给耿奕看看。 耿奕虽然遗憾,也只能说要一个大一点的雪人。 小李子吭哧吭哧推了一个大雪球过来,另外两个太监推了个小一点的,然后搬上去,凑成了一个大雪人。 耿奕让厨房送来胡萝卜,切小了当眼睛,余下尖尖的一截当鼻子,看着还挺有趣的。 她忙着指点,堆好后就把弘昼从地毯叫起来去看。 弘昼对这个雪人没什么兴趣,还一脸嫌弃:“丑。” 耿奕不高兴了:“哪里丑了,挺可爱的呀!你看雪人还有眼睛和鼻子,身材也圆滚滚的。” 弘昼沉默了一会,小脸皱成一团,最后点点头好像表示赞同,却一副很想叹气,又拿耿奕没办法的表情。 耿奕感觉她这是被儿子鄙视了审美吗? 气得她轻轻捏了捏弘昼的小脸蛋,听着弘昼含含糊糊叫了两声“额娘”,这才算是消气了。 四阿哥担心下雪会冻坏了牡丹花苗,好在花匠早有准备,昨儿看着天色不对就搭起了棚子,能遮风挡雪。 冬天还是下肥的好时候,花匠们用干肥堆了起来,就等着来年春天开花了。 今年春节还是热热闹闹的,皇太后的身子骨没好起来,暂时却也没彻底坏下去。 太医去年原本说她有些艰难,没想到还熬到今年来了,也是喜事一件。 皇帝特别高兴,春节的时候多喝了两杯,有些上头,德妃送来一碗解酒汤,这才算是舒服了一点。 他摇头道:“朕是老了,以前三五大碗烈酒下去也不会醉,如今只喝了一点就醉了。” 德妃笑道:“那不是皇上今儿太高兴,还没吃着什么垫垫肚子就喝了起来,自然就容易醉了。” 皇帝想想也是,御膳房那边送来热菜,他吃了几筷子,感觉才舒服了一些。 去年没去畅春园,皇帝还有点遗憾,看皇太后身子骨还不错的样子,就打算春天带她过去赏花。 正巧四阿哥也邀请皇帝来年春天的时候过去,说是有惊喜。 当然这惊喜皇帝早就知道了,毕竟四阿哥请了不少花匠,又让采买送去许多牡丹花苗,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皇帝知道后心里高兴得很,欣然答应下来。 正巧十四阿哥那边传来好消息,阿拉布这条泥鳅总算被他逮住了,问皇帝是就地处决,还是带回京城来斩首示众。 皇帝当然要后者,这个家伙惹来那么大的麻烦,就地处决实在太便宜了他。 也得让所有人看看,侵占国土之人的下场会是如何,必须带回来亲眼看见,皇帝也能痛快出一口恶气。 十三阿哥那边进行得也颇为顺利,已经用瓷器跟沙皇的心腹侍从搭上了话,得到了不少消息。 果然沙皇对斯特罗家族颇为放心,然而继承人对斯特罗家族却是恨之入骨。 正因为沙皇宠爱斯特罗家族送来的美人,被枕边风一吹,不但冷落妻子,还有意削弱妻子母族的力量,继承人自然不乐意。 他是沙皇妻子所出,哪怕几个兄弟私下较劲,在对付斯特罗家族的事情上却都是一致对外的。 那个美人身后有斯特罗家族撑腰,加上斯特罗家族对沙皇花言巧语,骗走了小半的国土,还有慢慢往外扩张的意思,当然让几个兄弟十分不满意了。 十三阿哥从中煽风点火,这需要时间慢慢来,让沙皇几个继承人对斯特罗家族的印象越来越差,甚至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才行。 他原本以为要花费两三年功夫,两边的仇恨才能积累到顶点然后打起来,自己就能得渔翁之利,却比想象中要快得多了。 斯特罗家族的族长不知道怎的看上了一户人家收藏的极品瓷器,上门想买,主人家不同意,他就派人去抢,还杀人放火制造成意外的样子。 幸好这户人家把一对儿女藏在地下室,勉强逃过一劫,把斯特罗族长的恶行对外一说。 这人家正好是沙皇妻子的远房亲戚,男主人还替继承人私下办事的,这简直是捅了马蜂窝! 皇后极为愤怒,想着斯特罗家族能对她母族的人下手,是不是下次也能对自己下手? 没多久沙皇就忽然病了,还病得起不来,宫里被皇后把守,美人也弄死了,皇后认为是美人夜夜笙歌才把沙皇累病的。 沙皇这一倒,宫里的大夫只让他休养,无奈之下沙皇就只好传位给最年长的儿子。 儿子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带兵对付斯特罗家族,夺回大片土地。 那边既是打了起来,免得遭受鱼池之殃,皇帝就有意让十三阿哥回来,顺道跟十四阿哥一起把婚事办妥了,免得拖到明年去。 因着沙皇打算秘密退位,新沙皇准备在继位仪式上拿下斯特罗的族长,然后趁着群龙无首的时候派兵,皇帝才没接到这个消息。 不过斯特罗家族狂妄久了,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斯特罗那个盐矿的交易,恐怕因为战争因此要断了。 哪知道十三阿哥准备回来的路上,还做了另外一件事,就是联合管家组建了骑士团,守卫住斯特罗家族那个盐矿。 管家给钱,十三阿哥就送去一些武备院已经快报废的武器和不少干粮。 一边赚钱一边拱火,算是两不误了。 以后管家赢了,守住盐矿,那么他们的盐石就不会断。 如果管家输了,那十三阿哥就只能表示遗憾了。 不出钱就想让他继续帮忙,十三阿哥那是绝对不干的。 四阿哥没想到十三阿哥如此能干,心里欣慰这个弟弟真是长大了。 等十三阿哥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开春了,他洗漱后去畅春园跟皇帝禀报了路上得到的消息,有一部分已经快马加鞭送回来,不过是再亲自口述一遍。 皇帝听完后点点头:“你做得不错,如今只要观望一下就行。” 图里深没跟着回来,却是退了上百里到另外一个安全的城市落脚,顺便继续派人探听消息,汇总后再送回京城。 十三阿哥长得壮实了一些,人看着精神奕奕,四阿哥就放心了。 去了畅春园,他就顺道到圆明园来,反正离着也不远。 四阿哥迎着十三阿哥在九州清晏的走廊喝茶赏花,十三阿哥就感慨道:“还是家里舒服,那边实在太冷了,要不是早早彻了热炕,怕是要熬不住那边的寒冬。” 又有耿奕给的方子,他才没冻坏。 四阿哥就关切问道:“刚才有没让御医把脉看看?别是有什么隐患,你自个却没发现。” 十三阿哥刚才只顾着跟皇帝禀报,自然没说这些事,皇帝当然也就没请御医了。 毕竟十三阿哥的脸色看着不错,皇帝估计就没想到请御医的事。 看他的脸色就能猜出来,四阿哥就去请了李大夫过来给十三阿哥把脉。 李大夫把脉后道:“十三阿哥的身子骨不错,脉象平稳,还是有一些寒气入体,燥热上火,得调养一番才是。” 春天正是养生的好时候,尤其适合温和滋补。 李大夫知道不少药方,药膳方面就没那么擅长了。虽然知道几个药膳方子,却不如耿奕熟悉,还能做得十分好吃。 四阿哥就把耿奕叫了来,给十三阿哥看看有什么适合的药膳能吃。 听了李大夫的诊断,耿奕想了想就道:“绿豆莲子鸽子汤最是适合十三阿哥了,能排毒败火,清热解毒,鸽子肉又能温和滋补。” 十三阿哥长途跋涉回来,哪怕看着精神,身体还是很疲倦。 这些时日在边城里要时刻注意动向,也没怎么休息就赶着回来,他哪怕再年轻都有点受不住,需要滋补一二,补充元气才行。 放点姜,另外绿豆、莲子、枸杞和鸽子肉一起炖上一个时辰,加点盐就能吃了。 味道鲜美不说,对十三阿哥的身子骨也好。 “萝卜丝鲫鱼汤也可以,能益气健脾、清热解毒。” 耿奕是看出来了,十三阿哥不是一般的上火,估计那边吃肉还是吃太多了,加上对俄国那边的形势需要紧紧盯着,睡得少,自然火上加油,更加燥热上火了。 所以对十三阿哥的药膳,清热为主,滋补为辅就足够了。 十三阿哥得了两个药膳方子,对耿奕再三感谢。 四阿哥索性留了他用饭,让厨房那边做这两道药膳送过来。 耿奕看了四阿哥一眼,他不喜欢绿豆,这两道菜恐怕有一道就不能吃,回头得吩咐厨房多做一道菜过来才行。 后来厨房送来一道沙参百合鸭,不用说自然是耿奕特意吩咐的,毕竟四阿哥最近有点湿热,吃这个最是适合了。 两兄弟一边吃一边聊,耿奕就没多打扰。 吃完后他们两个还一起玩了两局军棋,这东西九阿哥也派人在送瓷器的里头添上,十三阿哥偶尔也会玩玩来打发时间,却不如跟四阿哥对弈来得痛快。 两人棋艺相当,厮杀激烈,一个时辰才勉强对完一局,后边他们越想越久才动棋子,最后堪堪打了个平手。 十三阿哥还有些意犹未尽:“回头闲下来,弟弟一定再来跟四哥对弈一整天。” 他还得回去准备大婚的事,确实不好久留,只得起身告辞了。 十四阿哥没多久也回来了,算得上是风光凯旋,还带着阿拉布这个准噶尔的族长过来,简直风光无限。 他刚进城就被无数百姓围观,看见自己还发出激动的欢呼声。 十四阿哥挑眉,对身边的老李说道:“我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老李想说衣锦还乡不是这么用的,不过也没打算纠正这个说法,只让人把两边的百姓隔开,免得惊着骏马。 皇帝特意从畅春园回来,看着阿拉布被处决,心里痛快极了。 只可惜阿拉布的三个儿子战死了一个,逃了两个。 十四阿哥心想这一点都不可惜,毕竟他和八阿哥就是有意把另外两个放了,不放怎么让他们搞事? 这两兄弟不是一个生母,一向就不对盘。 死的那个是阿拉布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有勇有谋,长大后必定也会成为第二个阿拉布,所以必须赶紧死,不能让他有任何成长的空间。 另外两个被阿拉布防着,免得太优秀威胁到长子,所以养得一个不如一个。 然而他们两个顶着阿拉布儿子的光环,肯定会有人愿意追随。 两边不对付,追随者必然也不对付,不就给了八阿哥下手的机会了? 要把阿拉布的心腹和属下一个个找出来不容易,让这两个笨蛋把人先集中起来,回头一网打尽,简直不要太省事。 当然如此大胆的计划,两个私下暗搓搓谋划,暂时不敢告诉皇帝,免得被骂个狗血淋头。 毕竟这个计划太危险了,一不留神就容易翻车。 要是追随者里面出一两个厉害的,哪怕只有一个,都可能会让两个儿子能够翻盘。 所以八阿哥没回来,就是随时派人看看里面有没能用之人,好一点都先下手为强,不给两个儿子能够翻盘的机会。 正好牡丹花开了,四阿哥邀请皇帝到圆明园来赏花,十四阿哥也溜溜达达跟着来了。 他如今把虎符一交,无事一身轻,去后宫跟德妃请安后,也没打算那么快接差事,只想好好休息,于是就跟着皇帝来了。 虽说皇帝知道四阿哥是种了牡丹花田,却没想到那么大。 划下了一大片的地方,站在建好的亭子里,看着几乎没有边际的牡丹花田,皇帝摸着胡子颇为高兴:“不错,老四这牡丹养得真好。” 牡丹最是娇贵,养上几盆都难,跟别提是养上整个花田,不知道多费心思。 盛开的牡丹千娇百媚,雍容华贵,寓意又是极好的,代表了富贵吉祥、繁荣兴盛,在皇帝看来就是“太平盛世”的象征,自然十分喜欢了。 皇帝还来了兴致,让人准备纸墨笔砚,写下一首诗来表达自己赏牡丹的喜悦之情。 四阿哥也提笔画了一幅牡丹花开图,请皇帝题了字。 这画后来被皇帝带了回去,就挂在畅春园的书房里头,显然相当喜欢。 皇帝顺手把十四阿哥也带走了,催促他回去准备大婚的事。 虽然有内务府帮着准备,十四阿哥自己也不能什么也不做。 夏天大婚实在太热了,加上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忽然要动身离开。 钦天监之前送来今年的多个吉日,皇帝索性圈了最近的一个好日子。 时间就在春天和夏天之间的五月,天气不冷也不热,最是舒服的时候。 因为时间太赶了,内务府可谓是兵荒马乱。 他们不但要准备给福晋家的聘礼,还得取吉时送到福晋家中,并请宫中教养嬷嬷去福晋家教未来的福晋们在大婚上的流程,免得有任何出错之处。 十二阿哥忙得脚不沾地,走路都带着风,一边看着手里递上来的账目,一边还要指派人手,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连续几天都要住在内务府里面了。 好在一切顺利,内务府又不是第一次办皇子们大婚的差事,底下人因为日子太近稍微慌乱了一下,很快就开始井井有条起来。 銮仪卫还备下仪仗,内务府派出副主管和属官去福晋府上,亲自迎接和护送福晋到皇子的府上。 十三阿哥有点紧张,看见他的福晋被女官扶着下车,不由微微一笑。 十四阿哥就要心大一些,在花厅等了一会就打算去门口迎接他的福晋,好歹被老李给拦下了。 如今老李也算是十四阿哥的专属副将,大婚的好日子,十四阿哥自然邀请他来了。 十四阿哥远远听见马车的声音,就明白他家福晋要来了,扭头忽然问道:“对了,老李知道四哥来了吗?” 老李自然知道四阿哥来了,却先去了隔壁十三阿哥那边。 十四阿哥这么问,肯定是觉得身为同母的亲兄长,四阿哥就该来他这边才是。 大好日子的,十四阿哥别是在福晋面前沉下脸,这小夫妻还没成婚就该有误会了。 老李赶紧道:“四阿哥还没到,回头属下去问问他到哪里了。” 十四阿哥这才道:“那你去催催,等会拜堂之后敬酒,我就该第一个敬四哥才是。” 老李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四阿哥估计在隔壁也等着敬酒呢。 两边的吉时差不多时辰,四阿哥又不能把自己劈开两半,分别去两个弟弟来敬酒,这可真为难人了。 不过老李还是老老实实让亲兵偷偷跟四阿哥透个风,他是向着十四阿哥的,当然希望四阿哥赶紧过来这边。 亲卫偷偷过去,被十三阿哥眼尖发现,就笑着劝道:“四哥先去十四弟那边吧,四哥先来弟弟这里,弟弟已经很高兴了。” 他确实高兴,证明比起十四阿哥这个同母的亲弟弟,四阿哥更亲近自己一点。 四阿哥犹豫了一会,担心十四阿哥会闹起来,还是去了隔壁。 十四阿哥看着四阿哥来了,这才露了笑脸。 刚才他的脸紧紧绷着,老李都担心十四阿哥要把新福晋给吓着了。 好在十四福晋也是个将门之女,胆子没那么小。 只是她也奇怪十四阿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还往外探头探脑的。 等四阿哥来了,十四阿哥笑着过去迎接,十四福晋这才恍然大悟。 看来两兄弟感情不错,十四阿哥没见着四阿哥过来这才心情有点不快的。 “四哥也太慢了一点。” 听见十四阿哥抱怨,四阿哥就笑道:“抱歉,我来晚了,该罚酒一杯。” 大好日子,十四阿哥哪里能让四阿哥喝什么罚酒,笑着道:“该是我敬四哥一杯才是,来!” 两人喝了一杯,相视而笑。 四阿哥就道:“等十四弟成婚后,也是成家立业,以后可不能再那么随心所欲胡来了。” 十四阿哥听着有点不高兴:“四哥,弟弟我怎么就胡来了,不还打了胜仗回来吗?” 四阿哥知道十四阿哥在军事上十分出色,其他方面就一言难尽了。 不过在这个好日子的时候,他没打算训斥十四阿哥,只含糊道:“你心里明白,以后稳重点儿,知道了吗?” 十四阿哥嘟嘟嚷嚷的,四阿哥就催促他去其他桌上,有大臣过来参加喜宴,跟十四阿哥敬酒。 大臣们也是为难,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同一天成婚,去哪边都成问题。 只去一边仿佛有些不好,不去另外一边也不妥当。 于是有的大臣就想了个好法子,有兄弟的,就一人去一边,这就不算失礼了。 没有兄弟的,不拘大舅子还是自家岳父,赶紧请过来,一人去一边,这就妥当了。 更有尚未成婚又或者妻子去世,没有兄弟,又或者兄弟没在京城赶不过来,岳家又没合适人选的,这就一筹莫展。 最后也只能托病,两边都不去,但是两边都送上贺礼,才算是完事。 阿哥们也是头疼,依旧不能把自己劈开两边,只能两边都去。 但是去吧,先去哪边又是个问题了。 索性大阿哥就道:“十三年长,我们先去十三那边,再去十四那边,就不必苦恼了。” 九阿哥就道:“要是小十四闹腾,那怎么办啊?” 三阿哥就道:“大好日子的,他还敢闹腾,被皇阿玛知道了还得了?” 他们几个商议来商议去,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一半人去十三阿哥那边,一半人去十四阿哥那边,然后再换过来。 就不会阿哥们都去十三阿哥那边,十四阿哥那边就没这边那么热闹,也怪尴尬的。 这个办法颇好,于是年长的阿哥带上一两个年幼的阿哥,分开去喝喜酒。 九阿哥带着礼物,跟十阿哥小声嘀咕道:“我们来喝个喜酒,倒是不容易,还得谋划一番才行。” 十阿哥就笑道:“还不是十三和十四同一天大婚,也是这个时间前后没有好日子了。” 下一个好日子就得在盛夏的时候,皇帝也是没办法,只好让两人都选在这个好日子上。 到后来大臣和女眷们离开后,十三阿哥索性也带着自己的福晋去十四阿哥那边道喜。 阿哥们终于团聚在十四阿哥这边,一块喝起酒来。 十四阿哥十分高兴,大手一挥让老李拿出仓库里的美酒,给兄弟们都尝尝。 老李去库房一看,很快回来后满脸尴尬道:“主子,仓库的酒水都喝完了。” 就十四阿哥刚才那个敬酒,他一个人就能喝三杯,敬酒的人总不能比十四阿哥喝得还少。 一桌子还没敬酒完,一坛子酒就没了。 能撑到最后,还是因为老李早就预料到十四阿哥的酒量太好,多准备点就没错。 哪知道十四阿哥的酒量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把仓库的酒水都霍霍完了。宾客也惨,出去一个个都脚步虚浮,有的还是被侍从架着走的,都快醉晕过去了。 十三阿哥笑道:“无妨,我那边还有,让人搬过来就是了。” 他喝酒就要温和得多了,只喝一小杯,敬酒的人也就不为难,余下还有不少。 而且特地送来的还是珍藏的醍醐酒,十四阿哥一看就高兴坏了,拍着十三阿哥的肩膀道:“还是十三哥疼我,提前准备了这么多的醍醐酒,专门送我这边来了。” 醍醐酒不好做,送来这么多个坛子估计是十三阿哥库房里全部的存货了。 他如此舍得送过来,十四阿哥当然欢喜。 这酒喝着不醉人也没那么头疼,阿哥们高高兴兴喝了半宿,这才各自回去。 四阿哥回到圆明园的时候走路都有点歪,不是直线了。 他没急着回去九州清晏,而是去了牡丹亭。 那次皇帝过来赏牡丹之后,加上新建的亭子,就提笔写下牡丹亭三个字,自然被四阿哥裱起来当这里的名字了。 四阿哥坐在亭子里面,外边天色还擦黑,点了灯笼后周围影影绰绰的。 他喝着苏培盛泡的热茶,抿着唇微微一笑,只觉得兄弟们这样欢聚一堂热闹一场,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四阿哥喝着酒浑身热乎乎的,一时有些睡不着,等天色渐亮,看着花田里依旧盛开的牡丹花,他就有些出神。 牡丹花田养得好,花匠们都得了赏赐,也被留下来继续精心伺候这些娇弱的牡丹花。 苏培盛见四阿哥看着花田出神,小心翼翼问道:“爷,今早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就要带福晋们进宫拜见太后和皇上。” 言下之意,四阿哥要不要去休息一会? 等他们拜见完之后,还得跟各妃见礼。 恰好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是养在德妃名下,自然也要带着福晋们跟德妃见面聊天,还可能留了午饭。 等出宫后,两兄弟很可能就带着福晋来圆明园找四阿哥了。 四阿哥点点头,感觉两兄弟很可能在宫里落锁之前来,就吩咐苏培盛跟四福晋说一声,让她先准备着来,免得两兄弟忽然来了,厨房和各处都没有事先准备好。 他想了想,抬脚往外走,苏培盛却注意到并非回去九州清晏的方向,而是转去了万方安和。 耿奕刚醒来,还迷迷糊糊就被胡嬷嬷推了推,说是四阿哥在来的路上了。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只来得及简单洗漱,还没梳妆打扮,四阿哥已经大步进了来。 他挥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搂着耿奕道:“不忙着,陪我再睡一会儿。” 四阿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香,以及衣裳上一片薄薄的湿润,该是整夜没睡,在外头的夜露打湿了衣裳留下的。 耿奕刚才还没睡醒,从善如流重新躺下。 四阿哥换了一身常服后也在她身边躺下,搂着耿奕没多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第74章 两人直到下午才醒来, 中途耿奕醒过一次,感觉被人推了推。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是弘昼,小手摸着自己的脸颊, 小脸带着疑惑。 可能奇怪大白天的,耿奕怎么还在睡没起来。 耿奕伸手安抚地摸了摸弘昼的后背,小声道:“没事,我再睡一会儿。” 弘昼就被胡嬷嬷抱走了, 之前他非要过来看看耿奕, 奶娘实在拦不住, 只好跟门口守着的胡嬷嬷一说。 胡嬷嬷小心翼翼抱着弘昼进去,差点把苏培盛给吓着了。 他拼命使眼色,让胡嬷嬷把弘昼带出去。 胡嬷嬷跟苏培盛摆摆手, 表示弘昼一向不会哭闹,醒来一直没见到耿奕这才有点担心,怎么都要让小阿哥看一眼才放心。 果然弘昼的小手摸了耿奕,看她睁开眼也动了, 还安抚自己两句,这才放心被胡嬷嬷抱着离开。 苏培盛在旁边看得惊讶, 这个小阿哥还真是安静。 要换做弘时和弘历, 这时候估计已经哭闹起来,把四阿哥吵醒了。 四阿哥睡得很沉,也可能是高兴喝多了的缘故, 也可能是昨天一夜没睡。 中途胡嬷嬷带着弘昼进来, 一向警惕的四阿哥都没被吵醒。 等他醒来,看着天色, 已经是下午了。 外边静悄悄的, 四阿哥看着身边还在睡的耿奕, 慢吞吞起身,没吵醒她。 出去后,他一边洗脸一边问道:“宫里那边没来人?” 苏培盛早就让小太监在园子门口守着,时不时来报信,都是没来人。 四阿哥还觉得奇怪,没多久宫里就来人了,却不是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而是老李。 他是直接从快马加鞭从宫门赶过来的,翻身下马后直接冲了过来禀报道:“四阿哥,太后娘娘病重,十四阿哥让属下过来请你进宫。” 宫里估计很快派人过来,只是没老李那么快。 十四阿哥特意让老李先过来,也是怕宫里报信的人说不明白,或者不太敢说,还不如让老李先过来给四阿哥说说,免得心里没底。 四阿哥换了一身立刻跟着老李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了起来:“你给我说说,今儿不是十三弟和十四弟带着福晋去拜见太后和皇阿玛,究竟出什么事了?” 老李一边走一边答道:“太后娘娘早上的时候精神奕奕,御医就在旁边盯着,上午的时候十分顺利。太后娘娘还赏了两位福晋东西,提点两位阿哥以后要跟福晋和和美美的。” “两位阿哥带着福晋拜见娘娘们,后来就去跟德妃娘娘一起用了午饭。听闻太后娘娘说是有些累了,午饭没用多少就躺下休息。” “因着太后娘娘之前就有午睡的习惯,阿哥们也没多想,打算等着太后娘娘醒来后去请安,然后就出宫来找四阿哥的。” 然而阿哥们等了好久不见皇太后醒来不说,五福晋还急急忙忙让人去请太医。 皇太后突然昏睡不醒,把五福晋给吓着了。 太医细细把脉后,说皇太后这是年纪到了,五脏六腑开始衰弱了下去,只能用参汤吊着命,也不知道能支持多久。 皇太后醒来的时候听见太医的话,面上倒没多少难过的神色,反而有些轻松。 毕竟她年少的时候虽然不得宠,然而后宫有太皇太后照应着,皇帝又对她十分敬重又孝顺,后头这几十年过得舒心又轻松,就是有点遗憾没能回去看家乡一眼。 不过等自己去世后,也可能会葬在曾经出生的地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五福晋倒是很难过,这些年她侍奉是皇太后身边,当皇太后是亲奶奶来照顾。 两人相谈甚欢,这些年相处得很好,感情也深,算得上是忘年交了。 皇太后去年病了的时候,五福晋收拾东西就直接住到宫里来照顾皇太后,日夜都守在榻前。 皇太后当时偶尔醒来,总会第一眼看见五福晋。 眼看着五福晋脸色憔悴又消瘦下去,皇太后也是心疼不已。 五阿哥也劝着五福晋,他们两个轮流照顾就好,毕竟五福晋这消瘦的样子实在吓人,一下子就瘦得脱相,他生怕皇太后哪天真的去世了,五福晋也要撑不下去的。 这些年五阿哥对五福晋的感情也很复杂,从开始有些厌烦,到后来不痛快跟她对着干,接着看五福晋过得比以前还舒服自在的样子心里又不高兴。 如今见五福晋这般尽心尽力侍奉皇太后,五阿哥又是感动又是心酸,还带着几分怜惜。 他真的担心五福晋,再三劝说,可惜五福晋根本听不进去。 五福晋道:“我要离开这边回去了也睡不着,还不如一直守在这里,还能踏实睡一会儿。而且我留在这里照顾太后娘娘要方便一点,你白天过来就好了。” 她也没拦着五阿哥尽孝,确实五阿哥照顾皇太后也不如五福晋来得方便自在。 白天还好,晚上就不合适了。 于是五阿哥就白天来帮把手,劝着五福晋在旁边眯一会儿眼。 五福晋默默念着:皇太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时候太医还说有些凶险,皇太后却依旧熬过了春节,又熬过了春天,甚至等到了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大婚,带着福晋们来给皇太后行礼拜见。 五福晋想着皇太后之前虽然凶险,熬过去之后就会慢慢好起来,指不定能够长命百岁。 尤其皇太后之前见过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后,回去一个劲跟五福晋笑着夸道:“一个长得温婉,一个英气勃勃,都是好孩子,皇上给小十三和小十四挑得媳妇都是顶好的。” 她絮絮叨叨夸了好几句,兴奋得就跟一个孩子一样,五福晋在旁边陪着笑,看着皇太后这般高兴,心里也跟着欢喜。 像往常一样,用饭之后,皇太后就会午睡一会儿,精神头才会好一点。 这次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去午睡,五福晋就像平日一样守在榻前。 等到了皇太后平日醒来的时辰,她却是安安静静的,始终没醒来。 五福晋还以为皇太后早上累坏了,多睡一会也没什么。 然而她左等右等不见皇太后醒来,这才慌了,赶紧让人去请太医。 皇太后之前只清醒的了一会又再次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分不清时日,看见五阿哥坐在榻前,扭头看着另一边,她顺势看过去,就见五福晋歪在软塌上,眉头紧皱,睡得不是很踏实的样子。 她就小声道:“傻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容吉盖上毯子。” 五阿哥一愣,听见皇太后的话苦笑道:“皇玛嬷,孙子昨儿就这么做的,却把容吉惊醒了。她睡着不容易,就只能这样了。” 他的声音也压得很低,生怕吵醒了五福晋。 皇太后轻轻拍了下五阿哥的手背,叹气道:“你们这些年我都看着,都是好孩子,就是性子太倔强了一点。你不愿意退,她又不肯退,两人就僵持起来了。” 她看了五阿哥不自在的神色就道:“如今看来,你心里还是有容吉的,怎的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了呢?以后得对容吉好一点,一起好好过日子才是。” 皇太后这次说话不如之前虚弱,五阿哥心里咯噔一跳:“皇玛嬷……” 显然皇太后也是心里有数的,目光透亮而释然:“慌什么,到时候了,我也该回去该去的地方罢了,总归有这么一刻,能活如此长寿已经是庆幸了。” “只是我最放不下的是你,还有就是容吉。” 皇太后示意心腹嬷嬷去请皇帝过来,一边被五阿哥扶着坐起身。 五福晋也惊醒过来,扑到榻前,见皇太后的面色比之前要好,甚至可以说是红光满面,顿时大惊失色:“太后娘娘……” 她眼圈一红就要落下泪来,皇太后无奈道:“可不许哭,别把眼睛给哭坏了。之前说好的,我走的时候是笑的,容吉也得笑着送我才是。” 五福晋那会儿只是勉强答应,当皇太后是玩笑话,如今真到了时候,哪里能笑得出来? 不过她也知道皇太后不想看见自己哭,还是努力憋着,抹掉眼角的泪水没真的哭出来。 皇太后就笑了,摸了摸五福晋的脑袋道:“好孩子。” 她握着五福晋的手放在五阿哥的手心里:“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我就放心了。小五要是欺负你,容吉只管骂回去。小五敢对你不好,我就去他梦里训斥一顿。” 五福晋低着头没吭声,五阿哥握着她的手道:“皇玛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容吉的。” 皇太后点点头,那边皇帝已经赶了过来。 五阿哥只好带着五福晋退了出去,皇帝看着皇太后的样子顿时面色一白。 哪怕在来之前他已经隐约猜出来,在看见的时候仍旧有些不可置信。 皇太后看着榻前的皇帝笑道:“这些年我过得很好,也是高寿。虽说我跟皇上不是亲母子,皇上却一直待我如亲额娘一样敬重和孝顺,我心里十分感激。” 她看着窗外,轻轻道:“我只有一个念想,希望以后能葬在曾经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可以吗?” 自己生前不能回去,只盼着死后能回归到曾经出生的地方。 皇帝自然没有不应的,低头承诺道:“皇额娘放心,朕……答应您。” 皇太后明白这不符合规矩,皇帝却还是应了她这个任性的要求,眉眼慈祥道:“皇上也要保重自个,莫要太难过。我这般高寿,也算是喜丧了。” 她没留皇帝太久,勉强跟皇帝说完话,皇太后浑身就没了力气。 等皇帝离开后,皇太后就撑不住昏昏沉沉重新睡下了。 只是这一睡,皇太后就再也没起来。 皇太后病逝,丧钟响起,一下又一下的,似是敲在人的心上一样。 四阿哥赶过去的时候皇太后正巧跟皇帝在说话,他只在外边等了一会。 然后皇太后很快又睡着了,根本无法见人。 听见钟声,四阿哥就明白自己来晚了,没能见着皇太后最后一面。 九阿哥匆匆赶过来,听见钟声忍不住皱着眉头,虽然之前早有猜测,却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只是皇太后一直病恹恹的,如今回光返照交代好后才去世,也算是没有遗憾。 他叹了一口气,皇太后虽然不是亲祖母,却对他们这些阿哥都极为不错。 小时候每次去请安,皇太后都笑眯眯的。 哪怕那时候很多阿哥的蒙语说得不好,听也不行,皇太后需要身边嬷嬷来翻译,还是给他们送来很多好吃的点心。 九阿哥印象很深,就是皇太后会摸着小阿哥的脑袋,笑容亲切温柔。 耿奕得知皇太后跟五阿哥、五福晋和皇帝说话后才昏迷中去世,想必是交代好了,心里不由唏嘘。 她想到之前跟皇太后见过,是个慈祥脾气温和的老太太。 如今皇太后算下来也是高寿,总归一个熟悉的人离开,耿奕心里还是会难过。 人的生老病死无法阻止,哪怕医术再高明也没有办法,只能让逝者在离开前能过得舒服轻松一点了。 皇太后最后的意思是一切从简,跟皇帝交代的是不愿意大肆铺张。 除了成年的阿哥去宫里拜祭之外,她也交代不许福晋和侧福晋们带着孩子去,免得孩子眼睛干净会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吓着就不好了。 弘辉也被留在府里,眼泪汪汪的却不能跟着进宫。 耿奕跟在四阿哥身后,和四福晋、李侧福晋、钮钴禄格格一起进宫祭奠皇太后。 她远远就见五阿哥忽然抱着身边晕厥过去的人惊慌失措大喊道:“太医呢,快请太医过来。” 御医早就在侧殿候着,一听见五阿哥叫声就立刻冲了出来,给五阿哥怀里人把脉。 耿奕这才发现五阿哥怀里抱着的是五福晋,一时都没能认出来。 因为五福晋实在太瘦了,脸色惨白,下巴尖尖,眼底还满是青影,也不知道多久没睡了。 御医把脉后皱眉道:“五福晋滴水未沾,也没有吃用东西,夜里恐怕也没睡好,这才虚弱晕倒的。” 他请五阿哥把五福扶着到旁边,又让药童去煎药。 耿奕留心听了一下,大多是补血补虚的药材。 但是如果五福晋这样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总是不吃不喝的,大罗神仙都救不了,更别提是御医了,也是束手无策。 五阿哥让两个嬷嬷帮忙把五福晋安置在后殿,听闻四阿哥带着家眷来了,赶紧迎了出来。 四阿哥先带着女眷们一起上前拜祭,之后才退下来。 几个阿哥都一脸沉默上前拜祭,彼此都没怎么交谈,一个个心里都十分难过。 四阿哥见五阿哥匆忙出来,把人带到角落小声问道:“五弟妹这是怎么了?” 五阿哥苦笑道:“容吉和皇玛嬷感情最深,皇玛嬷一去,她就受不住晕了过去。醒来就一直哭,什么都吃不下。我请了她的额娘过来,劝着吃了两口又吐了起来,夜里也睡不着。昨夜还挣扎着说要守夜,最后要不是皇阿玛看容吉的脸色太难看,让她回去休息,指不定还在棺木前守上一夜。” 他也是头疼,五福晋悲伤过度,什么都吃不下,还非要为皇太后守灵。 四阿哥拍了拍五阿哥的肩膀,知道他的难处。 五阿哥从小被抱在皇太后身边长大,他对皇太后的感情也是十分深厚。 五福晋在皇太后身边侍奉几年,无话不谈,也是如此。 如今皇太后去了,五阿哥心里悲伤,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照顾五福晋,生怕她把自己熬病了,五阿哥只会更难过。 四阿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五阿哥只能请妯娌们都去劝劝五福晋了。 几个福晋都去看五福晋了,见她脸色那么惨白,也是怪心疼的。 五福晋只晕了一会就醒来,见几个妯娌十分担心看着自己,眼圈顿时一红。 大福晋赶紧扶着人起来道:“快别哭了,五弟妹这漂亮眼睛都哭肿了,赶紧让宫女拧个冷帕子来敷一敷。” 三福晋赶紧拿了枕头塞在五福晋后背上,接过宫女的冷帕子就轻轻在五福晋的眼角敷上:“五弟妹突然就倒下了,把五弟吓得脸跟白纸一样。太后娘娘不在了,五弟也跟五弟妹一样难受了。” 四福晋接过太监送来的汤药,摸着碗底不是特别热,这才递了过去:“五弟妹先喝汤药,多照顾着点自己才是。若是太后娘娘还在,见着五弟妹这样不知道多心疼。” 五福晋眼圈更红了,还是顺从地喝完汤药。 十福晋递来一个糖蜜饯,塞进五福晋嘴里,她吃着满嘴甜丝丝的。 十福晋的满语说得比之前好多了:“这蜜饯外边还裹了一层糖,更甜一点。我额娘说过,心里不好受的时候,多吃点甜就好,毕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要是实在过不去,那就吃更甜一点。” 看五福晋慢吞吞吃完,十福晋又塞了一颗过去。 五福晋感觉满嘴的甜味,那种眼前一黑,恍恍惚惚的晕眩感慢慢就散去了。 就好像她不吃不喝糟蹋自己的身体,想着要这样能随着皇太后一起离开就好。 如今只吃了两个蜜饯,喝了一碗汤药,五福晋就感觉到身体开始恢复了一些,身上有了力气,仿佛活了过来。 她想想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兴许还能随皇太后而去。 若果真是如此,皇太后泉下有知,恐怕也要把自己骂一顿的。 别看皇太后平日脾气好,总是笑眯眯的,生气的时候用蒙语骂人可厉害了。 五福晋低下头,豆大的泪水落了下来。 大福晋轻轻叹息,起身让其他妯娌一并出了去,给五福晋单独静静的机会,也让她能够畅快痛哭一场,把心里积累的郁郁之气能够倾泻而出。 五福晋嚎啕大哭了好久,久到嗓子都哑了,抬头却见五阿哥守在自己身边,眼睛红通通的,脸颊还有泪痕,显然也跟着她一起哭。 她犹豫了一会,握住了五阿哥的手。 五阿哥低下头,额头抵在五福晋的肩膀上。 两人多年来第一次这般亲近,却又忽然顺其自然了起来。 十二阿哥也没想到内务府把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大婚好不容易办完,这还没歇口气,皇太后就去世了,又得开始忙着皇太后的身后事。 皇太后的陵墓已经起建,还已经快建好了,就在孝东陵。 因为皇太后之前曾提过,并不想跟先帝葬在一起,所以皇帝就派人单独建起了一座皇后陵。 这也是第一座没跟皇帝合葬,单独建起的皇后陵墓。 然而皇太后去世前又想葬在出生的地方,这让皇帝十分苦恼,又不好放弃已经建好的皇后陵,于是只能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皇太后依旧安葬在孝东陵,她生前喜爱的衣服和首饰就送回曾经出生的蒙古部族之处,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立一个衣冠冢,算是全了皇太后的念想。 皇帝站在御书房的舆图跟前,李德全低头守在门口。 皇帝这样盯着舆图已经一整夜没合眼,可以说从见过皇太后之后,皇帝就再也没休息过。 先是叫十二阿哥来询问了皇太后的祭奠安排,又停了早朝,催促孝东陵尽早完成,还打算亲自挑选给皇太后立衣冠冢的位置,可以说皇帝马不停蹄的,根本没能歇口气。 李德全却觉得皇帝不是不休息,而是不想休息。 皇太后无子,先帝去世得早,除了太皇太后之外,皇太后是陪伴皇帝最长时间的亲人,不是母子更胜母子。 皇太后突然去世,让皇帝悲伤得迟迟无法合上眼,仿佛闭上眼睛就可能想起皇太后来。 皇帝最终选了三个地方,指尖在上面画圈,就让人记录下来。 派人去查探一二,看看哪里才是最适合的地方就圈下来。 半个月后,孝东陵正式建成,皇太后的冰棺得以从宫中送过去。 五阿哥和五福晋请求扶灵,皇帝点头应允了。 皇帝看着扶灵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宫门渐渐远去,忽然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吓得李德全扑过去扶住皇帝,大叫道:“来人,请太医。” 院首带着几乎所有的太医冲了过来,皇帝已经被侍卫小心翼翼送回了乾清宫。 院首把脉后皱起眉头,皇帝明显是大喜大悲之后又长久没休息,他如今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这才突然晕倒。 其他太医把脉后的结论跟院首差不多,皇帝郁结在心,硬生生撑了半个月守灵,身体受不住这才倒下的。 后妃和阿哥们极为担忧,守在外边等着皇帝醒来。 院首针灸之后,皇帝终于慢慢苏醒,看着满屋子的太医渐渐清醒过来。 他轻轻抬手,示意外边等着的人可以散了。 只叫了几个重臣和四阿哥进来,皇帝就吩咐道:“朕暂时无法理朝政,早朝不开,送上来的折子交给四阿哥和几位重臣轮流批阅。若是无法决定,老四做主就是了。” 几位重臣听得出皇帝是打算放权给四阿哥了,不由面面相觑。 四阿哥满脸担心看着皇帝:“皇阿玛,儿臣……” 皇帝有些累了,看了他一眼道:“老四之前处置得不错,不会有什么问题。实在处置不了,那就过来问朕。” 他疲倦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院首的意思也是皇帝如今无法劳累,得细细调理休息才行。 厨房送来好克化的白粥,皇帝勉强吃了几口,喝了汤药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四阿哥出去后,几位重臣跟他行礼,他沉吟道:“那就在偏殿处置折子,紧要的先处置好,不紧要的暂时放着。” 毕竟这段时间因为皇太后去世,皇帝无心处理折子,已经堆积如山了。 四阿哥有些担心皇帝,在偏殿处置折子的话,时不时还能过去看两眼才能放下心来。 几个重臣自然没有异议,他们就在偏殿把折子分了轻重缓急开始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半天,中途有御膳房送素菜来,他们几个也是胡乱吃了几口继续看折子。 吃完饭,四阿哥去隔壁看了看,皇帝还沉沉睡着,李德全的意思是他中途就没醒过。 院首说是汤药里有安神的药材,皇帝如今最重要就是多睡来休息。 四阿哥看了一眼,又去隔壁继续看折子,直到宫门快要落锁,他才请几个重臣回去,自己却打算继续留在宫里。 他都留下,几个大臣哪里好意思走,纷纷表示尽快处置好才是。 四阿哥笑着点点头,派人去大臣家里说一声,免得他们家眷担心,另外也派人去跟四福晋等人说说。 因为皇太后突然去世,当晚四阿哥就派苏培盛过来圆明园,让她们收拾好东西连夜搬回了雍亲王府。 耿奕没想到会因为这样的缘故回到京城,匆忙收拾好,仓促中搬回了雍亲王府。 收拾出的笼箱看着不多,却几乎塞满了整个院子。 在圆明园住得太宽敞,忽然回来耿奕还有些不习惯。 别说她,就连弘昼都有些不习惯。 他在院子里溜达一圈,转眼就回来原处,还有点懵圈,发现自己的房间也小了许多。 不过孩子的适应能力也挺好的,没两天就习惯了,估计还觉得房间小的话,自己就不用走那么多步也挺好的。 四阿哥在宫里勤奋看折子,一直没有回来。 断断续续有消息从宫里传来,比如皇帝睡了足足一天一夜才醒来,吃了点东西后精神头好多了,还能跟四阿哥讨论一下政事。 比如宫里宫外都挂满了白幡,百姓暂停嫁娶,茹素守孝等等。 雍亲王府里也是如此,厨房已经被交代荤菜都收拾掉了,每天只能吃素菜。 不过孩子们正长身体,在府里也没外人在,怀恪和几个小阿哥们私下能吃到肉末和鸡蛋,其他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耿奕吃着素菜其实也适应良好,毕竟马厨子能把素菜做出花样来。 就是皇太后去世,他们得守孝一年,茹素也得一年才是。 也不能随意出去游玩,更不能在家里作乐,连一点丝竹之声都不能有。 弘昼喜欢的模型都被收了起来,他小脸上全是困惑,耿奕就只能一遍遍说。 孩子太小,不能理解守孝两个字,不过也明白自己暂时不能玩模型了。 鲜艳的衣服鞋子首饰都换下了,只能穿着素色。 连脂粉都不能上,耿奕洗脸后就只上点雪玉膏,其余的一点都不必上了,首饰也不怎么戴。反正如今谁也不会上门来,她们也是不能出门做客的,都不见人,折腾什么呢! 之前四阿哥要在宫里守灵哭灵,还得帮着皇帝处理折子,耿奕担心他这个工作狂是不是直接就忙得不吃不喝了。 四福晋也是担心,可惜她们如今都不能随意进宫去。 如今只能茹素,连汤水都不能送,最多苏培盛回来取四阿哥换洗衣服的时候能问一问。 苏培盛只说四阿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疲倦罢了。 宫里有参茶伺候,四阿哥和几个大臣几乎是吃睡都在侧殿。 看折子累了就瞌睡一会,醒来继续看,中途再吃点东西什么的。 大臣是累得慌,四阿哥也是如此。 好说歹说在半个月内终于把大部分的折子看完了,紧急处理的也已经发出去,不能处置的跟皇帝商议后亦解决了。 虽然有替换的衣服,能擦身却不能洗澡,别说几个大臣,四阿哥都有点受不住。 处置完最后一本折子,四阿哥伸手揉了揉额角,有些臣子写得花里花哨,全是叩问请安的折子,没什么用处,却也不能不看。 毕竟这些请安折子也能看出一点端倪来,却要仔细看才行。 四阿哥抬头请几位大臣出宫回去休息,自己也起身打算跟皇帝说一声也出宫恢复歇息去了。 苏培盛这时候匆忙进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四福晋急急让人请太医过府,说是弘辉阿哥可能有些不妥。” 四阿哥听得眼睛睁大,深吸了一口气后快步去隔壁给皇帝请安,神色恢复如常,只道折子已经处置完毕,暂时回去雍亲王府歇息云云。 皇帝正喝着参汤,听了之后就点头道:“老四辛苦了,休息几天再回来吧。” 他喝完汤有些昏昏欲睡,四阿哥扶着皇帝重新躺下,看皇帝闭上眼睡着后,这才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脚步一个劲加快,苏培盛险些得跑起来才追得上。 四阿哥低声问道:“太医已经请过去了?” 苏培盛也跟着压低声音道:“是,马车刚已经出宫了。” 耿奕也没料到,今儿依旧在府里无所事事,就让几个小阿哥碰碰头说说话。 弘辉如今不用上堂,也没有功课,还会每天读书写大字,但是空闲的时间会多一些,今儿就过来跟几个弟弟一起玩儿。 耿奕抬起头见弘辉进来笑着行礼,红光难得再次出现,犹如流水一样刷的从弘辉头顶落下,笼罩了他整个身体。 红光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只是颜色比平日还要红得多。 耿奕立刻细细盯着弘辉的小脸,他两腮的地方微微发红。 因为天热的关系,他一路过来,如果脸颊被晒红也不意外,然而今儿外边并没有太阳,而且弘辉的额头没有汗,证明身上并不热,脸却红了,尤其左腮比右腮要红得多。 左腮代表肝经,右腮是肺经。 弘辉的目光也不如平日灵动,微微有些发直,不仔细看却是察觉不了。 眼睛也归肝经,证明他肝经受损,这也是肝经受邪风入体的征兆。 耿奕担心自己看错了,见弘辉进来后落座,喝着热茶微微皱眉,让丫鬟换了冷茶,跟四福晋说是感觉有些热。 然而弘辉依旧没有出汗,按理说从外头进来热的话,喝水后自然而然就会发汗。 等了足足一刻钟,弘辉的额头依旧光洁没有一点汗水出现。 耿奕的目光很隐晦,哪怕红光出现了,但是却没有提示,她打算看清楚再说。 四福晋十分敏锐,察觉到耿奕的视线一直追随在弘辉身上。 耿奕之前发现过那么多事,四福晋心里不由咯噔一跳。 她借口要去里头说说梨膏糖的买卖,弘辉知道这事是四福晋和耿奕一起合作做的,也没多想,更没打算去听。 四福晋进去后小声问道:“妹妹刚才一直盯着弘辉,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耿奕对上四福晋担忧的神色,斟酌着道:“我也看不准,只觉得弘辉可能是肝邪入体。” 这话听得四福晋脸色都有点白了,声音压得更低了:“那弘辉是不是……” 耿奕连忙答道:“姐姐莫慌,先派人去宫里请太医过来。” 肝邪入体,人就容易抽搐打摆子。 午时还是肝经最弱的时候,耿奕猜测弘辉很可能午时的时候就会抽搐,提早请太医过来才好。 四福晋二话不说就让人拿上帖子去宫里请太医,弘辉是她的心肝,绝不能有任何事。 耿奕看四福晋吓得人都开始哆嗦了,急忙安抚道:“姐姐莫要担心,太医来得早些,弘辉不会有事的。” 四福晋点点头,她对着镜子深吸了几口气,又用手拍了拍脸颊显出几分红润来,这才若无其事出去了。 听说弘辉不到午时暂时不会如何,四福晋勉强放下一点心,只盼着太医能尽快过来。 雍亲王府的马夫疯狂挥舞马鞭,马车跑得飞快,太医差点给颠晕了,下车的时候险些没能站稳。 不等太医站稳,已经有两个高大的侍卫扶着他进去。 说是扶,基本上就是架着了。 太医前脚刚进二门被侍卫放下,后脚四阿哥已经快马加鞭赶了回来,直接翻身下马,大步进了去。 四阿哥进去看见坐在位子上还好好的弘辉,眼底露出惊讶和疑惑的神色来。 不过他相信四福晋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只请太医给弘辉把脉。 太医来之前还以为弘辉有多紧急,一路马车飞驰,进来后弘辉好好坐着,他一脸懵圈:就这? 只是太医收敛神色,赶紧上前就要把脉。 弘辉却突然脸色一变,整个人仰后倒下。 四阿哥眼明手快接住了弘辉,发现他在怀里开始抽搐个不停,顿时脸色也变了。 太医飞快伸手给弘辉把脉,面色惊讶道:“脉象紧促,脾气虚肝火盛,需要泻心肝补肾之药。” 他飞快写下药方,苏培盛一路小跑让人抓药,然后他亲自煎药。 弘辉在四阿哥怀里抽搐得越发厉害,太医也是一筹莫展。 他抽得太厉害,用银针的话就不好对上穴位,刺错地方就无效了,只能让四阿哥和四福晋把弘辉按住。 又让人塞了帕子在弘辉嘴里,免得他咬着舌头。 耿奕看着弘辉心疼,太医居然就等着送汤药来,束手无策,她就有点憋不住了,对四阿哥道:“爷,我来试试,叫弘辉能稍微好一点。” 太医急忙问道:“不知道侧福晋打算怎么做?” 耿奕就飞快解释道:“大腿内侧有三条经络,肝经、肾经和脾经,在肝经上推一推能让弘辉的抽搐稍微好一点。” 太医点点头,对四阿哥道:“确实是个缓解的法子。” 他想说可能作用不会太大,所以自己刚才没用。 四阿哥已经对耿奕点头道:“你先来试试,肝经在哪里?” 耿奕就答道:“在中间。” 她先把弘辉的左腿曲折平放,右腿向前伸直,先推右腿,从大腿一直推到膝盖,再回去继续推。 足足推了四五十遍,耿奕额头满是汗,弘辉的抽搐渐渐真的好一些,没抽得那么厉害了。 耿奕换了一条腿,然后继续用力推。 等左腿推完,弘辉的抽搐更是轻了一些。 四福晋松口气,那边苏培盛已经煎好药送了过来。 四阿哥接过药碗,感觉碗底的温度正好,就给弘辉喂了进去。 幸好弘辉已经不怎么抽搐,不然这汤药恐怕要洒许多出来。 苏培盛也担心汤药会洒,所以特地让小太监帮着多煮了两炉,如今瞧着弘辉的抽搐好多了,他才松口气,看来另外两炉的汤药暂时用不上了。 耿奕推完后,两条胳膊酸疼得不行,人也彻底没力气,直接坐在地上都起不来,累得快虚脱了。 胡嬷嬷在后头扶着她,不然耿奕能直接躺下去。 原本胡嬷嬷想代替耿奕去推,毕竟她力气要大一些。 不过耿奕觉得胡嬷嬷对经脉不如自己熟悉,三条经络很近,一不留神就可能推到肾经和脾经上,还不如她亲自来。 喝完汤药的弘辉彻底不抽搐,面色也缓和了一些。 太医把脉后也稍稍松口气道:“弘辉阿哥已经缓下来了,只是汤药一天得喝三次,早中晚一次。要是今天能醒来,三天后就能好起来。” 四福晋跌坐在地上也是浑身没力气,久久没能起来。 廖嬷嬷扶了两次没能把四福晋扶起来,玲珑连忙上去帮把手,勉强把四福晋扶到椅子坐下。 她刚坐下,眼圈一红就落下泪来。 这么多年,耿奕还是第一次见四福晋哭。 她哭得无声无息的,好一会才勉强平息下来。 耿奕也被胡嬷嬷扶着在旁边的椅子坐下,被四福晋一把握住手喃喃道:“好在有妹妹在,好在有你,不然弘辉他……” 想到耿奕要不是提前看出弘辉的不妥,早早请了太医过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四阿哥抱着怀里安静下来的弘辉,他的脸色惨白,跟之前的红润截然不同,心里也是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失去过几个孩子,生怕弘辉这个最聪慧的长子也会离自己而去。 四阿哥根本不敢松开弘辉,索性一直抱在怀里,小声问太医道:“弘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三天后就能好了?” 毕竟刚才弘辉抽搐起来那么可怕,三天后好了,是不是再不会发生了? 太医就答道:“弘辉阿哥身体底子原本就肝火旺,最近该是没有好好休息,有些郁结在心,又发不出来,淤堵积累在体内,就突然爆发出来,才会浑身抽搐不停。此病若是发现得早,对症用药后,只需要三天就能大好,以后小心调理就不会再出现。” 四阿哥也听出来了,如果用药不及时,那么弘辉就危险了! 他扭头就问四福晋,四福晋则是说耿奕看出来的。 耿奕就解释了面相红润的问题,太医摸着胡子惊讶道:“请问侧福晋,这是哪位高人的技法,可否让在下请教一二?” 这倒是问起耿奕了,毕竟这是她爷爷根据内经自创的面部诊断法,脸部位置和经络结合而看出来的。 她只能含糊道:“许久之前看过的,我已经不记得哪里看的了。” 反正藏书楼都烧了,哪怕有她也可以说没有,毕竟还真的没有啊! 太医也听闻耿家藏书楼被几个熊孩子烧掉的消息,顿时有点痛心疾首,恨不能派人去把那几个熊孩子悄悄打一顿,烧什么不好,竟然烧了那些珍贵的医书! 他再三问过耿奕,藏书阁烧过后有没多抄几个备份,自己有几个不怎么样的徒弟,一手字还不错,不如过去帮忙抄一抄? 别是那么好的藏书就这样没了,下次要再烧起来就麻烦,不如藏书多抄录几份放在宫里或者他们家里,代代传下去,也可以狡兔三窟来珍藏? 总不能所有人的房子都烧了,医书就不会烧没了啊! 耿奕只说让太医去问耿金,此事她是不管的。 太医恨不得立刻去找耿金问,不过也明白弘辉如今还需要用药三天,他怎么都不能离开,就暂时留在雍亲王府,住在客房里,隔一两个时辰就去给弘辉把脉,以防万一。 弘辉这么一倒,把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 耿奕还抓着太医不让走,先给四阿哥和四福晋两人把把脉看看。 四福晋还好,只是刚才受了惊吓,喝点安神汤休息一会就能缓过来。 四阿哥就要糟糕多了,他先是大喜大悲,再是去熬夜守灵,接着要帮皇帝处置如山一样的折子。 吃不好睡不好,再好的身子骨都撑不住。 情绪变化太大,对身体也有影响。 耿奕赶紧让厨房做两碗安神汤,给四阿哥和四福晋送来。 四阿哥感觉自己还好,不需要安神汤,还是被耿奕板着小脸盯着,只好跟着喝了一碗。 喝过安神汤,四阿哥原本觉得自己精神奕奕,居然有点瞌睡起来。 耿奕是知道人在做事的时候,精神紧绷,身体所有能量都被调动到需要的地方,自然就感觉不到困了。 然而一松懈下来,加上安神汤里面搁的药材作用,四阿哥一口气松下来,当然就开始觉得疲倦不堪,躺下就睡着了。 四福晋不敢离开弘辉太远,索性喝了安神汤后就在床榻旁边的软塌睡下。 第75章 四阿哥还好, 只是休息不多,狠狠睡一觉估计就能恢复大半。 耿奕放心不下弘辉,就在四福晋这边的屋里守着,让胡嬷嬷帮忙捏一捏自己的胳膊。 她刚才真是使劲推了好久经络, 用的还得是巧劲, 力气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 累得够呛, 这会儿指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刚才太医未必不知道这个法子,就是推经络的效果慢,未必奏效, 于是就不想做了。 宫里头的太医一个比一个谨慎, 效果不够好的都不乐意动手,免得动手后反而被贵人们埋怨, 能不动就不动, 反正弘辉早早发现端倪, 及时喝汤药后必定能好起来。 耿奕很是看不上太医这做派,却也能理解他们在宫里的身份如履薄冰, 跟自己一样冲动, 八个头都不够砍的,更别提一家子身家性命都得一块儿交代上, 谁乐意不管不顾就往前冲呢! 再说, 喝汤药又不是救不了弘辉,上手推经络只是让弘辉舒服点儿而已,可以说是杯水车薪。 太医能如此理智, 耿奕就办不到了, 毕竟她也是看着弘辉长大的。 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疼得脸色白如纸, 耿奕不知道办法就算了, 知道还什么都不做,心里那道坎就过不去。 廖嬷嬷守在弘辉和四福晋身边,时不时看看两人。 幸好两人的面色还算不错,睡得也还安稳。 玲珑蹑手蹑脚送了茶水和点心来,放在耿奕手边的茶几。 耿奕笑着摇摇头,她如今抬手都费劲,喝茶吃点心就不必了。 她坐着眯了一会眼,胳膊给胡嬷嬷捏得舒服多了。 等天色擦黑的时候,弘辉终于醒了过来,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躺在榻上。 这帘子瞧着还不是他的屋子,像是四福晋这边的,弘辉更是迷茫。 弘辉想坐起身,身上却没有力气,稍微一动,廖嬷嬷就发现了,赶紧扶了他一下,轻声道:“阿哥醒了,刚才冷不丁晕过去,着实有些吓人,这会儿别急着起来了。” 她这一开口,那边四福晋也醒了,直接坐起身就要下榻,被玲珑扶住才没摔了。 耿奕看四福晋晃了晃脑袋才往前走,估计她刚才起来太急,有些低血糖,眼前有些晕,就吩咐胡嬷嬷去拿些蜜饯来,也跟着过去榻前看了看。 四福晋握着弘辉的手,哭过的眼角还有些红:“弘辉你刚才吓坏额娘了,突然就晕过去了,还……” 她深吸一口气,对上弘辉还有些茫然的目光安抚道:“好在耿妹妹看出不妥来,早早去宫里请了太医,及时喝了汤药,你过几天就能好起来了。” 耿奕连忙道:“是啊,这几天弘辉先好好歇着。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得慢慢养好才是。” 弘辉顺从躺下,握着四福晋的手道:“儿子让额娘担心了,这会儿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没力气。” 胡嬷嬷这时候送来蜜饯,顺带把客房的太医请了过来,给醒来的弘辉把脉。 四福晋接过蜜饯吃了一颗,看着太医把脉后摸着胡子道:“福晋放心,弘辉阿哥及时喝药后没什么大碍,这么早醒来更是能在三天内好起来。” 闻言,四福晋这才放心了,又细细问了忌口,让厨房做些好克化又清淡的吃食来。 厨房很快送来红枣粥,特意熬得黏稠一些。 四福晋又问起耿奕:“妹妹,可有适合弘辉吃用的药膳方子?” 这就让耿奕有些发愁,毕竟如今得茹素,补肝的药膳方子她想起不少,却都需要鸡肉炖的。 她皱眉想了好一会,才想起一个不用添上荤菜的药膳,正是适合弘辉。 黄芪玉竹粥,还适合如今虚弱的弘辉,十分温和滋补。 黄芪和玉竹都是药材,耿奕还是把药膳方子写下来,让胡嬷嬷送去给太医看看,会不会跟汤药有冲突。 太医看过后表示没有问题,确实适合弘辉,四福晋就吩咐厨房晚饭做了这个送来。 喝了汤药之后的弘辉中午醒来一会儿又睡过去了,四福晋尤为紧张,好在太医说汤药里有安神的方子,而且肝经受损后需要多睡来慢慢恢复,她这才略略放心下来,还是一直守在榻前不敢离开一步。 耿奕看四福晋的脸色尚可,弘辉已经醒来看着没什么大碍,这才回去自己的院子。 弘昼大半天没见着她,看见耿奕回来就扑了过来,嘴里叫着“额娘”。 耿奕笑着把这个胖娃娃搂了个满怀,低头在弘昼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吃过东西后才睡下。 弘昼半天没见着她,压根不肯跟着奶娘回去自己的房间睡,愣是黏在耿奕身边,索性两人就一起睡了。 耿奕让胡嬷嬷和如穗轮流守夜,盯着点儿,别是她睡太沉把弘昼压着就不好了。 幸好她白天太累,晚上睡得昏天地暗,压根就没换过睡姿。 弘昼倒是睡姿相当大开大合,本来两人是头碰头一起睡的,一会儿弘昼的脑袋就枕在耿奕的肚子边上。 再没多久,弘昼的脸颊已经贴着耿奕的大腿。 等耿奕第二天一早醒来,弘昼这孩子的脚丫子对着她的脸,让人哭笑不得。 听胡嬷嬷说弘昼的睡姿挪动路线,整一个是一百八十度旋转了,简直跟个小马达一样动个不停。 乖乖喝药休养三天的弘辉,确实已经大好,面色都好起来了。 太医把脉后感觉没什么问题,脉象也妥当,就收拾东西回宫去,自然也要跟皇帝禀报,皇帝知道弘辉病了,却不知道他居然如此凶险之事,顿时十分不高兴,把四阿哥叫进宫里来训斥了一通。 皇帝是知道四阿哥怕自己病着还担心弘辉,才没一早就告诉他。 然而弘辉到底是他的孙子,生病了怎么能不说呢? 四阿哥连连告罪,皇帝摆摆手问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 得知是耿奕提早发现,才让弘辉及时救回来,皇帝对耿家藏书阁更是上心。 太医说让徒弟帮忙去抄,也是个好办法,一式几份,留存在宫里,就不必担心耿家的藏书阁又发生什么意外而丢失太多难得的医术孤本了。 皇帝就吩咐太医让徒弟过去耿家帮忙,这些徒弟都是会药理,也写的一手好字。 让书生抄写一窍不通的医书,哪里有这些太医的徒弟来得熟悉? 因为不熟悉,还可能会抄错! 太医都坐不住了,好在皇帝开口,他立刻派人叫上所有的徒弟直奔耿家。 耿金听说太医带徒弟上门来了,还以为只有两三个人,出去迎接的时候看着一群人,险些以为来的不是太医,而是抄家的侍卫,这人也太多了吧! 得知来意,耿金这才看到被挤在最后的小太监,拿着四阿哥亲自写的信笺,表明了太医的身份,这才笑眯眯带众人去藏书阁。 之前顺势烧了藏书阁,只是不让人怀疑到耿奕身上。 烧了之后请书生抄写,算是让穷苦书生们有个营生,也不逼着他们每天抄写很多,还能空出时间来正经读书。 耿家备下许多笔墨纸砚,供书生们随意用,并不收任何费用不说,每天还包午饭,另外有十几个铜板的酬劳。 这点酬劳不多,对穷书生来说大通铺住上两晚还是可以的,自然感恩戴德。 尤其这个活计还能长久做,毕竟那么多的藏书重新抄录起来,多费劲! 哪想到这么个轻松的活计都有人来抢,还是太医的徒弟们。 他们更过分,不要钱,甚至自备笔墨纸砚,饭钱都愿意交,只求留下帮忙抄录。 书生们怒目而视,生怕被他们抢走了活计。 好在耿金一视同仁,把两边都留下了,心里还十分乐意。 太医的徒弟们给的那笔钱正好填上书生的花费,耿家完全不花一分钱就能有两拨人帮忙抄录,何乐而不为呢? 另一边太医也请四阿哥让耿奕帮忙,把记得的默写下来。 耿奕要是懒得动手,可以让身边的丫鬟来帮忙。 不管多久,太医都能等! 耿奕听见这话,仿佛立刻能感受到医学狂热分子的视线。 她以前遇到不要太多这样的人,所以也没多意外。 当做消磨时间,耿奕就偶尔写一写,也没让自己太累。 反正那么多,怎么都不可能一天写完,她何必拼命赶呢! 因为皇太后的突然去世,皇帝缠绵病榻许久,等能起身已经是中秋了。 这个中秋少了个人,皇帝没什么心思大办,只办了个家宴,除了后宫妃嫔之外,让阿哥们带着女眷和孩子们一起吃顿饭就好,没叫上几个大臣。 看见脸色不错的弘辉,皇帝还把他叫到跟前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了几句功课。 弘辉回答得极为熟练又流畅,哪怕是养病的时候,他还是让人念一念功课,免得长久不碰就忘掉了。 四福晋担心他累着,只让弘辉每天读上一刻钟。 等他好些了,才慢慢把时间加上去。 哪怕弘辉看着脸色红润,四福晋依旧跟眼珠子一样盯着他,都不敢让他离了自己。 弘辉被盯得不自在,却也明白四福晋担心。 加上皇帝生病,他就没回宫,高太傅也被请到雍亲王府,偶尔给弘辉讲一讲,也没敢让他太累。 皇帝又看了弘辉后边跟着的几个小阿哥,弘时和弘历走得飞快,绕着弘辉还互相追跑起来。 弘昼懒洋洋站在旁边看他们两个胡闹,一点都没加入进去的意思,小脸上还带着一点儿嫌弃。 皇帝看着这几个性格各异的小阿哥,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耿奕看见腼腆的怀恪变得开朗了一点,大福晋的几个小格格正带着怀恪一起小声说起话来,怀恪时不时露出浅笑。 热热闹闹的中秋宴结束,皇帝的身子骨稍微有了起色,却还是不太能费神,依旧让四阿哥处理折子,然后搬到畅春园去休养,让人把弘辉从雍亲王府接了过去。 皇帝似乎喜欢上当亲玛法的感觉,亲自教弘辉读书,教他写文章,还会说说以前的事。 爷孙两个相处得很好,弘辉还分享了自己做的大船模型,给皇帝说说几个弟弟的趣事,都得皇帝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起来。 只可惜秋天之后,皇帝的身体忽然急转直下,病得起不来身。 弘辉急得团团转,想要陪在皇帝身边,被皇帝赶走了,怕过了病气给他。 皇帝缠绵病榻足足一个多月,越发虚弱了起来,太医也是一筹莫展。 毕竟皇帝虚不受补,只能小心温补,效果却不大。 皇帝隐约也察觉出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在清醒的时候把四阿哥叫到畅春园来说一会话,把能教的能交代的尽快说完。 四阿哥的心情很不好,每天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出来的时候哪怕神色不变,耿奕都能看出他的难过来。 耿奕站在窗前,忽然发现下雪了。 今年她再没了让人堆雪人的兴致,坐在窗边发呆,直到膝盖被弘昼扑过来抱住,仰着小脸看向自己:“额娘。” 弘昼盯着耿奕,小手拍了拍她的膝盖好像看出耿奕不高兴,于是努力安抚。 耿奕抱起弘昼软软暖暖的小身板,沉甸甸的,压在腿上很有分量,却也让人十分安心。 她捏了捏弘昼的脸颊道:“乖孩子,弘昼果然最贴心了。” 弘昼被夸得咧嘴一笑,小脸贴着耿奕的脸颊,两人安安静静看着窗外皑皑白雪。 下一刻,却听见远远传来丧钟的声音。 耿奕一怔,明白是皇帝驾崩了。 四阿哥久久没从畅春园回来,只让人回来报信说了一声,叫众人不必担心。 来报信的小太监在皇帝驾崩的时候不敢笑,身上却带着十分的恭敬,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不敢大声一点儿,给赏钱的时候还相当诚惶诚恐。 府里的白幡都没撤下,如今还在之前皇太后的守孝期间,也不必再多做什么。 四福晋把众人都叫到屋里来,让孩子们能一起玩,她们也能彼此说说话等着,也不必一个人呆着容易胡思乱想了。 小阿哥们依旧无忧无虑的,彼此追追打打。 弘昼仍旧没加入,坐在一边看着他们跑来跑去,偶尔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后背垫着墙角厚厚的软垫,有点昏昏欲睡的样子。 弘时跑过来拉起弘昼,弘历也推着弘昼一起跑。 弘昼跑了两步不乐意,弘时就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弘昼十分不高兴,就追上去打算给弘时拍回去。 几人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看着门口。 直到天色擦黑的时候,苏培盛才匆匆而来,跟众人禀报道:“皇上临终前留下圣旨,命四阿哥继承大统。” 当时还有顾命大臣在,对外宣告后,大臣们纷纷跪拜,阿哥们都赶去拜见新皇。 四阿哥不急着让人叩拜,而是先着手皇帝的后事。 他暂且还处理政事,一边也亲自为皇帝守灵七天。 耿奕感叹四阿哥之前忙了一轮,身子骨才恢复了,如今又要往死里加班。 哪怕有她努力给四阿哥调养,他还是会把自己反复折腾。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四阿哥就是这样的性子。 皇帝后宫的嫔妃们得重新安置,腾出宫殿来。 所以四福晋和耿奕她们暂且还住在雍亲王府,等七日停灵结束后,皇帝扶灵下葬,新皇登基后,才可能接她们进宫。 一切尘埃落定,耿奕心里略略松口气,只多住几天罢了,倒没什么。 以前该怎样还是怎样,只是她想到宫里住的跟雍亲王府其实也差不多大。 耿奕想着她们只从一个差不多的院子搬去另外一个差不多的院子,而且出宫还不如在雍亲王府方便,心里就没多期待了。 她还是让胡嬷嬷和如穗开始收拾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自己喜欢的话本,衣物肯定要重新做了,带上几件替换的就行,尤其厚实的披风。 弘昼喜欢的玩具肯定都要带上,好在他长大一点后,对熟悉的小枕头小被子没那么执着了。 不然都用久了,东西总是会坏的,倒是换个新的,弘昼要闹起来也让人头疼。 耿奕就试着多来几套反复换着用,弘昼起初还闹脾气,后来发现新枕头和被子还有同样的味道,就没再闹腾的。 她是把新旧叠在一起一段时间,旧的拿走后,新的还留着原本的味道。 花色还是一样的,弘昼哪怕再厉害还是小孩子,渐渐就没发现枕头被子给换过了。 时不时换掉,他也就习惯起来,就是花色不能变,不然弘昼就不乐意的。 弘昼的衣服鞋袜之类的也只需要带上几件替换,零零碎碎收拾下来也好几个笼箱了。 七天转眼就过去了,苏培盛再次过来接几人进宫。 耿奕带着弘昼上车,看见李侧福晋眼角有些红,显然昨晚没睡好的样子。 宋格格也有些激动,一直拧着帕子。 钮钴禄格格就有点局促不安,上车后一直动来动去,坐立不安的样子。 耿奕感觉就她表现得太淡定了一点,赶紧搂着弘昼,然后闭上眼一副“昨晚也没睡好今儿有点瞌睡”的样子。 车里没人说话,只能听见马蹄落地的声音,嘚嘚哒哒的,还真的让她听得有点昏昏欲睡。 好在耿奕睡过去之前,马车总算到了宫门,有苏培盛带路,御林军侍卫没有查问直接放行。 等下了马车,苏培盛小声给众人禀报,毕竟她们在宫外几乎算是两眼一抹黑,没能得到任何消息的。 而今天一早,四阿哥已经奉皇帝遗诏在太和殿登基。 耿奕想着这位爷办事果真一丝不苟,守灵七天就七天,一天都不能少,亲自守灵结束之后才登基为皇。 新朝第一次早朝确定先帝的庙号和谥号,并葬于景陵。 大阿哥主动请缨要为皇帝扶棺去景陵,四爷欣然应允,让他准备一下,当天出发。 扶棺多少人,都派谁跟着大阿哥,都细细确定了,新皇才宣布后宫分封。 圣旨也送到了过来,苏培盛展开,众人就跪下听旨。 四福晋被封为皇后,赐住坤宁宫。 耿奕被封为裕贵妃,赐住永寿宫。 钮钴禄格格被封为熹妃,赐住景仁宫。 李侧福晋被封为齐妃,赐住翊坤宫。 宋格格则被封为懋嫔,赐住承乾宫。 她们接旨后,就被宫女领着去各自的寝宫去了。 耿奕抱着弘昼,很快到了永寿宫。 永寿宫是个两进的院子,前面正殿五间,各有配殿三间,比她想象中要宽敞那么一点。 后边还有个不大的院亭,饭后遛个弯还是可以的。 她略略参观完以后要住的宫殿,心里颇为满意。 耿奕挑了一个房间,隔着不远就是弘昼住的地方。 另外她还让胡嬷嬷收拾出一个书房来,指挥宫女把各类书放在书架上。 如穗再把耿奕常用的笔墨纸砚摆上,添上古色古香的摆件,就很有那么几分古韵味道。 还收拾出一个空房间,专门放弘昼的玩具,还有模型等等,也是给他玩耍的地方。 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弘昼可以坐在地上,摔跤也不怕磕着碰着了。 也没有多少家具在里头,更不必担心他会绊倒磕到。 耿奕还打算让人做了个架子靠墙放,能够在墙面固定好,哪怕孩子调皮推了推,这架子都不会掉下来。 架子也不必做得太高,每一格能放一个模型。 模型也必须固定在架子上,哪怕架子晃了晃,模型也是不会掉下来砸到人的。 因为架子做得不高,只比弘昼高一点点,他要伸手摸摸模型还是很方便。 回头等他长大点,旁边再做高一点的架子就行。 耿奕一点点计划,弘昼在旁边时不时跟着点头似乎在赞同。 她看着就好笑道:“你能听明白吗?还是知道这都是给你做的?” 弘昼只仰头笑道:“额娘。” 耿奕搂着他心都要化了:“好,就是给你做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好。” 胡嬷嬷就答道:“只要跟内务府说一声,那边有匠人在,很快就能做好。” “很快做好什么?”穿着一身明黄的新皇依旧无声不息就进了来,没让人通报,听见胡嬷嬷的话就问了一句,他又皱眉道:“可是伺候的人不精心没布置好,让殿内缺了什么?” 周围伺候的人吓得连忙跪下了,生怕皇上发怒而被责罚。 耿奕连忙带着弘昼行礼,解释道:“皇上误会了,我想着在这边给弘昼做个架子,能固定在墙上,就不容易推倒了。” 四阿哥点点头道:“内务府如今十二弟管着,你只管派人跟他说一声就好。” 耿奕点头应下,又奇怪四阿哥怎么忽然过来她这里了。 四阿哥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指着前面道:“永寿宫出去有个永寿门,前边就是养心殿。” 因为离着近,所以他才第一个过来耿奕这边。 耿奕还恍惚了一下,才突然问道:“皇上不住在乾清宫了?” 这位爷理所当然颔首道:“乾清宫毕竟是皇阿玛曾经住着的地方,朕不打算住过去,维持原样。另外内阁在太和门太远了一点,朕打算挪到隆宗门这边来。” 闻言,耿奕心里顿时无语。 所以说内阁太远了,在太和门那边,紧着太和殿,又不能放在乾清宫门口,但是能放在养心殿前面的隆宗门,就方便得多了。 于是四阿哥直接就搬到养心殿,更方便工作了是吧! 不愧是工作狂,连住的地方讲究起来,也是为了方便工作而已。 耿奕只能道:“皇上之前守灵七日,又要处置国事,还得保重身体才是。” 她仔细看着四阿哥的脸色尚可,却还是比之前要差一些。 毕竟人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守灵一整夜不能睡,白天还要处理折子,这位工作狂估计一天都睡不了两个时辰,哪里能熬得住呢! 四阿哥喝了一杯参茶,算是提提神,听着耿奕说了怎么布置弘昼玩耍的房间,除了架子之外也没别的东西,实在单调了一点。 他就让苏培盛送来笔墨纸砚,勾勒了几笔,把屋内的摆设画了出来。 架子只有一两个哪里够,而且也不整齐,该来也一整面墙的架子才行,那就看着舒服多了。 这架子也不是随意用木头搭起来就行,得用上好的梨花木,柜门上不能空荡荡的,就画了几笔长寿花,回头让人雕刻上。 四阿哥仿佛画上瘾了,又画了几个矮柜子,给弘昼用来放玩具。 模型能摆出来,玩具就不能到处扔,得有柜子收着才干净整齐。 耿奕看了一眼,这柜子样式统一,材质统一,花纹也统一,实在够工整对称的了,不过看着确实赏心悦目。 四阿哥画完后看了看,颇为满意:“贵妃觉得怎么样?” 耿奕还能怎么说,自然说好:“弘昼回头看见这些漂亮的家具,必定会十分高兴的。” 四阿哥满意地点点头,感觉浑身都松快了一点。 这几天得时时刻刻绷着,刚才画了一会家具,他就当是放松了。 四阿哥起身离开,耿奕送他到门口,看着这位爷溜溜达达到后头的翊坤宫,就跟出门散步的大爷一样,就差手里提着个鸟笼子了。 他画的家具送过去,内务府那边十天后就送了来。 工匠们想必连夜赶制,木料都磨得极为光滑没一点毛刺,雕刻的花纹也跟四阿哥画得一模一样。 一起送来的还有贵妃的朝袍、朝冠、朝褂和朝珠,冬日还有貂缘,另外还有吉服和平日穿的宫装。 一排宫女每人托着各种衣物,耿奕看得是眼花缭乱。 她看着朝冠上小孩拳头大的东珠,恍恍惚惚中才有种自己是贵妃的实感。 实在是耿奕搬进宫里来之后,跟四阿哥相处跟以前没什么区别,最多称呼上叫得不一样,伺候的人比以前多一些罢了。 冬天她一向比较宅,屋里又有地龙在,暖和舒服,喝着热奶茶看看话本就能打发时间,跟在雍亲王府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如今实实在在看着宫女手里的贵妃服饰,繁复的绣纹和代表身份的朝服,耿奕才有种“原来她真的已经是贵妃”的感觉。 跟着来的嬷嬷满脸歉意地解释,耿奕才知道她们匆忙日夜赶制,也只能先做了一套冬服和吉服,宫装只做了两件,另外夏服还得慢慢来。 而且冬服一人有三套,她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赶制后宫所有人的,估计都快要不吃不喝才赶制出来。 但是她们不快也不行,朝袍是册封时候穿的,也多亏新皇后宫的人数不多,不然绣娘们哪怕不吃不喝恐怕都赶不上了。 足足有三十多个绣娘赶工出来,耿奕看她们一个个眼角泛红,眼底满是青影就知道有多辛苦了。 当然耿奕也不吝啬打赏,让如玉给绣娘们厚厚的荷包,她们领赏后千恩万谢离开了。 因着宫装没做好,天也冷,皇后听闻也忙着太妃搬宫的事。 耿奕这半个月就没出去,只在自己的宫殿里窝着,其他人也是如此。 大多是收拾自己的宫殿,笼箱们规整规整,然后看有什么缺的想要的补上,也是忙得不亦乐乎,没来得及四处串门。 如今衣服做好了,殿内收拾得也差不多,耿奕就换上一件缂丝蝴蝶纹衣裙,裹上一件蓝色厚披风。 披风领子上还有一圈白毛,脖子暖呼呼的。 弘昼也穿得圆滚滚的,生怕他冻着,脚上还穿着厚实的小靴子,走路都有点不利索了。 耿奕只能哄着他被胡嬷嬷抱着走,弘昼在雪地里走了两步险些摔了,于是非常听话伸手让胡嬷嬷抱起来。 胡嬷嬷只道小阿哥果真聪明,一看走不了就立刻让人抱着走了。 耿奕看着弘昼被抱起来后甩了甩小靴子,感觉他在雪地里走得费劲又累人,这才利索让人抱起来走的。 不管如何,反正弘昼不闹腾就行。 等她去到坤宁宫,正巧遇到熹妃带着弘历过来。 看见耿奕,熹妃笑着凑过来道:“许久不见姐姐,妹妹甚是想念。” 耿奕也笑道:“我也是,收拾布置宫殿颇费了些时日。” 熹妃如今住在景仁宫,跟永寿宫中间隔着乾清宫和坤宁宫,得穿过去才行,串门都怪远的。 她就笑道:“回头妹妹带着弘历去永寿宫找姐姐玩儿。” 耿奕笑着应了,感觉她们跟住在雍亲王府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住在宫里比雍亲王府要稍微大一些,住着也离得远一点。 进去后两人刚坐下,正喝着宫女送来的热茶,齐妃也带着怀恪和弘时来了。 弘时一路是走过来的,小靴子都湿透了,正不耐烦想脱掉,齐妃一边走一边哄着两句,生怕这孩子真在这里把靴子脱掉,光着脚丫子到处乱跑。 说真的,弘时还真敢做得出来。 弘时坐下后伸手就要脱靴子,齐妃头疼坏了,进来跟耿奕和熹妃打了声招呼,又得劝着弘时去了。 懋嫔也跟着进来了,给几人行礼后在熹妃身边坐下。 她这刚坐下,皇后就带着廖嬷嬷出来了,几人连忙起身给皇后行礼。 皇后见齐妃皱眉的样子,得知弘时过来湿了鞋袜不舒服,就道:“不妨事,让嬷嬷去取新靴子来,脚上的靴子就先脱下,别是冻着弘时了。” 这天冷,殿内有地龙,靴子太厚,外边可能烘干,里面就难了。 脚丫子湿哒哒的,也难怪弘时感觉不舒服。 奶娘就各自抱着孩子们去偏殿玩儿,弘时则是被送去洗一洗脚丫子,再换上新靴子。 怀恪自告奋勇要去看着弟弟们,齐妃欣然答应。 孩子们一走,皇后在上首提起先帝那些后妃挪出宫的事:“皇上的意思是,让阿哥奉养各自的生母,把太妃们接出宫外。” 若是膝下没有阿哥的,也挪到后宫的僻静宫殿住着,若是不愿意挪,倒是无妨。 惠妃、荣妃、宜妃和定妃等都要出宫,太妃们要出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们在宫里住了大半辈子,要带走的东西简直不要太多。 皇后这几天就安排宫女和嬷嬷帮着去收拾,光是衣服、首饰和先帝赏赐就不少。 阿哥们不好进来,福晋们就带着人来帮把手,东西小心翼翼放进箱子,再封好后记录在册,贴上封条做好记号,回头再分批送出去。 至于太妃住的地方,福晋们也得事先准备妥当,然后把太妃请到府上孝顺。 皇后最近忙着安排这些,正好让后宫在宫殿里也能好好安置,就没让她们过来请安。 免得嬷嬷和福晋们来来去去的,总归有些吵闹,皇后也腾不出时间来。 如今只剩下一件事,就是刚荣升为皇太后的德妃不肯搬出永和宫。 一般荣升为皇太后和太妃之后都会迁往慈宁宫或者寿康宫居住,她不愿意搬,皇上劝不动,皇后跟着劝也劝不动,如今就只能这样了。 不然皇太后不愿意搬,难不成他们还能逼着皇太后挪窝吗? 到头来只能随了皇太后的愿,不迁宫就不迁,还继续在永和宫住着。 这事让四爷暗地里把自己关在养心殿好久,后来出来的时候神色如常,只跟皇后说,皇太后就继续住在永和宫了。 皇后心里明白这两母子之间的关系依旧不怎么好,皇太后硬是不乐意搬,有种跟皇上对着干的样子,她除了偷偷叹气之外也别无他法。 耿奕也才知道皇太后不肯搬出永和宫的事,不清楚她是住惯了这里,毕竟入宫后也住了几十年,人要是恋旧,就不想换个陌生的宫殿住。 毕竟都住在宫里,换个地方住又有什么不同呢? 还是皇太后就不想如了皇上的意思,让搬就是不搬,皇上也奈何不了她。 十四阿哥还在京城,知道这事后就进宫来,想要劝皇太后,被四爷拦下了。 他就不明白道:“皇上,我来劝一劝额娘,应该能劝得动。” 四爷摇摇头,不想弟弟过去,要跟皇太后吵起来就不好了,实在是没必要:“就这样吧,不然你过去,太后只以为是朕让你过去的。” 他和皇后劝不动,就让十四阿哥过去劝,谁知道太后会不会不高兴呢! 十四阿哥皱了皱眉,嘟囔道:“皇上也太宠着额娘了,她有时候也是……” 任性两个字他没说出口,免得被人听见,传到太后耳边就不好了。 四爷看着他无奈一笑,反正是亲额娘,自己还能嫌弃她吗?只能顺着一点了。 他又盯着十四阿哥问道:“你和八弟在那边的布置,打算什么时候说出来?” 十四阿哥就知道能稍微瞒过先帝,却不可能瞒得过眼前的人,挠着脑袋心虚道:“弟弟这不是皇阿玛之前病着就没叫他担忧,打算事情办得差不多之后,再跟皇上说说不迟。” 不过他也没瞒着的意思,正色道:“准噶尔有好几个部落,之前跟着阿拉布出征的只是一部分,有一部分在后方守着,算是退路。” 这些人在追击的时候四散开去,对地形又熟悉,根本就抓不到几个。 那么多的人要一个个去找实在太费事了,而且他们对那边地形不清楚,很容易中陷阱而消耗兵力,还不如放走阿拉布两个儿子,把人集中起来一网打尽。 四爷点点头:“这主意不是你想的,是八弟想的吧?” 十四阿哥眨眨眼道:“皇上最是懂弟弟,不爱这些伤脑筋的事,八哥最是擅长这个了。另外八哥还派人到阿拉布的两个儿子身边,也能随时知道两人的动向。” 这事四爷倒是不清楚,就问道:“中原人的相貌跟准噶尔那边不同,难不成你们还收买到当地人了?” 当地人都追随阿拉布居多,不可能背叛才是。 十四阿哥就摇头道:“准噶尔当初掳走了边城不少娘子回去当女奴,生下了一些混血的孩子,他们长大后有些跟着准噶尔过活,当了战奴。有些没熬过去就夭折了,有些就逃了回来,却遭到边城百姓的孤立。” 毕竟边城多年来被准噶尔不知道杀过多少亲人,哪怕孩子有一半这边的血脉,看着那张脸也很难释怀。 “八哥看他们可怜,就集中起来,相貌跟准噶尔那边差别不大的人当中挑了几个聪慧的,手把手教导了一段时间就送回去。他们年纪小,学东西快,也对准噶尔充满仇恨,愿意给我们递消息回来。” 八阿哥特意挑的孩子都是跟着生母又过得不太好的,安置了生母,让他们没了后顾之忧,又有了牵挂,所以轻易不会背叛他们。 四爷微微颔首,明白此事交给八阿哥来办是再谨慎小心不过了。 消息可以递不回来,却绝不能让这边的消息传过去,叫几个孩子反倒成了墙头草。 十四阿哥感觉自己像是回到学堂被先生问话的时候,问一句回答一句,还被这个兄长牢牢盯着,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好不容易被问完赶紧溜出宫,回府后对老李抱怨道:“四哥问话的时候也太可怕了,我手心都要出汗,比对敌的时候更紧张。” 老李一脸欲言又止,四爷这是登基后气势很甚了,但难道不是十四阿哥一副做了坏事的心虚样子才会紧张吗? 好在远在西境的八阿哥接到四爷登基的消息后快马加鞭发了信笺来,先是恭喜了四爷,然后开始谈起正事,说得比十四阿哥要详细得多。 八阿哥会选几个孩子过去,一来孩子年纪不大,容易让人放下戒心。过去当个侍从,因为年纪小会说话,只打打杂的小人物并不起眼,打听消息就容易多了。 二是孩子的可塑性更好,学习能力出众,两边的语言都能说得很溜。 三是这几个孩子都在生母身边长大,亲眼看着生母如何被欺凌,自己能磕磕碰碰长大也是极难,心中充满对准噶尔的仇恨,不容易背叛他们。 四是八阿哥挑选的这几个孩子品性不错,坚定、刚强还知道变通。这些年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不但能活下来,还能和生母活着逃回来,母子二人都是极为厉害的,能屈能伸他们在准噶尔底下也容易活着回来。 八阿哥想得极为周到,四爷回复了几句,表示这事他看着办就行。 回信隔着半个月到了八阿哥手里,他拿着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看完后扯着嘴角笑了笑。 身边的心腹侍从见他笑了,不由疑惑道:“皇上这是不打算召主子回京了?” “是,不回去了。”八阿哥原本想着新皇登基,要是急召自己回去,还是祭拜先帝,这理由让他都拒绝不了。 然而这边的事情暂时不能丢开,十四阿哥不在,他要是也回去京城,只有几个心腹留在这里实在不能让八阿哥放心。 毕竟阿拉布两个儿子那边的动向随时会变,他们这边就要随时跟着改变方向才行。 好在新皇没这个意思,八阿哥松口气至于又自嘲一笑。 新皇没想太多,倒是他自己想得多了。 第76章 后宫太妃们陆陆续续搬出去的时候, 新皇的后宫也正式册封。 册立皇后之后,然后再册封其他妃嫔。 耿奕一大早起来沐浴后,被胡嬷嬷和如穗带着几个宫女一一帮她把贵妃的朝服穿上。 内朝袍, 外穿朝褂, 脖子上挂着朝珠, 头上再戴上朝冠。 她看着镜子中的人, 险些要认不出来。 如玉在旁边小声提醒道:“贵主子, 时辰差不多了。” 耿奕回过神来点点头, 外头早有小李子领着几个太监准备了轿子。 胡嬷嬷扶着耿奕坐上去后,小李子这才示意太监小心翼翼抬了起来。 一路过去册封的太和殿, 鸿胪寺和礼部官员已经等在那里了。 皇太后和皇后在上首安坐,耿奕带着身后的熹妃、齐妃和懋嫔,都是太监喊一声起就起,跪就跪,行礼就行礼。 耿奕感觉自己就跟木头傀儡一样,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好在仪式并不繁复,行礼后女官就开始给妃子奉上金册和金宝。 耿奕、熹妃和齐妃都有金册和金宝,只是贵妃的金册看着要厚一点重一点, 懋嫔却只有金册没有金宝。 拿到金册和金宝后,仪式就到了最后,她们给上首的皇太后和皇后再次行礼后,就算是结束了。 耿奕暗暗松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大冬天的给她紧张得后背都要出汗了。 皇太后有意跟皇后聊几句,却没跟她们这些嫔妃聊天的意思, 耿奕等人就识趣先告退了。 她们一走, 皇太后挥挥手示意官员也退下, 宫女亦退出门外,这才开口道:“后宫安置好,前朝也该开始了。” 皇后笑笑没接话,毕竟前朝的事也不是她能议论的。 皇太后见她不接茬,又问道:“不知道皇后有没听皇上提过,十四是不是还得去西境?” 皇后摇头道:“此事我不曾听皇上提过。” 皇上没提过,她也没主动问过就是了。 皇太后知道从皇后这里问不出什么,露出疲倦的神色,皇后扶着她上轿子,目送皇太后离开后才坐上轿子回去坤宁宫。 耿奕不知道皇太后私下想问皇后什么,回去后就赶紧换了一身,把身上沉甸甸的朝服赶紧换下来,换上宫装才算是舒服了一点。 如果不是大白天,她都想换一身宽松的睡衣,那就更舒服了。 可惜如今不再是雍亲王府里面,耿奕真穿上睡衣,不出半天后宫估计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过当阿宅的时候可以随便穿,反正不会有人上门来。 如今来来去去的宫人实在太多,全都长着一双眼睛,耿奕就只能挑了一件素色又略微宽松的宫装,让如玉梳了个简单舒服的发型。 她面色不错,生了弘昼之后注意饮食和保持一定的运动量,吃睡都好,身材没走形,皮肤也越发细腻。 哪怕不施脂粉,坐在窗边的耿奕被阳光一晒,皮肤上是一点瑕疵都没有的洁白光滑。 耿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感觉她的状态还不错。 如今得为先帝守孝,别说耿奕,就连四爷都得继续茹素。 先是前头那位皇太后,如今该叫太皇太后去世守孝,如今加上先帝可能得守三年,吃三年素,耿奕还是有些头疼。 好在四爷过来的时候给她带来一个消息,准备以月替年,用二十七天来代替二十七个月,也就是三年。 所以他们不必守孝三年,只要守孝二十七天就足够了。 耿奕眨眨眼,还能这样变通? 不过也是,守孝三年只茹素,是神人都受不住,不变通的话大人还可以,小孩子是真的受不住。 哪怕如今孩子们能私下吃点肉末和蛋羹,对发育中的他们来说也是营养不够的。 更别提弘辉之前大病一场,需要好好补身才是,然而很多药膳都需要肉为引,又只能茹素,哪怕恢复了,在耿奕看来还是不够。 若是三年之后才开始补回去,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估计四爷也是综合了这些,才下决心变通的。 这自然遭受到老臣的反对,认为该按照前朝的规矩才是。 四爷直接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朕说的难道不是规矩吗?” 老臣能怎么说,他们能说新皇的话不是规矩,想死吗? 阻拦不了,他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此事就这么通过了。 耿奕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加上进宫之前,满当满算他们已经足够二十七天,于是就能恢复饮食了! 不过她也担心这身体不止一个月没吃过肉,一下子吃大肉的话身体会受不住。 不但消化不了,还可能恶心想吐,毕竟长久没吃过肉,味觉对肉腥更为敏感。 耿奕想了想,就让小李子去御膳房要了一道鸡丝豆腐,一道糖醋佛手卷,一道豆芽香干。 鸡丝豆腐很好做,先把鸡肉在热水里煮熟后,再把鸡肉一点点撕开。豆腐焯水之后添上佐料,摆盘之后,鸡丝就铺在上面。不需要太多,点缀一下就好。 糖醋佛手卷就更简单了,只用鸡蛋煎成饼后,再把剁碎又腌制过的肉末放进去,卷起来后再反过来煎一煎就行,最后淋上调制的糖醋酱汁,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 还要了一道香菇炖竹荪的汤,正是吃竹荪的时候,喝着鲜美极了。 弘昼闻到香味就哒哒跑过来了,被奶娘抱到椅子坐下,帮忙布菜后,他就低头熟门熟路吃了起来。 比起之前,他拿勺子要熟练多了,也不会吃一半掉一半,吃完后围兜还是挺干净的。 而且弘昼也不怎么挑食,给什么就吃什么。 也可能跟耿奕喜欢吃的差不多,反正她点菜后弘昼能跟着吃,就没嫌弃过。 这次弘昼依旧跟着耿奕吃得很香,两母子把所有菜都包圆了,一人捧着一碗汤喝得舒舒服服的。 弘昼的餐具都是瓷窑特别做的,上面有着锦鲤的花纹不说,也要小一圈,方便他的小手来用。 这餐具可爱得就像是玩家家用的,小小的,哪怕放着就可爱,更别提是更可爱的弘昼拿着用了。 耿奕每次看着旁边拿着小碗小勺沉浸式吃饭的弘昼,就感觉自家儿子简直可爱爆了。 弘昼被耿奕盯着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甚至都没任何局促的样子,该吃该喝,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两母子吃饱后,挺着小肚子舒舒服服葛优躺。 反正这会儿也没人回来,他们休息一会儿后,耿奕给弘昼念了一会书就有点困了。 于是两人就直接在榻上躺下,睡了个昏天暗地。 耿奕之前让小李子跟马厨子私下提醒了一句,所以送去各宫的饭菜都没有大鱼大肉。 熹妃没多问,齐妃是听说守孝提前结束,还想给弘时多点几个荤菜补一补。 送菜的太监小声解释一番,齐妃就没多坚持。 反正缓几天之后再吃,也是一样的。 后边几天菜式是逐渐加一点荤,让身体慢慢适应之后,耿奕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卷起袖子就开始点菜了! 她实在憋太久了,算下来半年多没吃顿好的,是谁都受不住啊! 耿奕想来想去,想吃的实在太多了,肚子却太小装不下,最后忽然想了个法子。 大冬天的,当然吃火锅啦! 锅底自然要的羊肉汤,因为羊肉燥热,耿奕让御膳房在羊肉汤里添了些菊花。 菊花放在汤里,煮热之后犹如一朵朵在水中盛开一样,煞是好看。 而且菊花还降火,吃羊肉汤之后也不会燥热,简直一举两得。 甚至还在汤里添了淡淡的菊花香气,实在是绝妙! 肉片送来的花样繁多,猪肉、牛肉、鸡肉、羊肉和鱼肉都有。 因为有弘昼在,耿奕就没要鹿肉。 鹿肉大补,不是很适合小阿哥,实在容易补过头就不好了。 耿奕还是喜欢自己刷肉,就是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她能随便把丫鬟都打发出去自个来。 如今好几个宫女就站在旁边,她想让人退下,宫女就一副惶恐的模样跪下了。 耿奕就只能让宫女帮着刷肉,倒是方便。 她都不需要开口,更不用伸手指,看一眼宫女就会意,刷的肉又刚刚好,不老,正是鲜嫩能入口的时候,火候拿捏得死死的。 耿奕知道宫里都是人精,如今在刷肉上就能体验出来了。 肉都切得很薄,所以不必刷很久。 而且特地为弘昼准备了小一点的肉,方便刷完之后,他小小的嘴巴也能一口吃下去。 肉的种类虽然多,马厨子知道耿奕一向不喜欢浪费,所以每一份的分量不多。 回头耿奕还想吃,再让人送就是。 不过这分量对她来说是刚好,弘昼吃不了多少,吃多了也怕他小小人儿受不住,尝一尝就好。 余下的耿奕是足够吃了,前提是没多个人来抢食。 四爷忽然进来,周围人哗啦啦跪下了,耿奕正吃着一块肉,都来不及咀嚼,差点呛着自己。 他见了就笑着抚了抚耿奕的后背:“慢着点,没人跟你抢。” 要不是地方不对,耿奕都想翻白眼了,她这吃的好好的,不是被四爷忽然进来才给吓着了吗? 好歹她咽下去后赶紧行礼道:“皇上来了,可曾用饭?” “还没有,”四爷直接就在耿奕身边坐下了,这些肉自然是不够吃的,耿奕就回头看了胡嬷嬷一眼。 胡嬷嬷会意,悄悄退出去让御膳房那边再送一些肉过来。 就是她犹豫一下,不知道全部肉都送一遍,还是只送其中几样。 胡嬷嬷扭头看见门口的苏培盛赶紧过去问了:“苏伴伴,这肉该选什么送?” 苏培盛无语了,她这么大刺刺问皇上喜欢吃什么,不要命了吗? “都送,赶紧的。” 胡嬷嬷这才发现自己多问了一嘴,立刻闭上了,让腿快的小太监赶紧去御膳房知会一声。 马厨子一听就让徒弟去切肉,每一种都切一份,分量比送去给耿奕的多一些,却也没给很多。 徒弟就有点不明白了:“师傅,送去给皇上的,不该多一些吗?” 马厨子看了他一眼,都想叹气了,这徒弟的手上功夫不错,脑瓜子怎么那么不灵光呢? 之前马厨子跟着四阿哥出宫去,御膳房的人只觉得他就这样了。 哪知道后来还得了名声,不少阿哥去雍亲王府做客后都对马厨子赞不绝口,让御膳房备受压力。 这就算了,毕竟马厨子到底在宫外,跟御膳房不会直面对上。 谁知道四阿哥竟然登基了,然后马厨子又重新回到了御膳房,还是风光回归。 哪怕马厨子的年纪不小了,御膳房的管事对他是毕恭毕敬的。 管事年纪比马厨子还大,眼看着没几年就要退下了,马厨子很可能会成为新的御膳房的管事,其他御厨对马厨子和他的徒弟们都客客气气的,怎么都想要结个善缘。 年轻点的御厨都羡慕马厨子的徒弟,恨不能自己也去拜个这么厉害的师傅! 手艺好不说,运气也好啊! 徒弟一问,其他御厨也偷偷竖起耳朵。 马厨子没好气地伸手拍了下徒弟的后脑勺:“那么多问题做什么,干活还堵不住你的嘴?” 徒弟的脑子虽然不灵光,倒也不傻,明白他问的不对,马厨子不愿意回答,也可能不好回答,立刻滚去干活了。 其他御厨没听见答案还挺失落的,也只能不动声色继续手上很忙的样子。 马厨子看着徒弟们恨铁不成钢,这种问题都能问出口。 在四爷身边多年,马厨子是知道他最恨浪费。 这些肉要是切多了,四爷吃不下那怎么办,不就浪费了吗,总不能逼着主子吃完吧? 还不如先送一部分,要是不够再添,总归不会浪费才行。 切好的肉很快送了过来,耿奕注意到四爷盯着锅里的菊花看,就笑着解释道:“这锅底是羊肉汤,有几分燥热,添上菊花就要中和一些。” 弘昼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打了个饱嗝,伸手就让胡嬷嬷抱下椅子。 他过来叫了一声“阿玛”和“额娘”之后,就被胡嬷嬷牵着往后头去了。 四爷倒是意外,看了弘昼一眼问道:“他吃饱后就自个跑了,要去哪里?” 还以为弘昼看着好吃的,吃撑了总会还想吃,赖在这里不走的,哪知道弘昼走得如此痛快? 耿奕就道:“之前弘昼吃饱了确实不想走,肚子撑得难受,让人揉了好久的肚子才行。后来他就知道了,感觉差不多饱了就会摸肚子,其他伺候的人就知道不给他布菜了。吃完后走一圈会舒服一点,弘昼这习惯就养成了。” 说真的,这习惯跟小老头一样,她还挺惊讶的。 不过之前弘昼吃撑了,揉了肚子后溜达一圈后就舒服许多,于是就记下了,以后吃完都会想要散个步。 反正走廊灯都点了,亮得很,也不会叫弘昼害怕,更不必担心出去冻着。 四爷点点头,低头继续吃了起来。 他的速度不算特别快,没有狼吞虎咽,却也不慢,一个宫女布菜,碗里很快就空了。 不得已,耿奕就再叫了个宫女过来,轮流布菜,才跟上四爷的速度。 看样子他不知道是在养心殿工作多久,估计一天下来随便对付没吃多少东西,这是饿了。 耿奕细细观察四爷的面色,除了疲倦之外倒也还好。 只是人累狠了,一直没能好好休息,长年累月对身体来说就是一种慢性毒药,一点点侵蚀,哪一天积累到顶点就会直接爆炸,跟火山爆发一样,尤为可怕。 她只出神了一会,桌上的肉都让四爷吃光了,就问道:“皇上,可要让御膳房再送一些来?” 四爷摇摇头:“今儿白天没吃多少,晚上朕就不多吃了。” 因为白天吃少了,晚上会感觉特别饿,很容易吃多。 耿奕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位爷倒是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了,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怎么白天就不按时吃饭了? 她娇嗔一声道:“皇上既然知道白天吃得少,就该好好吃饭才是。” 四爷一忙起来就忘记这茬,苏培盛确实提醒了两回,转眼就又忘记了。 “最近事情多,朕一时就忘了,只用了些点心。” 他准备开始着手冗员的问题,但是如今朝堂官员千丝万缕都有联系,要减谁,减多少,都得细细商榷才行。 这两天四爷频密召见重臣商议此事,可惜进展没他预想中那么快。 正好皇后也找四爷说起后宫的宫人太多的问题,有些年纪大的该是时候放出去了,有些在太妃身边伺候多年也跟着出宫。 再就是先帝的后宫庞大,伺候的人自然多。 但是新皇后宫就这么些人,各处留了备用的人之外,还是太多了。 四爷最不喜浪费,皇后就想减掉这部分人,支出也能减少。 可是宫人太多,私下彼此可能有联系,又或者是以前后宫哪个主子的眼线。 干不干净,还得细细查一遍才行。 皇后哪能做这个,只能交给慎刑司去查,又怕他们动手没轻没重的。 四爷琢磨着让外头之前培养的人做这个,比起慎刑司对外头要熟悉得多了。 然后慎刑司查宫内,外头的人再组个粘杆处去查就是了,他就点头道:“放心,朕会让苏培盛去交代好的。” 哪怕交代出去,四爷还得亲自过目才行。 慎刑司和粘杆处送来一份名单,只是一部分宫人,手里头就不太干净。 人命官司倒没有,小偷小摸却不少,还有偷着递消息出去的,这些就全部清理掉了。 每个名单都要看一遍,自然增加了他的工作量,才会跟朝臣商议之后都没时间好好吃饭了。 耿奕知道四爷刚登基,要处理的事情不要太多,想休息也没有时间,沉吟一会就建议道:“皇上总要午休,睡上两刻钟就足够了。另外让御膳房做些好吃又滋补,还不耽误多少时间的吃食,再添些汤汤水水,让皇上既能吃饱也不会耽误事。” 四爷一听就笑了:“你这是给御膳房添了难事,不过也好。” 他白天的时候确实没什么时间好好吃饭,好几道大菜慢慢上慢慢吃,那都能处置好几件事了。 要是能吃得好,又不费时间,味道不错又不碍事,四爷自然是乐意的。 马厨子听到苏培盛过来传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能用得快一些还好吃的饭菜吗?” 贵妃娘娘真是给他出了极大的难题,马厨子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好在耿奕也不是来为难人的,另外也让胡嬷嬷给马厨子说了点思路。 她想要做的,自然就是炖菜了。 炖菜有肉有菜,放什么进去都行,只要味道不串就好。 一锅子可以配着饭吃,既方便,大冬天吃完还暖呼呼的,又不费多少时间。 要是分了好几道菜,还得布菜呢,这个直接一勺子下去添碗里就行了。 反正四爷这个工作狂只想要快,耿奕只让他吃得不差就好。 想了想去,就只有炖菜能符合了。 炖菜的类别也很多,每天不重样吃一个月都足够。 比如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萝卜炖牛腩,玉米炖猪蹄,酸菜炖排骨,羊肉炖菜等等,马厨子完全每天不同搭配了。 马厨子给这么一提醒,立刻就有了想法。 于是养心殿那边就开始每天上炖菜,每天不一样。 而且炖菜的味道还特别香,送过来的时候要四爷还在跟大臣商议事情,苏培盛把炖菜放在偏殿的角落,用炉子热着,香味就会飘过去,惹得大臣们都有点心不在焉,开始饿了起来。 更别提四爷,闻着味道就知道到饭点了。 要没闻着饭香,他因为正紧张工作还感觉不到饿,如今肚子就会跟着闹腾,只好把商议暂时告一段落。 也不能只有四爷自己吃,让大臣们看着自己吃,就让人把大臣先回去,然后让御膳房送吃的过去。 今儿送来的是小鸡炖蘑菇,配着米饭吃,四爷能吃掉两碗米饭还意犹未尽。 吃饱后他还打算看一会折子,就见苏培盛捧着一个册子过来。 四爷一看,原来是瓷窑那边开春要开炉了,画了花样让自己挑选。 画册是用一张张画订成册,他一页页翻看,都不是特别满意,最后只勉强挑了两张,色彩和图样上还要小改一下。 等四爷放下笔,不知不觉竟然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到来了午休的时间。 四爷看了苏培盛一眼,后者的脑袋低了下去道:“是贵妃娘娘提醒,说这画册在皇上吃完饭后轻松看看再舒服不过了。” 确实,吃完饭后没看折子,他看看画册,虽然不太满意,确实不费脑子。 而且吃饱后有点困,看着点画册放松一点,四爷这会儿就有点瞌睡,进里间的床榻小睡了一会。 他没能睡够两刻钟,只有一刻钟,再睁开的时候感觉精神头比之前好多了。 下午议事的时候比上午还有效率,四爷不由若有所思。 难怪耿奕说休息够了才能更好的工作,原来是这样。 他从早到晚费劲工作,反而不如中午吃好点,然后小睡之后来得快一些。 既得了甜头,四爷就按照这个作息过了一个月。 春节就到了,登基后的第一个春节,他就设宴邀请京城里的阿哥一块都叫进宫里一起过年。 因为也是先帝驾崩后的第一个春节,四爷没打算铺张,让皇后按照家宴来准备就是。 九阿哥许久不见他,行礼后抬头一看就愣住了:“皇上的气色看着不错。” 何止不错,简直太不错了! 虽然不算红光满面,但是四爷比刚登基那时候因为要一边守灵一边处置国事,脸色憔悴发白,如今却是白里透红。 九阿哥就不明白了,他只是去帮十阿哥忙,忙完回头,四爷就焕然一新了? 十阿哥在旁边附和道:“是啊,皇上的气色好多了,是不是马厨子开发了新菜?” 四爷就笑道:“确实,最近朕吃着马厨子做的炖菜不错。” 又好吃又滋补,加上他按时吃饭睡觉,这脸色能不好吗? 四爷倒是觉得九阿哥和十阿哥的脸色不大好,就问了起来。 九阿哥无奈道:“还不是之前小十三派人让那个管家把盐矿守住了,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就抓紧时间赶紧多挖一点矿石过来换钱,可能他打算卷钱跑路。” 那斯特罗的管家简直疯了一样,把盐矿要挖个底朝天,哪怕走也绝不能留给对方一点! 十三阿哥这边就不得不多派人护送盐石,免得半路被人抢了。 盐石多了,转化成细盐的地方就不够了。 十阿哥还帮着张罗出新的院子来,又让工匠弄了新的过滤器,另外还得找人手,忙得脚不沾地,就把闲得要命的九阿哥抓过来帮把手。 他弄院子,九阿哥就帮忙找人手,还得一个个仔细查过,没问题才行,累得也不要不要的。 四爷知道盐石送来得多,看来把两个弟弟累得够呛,必定要多犒劳一番,让马厨子多做几个菜,叫两人能多吃一点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一看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式,顿时又高兴起来。 九阿哥就笑道:“这批盐石已经收拾得差不多,那边送来越来越少,看来盐矿也挖得差不多了。” 十三阿哥在旁边点头道:“之前派人偷偷看过,盐矿被采挖几百年,确实也快枯竭了。” 像斯特罗家族一样当盐矿跟聚宝盆一样,一直一直挖,挖了三百年,要不是盐矿足够大也是撑不住那么久的。 不过三百年,确实已经到极点了。 九阿哥算了算盐石的价钱,虽然管家要的不多,但积累起来还是不少的:“就这样让管家跑了,对方会不会以为是我们把管家藏了起来,转头打过来?” 是不是藏了人,还不是对方一句话说了算吗? 对方终于找到借口扩张领土,指不定真有可能! 十三阿哥看了眼四爷,见他没异议,这才说道:“九哥放心,他们确实有这个意思。” 九阿哥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了,有这个意思他哪里能放心了! 见他惊讶的神色,十三阿哥笑道:“我们在新沙皇身边留了几个眼线,他有这个意思,其他大臣并不赞同。” 毕竟刚登基,新沙皇地位还没稳,还要亲征,不怕后方失火吗? “至少两三年内,他都没有过来的可能。” 十四阿哥凑过来道:“那正好,趁着他还没站稳脚跟,先下手为强吧!” 几个阿哥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福晋们就跟皇后、耿奕她们敬酒聊天。 九福晋也来了,脸色不错,还是带着孩子来的。 因着去年太皇太后和先帝接连去世,九福晋生孩子后也没敢邀请人来,安安静静在家生下孩子,哪里都没去。 其他妯娌还是第一次见孩子,是个漂亮的小格格,在奶娘怀里睡得很沉。 九福晋笑道:“这孩子很乖,不怎么闹腾。哪怕外边再吵,只要睡着后就不容易吵醒。” 所以她才敢带着孩子进宫来赴宴,不然容易吵醒的话就会惊着了。 妯娌们看着羡慕,谁不想要个不吵不闹的孩子啊! 十福晋摸着自己的肚子有点羡慕,她和十阿哥成婚也好长一段时间了,跟九福晋就前后脚的功夫。 如今九福晋的孩子都几个月了,她还没怀上,心里难免有些焦急。 不过因为八福晋之前的事,十福晋是不敢找什么生子偏方,免得没怀上不说,还可能坏了自己的身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越想越是难受,感觉心口有点堵,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的关系,就不敢动筷了,免得吃不下吐出来就太扫兴了。 九福晋却看出十福晋面色有点不好,扶着她道:“妹妹这是怎么了,面色都白了起来?” 十福晋摇摇头:“我心口有些难受,可能刚才吃太快堵着了。” 九福晋到底不放心,就悄悄派人跟皇后说一声,让她请曲女医过来瞧瞧。 皇后赶紧去请曲女医,耿奕听说后就先过来看了一眼。 十福晋两颊有些发白,不知道是冻着才难受,还是别的缘故。 耿奕的目光落在十福晋的额头,没有一丝黯淡,眉心还带着一点粉色,心里顿时了然,出声安抚道:“别担心,没事的。” 十福晋原本还惴惴不安,听见耿奕的话稍稍放心了一点。 耿奕的眼睛多厉害,不知道多少次救了人,她说没事,自己必然会没事的。 十阿哥听说去请了曲女医看十福晋,赶紧也过来了。 曲女医赶到后连忙给十福晋把脉,过了一会又换了个手,在十阿哥的忐忑目光中笑道:“恭喜十福晋,这是有喜了。” 十福晋整个人都愣住了,十阿哥一怔,立刻抱住身边的十福晋笑道:“好,太好了,我要当阿玛了!” 旁边的九福晋吓了一跳,后边九阿哥连忙过来抓住十阿哥道:“十弟,别颠着十弟妹了。” 十阿哥这才发现自己把十福晋抱起来就要转一圈,赶紧小心翼翼放下:“我一时太高兴了,就是太高兴了。” 他咧嘴一笑,九阿哥瞧着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没好气道:“这不是必然的吗?孩子来的有早有晚而已,迟早会到的。” 十福晋连连点头,她之前还担心,如今忽然就得了好消息,简直高兴坏了。 高兴完了,她又赶紧问道:“我刚才心口堵得难受,是不是……” 是不是哪里不妥啊? 曲女医摇头道:“想来是胎气上涌,才让十福晋堵得难受。也不必用药,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十福晋一听,这才笑了。 新年就得了这么个好消息,四爷也替十阿哥高兴。 十阿哥太高兴,到处给其他阿哥敬酒,不知不觉就醉了,抱着酒杯一直嘿嘿笑。 九阿哥扶着东倒西歪的十阿哥,生怕他把自己摔了:“你这小子,说好一起吃马厨子做的菜。菜还没上,你就喝醉了,那好菜都归我了啊!” 十阿哥转过头来道:“九哥,弟弟还没醉到听不见。” 九阿哥眨眨眼:“你居然还能回话,看来确实没彻底醉过去。” 还不是十阿哥一直傻笑,不然能误会上吗? 十四阿哥拿着酒杯发愣,问身边的十三阿哥道:“那咱们还先下手为强吗?” 刚才说了一半,十阿哥匆匆去十福晋那边,话题自然就暂停了。 得知十福晋有喜,十阿哥高兴坏了,到处敬酒,就再也没人提及此事。 十四阿哥满脸茫然,他还等着答案呢! 十三阿哥好笑道:“大好日子莫谈公事,反正一时半会他们不过来,我们也不必大春节就杀过去。” 十四阿哥想想也是,有道:“我就是有点可惜,还要送钱给那个管家,回头黑锅可能被我们背上,那就太冤了一点。” 十三阿哥劳神在在吃着菜喝着点小酒,笑眯眯道:“谁说我们要给管家送钱了?” 十四阿哥愣了一下,看着他道:“十三哥你这笑得真阴险。” 答应给管家银钱,然后买来盐石。 一手交钱一手收盐石,转头十三阿哥就派人在路上把管家的钱抢了,这能够黑的! 而且他还可能把管家弄死了,免得透露了他们这边的消息,心下顿时觉得十三阿哥平日笑眯眯的,得小心不能惹着十三阿哥生气了。 十四阿哥又感慨道:“我让人送了不少腌肉去西境,让八哥和兄弟们也能过个好年。” 十三阿哥点点头,旁边十二阿哥凑过来道:“我让人准备了不少腌肉,猪肉、羊肉、鸡肉都有,一并送过去了。” 这是单独给八阿哥的一份,可惜酒不能送,这些也够过个丰盛的春节了。 八阿哥收到这么实在的礼物,也是好笑,给身边人分了分,倒是吃了个痛快。 他不好好吃饭,怎么有力气给准噶尔搞事呢! 一并送来的还有八福晋的信笺,说家里一切都好。 张格格生下一个小阿哥,身板健壮,如今都会走了。 后院风平浪静,八福晋把小阿哥接过来亲自抚养,想必等八阿哥回去的时候,小阿哥都已经要启蒙了吧? 八阿哥想着他的动作得快一点,别是叫孩子都长大了,迟迟见不着阿玛就不好了。 他看着信笺微微出神,也不知道八福晋是不是又瘦了,只写着孩子的趣事却没怎么写她自己的,叫八阿哥略略有些担忧。 过年四爷总算是封笔,清闲了下来,来后宫的次数就多了。 然后他就发现耿奕爱上了吃锅子,还每天不带重样的。 耿奕只想说,御膳房实在太有才了。 因着马厨子回来又抢了风头,御膳房的御厨们顿时有了危机感。 加上御厨们知道耿奕最爱吃,又最是知道怎么吃,还很得皇上喜欢,自然而然就巴结上了。 马厨子的厨艺是不错,以前在御膳房只能算是中等偏上。 后来出宫后,他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手艺越发厉害。 然而御厨们一个个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见耿奕冬日喜欢吃锅子,于是就撸起袖子上了! 有个擅长做锅子的御厨就派人去问了耿奕,要不要试试他拿手的炖酸菜锅子或者鹿筋拆鸭肉锅子? 耿奕一听就起了兴趣,炖酸菜锅子不算少见,后边这个就不多见了。 听着小太监的意思,另外还有山药鸭羹锅子和燕窝葱椒鸭子锅。 不过山药鸭羹锅子更适合初夏的时候用,燕窝葱椒鸭子锅就适合入秋的时候。 耿奕更是兴致勃勃问道:“怎么说?” 小太监跟着御厨一段时间,因为能说会道才被收编,自然说得绘声绘色。 她听下来就是,山药鸭羹锅子去燥,燕窝葱椒鸭子锅就是更滋补。 小太监口才不错,形容得色香味俱全的样子,耿奕就让御厨晚饭的时候上了鹿筋拆鸭肉火锅。 这锅不是涮肉用的,而是把食材都放进去炖,更像是炖锅。 若是吃完后感觉不够,汤底再用来刷肉也是可以的。 很快两个小太监就小心翼翼抬上来一个银锅子,底下还有同样的银制炉子。 银锅子不大,分量也刚好,耿奕吃完感觉舌尖满是鹿肉和鸭肉的鲜美,身上也暖呼呼的。 吃过后,太监还会上一碗米饭,不是配菜吃的,而是泡汤吃的。 把余下的汤底舀上,跟米饭拌在一起吃,这汤泡饭既有着肉香又有米饭的清香,耿奕吃得相当满足了。 四爷有次过来的时候,刚进门就闻到浓郁的香味,进去才发现耿奕正准备吃锅子。 耿奕还没开始用,见着他就笑了,这位爷来得真是时候,刚好饭点呢! 于是她迎上去请四爷坐下一起用,耿奕就说起自己最近吃的几个锅子。 四爷听耿奕数了数,好家伙,每天吃的都不一样:“锅子吃多了,不怕上火了吗?” 耿奕就示意四爷看看她手边的菊花茶:“准备着呢,而且锅子冬天吃并不会太燥热,反而十分滋补。夏天吃的话,那就要稍微节制一些了。” 四爷看她这阵子吃得人都圆润了一些,脸颊白里透红没丁点上火的模样,就知道不但吃得好还清楚中和一番。 耿奕看他因为休息,面色都好一些了,就笑道:“回头皇上若是有空,可以一起用些锅子。” 冬天最是适合大补的适合,补得对,补得巧妙,下一年整个人的精神头都要好上许多,身体也是如此。 四爷上回跟着她吃了一次带菊花的羊肉汤,确实以前因为身体燥热太容易嘴里长泡,这次吃完后却丝毫没事,手脚还比平日要暖和,夜里都睡得舒服一点,自然就点头应下。 耿奕还以为他随口应的,也没太放在心上,后来发现四爷一有空就跑过来蹭饭。 四爷喜欢吃,擅长做锅子的御厨大受鼓舞,给其他后宫嫔妃也送了去,自然也大受欢迎。 耿奕感觉整个后宫一到饭点仿佛四处都带着浓郁的火锅香味,闻一闻就知道隔壁用的是什么锅子了。 不过后宫几人大多有些怕冷,又担心虚不受补,不敢随意吃补品。 只用锅子,喝点汤,身上暖和没那么怕冷,还能滋补一番,她们自然受用,也就隔三差五叫上一个锅子吃吃了。 等四爷吃了两圈,也该重新开工了。 耿奕还惦记着之前熹妃提起过的杏花,跟四爷一提,他就打算开春后带着后宫的人一起去圆明园。 等去到之后,耿奕才发现圆明园之前大兴土木过,在九州清晏的湖水对面建起了一座宫殿。 前殿已经快完工了,后边还在兴建,看范围这宫殿必然极大。 四爷给这座新宫殿起名叫勤政亲贤,不用解释,耿奕都能猜出来,这就是跟养心殿差不多的地方。 完全是办公用的,不愧是工作狂,连办公室都整个搬过来了。 因为离九州清晏近,却又不至于能轻易进去九州清晏,中间隔着湖,只有一条桥能通过,平日是架起来的,既安全又方便。 四爷能从九州清晏过去,群臣不得召唤是过不去的。 这就避免群臣在勤政亲贤那边议事,无意走动会冲撞到住在九州清晏后边的娘娘们。 最前面建好的是勤政殿,四爷每天过去听政或者召见臣子。 然而问题来了,大臣们都住在京城,要过来园子就比较远了。 想想看,圆明园在五环,故宫在二环,大臣们大多都住在二环到三环附近,过来就不容易了。 卯时就得上朝,大臣们最晚丑时就得出门,耿奕想想就觉得很虐。 冬天尤其惨,下雪天有积雪,马车的轮子要陷在里头就不好走了。 更别提马车里穿得再多也不保暖,冻上一个时辰才到园子来,大臣很容易染上风寒,冻出毛病来。 为此,九阿哥就跟四爷提议道:“皇上,京郊有一片荒地,臣弟打算买下来建立一排宅子,专门给大臣们租住如何?” 四爷听得挑眉:“怎么忽然想起做这个来了?” 九阿哥嘿嘿一笑道:“其实是臣弟之前听说一个大臣年纪大了,过来的时候冷着了,回家就得了风寒,好久才能恢复,这不是耽误皇上的正事吗?还不如住在京郊,沐休的时候他们再回家。这样大臣既不用半夜就出门过来议事,也是皇上体恤臣子了。” 然后他把房子租出去,还能收租金。 这些重臣家里大多都不缺钱,九阿哥宰起来都不必手软,赚得不少,又能方便大臣上朝,还能让四爷笼络人心赚名声,何乐而不为? 四爷点点头,觉得九阿哥这个主意不错,然后给他伸出了五个指头。 九阿哥顿时苦着脸道:“五成?皇上这也太多了!” 四爷慢条斯理道:“想必九弟收的租金不会低,又是方便大臣们来议事,这些钱一半收归国库不也挺好的?” 这话说的,好像九阿哥占了多大的便宜,五成已经很多了一样! 再说下去,他可能五成都没有了!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只好郁闷地答应了上交五成。 他感觉这是自己做的最亏的一次买卖了,要不是看在四爷的份上,哪里会答应! 第77章 给大臣住在京郊的房子最快也得夏天的时候才可能建成, 甚至可能更晚一点。 大臣们知道后对四爷感恩戴德,年纪大一点的臣子简直喜极而泣了。 他们大冬天半夜爬起来从京城跑到圆明园上朝多不容易,冻得要死, 也困得要死。 如今四爷居然让九阿哥在京郊建一排房子租给他们, 租金哪怕高一点, 九阿哥也不至于让人租不下去。 这个租金比城内客栈会高一点,不过有侍卫巡逻, 十分安全,重臣们当官久了,也不至于手里一点钱都没有,这点租金还是给得起的。 重要的是他们以后终于不用大半夜冷得要命,夏天的时候也不必在路上热得要中暑。 从这个租住的房子坐马车过去园子只需要最多两刻钟, 这比以前一个时辰简直方便太多了! 耿奕知道的时候京郊那边已经开始动工了,还觉得九阿哥的脑瓜子特别好用。 她今儿跟熹妃一起到齐妃这边的杏花春馆来赏花,弘历高兴坏了, 看见一只蝴蝶飞过,正迈着小短腿追着跑,奶娘和宫女也在身后跟着,生怕他摔了。 弘昼对蝴蝶兴趣缺缺, 抬头看着或盛开或是含苞待放的杏花,还伸手指了指跟耿奕道:“额娘,花。” 耿奕就笑道:“对, 这是杏花,能吃。” 听说能吃,弘昼扬起小脸看了一会, 似乎怀疑怎么能吃? 齐妃一听就笑道:“之前听说能吃, 我还挺惊讶的。” 耿奕就解释道:“不但能吃, 还能擦脸来着。” 就是杏花刚开那么美,她们就辣手摧花是不是不太好? 哪知道齐妃二话不说就伸手去宅了几朵杏花下来,回头看两人没动手还奇怪道:“不是说摘杏花做菜还是擦脸的,要多少?” 当然不能只让齐妃一个动手,身边跟着的宫人都一起动手摘了起来。 耿奕连忙道:“别只在一棵树上摘,分开来,每一棵树摘一点就好,盛开的杏花别都摘。” 不然树上开着的杏花都给摘走了,不就光秃秃的吗? 远远瞧着,别的树上还盛开着,就中间连着那几棵树秃了,那就太难看了一点。 齐妃笑了:“还是你想得周到,回头皇上要是来赏花……” 看着光秃秃的几棵树,不知道四爷看了怎么想,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脸色。 宫人得令后就分散开去摘杏花,耿奕也没让人摘太多,差不多就行了,反正她们就几个人也用不了多少。 齐妃却道:“难得来一趟,多摘点回去试着做一做,不是还说能擦脸吗?” 她听着就挺期待的,毕竟雪玉膏就那么好,难不成这个杏花做的更好吗? 耿奕就道:“若是脸上长了痤疮,杏花泡在清水里一周,捞走杏花,用浸泡过的清水来洗,早晚一次,很快就能好起来。” “杏花晒干后磨成粉加入雪玉膏里面,再擦在脸上,皱纹和斑纹都能少上许多。若是每天都擦,皱纹就没那么快起来。” 熹妃听得心动,齐妃更是如此,哪个女子不想一直保持青春美貌,肤如白雪还没有一根皱纹? 她们记下来,打算回头让宫女收集杏花后清洗一遍,泡上后每天洗脸,再磨成粉放进雪玉膏里每天抹上脸! 耿奕没注意到两人的神色,伸手摸了摸杏树的树干。 这杏树确实是个好东西,杏花、杏子和杏仁都是常用的中药,味道略苦却没毒,对肺气肿、老年哮喘,甚至铁打损伤都有效。 当初三国的名医董奉就极为喜欢杏树,救治贫苦的病人不收一文钱,只让他们种上杏树。 病得轻就种一株,病得重痊愈后就种两三株,不知不觉就有十万多株的杏林。 所以后人会称呼医者为杏林,就是来自这个缘故。 耿奕让厨房做了杏花粥,又泡了几坛子杏花酒。 因为杏花有些苦,她还添了不少糖进去。 也不必很久,一周之后这杏花酒就能喝了。 宫女们把一大片杏花林都摘了个遍,哪怕就每棵树摘一点,积累下来的数量也相当惊人。 齐妃和熹妃带走一部分,用来磨粉擦脸和洗脸,余下都给了耿奕。 耿奕就让宫人洗干净杏花后一半磨成粉备用,一半晒干后喝茶的时候放一点进去,也带着很淡的杏花香气。 她看着晒干后的杏花太多,就给各处都送了一些。 不过杏花哪怕加上糖,只放一点点,依旧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苦涩。 齐妃和熹妃都不是很喜欢,皇后也是这样,倒是懋嫔很喜欢,每天都要泡上一壶。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颇有些静修的关系,懋嫔很是吃得苦中苦的样子。 耿奕很想劝懋嫔,虽说杏花是个好东西,也不必上赶着吃苦。 懋嫔可能看出她的想法来,就微微笑道:“也不知道为何,旁人喝着苦,我喝着却颇为舒服,也没感觉到苦来。” 耿奕听得有些意外,不过杏仁这个有些人喜欢,有些人就吃不下去,也是因人而异。 见懋嫔喜欢,就让胡嬷嬷多包了一些已经晒干的杏花送给她。 耿奕只让懋嫔要是喝完了,可以让宫女去园子摘花洗净后晒干,直接放进茶里泡也行,磨成粉再泡也可以。 也能让厨房做杏花粥,都是不错的。 懋嫔道谢后,带着晒干的杏花回去了。 熹妃倒是十分意外懋嫔会喜欢这个苦味,很快就抛诸脑后了。 因着西洋人得知新皇登基,特意送了不少礼物过来。 一路好几辆马车运送到圆明园来,摆在空地上,熹妃十分感兴趣,就来找耿奕一块儿去看看。 除了常见的钟表、座钟之类的,还有不少小东西。 比如音乐盒,打开后拧了发条,就会有音乐响起,然后两个小人面对面跳舞,还时远时近,看得熹妃目不转睛。 耿奕就发现桌上有一台显微镜,十分意外。 她弯腰凑近镜子看了一眼,里头没放东西,就把指尖放了过去看了看。 许久没见这个,耿奕还挺稀罕的。 这时候西洋已经有显微镜了,在微生物方面估计有所造诣。 就是这东西居然送这边来给四爷把玩,难道不是该送太医院去吗? 不过太医院的御医未必会用这个,也可能有些颠覆了他们的医学体系。 见耿奕好奇,熹妃也凑过来闭上一只眼看镜片。 耿奕挥挥手,让人摘了一片叶子塞到底下,熹妃忽然见有东西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她就好奇了:“叶子上竟然有如此多的脉络,这个小镜子能清晰可见。” 耿奕顺手调高了倍数,熹妃再凑近看,发现叶子又变了。 她满脸困惑道:“姐姐,这一团团绿色的是什么?” 耿奕想说这是叶绿素,又怕熹妃继续问,只得道:“叶子为何是绿色的,正因为有这个东西。这个镜子能放大,看到许多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熹妃抬头笑道:“姐姐知道得真多,那这个是能看见脸上的瑕疵吗?” 耿奕一愣,妹妹你这是打算把放大镜用在自己脸上,会不会太虐了啊? 估计看见的就是自己脸上巨大的毛孔,岂不是要吓晕过去? 她赶紧道:“这东西看看别的还好,这脸放大了,瞧着还挺吓人的。” 熹妃就随口一说,听见后更疑惑了:“姐姐这么说,是看过吗?” 她这还挺敏锐的,耿奕只能含糊道:“不知道在哪里看见过谁的记录,反正没那么好看。” 既然耿奕说不好看,熹妃也没坚持,让人摘了地上的草和树上的花,凑到显微镜看了又看,时不时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四爷进来一看就笑道:“你们倒是机灵,已经会用这个了。” 熹妃连忙道:“我可不会用,不过耿姐姐会。” 耿奕连忙对四爷露出一副“我很厉害对吧”的骄傲小表情来,把四爷逗笑了:“确实厉害,这东西皇阿玛也有一个,十分宝贝,却没这个来得精细。” 西洋在这上面不断改进,这东西就做得越发精巧了。 耿奕不经意问道:“皇上,这东西能看到肉眼见不着的东西。我以前曾听一个老大夫说过,有些人受伤后哪怕用药了,伤口会突然腐烂,似是沾了什么看不见的玩意儿,这个东西是不是能看出来?” “若是太医能用这个发现那些玩意儿,接而抹杀掉,不就能救更多的人了?” 四爷想想觉得也在理,不过只有这么一件,他有点舍不得送太医院,索性吩咐苏培盛道:“让九弟看看西洋那边还有没这个,多买几个回来。” 他要让人直接采买,西洋人不出高价宰一笔才怪。 但是九阿哥出马,那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懂行情,还很会杀价啊! 耿奕想想九阿哥一去,必定能把价格打到最低,多买几个显微镜是可以的! 九阿哥一接到消息就赶去西洋舶来品店那边,问了显微镜的事,管家跟他不是第一次做买卖了,而且这位爷不缺钱还喜欢买,自然给了个公道的价格。 管事搓着手道:“就是这个得从外边送过来,可能要等上几个月的功夫。” 几个月后黄花菜都要凉了,九阿哥不耐烦道:“我就不信你们这里一件都没有,这里没,卖出去的那些再收回来也是可以的。” 很多人买显微镜也不知道怎么用,就放在家里当个摆件。 西洋舶来品店完全可以用别的东西上门换回显微镜来,就看他们愿不愿意了。 管事不是很愿意,不过看九阿哥很想立刻买到,不然就不买的样子,就谈了谈价钱。 九阿哥就不耐烦道:“我不缺钱,哪次还给你们赊账来着?一次都没有,你们还拖拖拉拉跟我说好价钱才有货,谁知道有多少货,别是谈完就给我带一两件来,那就没意思了。” 一两件不够,管事心里就活络了,连连答应,转头就忍痛用别的舶来品换回了显微镜,足足有五件,这诚意是足足的。 然后九阿哥就开始杀价了,倒也没让管事真的亏很多,就是赚得少了点。 但是管事能怎么办,显微镜都换回来了,那些感兴趣的客户不可能再要回去,其他很多对这个不感兴趣的,压根就卖不上价钱。 他只能捏着鼻子把显微镜都卖给九阿哥,后者就兴冲冲送去给四爷了。 四爷看着整整五座显微镜,颇为满意,转头就送去太医院让御医们试着用。 除了这些,九阿哥还带来了一箱子酒:“这是西洋那边的葡萄酒,说是要做许久,漂洋过海送来,价钱并不便宜。” 当然,他买了那么多显微镜,管事能不送点添头吗? 九阿哥一眼就看中店里的葡萄酒,管事十万分不乐意,最后也只能半卖半送。 四爷的粘杆处还在呢,哪里不知道九阿哥说不便宜,这玩意儿就是买一送一。 不过他也没拆穿就是了,葡萄酒开封后确实有一股浓郁的果香,喝着有点酸涩,回味却十分特别,就挺喜欢的。 见四爷喜欢,九阿哥琢磨着四处去求购,应该能多弄点葡萄酒来。 四爷晚上的时候还让人带上一瓶,跟耿奕分享了。 耿奕喝了一口就有些惊讶,居然是葡萄酒吗? 这时候发酵的工艺一般,葡萄酒的味道也就那样。 她想了想道:“皇上,这葡萄酒想必冰镇后更好喝一些。” 四爷就让苏培盛送来点冰,把葡萄酒瓶子放进去镇一会儿才拿出来。 冰冰凉凉的葡萄酒,喝着确实没那么酸,口感更好了。 四爷道:“西洋人叫这个酒是什么罗斯玛丽,味道倒也挺新奇的。” 耿奕就好奇道:“难不成咱们这边就没有葡萄酒吗?” 这不可能啊! 国内是葡萄的起源地方之一,记得在周朝的时候就有葡萄园了,连汉武帝都喝过葡萄酒呢! 不过汉武帝喝的是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欧亚种葡萄,不是国内原本的葡萄种类。 唐朝的时候更是鼎盛,不还有诗句“葡萄美酒夜光杯”吗? 然而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没道理咱们的葡萄酒还比不上西洋人的? 只是耿奕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 葡萄酒的配方在两宋的时候给丢了,然后失传的。 到元朝的时候,用的是西域那边传来的葡萄酒做法,起初味道一般,后来渐渐改善之后就成为国酒了,地位崇高。 加上当时西域盛产葡萄,大大方便酿酒工艺发展,都说熟能生巧,酿造葡萄酒也是如此。 后来到明朝的时候,都有原酿的葡萄酒和葡萄蒸馏酒了。 可惜满族人不喜欢喝葡萄酒,没多久这东西还真的失传了,就怪可惜的。 耿奕皱眉想了很久,觉得应该把葡萄酒重新复兴起来。 不说远的,就如今喝点葡萄酒只能跟西洋人买,那就太贵了。 而且漂洋过海送到这边,如今物流就是个盲盒,鬼知道能不能送到。 中途要迷路了,大风大浪把船弄沉了,或者路上酒桶没保存好,葡萄酒有耗损等等,这些加起来风险意外不要太多,能平安送过来的寥寥无几。 物以稀为贵,价钱自然就飚上去了,实在不怎么划算。 如今四爷瞧着挺喜欢喝葡萄酒,还对耿奕笑道:“确实只跟西洋人买,是少了一点。” 四爷一天就能喝掉一瓶,九阿哥送来一个木箱子,已经是西洋舶来品店所有的存货了,都不够自己喝半个月的。 哪怕省着点喝,最多也就一个来月。 耿奕就怂恿道:“皇上,不如咱们让人试着酿葡萄酒?我就不信了,咱们地大物博,还比不上西洋人酿酒吗?咱们开始酿酒的时候,西洋人可能还没出生呢!” 四爷笑了笑:“也可,回头让九弟试着弄一弄。” 耿奕心想九阿哥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 不过这葡萄酒的营生真能做起来,也是个大买卖啊! 第二天四爷就把九阿哥叫了来,提起酿葡萄酒的事。 赚钱的营生,九阿哥当然不会拒绝,这次先下手为强道:“皇上,这五成是万万不能的。” 四爷惊讶看了他一眼:“朕原本没打算要五成,要是九弟你坚持的话……” 九阿哥瞪大眼拼命摇头道:“皇上,这真的不行。” 他要让人买好几个葡萄园,还得请人手种葡萄,另外运输葡萄要车要人手,中途必然有损耗,更别提是酿酒的话就更多了。 然后酿造的时候依旧需要人手,还需要地方,方方面面的准备都需要砸钱下去。 这买卖跟租房子给大臣不一样,成本要高多了! 四爷看九阿哥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放心,这次朕不分,都是九弟的。只要九弟做出来后,时不时给朕送几瓶葡萄酒来就好,朕让内务府掏钱买。” 九阿哥一听顿时放心了,又十分惊喜道:“这必须的,弟弟做的最好的就送宫里来给皇上,哪里还要掏钱!” 四爷深深看了他一眼:“九弟确定送?” 九阿哥总感觉这话问得别有深意,忍不住犹豫了一下。 四爷就不逗他了,笑着摇头道:“一码归一码,这买卖是九弟的,内务府照常采买就好。” 送一两瓶葡萄酒那是做弟弟的心意,就四爷喝的频率,让九阿哥送那就真的有点欺负人了。 九阿哥嘿嘿一笑也没坚持,知道四爷不至于坑自己,不过还是保证宫里采买肯定是最低的价钱,跟卖给外边的价钱不一样。 四爷还给了九阿哥一样好东西,是耿奕回想起来的酿酒法子。 她记得不是很具体,只能给九阿哥一点思路了。 酿酒的两种方法,一种是传统酿酒,用的是酒曲发酵。在葡萄原浆里面放入酒曲,催它发酵成熟。 另外一种就是蒸馏了,提高酒精度数。 前者是老少皆宜的低度数葡萄酒,葡萄原浆比较多,喝着更有葡萄原来的味道,度数不高,除了小孩子之外,女子和老人都能喝一点,对身体也好。 后者就是高度数的葡萄酒,男子可能更喜欢,就是不能多喝,免得后劲太大醉过去。 这等于是各个目标人群都照顾到了,九阿哥看了看只觉得妙极,拍手称好道:“贵妃娘娘想得周到极了,回头弟弟找人分开来做,怎么也得给贵妃娘娘分红才是。” 哪怕耿奕如今不缺钱,她提点了自己的买卖,九阿哥就不能什么都不给,直接就拿走了。 四爷随意点头道:“九弟看着办就行。” 最后九阿哥决定给耿奕一成分红,看着不算多,但是因为成本高,红酒的价格也不便宜的关系,算下来还是相当可观的。 耿奕还有其他进项,就让九阿哥把这份分红送去给耿金了。 耿金是人在家中坐,忽然一大笔钱从天上掉下来,还是耿奕这个乖女儿孝顺送的,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嘿嘿笑个不停。 哪怕耿金如今并不缺钱,日子也过得挺好,耿奕送过来就是一份心意,他自然欢喜,小心收下后就攒了起来。 后来别处有了洪灾,开仓赈灾施粥,耿金把一部分钱捐出去,也算是给耿奕和弘昼这个女儿和外孙积福了。 九阿哥风风火火买下几个葡萄园,附近造了两个大工坊来酿酒。 夏天正是发酵葡萄酒的好时候,他马不停蹄布置好就开始酿酒了。 约莫二十来天就能出第一批,过滤后就能饮用。 当然九阿哥请了几个有名的酿酒师回来,出的第一批他们喝过后没问题,九阿哥亲自尝过后味道可以,这才敢送去给四爷。 四爷倒了一小杯,低头尝了一口。 这是低度数的葡萄酒,夏天发酵成熟,味道带着浓郁的葡萄味,确实不错。 九阿哥就道:“臣弟打算一部分送去酒楼和店里出售,余下就放置一阵子作为陈酿,风味会有所不同。” 当然,送去酒楼和店里的都不是最好的,最好的一部分葡萄酒都让内务府吃下,送到四爷这边来了。 另外九阿哥也收藏了一批还不错的葡萄酒,四爷这边一开喝,大臣们知道后肯定会去买,不但跟皇上喝同一款葡萄酒,还能照顾九阿哥的买卖,简直两全其美。 耿奕也没想到九阿哥的动作那么快,这就把葡萄酒酿出来了。 四爷送了后宫几人是每人一瓶酒,饭后能尝一尝。 懋嫔闻着酒味有点难受,又舍不得喝掉,就珍藏起来。 皇后平日不爱喝酒,不过这红酒还是能喝两杯。 耿奕就挺喜欢的,邀请熹妃过来一起吃饭一起喝。 红酒最适合吃牛肉了,耿奕就让马厨子煎牛排过来。 熹妃吃着还挺稀奇的,笑道:“西洋人听闻就爱这么吃,大块的牛肉送上来,然后用刀叉切开来吃,难不成身边就没有伺候的人帮忙,都只看着主子动手切开来吃吗?” 她们就没那么麻烦了,厨房直接就切好一小块,她们吃起来就方便,不必自己还要切开。 耿奕笑笑,想着西洋人家的女仆什么都做,主人要是不喜欢自己切肉,让身边人代劳也是可以的。 牛排煎得很鲜嫩,就是没用黄油煎的,跟耿奕以前吃过有些区别,味道依旧很不错。 吃一口牛肉,再喝一口红酒,要不是她还穿着旗装,都要怀疑自己是回到了现代,就没什么不同的。 耿奕恍惚了一下就笑笑道:“回头让马厨子试试用红酒炖牛肉,应该也好吃。” 煎牛肉都做出来了,红酒炖牛肉这个,马厨子肯定也没问题的! 马厨子也习惯了耿奕会突然有很多奇思妙想,能怎么办,只能努力照做了。 他试了好几天,总算做出感觉还不错的红酒炖牛肉来。 马厨子做好后跟耿奕说了一声,耿奕就请四爷过来尝一尝。 四爷还不知道红酒还能用来做菜,试着尝了一口,比想象中要好。 牛肉没一点腥味又十分嫩,红酒淡淡的香气在里面,越是咀嚼越是能尝出似有若无的葡萄香气,果真很搭。 他就笑道:“还是你会吃,这个不错。” 耿奕笑了笑,看着四爷吩咐苏培盛赏了马厨子,显然很喜欢这道菜。 红酒能做菜,让马厨子更为振奋,都要玩出更多的花样来了。 他不但炖牛肉牛腩,尝试着炖了羊肉羊排,还有排骨和猪肘子,味道一样是那么好。 可惜四爷不太喜欢大荤,后宫都不敢放肆吃这个,不然就要胖得不成人形,马厨子就十分寂寞了,研发出一堆菜却没个来尝的。 幸好每次九阿哥和十四阿哥过来,两人胃口不错,又喜欢吃肉,马厨子就重新振奋起来,挥舞着锅铲做了好几道红酒的菜式。 九阿哥最是赏脸,得知红酒还能做菜,味道还如此好,对马厨子是夸了又夸。 十四阿哥没九阿哥那么会说话,却是埋头苦吃,每次都吃得一干二净,马厨子也是心满意足。 耿奕还让马厨子试着用红酒做甜点,红酒炖雪梨或者红酒蛋糕之类的。 红酒炖雪梨还好,没有烤箱的话做蛋糕就没那么容易了,很容易变成平日吃的蒸糕,那味道和口感差距就大了。 没想到马厨子那么有才,没有烤箱但是也明白耿奕想要的上下一样热才能做出的蛋糕来,就用炉灶,底下烧柴火上面也用盖子,盖子上面铺上烧热的炭火,愣是做出了简易烤箱。 耿奕看着送到面前来的红酒蛋糕,不得不赞叹马厨子真是个人才,这都能做的出来。 她挖了一口吃,松软可口,不算很甜腻。 就连弘昼都挺喜欢的,就是耿奕怕他吃多了会蛀牙,最多给巴掌大的一小份。 既然有简易烤箱,耿奕还想要红酒甜甜圈和杯子蛋糕之类的,每天除了琢磨这个就是吃新品,愣是吃胖了一小圈。 熹妃来万方安和找她的时候,发现耿奕在外边走来走去,不由奇怪:“姐姐这是怎么了?” 耿奕无奈道:“我这最近吃胖了,想着多走走。” 她这不是突然发现自己胖了,犹如晴天霹雳,赶紧起来走走多消耗,临急抱佛脚呢! 耿奕就纳闷了,她之前明明吃不胖,怎么就忽然吃胖了? 不过甜品哪怕吃着不是很甜,都放了致死量的糖,甜品实在太胖人了,连不容易吃胖的她都受不住,摸着小肚子有点忧伤。 熹妃抿着唇好笑道:“姐姐送来的甜甜圈很得弘历喜欢,我也吃了不少,确实衣服都有点紧了。” 尤其腰上,不得不放一点,不然熹妃真担心哪天坐下太快,腰上的衣服就要撑裂开来。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手牵手一起开始来回走了。 哪怕没那么容易瘦,总比坐着继续长肉好,就当是自我安慰了。 等晚上的时候,耿奕犹豫要不要吃晚饭,就听胡嬷嬷道:“懋嫔娘娘那边派人去请了曲女医,说是肚子胀胀的难受得很。” 耿奕一听,顿时皱眉。 毕竟就懋嫔的性子,要不是真的特别难受,都能忍下来。 她如今居然忍不住,让宫女去请曲女医,恐怕是真的相当难受了。 “曲女医正好被十福晋请了去,这会儿已经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路上了,只得另外派了太医过去。” 耿奕皱了皱眉头,胡嬷嬷就道:“贵主子放心,已经让宫女在那边候着,有什么消息很快就会送过来。” 知道耿奕担心,胡嬷嬷就在那边留了人,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懋嫔的情况。 没多久一个小宫女匆匆进来,行礼后都顾不上喘一口气,急急道:“太医把脉后,说懋嫔娘娘可能是有喜了。” 这可把懋嫔自己都给镇住了,耿奕也满脸惊讶。 胡嬷嬷瞪大眼满是诧异,毕竟懋嫔的年纪不算小了,加上她进府没了两个小格格之后,在皇上身边多少年都没怀上,怎么这年纪忽然就怀了呢? 别说懋嫔疑惑,就是四爷听说这事都愣住了。 皇后知道消息后特意来告诉他,四爷回想了一下道:“两个月前,朕是去过她那边。” 前后一年,就去过那么一次,懋嫔竟然就因此怀上了? 这么多年来懋嫔都没动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皇后点点头道:“太医说时间有点短,还不能十分确定,得过几天才好。等曲女医回来,再把脉看看。” 太医虽然擅长医术,却不如曲女医擅长妇科,尤其是怀孕接生之事。 曲女医匆忙回来给懋嫔请脉,比太医更要确定得多:“懋嫔娘娘确实有喜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样子。胎气不算弱,却也得好好养着才是。” 耿奕想着懋嫔如今也算是高龄产妇了,确实得小心点才行。 懋嫔起初不可置信,到后来忍不住喜极而泣。 她之前没了两个孩子,心如死灰,后来慢慢把身子骨养起来,却依旧不见动静,也就彻底死心了。 哪想到忽然有一天,自己又有喜了呢! 这么大的惊喜砸下来,懋嫔哭得都要停不下来,把曲女医吓坏了,赶紧安抚道:“娘娘莫哭,这对身子骨不好。” 这么哭下去,就要伤身了。 一听可能对身体不好,懋嫔赶紧收了泪也不敢哭了,擦干眼泪后她就问道:“我这一胎可还稳固,要不要吃点什么补一补?” 她顿时有点后悔自己吃斋多年,哪怕吃肉也只碰一点肉末,吃得次数也不多。 肉吃那么少,对身体也不够好,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孩子了。 曲女医就道:“娘娘是该好好吃饭,养一养身子骨才行。不过如今养起来也不算晚,还得慢慢来才是。” 她真担心自己一点头,懋嫔为了补身体就拼命吃,吃坏了也麻烦。 懋嫔点点头,一时六神无主,只打算听曲女医的。 皇后就让曲女医留在懋嫔那边,也能就近多把脉多照顾,毕竟懋嫔的年纪在那里,怀胎比年轻时候要难一些了。 曲女医琢磨一番,定了不少药膳方子,特意请教耿奕后才跟厨房那边交代好,准备循序渐进给懋嫔补身体。 肉是要吃的,却也不能一下子就大补,得慢慢加上去。 最好先从肉末开始,加上炖汤之类的,然后才逐渐添点荤菜。 懋嫔是给什么就吃什么,一点都不挑。 哪怕她常年没吃过肉,闻着有点难受,开头的时候硬塞进去又吐出来,还是努力继续吃。 后来渐渐习惯回来了,她吃着就没那么难受,人逢好事精神爽,脸色都好了起来,瞧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只是懋嫔大龄怀孕的事过阵子传出去,叫京城不少夫人都十分惊讶,还变着法子想要打听一番。 别说太医和曲女医,就是懋嫔自己都不清楚怎么突然有孕了。 倒是耿奕回想了一下,发现杏花这玩意儿是能治疗女子不孕的。 只是个偏方,而且还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跟开盲盒一样,所以她才没想起来。 杏花对脾肾虚弱的女子最为有效,耿奕想了想,懋嫔的体质不就是脾肾双虚吗? 她看着园子里已经凋谢的杏花,觉得要是被人知道杏花有这作用,估计满京城春天时候的杏花刚开就得被人摘掉,枝丫上肯定会光秃秃的,说不准家家户户都要开始种杏树了。 就是这跟盲盒一样的偏方,开出来那是惊喜,没开出来那不怎么美好了。 耿奕决定这个偏方的事还是藏着掖着比较好,反正四爷只当自己最近注意休息没那么劳累,身子骨比以前还要好,所以才让懋嫔怀上的,也没继续探究此事。 懋嫔因着喜事,脸上的笑容都比往日多了,一心盼着孩子平平安安出生。 四爷反正也不太想回去京城那么窄小的地方,还是园子住着舒服,索性说懋嫔要安胎不好搬来搬去,打算在园子一直住到明年孩子出生的时候。 另一边齐妃就没那么高兴了,因为弘时两岁了,就要准备种痘了。 一般小阿哥两到四岁的时候种痘最是适合,当初弘辉就是两岁种痘的。 年纪越小,反应也就越小,孩子种痘就能更安全。 但是那么小的孩子要独自被关在湖中亭,里面除了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之外,谁都不能随意出去。 湖中亭四面都是湖水,只能坐船过去,周围都有人把守,就怕谁偷偷靠近对小阿哥不利。 多年来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园子里种痘,这次也不例外,四爷就选在圆明园给弘时种痘了。 种痘最适合是春秋两季,因为种痘一般就两种办法,一是吹痘,用的是天花病人的痘痂,碾成粉末后加上漳脑冰片,吹进鼻子里面。 二是水苗法,也用的痘痂,加进清水里稀释之后,用棉签沾一点进鼻子里面。 第一种有些凶险,第二种稀释后更安全一些,宫里都用的后头这个法子。 耿奕知道弘时要种痘,齐妃因为担心愣是瘦了一圈,就过去安抚几句之余,也多了解一番这时候是怎么种痘的,毕竟弘昼过阵子也需要种痘了。 如今天花是不治之症,只能预防无法根治,像先帝那样靠自己扛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只能种痘。 种痘后浑身会出像是天花一样的痘痂,身体还会发热。 生母都不能陪在身边,湖中亭里会有十几个宫女和太监伺候,也有四个太医守着,每天三次给小阿哥把脉,还得记录在册,回头要递出去的。 哪怕在室内是不能见风,窗户都要封严实了,甚至不能见光。 想想一个才丁点大的孩子,生母不在身边陪着,自己身体不舒服还发热,身上长满痘痂还又痒又难受,屋子里还不见光,黑漆漆的可能只有豆大的油灯。 耿奕光是想想就觉得很虐了,也心疼得不行。 齐妃早早就请了痘疹娘娘回来供奉,一天三炷香尤为殷勤。 哪怕她再害怕,弘时还是给接去种痘了。 耿奕才知道种痘也是十分讲究的,得先是钦天监拿小阿哥的生辰八字算好种痘的吉时,四爷批准后,到点才会接弘时过去。 设下的密室也是反复检查过好几遍的,既不透风也不见光才行。 屋内伺候的人也是精心挑选过的,毕竟只有小阿哥和伺候的人在,要出什么事没个主子盯着是不行的,也得有个主心骨的人在。 枝嬷嬷主动要求陪着弘时进去,齐妃对她是再放心不过了,有什么事枝嬷嬷也能冷静处置。 屋子外头还有春芳守着,她不进去,专门隔着门递消息出来给齐妃。 弘时被枝嬷嬷抱着上船,他原本还挺高兴的,扭头看见齐妃没跟着上来,顿时不乐意了:“额娘,一起来……” 齐妃红着眼圈,安抚他道:“乖一点,听枝嬷嬷的话,很快就能回来了。” 弘时一脸茫然,船只渐渐走远了,他被枝嬷嬷抱着进密室,关上门后漆黑一片。 齐妃站在远处很久,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佛堂,只盼着痘疹娘娘显灵了。 等待十分让人心焦,好在弘时种痘很顺利,半个月后就平安出来了。 弘时还有点脾气,出来后板着小脸,等齐妃抱着他大哭,又忍不住心软,伸出小手给齐妃擦眼泪,就不生气额娘没陪着他进那个漆黑的小屋子了。 等下一年春天,就轮到弘历和弘昼一起进去种痘。 耿奕学着齐妃的样子,早早就请了痘疹娘娘回来。 毕竟她手头也没治疗天花的特效药,自己那个年代天花早就绝种了。 耿奕反复回想,只有种痘预防这一途了。 发现除了请个痘疹娘娘回来,她好像就没别的能做,一时有些惆怅。 耿奕事先跟弘昼提起种痘的事来:“要半个月,一个人住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面。弘昼是个勇敢的孩子,乖乖在里头听胡嬷嬷的话,知道了吗?” 弘昼茫然地点头,不是很明白耿奕的意思。 她反复说了几遍,弘昼只记得自己可能要跟着胡嬷嬷去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半个月,其他就不清楚了。 来年春天,耿奕和熹妃目送弘历和弘昼去湖中亭,等两个小小的身影被抱进密室,耿奕捏着帕子都有点想哭了。 还要等上半个月,对她来说真是煎熬。 耿奕索性和熹妃两人一起等,偶尔说说话,大部分时候她们都在发呆居多。 因着两个孩子一起种痘,却是要分开成两个房间的,免得一个好得快,另外一个好得慢 ,交叉传染就不好了。 半个月后,船只慢慢靠岸,耿奕看见只有弘昼一个不由瞪大眼。 弘昼一把扑到耿奕怀里,她转头看熹妃腿一软就跪下了,不由急急问道:“弘历呢?” 胡嬷嬷摇头,毕竟两个房间是隔开的,她只负责照顾弘昼,并不清楚隔壁弘历的情况。 好在四爷一直让太监隔着门递消息,安抚熹妃道:“别担心,弘历的痘痂出的有点多,好得比弘时和弘昼都要慢一些,过几天才能回来。” 熹妃稍微松口气,被扶着起身的时候腿还有些哆嗦,却依旧提着心。 一天又一天的,熹妃在岸边都快成望儿石的时候,弘历总算在第五天的时候出来了。 他瘦了一圈,脸色有点白,蔫蔫的被熹妃搂着。 她简直心疼坏了,好在弘历平安回来,这才彻底松口气。 几个小阿哥都平安回来,四爷心里才算是放下心头大事了。 毕竟小阿哥种痘夭折的不是没有,如今一个个齐齐整整回来,他别提多高兴了。 可以说种痘就是孩子们的一道坎,如今一个个是顺利迈过去了。 第78章 因着废太子的事, 四爷没有跟先帝那样早早立储,而是宣布改为秘密立储法。 就是把继承人的名字写在密旨里面, 然后藏在正大光明的牌匾后面。 等适合的时候,才让人取出来宣读,这就避免早早立储惹来的纷争。 然而不必多猜,耿奕都能知道密旨上写的继承人名字必然是长子弘辉了。 弘辉越是长大,越是出落得跟四爷一模一样的小少年。 他喜欢板着脸,性子也稳重,做事又一丝不苟的,只偶尔跟弟弟们一起玩的时候才露出那么一丁点孩子气来。 懋嫔在来年平安生下了一个小格格,比起之前她夭折的两个女儿,这个小格格就要壮实得多了, 哭起来声音特别洪亮。 当时懋嫔生完后迷迷糊糊几乎累得要睡过去, 听见孩子的哭声立刻惊醒起来,听了一会竟然就哭了起来。 吓得曲女医赶紧让她收了泪, 这时候哭, 是要哭坏眼睛的! 懋嫔自然知道, 眼泪却有点止不住,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太高兴了。 因为这个孩子光是听着哭声就健壮得多,不会像前面两个小格格那样,哭得声音不仔细听都要听不见, 又瘦又弱。 不管怎么精心照顾,两个女儿还是不到一个月就去了,让懋嫔伤心欲绝。 懋嫔抹掉眼泪重新笑了起来, 坐月子的时候就极为认真,曲女医让吃什么就吃什么,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是苦的疼的,依旧一声不吭。 月子坐得好,出来后懋嫔看着就精神,面色红润。 小格格的性子跟懋嫔是南辕北辙,丝毫不是那种温和文静,每次哭起来都惊天动地。 耿奕带着弘昼去看这个妹妹,正好碰见小格格哭了,那声音隔着老远都听得见。 她就笑道:“这让我想起弘历小时候来了。” 熹妃也笑:“是啊,弘历小时候也是很爱哭,哭起来还鬼哭狼嚎的,隔着好远都能听见,中气十足。” 看来这个小格格的身子骨也不错,懋嫔也是有后福了。 弘历听见后不乐意道:“额娘,我小时候怎么可能跟妹妹一样爱哭。” 熹妃笑笑:“你们确实是有点不一样。” 怎么能一样,弘历小时候比这个小格格是要爱哭多了! 弘历总觉得熹妃笑得怪怪的,嘟着嘴不高兴。 弘昼倒是想起自己的玩具来:“额娘,沙锤送妹妹。” 耿奕有点惊讶:“你舍得送玩具给妹妹的?” 弘昼不是很宝贝那个沙锤玩具,竟然舍得送小格格吗? 真是个好哥哥,耿奕摸了摸弘昼的小脑袋夸了又夸。 然后弘昼回头让人送的是耿奕当初画的鱼沙锤,四爷画的那个留下了,压根没打算送。 耿奕就知道,这孩子一直嫌弃她画的这个来着,终于逮着机会送人了吗? 她都要气笑了,轻轻捏了下弘昼的脸颊算是出气了。 弘昼看出耿奕的脸色不对,还凑过来用小脸蛋贴着耿奕的脸颊,她就很难继续生气了,真是个小机灵鬼! 弘辉也去看过新妹妹,但是每次哭得他也头疼,后来就没怎么去了,还是觉得弟弟们更好相处一点 在耿奕看来,弘辉完全是把照顾弟弟们当做是休息时间了。 他会带着弟弟们一起玩,给弟弟们念念书,偶尔还一块儿画画,这时候脸上的笑容就会多一些。 弘时就是捣乱的那个,经常把书拧得跟咸菜一样。 有一回弘时还不小心把书页撕了,听着响声感觉有趣,还想继续撕,被弘辉板着脸教训一通。 弘辉教训人的语气听着温和,也没有多激动,颇为苦口婆心的样子,然而可以一直说一直说,说到弘时都睡过去为止。 弘时估计给他念得脑壳都疼了,以后再也不敢弄坏书册,让弘辉大为欣慰。 如果弘时是一号捣蛋鬼,那么弘历就是二号了,破坏力依旧惊人。 弘辉教画画的时候,弘历就能用颜彩把地板都糊上。 感觉一张白纸已经不能满足弘历了,他能画出纸外,恨不得把墙壁也一块儿画了。 当然这个举动也遭到了弘辉的教训,弘历比弘时还难搞,念一次还不行,得反复念几遍,弘历才知道不能这么做。 弘辉就能絮絮叨叨说上好几次,每次逮着弘历一顿说,抓住弘历的小胳膊不让他跑。 好几回交锋下来,弘历也受不了弘辉的念叨终于屈从了,换了一张更大的白纸,就没继续祸害地毯、地面和墙壁了。 弘昼比起前面两个哥哥就要省心得多了,然而弘辉也是头疼,因为弘昼他不爱动啊。 弘时和弘历在挥舞颜彩画画的时候,弘昼不是躺着瞌睡就是趴在白纸上随便画两笔就开始打哈欠。 他不积极画画就算了,还喜欢弘时和弘历画完之后,弘昼这孩子还跑过去评点一番。 而且每次评点都是“丑”“不好看”“难看”,就没别的评价。 弘时气得扔掉画纸就追着弘昼要打,弘历也不乐意,张嘴就哭。 反正屋内鸡飞狗跳的,弘辉都不知道该先哄哪个,只能抓住弘昼这个罪魁祸首念叨一通。 “他们两个是哥哥,弘昼你说话要委婉一点,也要多鼓励别人。而且你用心画,比较一下,他们也能心服口服不是?” 弘辉表示弘昼这样不对,不能张嘴就打击别人。而且自己不画,画得好让别人觉得弘昼有才能,自然就会服气了。 不然弘昼不画,就跑去说别人画得不好,谁能乐意! 弘昼想了想可能觉得弘辉说得有道理,然而自己动笔画了几下不是很满意,废掉好多白纸之后,等夜里四爷过来,他就溜过去抱住四爷的大腿:“皇阿玛,画。” 这孩子让跟着的小太监连纸笔都准备好了,想让四爷随意画一点什么的样子。 四爷只以为弘昼喜欢自己的画,笑着顺手就画了一副梅花图。 弘昼看着很满意,让小太监收好,第二天就拿过去给弘辉看了。 弘辉一看笔迹就知道是四爷画的,顿时无语了:“弘昼你这样不对,哪能让皇阿玛画,该是你自己画才是。” 弘昼指着画说:“这个,好看。” 弘辉愣了一下,想着这个弟弟表达的意思就是,他之前说弘时和弘历画得不好看,是因为只看得上四爷画的吗? 这要求也太高了一点,让弘辉哭笑不得。 耿奕后来知道后,还跟四爷笑了起来:“这孩子的机灵劲居然用在这种地方,还知道自己画得不好,就拿皇上的画去凑数。” 四爷也是好笑,却看了耿奕一眼,弘昼这审美跟着自己也挺好的:“他的眼光不错,就是画画得慢慢学起来,每次这样也不行。” 弘昼总不能这样每次都作弊,怎么都要自己有能拿得出手的画作才行。 反正弘昼还没到启蒙的年纪,先学画画也无妨。 正好九阿哥那边不是有个秦然,也是个绘画大师,四爷就请过来给几个小阿哥当绘画先生。 不拘教什么,水墨画也行,西洋画也可以,不必让孩子们学太多匠气的东西,随心所欲画着就好。 于是头疼的人从弘辉变成了秦然,他膝下也有几个孩子,却一个比一个懂事,教导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听话。 然而几个小阿哥坐不住就算了,画画也是千奇百怪。 弘时画一会就没耐心,不是起身到处跑就是想出去玩儿。 弘历还能坐一会,但是每次都画出边界,桌子就遭殃了。 弘昼就算了,画没两笔就开始瞌睡,丢下毛笔就要躺下睡觉。 秦然简直焦头烂额,又庆幸他只教画画,不是启蒙先生,不然更痛苦,自己都开始同情未来那个给小阿哥们启蒙的先生了。 耿奕让人问了弘昼学画的情况,感觉秦然这位先生很快也得掉头发了,就抱着弘昼说了要认真学习的问题。 “你不是想要跟你皇阿玛画得一样好,那就得用心,还要多练习才行,没谁画画一开始就学会,还画得很好看的。” 弘昼撇开脸,一副“我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被耿奕伸手托着脸颊低头道:“我知道弘昼听明白了,毕竟弘昼那么聪明。” 闻言,弘昼纠结了一下,该回应一声表示自己确实聪明,但是回应后就不能再装不懂,犹豫一会,还是轻轻点头了。 耿奕就笑道:“弘昼真乖。” 秦然后来是发现了,每次弘辉过来的时候,几个小阿哥就会乖一点。 等弘辉一走,小阿哥们又打回原形。 秦然知道弘辉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除了每天练武读书之外,还要跟着皇上学习,帮忙打下手整理折子 朝臣议事的时候,皇上也没让弘辉离开,而是留下听一听。 弘辉刚开始未必都能听懂,但是耳濡目染的,慢慢总能听懂一些,渐渐就多了起来。 秦然其实不明白皇帝为何这么早就让弘辉阿哥跟在身边学习,毕竟先帝是因为早早立下太子,又是废太子的生母在他出生的时候已然去世,才会亲手抚养长大,自然也就没避开太子,一直带在身边了。 耿奕却能隐约猜出来,当年废太子变成如此,最大的缘故就在先帝身上。 先帝原本是怜惜太子早早失去母亲,所以决定亲自抚养长大,对太子多为宠溺。 太子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享受先帝的宠爱就足够了,什么事都给太子打理得清清楚楚,都不必太子费心。 然而皇帝的宠爱是甜蜜的蜂蜜,却也是一把刀 能让人得到无上的权力,却也可能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失去一切。 太子一直生活在这样的惶恐里面,更别提后来年纪大了,先帝对这年轻力壮的儿子产生忌讳,才会变成悲剧。 而太子几乎就是个被先帝宠坏的孩子,什么都不会,遇事的时候就会慌乱无比,被身边人一怂恿就开始出昏招了。 就跟那些一出生被父母担心会生病的孩子,关在一个无菌病房里面,一出去就根本适应不了外边的环境,只能退回到那个约束的地方,可能就这样生活一辈子。 家长没有正确引导孩子,才会产生悲剧。 四爷恐怕也看出这一点,从小就给弘辉树立起正确的三观。 让弘辉亲眼看,亲耳听,而不是只靠别人人云亦云。 四爷又慢慢培养他的能力,让弘辉做力所能及的事,而不是把孩子只宠着惯着,最后长大成为熊孩子后又只会厌恶和训斥,这不是一个家长应该做的事。 孩子的长大需要关心,也需要约束和引导,才能走上正确的道路。 当然耿奕觉得有皇后在,弘辉也很难长歪就是了。 宠爱和关心不等于溺爱,四爷和皇后心里都很清楚这一点。 长大后的弘辉确实有四爷之风,性情温和,做事果断。 看似脾气比四爷好很多,也没有那么的嫉恶如仇,但是该出手的时候,弘辉也是丝毫不含糊。 谁来说情都行,只要拿出能说服他的理由,不然弘辉就会照做。 谏言,他听了,说情的,他也见了。 但是只磕头和示弱求情,这些弘辉通通不接受。 朝臣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弘辉,这才明白他和四爷的脾性做派确实不同,却依旧没那么好糊弄的! 要么说服他,要么闭嘴! 不过这也是许多年后的事了,如今的弘辉还是个软绵绵还会脸红的小少年,也是个好兄长。 他是看出秦然的窘迫,所以每天都会抽时间去看看弟弟们,顺道给几个小阿哥念叨一番,约束一下,免得秦然太为难了。 弘时和弘历是收敛了一点,弘昼依旧一直没能完成一副完整的画作来。 他画一半,不满意就撕,桌子边上全是撕掉的纸,上面的画都看不清楚了。 秦然对弘昼最为头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弘辉倒是让秦然放松点,叫弘昼自由发挥就行了。 他是偷偷在后边看了一会,弘昼其实画得不错,虽然带了一点稚嫩,却比弘时和弘历更有天赋,画的一眼都能看出是什么来,色彩也明艳和谐。 就是弘昼对自己的要求高,总觉得不满意才会一直撕。 反正他练习多了,总会找出自己的路子来。 然后弘昼就撕了两年,这才算了勉强画完一副,秦然摸着胡子大为欣慰。 弘昼画的是荷花,该是夏天跟着耿奕去赏花的时候记下了,这才画下来的。 荷花露出尖尖角,或是含苞待放,或是盛开,加上周围绿叶衬托,只寥寥几笔就能看出这画的美好来,仿佛眼前就是荷花池。 秦然这才相信弘辉说弘昼画画有天赋的话,并不是为了弟弟说好话来着。 弘昼还把这幅画送给了四爷,让四爷大为意外。 毕竟弘昼一个宁愿坐着都不肯站,宁愿躺着都不肯坐着的人,竟然折腾两年画出一幅画来,转头还就送给他了。 四爷笑道:“这么舍得,就送给朕了?” 弘昼点点头道:“皇阿玛送过儿臣一幅画,儿臣也该回礼才是。” 就是这礼回得有点久,这都好几年过去了。 四爷摸着弘昼的小脑袋心里欣慰,这孩子是个念旧情的,以前送的沙锤虽然旧了还好好收着,还因为耿奕说是四爷画的,还知道回礼。 弘昼这性情跟耿奕倒是相像,别人对她好,耿奕就会对别人更好。 当然,弘昼这审美像自己,而不是耿奕,四爷也相当欣慰。 耿奕看过荷花图后,感觉是四爷喜欢的。 这叶子数量两边是对称的,不会一边多一边少,颜色也和谐,强迫症怎么看怎么舒服了。 难得弘昼的棋艺也不错,下军棋赢过了弘时和弘历,偶尔还能跟弘辉打个平手。 自然弘辉是让着弟弟,不过弘辉这年纪已经十分厉害了。 耿奕的棋艺这些年就没长进过,只是她的心思一直都不在这上面,依旧多在吃喝上。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去年双双有了大胖儿子,甚是欢喜。 十三阿哥被四爷派去吏部,帮忙清理冗员的问题。 九阿哥则是去户部了,原本的户部尚书规矩是规矩,却也太规矩了一点,不会变通,只会开流节源。 钱是省下来的,却也得多挣才是,这一点就没谁比九阿哥更擅长了,四爷提溜他进国库帮着挣钱。 九阿哥确实想了几个挣钱的法子,国库一天天充盈了起来,还给自己挣了个亲王,每天都美滋滋的。 但是十四阿哥先是带兵北征,打了好几年,回来休息没多久,又跑去南征了。 对他来说,出征的日子不如在京城生活,却也更自在一些,而且国库有钱了,补给都挺好的。 就是每次回去,九阿哥都要跟十四阿哥耳提命面,让他少花一点,打完这次下次别打了! 不过这事也不是十四阿哥说了算,谁让那些不长眼的非要来招惹他们,和谈这种事没必要,又不是他们理亏。 主动和谈是不可能的,只能把对方打服了再谈。 十四阿哥认为自己还是有成算的,该出手的时候出手,很多时候就是威胁吓唬为主,别浪费太多兵力和武器了。 九阿哥信他个邪,每次打起来都收不住,要不是对方连连求饶,十四阿哥还有点意犹未尽! 亏得国库有他在,进项比以前增加了很多,不然都禁不住十四阿哥这个打法。 不过周围都打遍无敌手了,之后十四阿哥也没机会再出征,只能老老实实在家里教儿子学武了,着实让九阿哥松口气。 国库哪怕数年来积累起来了庞大的财富,被十四阿哥这个打法,进项再多也快要跟不上支出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新沙皇和那位斯特罗家族的管家轰轰烈烈打了一仗,管家卷款逃跑,半路被他们截下就算了,十四阿哥趁着新沙皇被削弱的时候黄雀在后,顺势圈了一大片土地进来。 这就算了,还在这片土地里面发现了斯特罗家族那个盐矿的分支,一个新的盐矿! 虽然比不上那个能挖三百年的巨大盐矿,还是相当不错,挖个几十年是可以的。 十阿哥乐不思蜀,他之前因为盐石没了,还以为自己要失业,谁知道峰回路转,十四阿哥又找到新的盐矿了呢! 八阿哥在西境呆了许多年,终于把准噶尔部落是彻底分裂,渐渐同化,已经再也没有这个部落了。 他回京后也没呆多久,跟着十四阿哥去了北边,趁机分化新沙皇那边的人,免得对方休养生息之后又东山再起,那就麻烦了。 新沙皇上位后立刻组了个庞大的后宫,不过短短几年就足足有了十几个儿子。 这些女人都不是善茬,八阿哥从中挑拨,再收买她们身边人彼此动小手脚,立刻能打成一团。 耿奕感觉八阿哥就是个人形杀伤性武器,往哪里使劲,哪里就要不得安宁了。 若是他留在京城捣乱,那是叫人头疼,让别国乱成一团,倒也不错。 南边动乱的时候,八阿哥也过去了,愣是让安南国一分为三,完全再没能耐来骚扰边境,而是三国之间打个不停,都想当个老大统一其他两个,恢复以前的荣光。 等年纪大一点了,八阿哥才回京城来开始教导儿子。 可惜听闻他这个儿子是个榆木疙瘩,只能寄望于孙子,早早培养起来,这是后话了。 当然这是耿奕听着外头的消息知道的,到底是怎么样,就知道有八阿哥清楚,或许四爷心里也明白。 有粘杆处在,没什么事能瞒得住四爷。 四爷既然不吭声,耿奕想着那就没事。 哪怕八阿哥是故意把儿子说得差一点,也是想让四爷安心,让儿子也能过个普通平静点的日子。 耿奕看着镜中人,这些年保养得不错,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暂时还不多。 因着早早给四爷调理身体的缘故,四爷年纪渐长,身子骨倒也不错。 而且他也明白身体好才能做更多的事,工作狂稍微收敛了一点,没那么拼命了。 如今是雍正十三年了,历史上这一年八月的时候,四爷就会突然病去。 耿奕有些担心,这一年对四爷尤为紧张,每天都要看一眼才安心。 好在红光始终没出现,但是离八月越近,她就越是寝食难安,生怕敌不过历史,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四爷倒是奇怪,尤其八月份的时候耿奕变得极为粘人。 他问的时候,耿奕也只能含糊道:“我最近做了个噩梦,在皇上身边能安心一些。” 四爷以为她这是被噩梦吓着了,搂着耿奕好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被噩梦吓到了?有朕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靠近不了你。” 耿奕连连点头道:“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难得害怕而依恋的样子让四爷很受用,也就在耿奕这边留了好几晚。 等八月二十三日的时候,四爷夜里却做了一场梦。 他梦见自己在九州清晏,躺在床榻,身边只有弘历和弘昼陪着。 弘历看着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眼圈微红跪在榻前,身后跪着的是高大的弘昼。 四爷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浑身没有力气,在用虚弱的声音交代后事。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在高处看着榻上已经闭上眼又满脸惨白的自己,弘历和弘昼哭得不能自已。 四爷看着周围没见弘辉和弘时,也不见皇后。 他跟在弘历身后,很快看着这个儿子登基,听见弘辉八岁那一年就没了,皇后在自己登基后几年也去了,弘时也因为太蠢被废了。 四爷皱起眉头看着这一切,然后发现弘历登基后把自己好不容易充盈的国库再次挥霍无度起来。 一年年的,弘昼的荒唐,国力在衰弱,国库开始空虚,弘历好大喜功。 他一件件看在眼内,握紧拳头想要把这个儿子狠狠打一顿:让你挥霍,让你败家! 四爷猛地睁开眼,看向身边还在熟睡的耿奕,一肚子的怒火无从发泄。 虽然是一场梦,却让他感觉真实得不像是梦,仿佛是上天给自己的预示。 四爷坐了一会,轻声起身离开,示意胡嬷嬷不必叫醒耿奕,披上外袍,带着苏培盛去了书房。 一大早,他把几个小阿哥都叫了过来。 弘辉是最早到的,已经练完晨课回来,是最为勤勉的孩子。 四爷看着这个长子,昨夜的梦仿佛还在面前,难得上前拍了拍弘辉的肩膀,感受到掌心下的温度。 这孩子过了八岁那道坎,好好长大了。 弘辉有些茫然,却很快露出欢喜的神色来。 弘时揉着眼睛过来,弘历也打着哈欠,弘昼手里拿着新的画作准备送给四爷。 四爷看着这几个小阿哥,跟梦境对照了一下,感觉手痒痒的,很想挨个打一顿。 不过被弘昼的画作塞了个满怀,四爷心里又叹息:算了,那只是一场梦,如今一切都好,得好好约束这几个小阿哥才是! 他相信如果没好好约束,这几个皮猴子就跟梦境一样能作的上天,一个个都是祸害! 几个小阿哥并不知道,他们从今天开始,以后的日子就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